于是陈列上楼就见到张果闭着眼歪在萧飒怀里正跟他……打架……
萧飒从陈列眼里看到怒火冲天十分莫名其妙,但他自己也正气得要炸。正不知道哪里怪怪的,陈列已经朝他大步走来了,他手臂发紧,而陈列已经被陈妈妈抢先拦下就是一个耳光。
好像闹剧被按了暂停,萧飒禁锢一松,张果就滑出来向地面跌去。
而后她跌入了另一个怀抱,虽然看不见听不清,还是立刻就知道,陈列回来了。
“陈列,”她叫他。“别放开我”还没来得及说已经又倦得入了梦。
☆、第11章 生活-6
“我爱你。”
晨光里的少年茫然抬头,疑是幻听。
“陈列,我爱你。”少女躺着,被子盖住下巴,脸显得愈加小,睡了这么久眉眼里的疲累也没散尽,“你爱我吗?”
陈列脑袋嗡嗡作响。
“我喜欢你很久了,”她没等着人回答自己的问题,接着道,“早就想跟你说的,但其实你也很早就知道了吧?”
陈列怀疑是自己两天没睡觉出现的幻觉,“我其实有很多事没想明白,但我现在想跟你说了再慢慢想。所以,我很爱你呀。你呢?你怎么想的?你喜欢我吗?”她顿了顿,继续道,“可能是我自恋,我觉得你也一直……”
三个字透过口腔直达内心,每一个字都在唇间缱绻流转,比起前夜,这个吻少了怨念,也减了欲/望,宁静祥和。之后又有三个字紧随而上,带着胸腔里的热乎劲儿,流到张果的四肢百骸。
“陈列,你真得太好了。”张果极认真地说。和陈列相识十年,别离了一半,可能差点就遇不到了,可他找到了她,给了她一只手一个背脊一扇门,一个家。
他果真是贯/穿了她的全部时光。
陈列无地自容地把头埋进张果颈窝里,心知自己哪儿也不好。
明明早早就被她在心里转得发痒,这些年明明很想她,明明怪她不合群没朋友,怪当年八卦的同学全都忘了八卦,居然就没有一个人说起她的去处,明明很怕她已经悄然走了,或者就算还没走,高考完也要天南海北散落天涯……可是他就是没有全力以赴地找她,每次请假去各个中学门口被人潮涨满双眼后,他都就那么失落地回去了。这么多年他就是没能把那些欣喜若狂又让人沉沦沮丧的复杂情绪总结成一个正确的字,非得要她在这么毫无准备的平凡的一天里先问自己。
“以后我会负起责任来的。”他小声说。
颈窝里的热气闹得张果很痒,她笑笑:“不用的,我自己选的我自己能负责,再说我做的事都是我自己愿意,发生的我也从没后悔过。”
“她愿意的……她不后悔……”陈列闹钟那个有点熟悉的声音不合时宜地开始念经,但显然是个假和尚,很多不得了的场景又开始闪现,“那个……那个……那天我喝多了我……我以后我都不喝酒了我……那个……”
陈列其实稍有一丝惋惜,情难自禁地遗憾自己不知道错过了几个亿,但更多的还是责怪自己,就算张果不后悔他也仍然良心难安。
但嗫嚅了半天后他偷偷抬头,却见张果的神色跟他想象的有点不一样。
本来深情款款的气氛变得奇怪起来,张果认真地听他结结巴巴,总算对这几天奇奇怪怪的事情有了个猜测。
“陈列。”她轻声叫他。
“嗯?”他又把头埋回了她颈窝里,烧得她半拉身子都开始出汗。
“那个……我好像……没脱你衣服诶。”
颈窝里本来像个小狗似的不安分地蹭着的脑袋变成了块圆滚滚的石头。
好像……是啊……那天跳下床就开始哲学三问,浑浑噩噩又去了餐桌,然后慌慌张张跑出了门,真得没留意到自己完全没有过穿衣的动作啊!
脑子怕是在励勤操场上被打了三天吧!
陈列想把时间拨到两天前把自己暴打一顿,顺便把电视机卖给收废品的。
可是……那坨血迹是什么?
