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命我今日同他一道入宫,我刚从宫中出来,在宫门外收到消息就去了望仙楼,但小二说你一刻钟前就离开了。”
曲文海同顾恩阳走的近,两府中的下人相互间也都算是眼熟。
相互串了消息就打听到曲清言出了望仙楼没有回府而是去了豫王府。
赶在这个时候去豫王府能是什么事?
她前一日自京外回来不愿去顾府时,余有台就隐隐觉得她同曲文海之间似是出了什么问题。
她之前还在说不想回西北,现在转身就去了豫王府能是何事?
她这是又想与豫王作交换?可她又有什么资本能让朱瑾睿同意她的条件?
余有台简直是不知她到底都在想些什么,只能命着车夫将马车赶的飞快,赶在曲清言还尚未进门前将人拦住。
曲清言却是没想到余有台居然会追到豫王府,她下了轿子就见对方面上尚未来得及收起的急色。
她笑了笑,依旧是淡然的口吻:“老师来的倒是及时,老师要是再晚盏茶的时间学生就要进门了。”
府门旁的角门被拉开,有人自院中出来。
“敢问两位大人来豫王府可是有事?”
“无事。”
“有事。”
两人同时出声,只曲清言说着有事而余有台却是说着无事。
“下官来王府就是想问问王爷那里可是又有消息送到京城?”
曲清言这话说的格外坦然,坦然的像是心系西北的一个格外有良心的官员在认真的打探那里的情况。
王府的守门人倒是没想到她会如此发问,一时间还有些摸不清头脑。
“王爷送来的消息我们这些下人哪里会知道。”
“我们回去说。”余有台不容辩驳的扯上曲清言的手臂,将人直接塞进了马车上。
马车返回望仙楼,依旧是之前的雅间中,只此时桌上已是摆好了瓜果茶水。
“曲大人说你已是想到对策了。”
曲清言一离开北望斋,曲文海就命人盯着她的一举一动,还试图想要占到先机。
她派千山送消息去顾府又如何能瞒得过曲文海,余有台在宫中能被拖到此时才出来,也是曲文海命人送了消息到顾恩阳处。
曲清言对他这话丝毫不觉意外,只挑眉问着:“老师上午在宫中可是见到陛下了?”
余有台摇了摇头,但这般摇头似是又有些不准确,于是他又纠正般的点了下:“老师带我去上了早朝,只散了早朝后张乾远张大人有要事要禀奏,所以我等都在武英殿外候着了。”
一直到他同顾恩阳离开武英殿,张乾远还没能从殿内出来。
前一日朱瑾睿的奏疏送到京城,西北战事将起,只这一点怕是就足够张乾远头疼。
“老师昨日同顾大人可是想到什么好对策?”
这个倒是没有,钱疏本之前递上去的奏疏张乾远倒是一并都给了顾恩阳,顾恩阳能想到的法子也不过是将其中的几点合并。
但这般递上去怕也只会换来景帝失望的呵斥。
“曲大人说你想到了对策。”
“我是有了点思绪,不过这份功劳我不想拱手送出去。”
为他人做嫁衣这种事做过一次也就罢了。
余有台难得听出了她话语中的含义,“你想让我帮你?”
“是,如果老师能想办法带我进宫就最好,若是不能,学生就只能去求豫王。”
她不会愚蠢的写出奏疏中途就不知被换上谁的署名。
“你当知道我官职只有五品,想要入宫也需老师代为引荐。”
“所以我刚刚去了豫王府。”
两人的对话如同陷入了瓶颈,其实曲清言心头清楚,就算她能面圣又如何,她不过是再递一份投名状到朱瑾睿的手上,而在景帝新中这份功劳还是会落在曲文海的头上。
她这般折腾着不过是想要恶心一下曲文海。
余有台沉默了许久,从曲文海那里寻得帮助按说是最稳妥的办法,她为何非要这样大费周章?
“你……非要这样?”
“是。”
“好,我回去会想办法。”
到底还是个孩子……余有台心下叹气,也不去问她心中到底是何主意。
曲文海在家中躺了一日就有些躺不住,第二日还是一早起来去上早朝,这种有大事要发生时,他称病在家简直是刷低他在心中的存在感。
余有台在京多年,哪怕不去动用顾恩阳的关系,想要送曲清言入京倒也不是一件难事。
于是,第三日早朝后,曲文海跟在张乾远的身后一路进到武英殿时,就见着殿中并肩而立两道身影。
其中之一身形纤细,身量明明不高,可从容的站在那里就是内阁首辅张乾远通身的气势都无法将她彻底压下。
曲文海心绪复杂间突然就又想到之前顾恩阳所说的那番话。
这人不论怎样他都压不住,他手上的能量和资源也许真的要分出一些到曲清言的身上。
“微臣,叩见陛下。”
☆、第二百三十二章
曲清言同余有台是被董昊诚递了奏疏送进的武英殿。
董昊诚身为钦差大臣,事情只查明情况尚未寻到适宜的解决办法,他这个钦差的头衔就要一直挂着。
只就这般挂着终归不是办法,现在奏疏虽归内阁票拟,可若是一直无法解决,终归还是要被递回到他的手上。
所以前一日曲清言同余有台这般一找上他,他就就忙换了官袍进京面圣。
这是曲清言第一次进到武英殿,殿内的摆设同她前世里印象中的紫禁城完全不同,景帝喜好紫檀,殿中一应家具摆设全部是紫檀木雕制而成。
宽厚的书案后,景帝一身明黄十二团龙衮服,头带折角二龙戏珠翼善冠,眸光锐利的扫在她同余有台身上。
景帝并未急着叫起,只淡淡的开口问着:“听董昊诚说你想到了处置西北官员的好法子?”
