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着那白花花的银子,张乾远咬了咬牙,也顾不得舟车劳顿,直接同景帝请命要亲赴西北。
景帝原本就觉他是此行的最佳人选,听他主动请缨竟是难得的给了几个笑脸又送了几个爱卿。
只他一人尚且不够,户部同吏部向来关系紧密,武英殿里顾恩阳听着看着景帝眉飞色舞的一口一个爱卿的唤着张乾远,一咬牙也亲自请命去西北。
景帝顿时顾不得皇帝当有的尊严和体面,笑的眼睛都要看不见。
这些个老狐狸平日里阳奉阴违,办事拖拖拉拉,倒是没想到这次居然如此上道。
一连去上两位尚书,他再把都察院左都御史派过去,这三人到了西北,那些个老奸巨猾的家伙怕是再如何不安分也要乖乖的讨银子!
一个战事让殿中几人,从高高在上的景帝到目中无人的首辅全部为了银两折了腰。
圣旨下发的第三日,远在边城督查防务的朱瑾睿就收到消息,同圣旨内容一道送来的还有钦差人选。
他当日召董昊诚、曲清言三人到奉先殿,就讲明他要的是能让他满意的结果。
但何种结果会让他满意他没提,那三人也没问。
每日都有京中快马递送而来的消息,京中局势他全部悉知,董昊诚回京递了奏疏就不会再尽力这事他一早就已是料到。
而曲清言同曲文海之间的关系向来微妙,他监控着来到西北这四人的信件往来,自是知道她同京中来往并不紧密。
无法说服曲文海,就无法让曲文海做助力,这一点他很清楚,所以他从未将期望落在曲文海的身上。
他谋算的就是曲清言同曲文海之间的不合,还有她不堪忍受的那点傲骨。
曲清言的性子就如同冬日里傲雪绽放的寒梅,不论如何打压都折不弯筋骨。
曲文海向来自大,这两年顺风顺水就将他骨子里那点文人的酸腐放至极大,他自己出身不显却非要学着世家大族弄什么嫡庶之分。
曲清言那样的性子如何能容忍这种在她看来极为可笑的差别待遇。
能隐忍到高中出仕,怕已经是她最终的底线。
朱瑾睿低头将手中的书信又扫了一遍。
曲清言怕是自己都没有想到,她内心深处其实一直想证明自己就算出身不如曲清闻,但她有足够的能力将这位嫡长兄踩在脚下。
到底要不要想个办法一直挑唆他们祖孙之间的关系?
曲清言就如同一柄锋利的匕首,只他不握着匕首之人,何时出鞘就难以预料。
“给豫王府送去消息,全力配合。”
他当初要的是让他满意的答案,现在,曲清言给她的这份答案他格外满意。
军需解决,兵力解决,就是各府衙的隐患都有了光明正大的机会除去,温吞水煮青蛙一点一点,这答案他不能再满意!
刘先生恭谨的从朱瑾睿手中接过书信,一目十行的看完面上是遮掩不住的惊喜。
“殿下,这当真是陛下发下来的圣旨?”
朱瑾睿哼笑一声算是默认,刘先生搓着手心头微微激动:“殿下,陕西都司和陕西行都司那里,咱们这一次是不是可以寻几乎安插自己的人手?”
都、布、按三司,一掌刑名、一掌行政、一掌军政,想要彻底将西北攥在手上这三方面就缺一不可。
但西北位置特殊,相较于前面两个,最重要的还是军政。
“这道圣旨一下,在朝中众人眼中这西北到处都是肥缺,待三位钦差大人回京复命,这西北的内乱才刚刚开始,不用急着出手,先看热闹就好。”
依着景帝的性子三司定是会全部换人,内阁六人怕是要好生折腾一番了。
☆、第二百三十七章
西北边陲,山高皇帝远。
开国近百年,官府依旧光明正大的私放印子钱其中的原因不言而喻。
这样的重地如此混乱,背后能捞得的好处简直让正常人无法想象,不论张乾远等人如何的位高权重,但终究只是一个俗人。
他们不想尽办法将一切资源攥在自己的手上,等待他们的就是被旁人从权利的宝座上扯下去。
能混入内阁的六人又有几个是寻常之辈,这其中的道理他们比谁都要清楚,所以这西北怕是都已经将目光落在此处,只等合适的机会一到就扯入囊中。
张乾远和顾恩阳年过六旬,坐守内阁都已十余年,能让他们二人同时主动的要求离京,这西北还当真是一大块肥肉。
朱瑾睿冷笑着起身,一身软甲发出轻微的脆响。
“地形图可是绘制好了?”
他话锋陡然一转,刘先生已是知道他不想再提此事,将书信收在袖笼中躬身回着:“回殿下,已于昨日夜里赶制完成,先已在营中挂好。”
“嗯。”
不论是谁想要打西北的主意都要付出时间和代价,只要适当的时候搅浑这趟水,他就有时间解决了关外的鞑子,反身腾出手再去料理那些老东西。
“给京中去信,命曲清言同余有台全力协助三位钦差大人。”
好用的人就该留在身边,朱瑾睿丝毫不觉应下曲清言又反悔是一件如何不齿之事。
阁老出京向来是大事,内阁中最有分量的两位阁老一道离开,此去西北归期未定,内阁中原有的平衡就此打破,不论是曲文海亦或是钱疏本都暗暗卯足了力气。
“曲大人,夏日里可是需要本官带清言小子回来帮忙操办婚事?”