陈列犹豫了一秒要不要问一下,就见张果已经对他竖起了中指,时间久到完全不像在“骂”他,然后他总算是看到了手指上的伤口。
替张果包扎伤口的时候,陈列非常想把张果摁在墙上使劲儿亲,倒不是因为别的,主要是张果不停地啧啧嗤笑他,他恼羞成怒地感觉一定得把张果嘴给堵上。
不过张果笑了一会儿自己又陷入了一种奇怪的心情。
这些年来她始终都是被时间拖着往前去,每一天都被拉得很长,她一直知道已经过去了很久,陈列早都不是个豁好几颗牙也笑眯眼的小孩儿了,但头一次这么明白地察觉跟班儿小孩儿成了另一个和自己相对立的世界里的人。
*
萧飒再次上门,来不及管住上下唇,让它俩一分开,就从中漏出了声轻呼。
当年他喜欢极了的神奇少女,和自己妹妹惦记得都快魔怔了的他的兄弟,兜兜转转了这么些年后终于在一起了。
“你,你吆喝啥。”
陈列有点儿忘了昨天还跟萧飒生了个没头没脑的气,也没反应过来他怎么连续两天不请自来,就是觉得自己和张果的关系刚刚发生的变化摊在萧飒面前稍微有一点儿需要适应。
萧飒的心中也是五味杂陈,其实昨天张果颈间的吻痕就没漏过他的眼,只不过当时没来得及在意,晚上家里鸡飞狗跳得更是没工夫细想,这会儿总算是看得真切认得清楚。
也难说开心或不开心,这种发展甚至不算突兀,但就像是一块儿痒痒肉,知道别人要来挠还是痒,又像是看着一棒子要朝自己脑瓜儿上来,真来了还是忍不住嚎一嗓子。
“我……”他对此事实在是发表不出什么听起来不怪的评论,于是想说正事儿,但他的正事儿……他抠了抠额头,调整表情,硬是吊起精神,“你们这儿长假节目挺丰富哈,那个……我那儿也有个戏台子……就是……需要你客串一下……”说到一半儿,他抬眼看见陈列的一脸懵逼,又是气儿不打一处来,声音稍微高了点儿,“我都找你两天了!你再不上台我那儿真要挎棚了!不,我就奇怪了,我看你也没全都在这儿演呐!”
陈列头脑还是不太灵光,听见萧飒声音抬高居然福至心灵地就想起来自己昨天跟他生的气,这儿他又不依不饶地追上门来要跟他继续怎么着,再跟兄弟抢一回人吗?
小时候陈列自己也懵懵懂懂的,就像喜欢个本也不在自己手中的宝贝,眼巴巴看别人去拿了也不敢说话。但这会儿宝贝都放自己家来了,再有人要来惦记他还能放任不理么。
“你管那么多!”
萧飒猛地听陈列口中蹦出来这么句话差点没被自己口水呛死。陈列从小就没那么说过话,一般都是翻个软绵绵的白眼来表达这句话的意思,这回说了,跟翻白眼要表达的,还真不是一个意思。
“我……我……”萧飒条件反射就想怼回一句陈列你特么脑子里灌屎了么!但眼角余光瞥见张果像他俩全然不存在似地正端个大大的杯子认真喝水,不忍心这么一顺口就把她也给骂了,冷静了一下,又用平和一点的语气说,“我不管那么多,是……是锁南,病了找不到你闹脾气,家里实在搞不定。”
陈列听到锁南的名字愣了愣,然后想起了那天慌慌张张接起又挂断的电话,内容全然没往心里去,但此时努力回忆了一下,好像声音是有点儿不对。
“她,她怎么了?”陈列说着转头看看张果,萧飒也正从那个方向转回视线。但他们两人所见都是不动声色,就像霍格沃兹的挂画,有个喝水的动作罢了。
“嗓子坏了,发烧,不吃药。”以前每次有这种情况,萧飒都会当当助攻,添油加醋地把锁南描述得格外我见犹怜些,但这回他恨不得能有一个字就能把所有事儿交待好。
“好端端的……”陈列喃喃,自己都没意识到就已经长长地叹了口气。此刻他忽然觉得体力不支心力交瘁,这几天在极度满足和极度不满之间来回切换的乏力一瞬间像网一样裹紧他。
萧飒鼻子酸了一下,像是一个喷嚏打不出来,“你帮个忙吧,要不然我爷爷身体吃不消了……”他再看了眼仍是幅挂画的张果,把“再说病也是因为你”给憋了回去。
陈列又无意识地长叹一声,然后慢慢走到张果面前轻轻蹲下,看她的眼睛看了一会儿才开口问:“你还疼吗?”
“我照顾她……”萧飒话一出口把自己吓了一小跳,但好在另两人好像都没留意到。
张果的声音听上去和平时没什么不一样,“不疼了。”
这是实话,尽管那种疼痛一次好几天,一阵阵无预警地袭来再慢悠悠地爬走,但陈列问的是现在进行时,她也就答了现在进行时。
陈列的眼里透出对锁南的关心,她能怎么办,还能挖出来吗?