“是,微臣不敢虚言。”
景帝声音醇厚,一句话说的淡淡,但落在对他稍有些熟悉的几位阁臣耳中就知景帝这话带着点审视的味道。
曲文海心头有些急也带着几分埋怨,自家府中的小辈要入宫面圣居然还要托旁人的关系,这简直就是在打脸,用力的打脸。
曲清言回的淡定,似是在景帝的气势逼迫中并未受到影响。
她这般反应倒是让景帝心头升起了一点趣味。
当初会指曲清言做状元,一来也是因着她会试殿试的文章都还算可以入眼,再来就是这状元一名他不能落到顾若鸿和杨建贤身上。
偏这一科出色的学子太少,曲清言能捞得这状元之名也算是误打误撞。
景帝当时对曲清言的印象并不深,只依稀记得是一个身形瘦小的年轻人。
“为何不上奏疏?”
“西北局势瞬息万变,奏疏中难免有含混不清之处,所以微臣斗胆想到陛下您面前来亲自解释。”
这想法倒也算合情合理,景帝递了个眼神到赵全那里,赵全忙出声说着:“平身。”
“谢陛下。”
能站起身回话这也算说明景帝刚刚算是认可了她的那几句话,曲清言退后了一步,在一众人的目光中开口说道:“陛下,西北官府私放印子钱一事按说应是一个难解的结,但因着战事将起,反而是得到了一个机会。”
这话倒是新鲜,整顿西北的吏治难道还要借着打仗的机会?
殿中一众人等支起耳朵等着她下面的话,倒是曲文海提起的一颗心一直难以落下,以他的曲清言的了解她接下来的话一定会有些大逆不道。
他正这般担忧着,就听着曲清言果然是奔着他的心中所想而去。
“微臣斗胆,敢问陛下一句,整个西北几乎所有的官府都牵扯其中,您是否想将西北所有的官员贬官流放?”
她问话间已是又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景帝的面色已是在她问话间沉了下来。
曲清言也不去等景帝的回答,那所谓的答案景帝如何会直白的说出来。
“微臣不敢妄自揣测陛下的想法,微臣只是算了陕西一省在册官员的人数,若是全部流放这对朝廷也是巨大的损失。”
这话又有几分新鲜,她今日进殿说的这些话每一句都像是在切切实实的为景帝分忧,被百姓效力。
可细细去揣摩她的话就会觉得她的胆子当真是不小!
这话中句句都是在揣摩圣意……
曲清言似是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的熊心豹子胆,她只自顾自的又说着。
“朝廷选用官员,但凡七品知县以上官员大多都要同进士获进士出身,陕西省八府二十一州九十五县,各级衙门中七品以上官员无数。
“科考三年一届,各省取中举人之数有定量,会试殿试取中同进士、进士功名之数更是少之又少,这一省官员数量也许就占了两科、三科乃至四五科。”
若是发落一省就要同样发落其他几省,把这些人发落了自然是轻巧,可之后呢,之后这几个省份的空出来的缺又要如何弥补?
这都是殿内众人心中徘徊的疑虑,只无人像是曲清言这般直截了当的说出来。
景帝沉下的面色中又带出一抹沉思,这自然是他的顾虑。
曲清言就那样直挺挺的跪在那里,跪在她身边的是陪她一同进宫面圣的余有台。
余有台这两日只隐隐猜出曲清言的打算,但曲清言不提他也不问,毕竟他背后有顾恩阳,曲清言对他有几分防备之心也算正常。
“你说到现在这不都是废话,你当这些我们不知?”
景帝未曾出声,被景帝一再折了面子的钱疏本却是鼻间一哼,讥讽的话脱口而出。
曲清言似是就在等着有人这样给她捧一把,她依旧是那派波澜不惊的口吻:“这些官员有些也许到西北已是十年二十年,但有些也许刚到西北不过三四年。
“他们之中也许有人初到西北时并未发现其中的问题,但等到发现时已是泥足深陷。不论是出于自保还是出于贪婪之心,他们这时就只能同流合污。”
“呵,照你这么说他们还很委屈是吗?”钱疏本开启了吐槽模式,几乎是曲清言话音一落就瞬间出声奚落。
景帝幽深的目光落在曲清言的肩上,似是想知道这看来纤细孱弱的肩膀为何能一直保持挺拔的姿势。
明明,这殿中所有人的官职都在她之上。
“西北战事将起,边城外早两个月就一直有鞑子出没,只但凡有战事西北百姓就深受其害,家破人亡、流离失所,身在西北的百姓心中期盼的从不是西北再无战事,也不是我大明的将军能一举击灭鞑子保家卫国,而是想要举家东迁,离开西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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