北望斋中,顾恩阳同曲文海二人临窗而坐,桌上绘着锦鲤戏水的青花茶碗中倒了沸水正咕咕的冒着热气。
顾恩阳捏着碗盖撇了撇茶沫子,扫了眼碗中根根竖起的茶针,又扣起碗盖。
曲文海这两日难得的回忆了一番曲清言回府后的遭遇,不是他不想再往前想,着实是他真的没什么印象。
他心头叹息,却是不愿在顾恩阳面前漏了怯。
他们二人间的关系向来微妙,横纵联合之类的谁都玩的溜,就是两府间都马上要结两姓之好。
可在他们心里彼此间是不是依旧带着防备就只有他们自己清楚。
曲文海前几日被顾恩阳奚落了两次心头正带着憋闷,此时又哪里肯让他再占一次便宜。
“清言小子到底年幼在西北还要多历练,她之前是给董昊诚做副手,这次怕是也会被指派去协助你同张大人,家事哪有国事重要,若是赶不及,她还有两个哥哥。”
那两个如何一样!
曲清希和曲清鸿可都是庶出,身上又没有功名在身,说穿了也就是仗着曲府现在的风光,他们自己没什么本事,将来的亲事又如何能有曲清闻这般风光。
顾恩阳只当曲文海这是死鸭子嘴硬,搞不定曲清言这块硬骨头就用这样的话来给自己撑场面。
却不知曲文海端正了态度后,已是决定再不计较出身,谁有能力他就扶谁向上爬,就是曲清希一直想要经商,他都在考虑要不要将族中的生意背地里交给他。
他不知就是他今日这番心态上的改变,终于是将曲家用力的往前推了一把,真正的让曲家在京中风光了近百年。
机遇,不止要有运气遇到,还要有足够的气魄和眼光来匹配。
对于曲文海来说他缺的向来不是眼光,而是气魄还有出身寒门被汲汲营营的渴望而虐杀的野心。
“我此行去西北,吏部……你就暂时多操劳吧。”
兵部尚书吴金川向来寡言,又是出身武将世家,虽有进士功名在身,却是同他们几人向来极少接触。
而工部尚书周泽廷也极少参与争斗,守着工部的一亩三分地,让人放心又不放心。
曲文海不是放心之选,却也不得不选,不然景帝一个心血来潮将吏部暂时交由钱疏本来打理……
同样的场景在张乾远的书房中也同样上演,只钱疏本腆着老脸讨好的凑着。
“张大人,西北那几家同福楼,您届时若是有机会就帮下官处理了吧。”
同福楼原本是他们二人共有的产业,还是张乾远拿大头他拿小头,只对外打的都是他的旗号,现在出了事怕是就要他来担着。
他一个刑部尚书那里会眼皮子那样浅,做出那般出格之事,江南几处的产业都做的红火,只西北那里居然被那掌柜的扯了虎皮做大旗。
让他一口老血呕在胸口吐不出咽不下。
“早三年就责令你将同福楼的产业全部转出去或是转到暗地里,现在出了事知道着急了?”
张乾远沉着脸,他嘴中说的轻巧,言辞间将自己摘了个干净,可若是真有个什么事,他又如何能撇得干净。
能做到一部尚书谁都不是等闲之辈,若是顾恩阳有心想查,拔出萝卜带出泥,他们谁都脱不开干系。
那同福楼如果能寻到机会,他自是要想尽办法将背后的一切全部抹了去,这事钱疏本就是不提他也会去做,只他现在对钱疏本越发的有些看不上。
曲文海一事上就是他看不清,将人扶上去又妄图打压排挤,结果直接将曲文海同顾恩阳凑做堆,反过来处处牵制。
钱疏本不知曲文海心下对他已是生出不满,他心中也生出不少埋怨。
同福楼的收益中大部分都被张乾远拿走,现在出了事就想将自己摘出来剥的一干净,哪里有这样的好事。
“小船好调头,可咱们的同福楼哪里是那么容易处置的……”
“还不是你太贪心。”
张乾远横眉冷对,全然忘了他处处捞大头,自己盆满钵满就不去管钱疏本的死活。
钱疏本尴尬的笑着,心中的不满又堆出几分。
三日后,一行五人由景帝派出的锦衣卫连同京营派出的一队人马护送,向着西北进发。
曲清言袖笼中攥着曲文海命人送来的两千两银票,着实想不通他此举究竟是何用意。
☆、第二百三十八章
若是之前他们祖孙之间一直是银货两讫,那这两千两的由来是什么?
莫非是这一次她在景帝面前的那番话给他带来了难言的好处?
曲清言蹙眉,无论如何都有些想不通。
曲府送行的马车摇晃着出了城门,警衣卫同京营护卫一早就已是在城外等着那三位权臣,两位尚书一位都察院左都御史,全是正二品的实差,着实怠慢不得。
曲清言回京时同余有台是同乘了一辆马车,再回去按说当再搭着同一辆马车回去,可曲府的马车到了城外就见着前后五辆马车停在那里,最后面一辆马车旁有人在对着她同千山招手。
“曲大人,殿下知道您同余大人此行辛苦,特命小的在此待命,由小的在路上照顾您同余大人。”
朱瑾睿这是又搞什么名堂?
曲清言心头疑惑间就听身后又传来马蹄声,顾恩阳同余有台同坐一辆马车已是到了城外。
顾恩阳等人身居高位多年,外出行走一向不用旁人准备马车,更不会任由旁人赶车,那五辆马车如同摆设般,除了曲清言再无旁人会去搭乘。
“老师已是特意交代此番去西北的路上,你会同我或是他公用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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