悟空闭上眼回忆着‘被迫’跟着玄奘表演驱魔的日子,回忆着队伍里那些满肚子坏水可又让人怀念的师弟,忍不住嗤地一声笑出声来,只觉得那曾难以忍受的时光仿佛都变成了金色的沙,在记忆的深海里熠熠发光。
那天晚上,齐天大圣做了充满甜味的梦。
他梦到自己再次变成了一只小石猴,在白衣僧人难听到诡异的歌声下哭得撕心裂肺,而等他哭完之后,那个白衣僧人才从袖子里温吞吞地拿出了两根糯米蕉,细细剥了皮喂到他嘴巴里,一边喂一边轻声道:“这一生你注定会吃许多苦,也注定会成为三界中的一个传奇,所以痛快哭过这一次后,日后便不要再这么哭了。”
白衣僧人怀中的小猴子一直记得救命恩人的这句话,不论吃了多少苦,都没有再哭过。
所以后来,菩提祖师告诫他从此之后两不相干时,他没有苦;被丢进太上老君的炼丹炉中时,他没有哭;被压入五指山下五百年,他亦没有哭。他一直记得,第一次嚎啕大哭的时候,他已经把所有的委屈和眼泪都在金蝉子面前释放出来。
紫霞一直守在悟空身边,看着他在梦中大喊大叫的样子,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而天亮的时候,猴子猛地醒了过来,大汗淋漓、气喘吁吁。
少女睁大眼,糯糯问道:“大圣,你怎么了?”
悟空怔愣地抬手,看着自己的掌心,半响开心地笑了起来:“记起来了……我都记起来了!”他猛地抱住小仙女,喜极大笑,“哈哈哈哈哈,我记起来了,紫霞,从前拜师学艺的那些事情,我都清清楚楚地记起来了!我可以光明正大地回去,咱们很快便可以再见到师父了!”
于是,小仙女眉眼弯弯地一笑,环抱住他:“嗯,大圣,我会陪着你的。”
第117章 我本应该死心
一大堆女妖精堆在房间门口, 争先恐后地伸长脖子,那目光饥渴得就像是一头头饿了整个冬天的狼!我本来想问问她们到底在看什么, 然而此刻敖烈正不耐烦地托着一块琉璃石走过来,白眼一翻:“劳烦, 借道。”
按照这种臭脾气,我本来以为少年会被女妖精们的唾沫星子给喷死。毕竟过去几百年中,万妖国在女王的统治下,女妖精的地位普遍较高,以至于养成了些许唯我独尊的骄纵性格。然而下一刻,我就看见本来粗犷野蛮到能力举千斤、性感奔放到袒胸露乳的众女妖精此刻纷纷笑得含羞带怯、花枝乱颤,含情脉脉地望着少年……然后乖乖地给他让开了道。
老戚长叹了一口气, 斜倚在我肩上:“啧, 好俊俏的小哥啊。”
我嘴角抽搐:“可你不觉得,小白龙这种性格很讨打吗?”
老戚捧着万妖国最新出炉的八卦手册,斜睨着我:“讨不讨打我不知道, 但我知道,敖烈如今可是万妖国女妖心目中的十大黄金单身汉之一。你要是敢打他,估计现在能有一干狂热粉丝冲出来把你痛打一顿。要知道这个年头的男妖精要么长得歪瓜裂枣, 要么就是名草有主,好不容易出来一个美少年,不仅脾气冷傲有个性,还算是个有后台的单身汉, 万妖国中光是想要嫁给他的女妖精, 估计现在能从这里派到你的白虎崖去!”
我嫌弃撇嘴:“有没有这么夸张?我觉得虽然小白龙长得确实帅, 但是放在队伍里比较起来的话,也并没有你们说的那么夸张啊,毕竟我家阿奘长得也很好看啊!哦对了,还有二师兄,你别看平日里那副吊儿郎当不正经的样子,摘下面具来估计能把你帅得鼻血流下来!”我忍不住摸了摸鼻子,“哦当然了,阿奘说皮相那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心灵美才是真的美。”
老戚无语:“你家阿奘你家阿奘,你这个丫头快被唐三藏洗脑了吧?”
我撅了撅嘴巴:“我乐意!”
众人只见敖烈砰地一声把手里的琉璃石砸在了桌子上:“三生石,给你拿来了!”
月老心疼地捧着石头:“诶哟喂,我说三太子你就不能小心一点吗?这可是用来定姻缘的石头,如果砸坏了边边角角的话,你可是会受到它诅咒的,下场就会很惨的。”
敖烈嗤道:“我只知道,如果你不能改掉通臂猿猴和万妖女王的宿命姻缘,下场一定很惨!”
月老苦大仇深地从小山般的竹简册子里找着通臂猿猴的名字:“这可是天命订下的姻缘,是没有办法改的啊。”月老捻起一根红绳,煞有介事地朝敖烈说道,“呐,就像这根红绳,只有被天命赐下姻缘的两个人才能系上红线两端,如果注定有缘无分,那么就算再怎么系红绳只要一扯还是会松掉的!”