“我去睡一会儿。”张果放下杯子。
陈列看着她的背影,不由自主地把左手捂在了胸前。
“你至于么,我妹都没你这么矫情。”萧飒音量不大,但音调不受控得有点高。他自己其实也有一瞬间想做这么个动作,但见陈列的表现偏偏就是忍不住想干点儿什么,不知道是想让陈列不痛快一下,让张果不痛快一下,还是只让自己不痛快一下。之后沉吟片刻,又说,“实在不放心的话,叫颜颜过来一下吧。”
颜颜。已经进屋关上门的张果顿了顿脚步。
她正想着要不要再开门叫住陈列问一问,就听敲门声又响了起来,随之是一个清爽如橘子薄荷糖的女声:“都给我布置上任务啦?”
*
萧飒和陈列出门后,橘子薄荷糖女生就进了陈列的卧室,熟络得像是已经进过了几万次,她朝张果伸出手来:“一直没自我介绍,颜颜,颜莲缶。”
张果正站在窗边看陈列的身影,垂眼看了看面前白润的手,“张果,”她轻轻握了一下就松开,滑腻腻的,“想跟我说什么就直说吧。”
“哦,听说那边又闹起来了,你……”颜颜笑吟吟地上下扫一眼张果,“又不太舒服,我就来照看照看你啊。”
“逗我玩儿很有意思吗?”
“哈哈哈……当然有意思了,”颜颜长了张非常清冷的面容,但每次见到张果都笑得非常灿烂,张果辨别不出她究竟是怎么一个人,“你不舒服的事儿是萧飒告诉我的,不是陈列,快把醋瓶扶起来吧小可爱。”
颜颜自觉有些恶趣味,但要不是有点儿不忍心她还真想再逗逗张果。小小一只看着还是个孩子,脸上的空白算是很熟稔了,多数人看了真会觉得她心大或者心肠硬。但要是换个长眼睛的人来看,分明就是密密麻麻的一脸密电。还真巧了,她就看得见。
张果发觉自己对这个人十分无能为力,不耐烦地加重语气:“你到底想干什么?”
颜颜笑了一会儿,感觉笑够了,于是认真起来,“我就是逗逗你,没别的意思,以后我不逗了。我跟陈列算不上很熟,跟着萧飒常见他而已,你不用多心。”之后顿了顿,她又接了句,“那天和今天,我真得都是看你的。”
“看我?”张果觉得她的一句话信息量略大,需要消化一下。听来她像是萧飒的女朋友,那跟她有什么关系,“你知道我?”
颜颜点头,像很满意张果抓到了重点,“你当年是被萧飒挖墙角挖走的吗?”
“所以你是因为萧飒?”张果不明白她的逻辑,总不至于当年那点破事儿至今余毒未尽吧。
“你的戒备心真得很重啊,我就不能是对你本人感兴趣吗?”颜颜看了眼张果脸上复杂的密电轻笑一声,不等她组织好问题,这回倒是平铺直叙起来,“也没什么,就是一直觉得有一个透明人在他们周围,虽然谁也看不见,谁也不提,但是一直都在。”她的笑意加深了一些,眼神非常真诚,“你都不知道陈列刚见你那一瞬间,整个人都石化了,就只流眼泪,不是这样流……”颜颜一只手指在脸上比划,“是这样流……”她又伸出三只手指,“我一看就知道是你显形了,果然,转头就见到你。嗯,跟我想象中有点像。”
张果觉得颜颜在说胡话,前言不搭后语,但她居然神奇地从莫名其妙的话语里拼凑出了个非常模糊的想法。
“啊……你还不知道。”颜颜想了想道,“那天陈列陪我去医院换药,我们打车去的,然后……”
空车的标识从灰蒙蒙的远处而来,近是近了,但那车沉甸甸得像是有乘客……还好还好,它在减速,像是要停……压抑的,烦闷的,痛苦的,气愤的,悲伤的心情全都回来了。
原来,是那辆车,那辆车里坐着陈列。
“你就和他隔了片玻璃,你要开车门的时候感觉到车抖了么?”
张果觉得腿有些酸,于是坐下来。其实既然已经重遇了,他究竟是在火车站捡到她或者是跟她隔了片儿车玻璃都没什么差别,只是不知怎么,她还是觉得眉心刺痛,如果那天她像平时一样不理会张秦和蓝凌默默走开,那么重遇的模样是不是会更好一些。
她一直都知道命运很爱开玩笑,但忍不住又被逗乐了一次。
颜颜说她那天也是这样笑的,就是陈列把衣服给哭湿了。
*
原来当我流不出眼泪,有人会替我哭。
无奈,遗憾,又安心。
距离很远,时光很久,我们千差万别,你不是我,我难成你,但我们生活着的平行世界却实实在在地相交了。
☆、第12章 生活-7
从初秋起,时间的尾巴就好像被人挂上了饱满的果实,沉甸甸慢悠悠香喷喷。张果成了陈列的女朋友后,生活好像也没什么变化,但又好像变得完全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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