众妖只看见屋里的白胡子老神仙正捧着一根红线,对冰山美少年讲着什么,虽然听不清楚但是想也应该是在安利那红绳的妙用。老戚眯着眼睛若有所思:“诶,小善你说,如果咱们现在动手把月老的竹简红线和三生石通通抢过来,到时候想找一个什么样的如意郎君不都是随便几笔的事情?”我估计不止是老戚会这么想,在场的众女妖精打的都是这个主意。
老戚鼓动般地推了推我:“你觉得怎么样?”
没想到怀里蹦上来一只雪白兔子,玉兔扬着毛茸茸的一张兔子脸,嘴巴一豁一豁的:“我觉得十分可以!小可爱,咱们一起动手抢了月老的红线,你拿去绑师父,我拿去绑天蓬哥,你说好不好呀?”我犹豫了一下,郑重点头道:“好!”
老戚看向蠢蠢欲动的众女妖精,大声道:“姐妹们,美好的幸福生活就在眼前了,咱们还等什么?冲上去抢月老啊!”话音落下,玉兔便率先从我怀里蹦了下去,跟离弦之箭般冲了进去,直奔月老的红线而去!
正愁得揪胡子的月老本眼前这阵仗给吓懵了:“喂喂喂,你们干什么?放下我的红线,不要随便碰我的石头呀!诶呀你们这些丫头,红线不是那么用的呀!我的竹简不要随便乱丢,这里面不能随便乱翻哒!诶哟喂,我说姑娘们,你们这种行为可是会被天命诅咒的。”
整个过程中,敖烈抱着胳膊在旁边幸灾乐祸地笑。
老戚带领着女妖精们先是抢完了红绳,又把那些根本读不懂的竹简随便扔了一地,几乎是眨眼般的功夫就把整个房间扫荡了一遍!玉兔叼着两根红绳,看到慢了一步、懵逼杵在门口的我,俏皮地眨了眨眼睛:“喏,小可爱,给你一根红绳!我先撤啦!”说完,她支起身子把红绳放到我手上,就跟着女妖精们一起冲了出去。
月老欲哭无泪地看着遍地狼藉,而我还从刚才的扫荡里面没有回过神来。
敖烈抱着胳膊盯着我手心里的红绳,凤眸里闪过几丝揶揄的嘲讽。
“小善,你在这里做什么?”身后蓦地出现了玄奘的声音,我吓得跳起来,像是做了什么坏事般把手藏在背后:“没、没做什么!”
玄奘先是一愣,目光扫及屋里狼藉的一片,随即有些玩味地挑了挑眉:“是吗?”本来唉声叹气的月老抬头,目光触及玄衣少女、唐三藏还有不远处冷漠若冰山的少年时,白须眉毛忍不住微微一皱,仿佛看到了什么棘手之事。
我挠了挠脸颊:“那个我还有事,先走啦!”
玄奘目送着小善像只偷了灯油的小耗子般,紧紧护着手里的红线溜之大吉的模样,唇畔微微扯出一抹宠溺的笑,转头对上月老复杂的目光时,坦然道:“让老施主见笑了,这些竹简让小僧来帮老施主规整收拾吧。”
月老哪里敢让他来碰这个:“不不不用了,大师,这是天庭的东西——”
玄奘好笑地问道:“老施主,你为什么一直盯着小僧看?”
月老被他的笑容晃得一愣,喃喃道:“我只是觉得,按照大师这面相,若皈依佛门常伴青灯,有些可惜了。大师你若是肯还俗的话,想来这姻缘簿上又会平添一笔锦绣良缘。”
玄奘从容不迫地卷着那些竹简,而身为师父都在捡,本来一直隔岸观火的敖烈也不得不蹲下身来跟着一起捡。姻缘簿上用的是天庭特写的铭文,月老虽然不愿佛门弟子窥得天机,但是想也知道玄奘应该读不懂上面的文字。
玄奘笑得十分温吞:“大师可看到了刚才同我说话的那位穿黑衣服的姑娘?她叫白小善,是一只白骨小妖精,也是如今的尸鬼王。”
闻言,月老抬头回想着小妖精的模样:“看起来是个眉清目秀的姑娘,还挺有福泽善缘的。”
敖烈捡姻缘簿的动作一顿,少年眼神仿佛冰冷深海,然而海底的烈焰火山却开始渐渐,海面卷起骇浪惊涛,一浪高过一浪,毫不留情地打在了那卷竹简露出的一角上。玄奘笑得像个傻白甜,摇头晃脑:“小僧敢问,那姻缘簿上对于小善她可有什么安排?”
月老犹豫道:“可是天机不可泄露。”
玄奘从善如流地微笑道:“但是月老你已经答应改动通臂猿猴的天机,既然如此,再偷偷告诉小僧一个天机,想来也没有什么大碍。”
月老微微皱眉,打量着玄奘:“大师你喜欢那只小妖精?”
不待玄奘回答,月老便摇头说道:“你不是她的良人,还是死心吧。”敖烈抬起头看向玄奘,只见本来笑个傻白甜的和尚此刻表情仿佛僵化了一般,嘴角凝滞,而眼睛里本来的星河也沉入了泥潭。少年感到一阵好笑的嘲讽,抱着那堆竹简再次把它们放到桌上,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般地对玄奘和月老道:“东西都在这里了,敖烈先告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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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崖之上,敖烈面无表情地看着迎风而坐的少女。
他走过去问道:“喂,你在想什么?”
我仰起头看向他,风吹得我眼睛有些疼:“我在想什么,为什么要告诉你?”
敖烈坐了下来,同我一肩之隔:“就算你不说,我也知道你在想什么。先别急着否认,让我猜一下,如果我猜对了,你再回答一个问题。”山风吹得少年扎成马尾的头发鼓舞而飞,碎发略过剑眉,越发显得英气十足。
我撇了撇嘴巴:“好啊,你猜吧。”
反正猜错猜对,都是我说了算。
“那些女妖精拿到了月老的红绳跟得到了什么宝贝似的,可你却不像她们一般兴高采烈,你应该是在担心命中注定的良人其实不是那个和尚。”敖烈继续道,“唐三藏是金蝉子转世,注定生生世世都是佛门的弟子,而佛门弟子是绝对不可能言情爱之事的。你们现在这般,是因为佛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怎么可能让唐三藏和一只妖精有什么美满姻缘。你担忧的,你所害怕的,无非就是这些而已。”
从认识敖烈开始,这是他第二次对我这样长篇大论地讲话。
第一次,是讲他过去的故事;
第二次,是分析我心中所想的忧虑。
我有些丧气地耷拉着脑袋:“三太子你想知道什么?”
敖烈看着远方,喉结上下滚动:“我想知道……你信不信命?”
他转过头来,那双凤眼盯着我,“天命。”
我对上他的视线,鬼使神差地问道:“你信不信?”
少年没有犹豫:“不信。”
我认真道:“那我也不信。”
敖烈忍不住剑眉微微一皱,他虽然知道这是意料之中的答案,然而少女坚定的语气却让他略有些不爽。少女并没有发现他情绪的变化,只是握着手里的红绳轻声道:“我想,天命上应该已经写好了阿奘的命运,他是金蝉子转世,为诸佛轮回又因众生重归雷音,又怎么会和一只小妖有什么交集呢?就算我不信,可是那又能怎样呢,天命始终都是因果报应。很多年前,我欠了金蝉子的,始终都应该还给阿奘。”
山崖上的风吹过少女耳旁的碎发,敖烈握着手里那根竹简忍不住转头看向那被暮光映衬得婉转的轮廓,却发现无论如何都挪不开自己贪婪的目光,想要占有或者毁灭的欲望就像是一把火,烧得他五脏六腑都在疼。
半响,白衣少年低头自嘲一笑:“我原本就应该死心的。”
毕竟天命待他,从来不曾有半分怜悯。
我不解地看向他:“三太子,你在说什么?”敖烈张了张嘴刚想解释什么,然而下一刻,东方传来一阵猛烈的巨响,紧接着就是一阵剧烈的天摇地动!我因为惯性动作忍不住向断崖的方向一扑,而敖烈手疾地拽住了我,可是地底仿佛传来鬼哭狼嚎之音,直穿群山峻岭,让人不寒而栗。
敖烈手揽着我的腰,少年脸色白得不见半分血色:“惊天地、泣鬼神……孙悟空竟然这么快就再次练成神功了?”
我奇怪地看着敖烈,不禁问道:“大师兄恢复神功,难道这不应该是值得高兴的事情吗?小白龙你看起来像是大祸临头的样子,是怎么回事啊?”敖烈没有说话,只是牙咬得很紧,瞳孔之中风云变化莫测。
“大祸临头?”
一道尖锐的声音从身后响了起来,“对啊,确实应该是……大祸临头。”
我从来没有见到敖烈如此面如死灰的样子,仿佛已经预见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而我顺着那声音抬头看去,只见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群全身笼罩黑袍的怪人,而其中一个还是之前想要杀我的红眸少年!看见来者,敖烈便缓缓松开了我,冷声道:“这不干你的事情,赶紧走!”
光是一个红眸少年就已经很难缠了,而眼前那一群黑袍人都看起来像是不太好对付的家伙。我紧张地吞了一口唾沫:“敖烈你惹到他们了吗?我看他们好像都是来势汹汹的样子——”
少年几乎是冷着脸对我吼道:“滚啊!”
只听为首的拿到尖锐声音又响了起来:“恐怕,你们都已经没有机会了。”说话之人摘下了头上的兜帽,露出滕文密布的一张脸,目光阴郁至极,“在本座没有亲自动手之前,乖乖跟我们走,兴许还能死一个痛快。”
敖烈眼瞳狠狠一晃,抬手将少女护在身后:“莫想到,我区区一个敖烈竟然也会劳烦银灵子大人亲自跑一趟。”我紧张地睁大眼,根本不明白他们到底在说什么,更不明白敖烈什么时候同他们有了牵扯关联!
银灵子抬手撩开面前一捋长发:“本座也不曾想到,一条白龙的胆子竟然也会这么大。世间生路如此之多,为何你偏偏选择了一条死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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