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说话之间,东方红霞仿佛都有了意识般聚拢到了一个地方去,天空中风云携卷,而地府鬼嚎之声在群山缭绕间回荡!所有的一切,无不彰显着,齐天大圣的重新问世。
带着惊动三界天地、震吓四方鬼神的雷霆之势,孙悟空再次成为了让三界动容的名字。
蚀光磨牙怒声道:“你好大的胆子,竟敢用这种障眼法来欺骗我和主人!错失了杀掉孙悟空的良机,如今让他再次神功大成,你简直就是罪无可赦!”说罢,他抬手将一样明晃晃的东西砸了过来,又堪堪被敖烈接住!我定睛一看,发现那竟然是从前敖烈从前抹额上镶嵌的那颗明珠!
敖烈手握着那颗明珠:“我有没有罪,从来都不是旁人能说了算。”
他深吸了一口气,抬起毫无温度的一双眼,“……不是你这条狗,能说了算的!”
最后那一句话激得蚀光兽性大发,红眸少年喉咙里发出了一声磅礴吼声,浑身肌肉都紧绷着,最后平地一跃,手指化成了指甲锋利的爪牙朝敖烈挥去!敖烈一把将我推到了一旁:“找到机会赶紧逃!别管我,更别天真地想着救我!”说罢,少年就一跃化作白龙同那半兽状态的红眸少年纠缠在了一起!
我忍不住大口呼吸着,明明山崖上的风凶悍猛烈,可是冷汗却忍不住层层从背后冒出来。眼前那些人一看就都不是什么善茬,只有我逃掉去找帮手来,敖烈才能脱险!然而——还没有等我有所动作,那个满脸符文的男子就将目光锁在了我的身上,然后,阴冷森森地挑眉一笑,就像是猫抓老鼠一般等待着猎物濒死之前做的徒劳挣扎!
白龙鬼獒追逐搏斗,银白赤黑相互纠缠。
万丈悬崖风声撕裂,千尺流霞残云携卷。
“我猜,你应该会很好奇,敖烈同我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男子饶有兴味踱着步子,负手睨着我,“我猜,小姑娘你也许还想着去找什么救兵来救那个小子,可我想,一旦你知道了他到底是什么身份,你应该会无比后悔方才没有第一时间就逃跑。”
心脏在那人阴冷目光下快要跳出了胸腔,我紧紧攥着拳头,声音忍不住发颤:“他没有杀掉孙悟空,所以你们就要杀了他?”
银灵子玩味地摇了摇手指:“他从一开始,就是魔族派往取经队伍里的眼睛。他的存在,就是每一时每一刻地监视着唐三藏的一举一动,而他犯下最大的错误,就是竟敢包庇孙悟空甚至欺瞒主上!从来没有人敢欺骗魔族的主人,因为这将付出生不如死的代价!”他每说一句话,鬼獒就凶狠地咬下白龙一口肉,而最后那一句话,只见天上的白龙被鬼獒死死咬住发出一声长长龙啸,在剧烈挣扎之下从半空中狠狠摔了下来!
我忍不住捂住嘴巴看着那条奄奄一息的白龙,害怕到连手指尖都在颤抖。
而眼前银光一晃,那伤痕累累的白龙便化作了受伤狼狈的少年,一身白衣仿佛从血水中泡过一般,尤其是肩膀上被咬下了一块皮肉的伤口,隐隐可以见到碎掉的白骨!鬼獒落地发出一声闷哼,下一刻先显出了嘴角带血的红眸少年,眼神发狠地盯着自己腿上的伤口,回头向后面下达命令:“还等什么!还不快把那个叛徒抓回去!”
眼看着那些人就要上来,我慌忙挡在敖烈身前,尖声道:“你们想做什么!”
少女红着眼眶,眼神惊惶又倔强:“你们抓他回去想做什么?!”
敖烈痛到连呼吸都觉得吃力,勉力睁开鲜血模糊的眼睛,目光落在了少女螳臂当车的背影上。
……他原本就应该死心的。
……毕竟天命待他,从来不曾有半分怜悯。
可为何胸腔里的那颗心脏,还是有着温度的,还在不死地跳动着。
银灵子没有了耐性,眼睛一眯:“小丫头,本座劝你还是先想想你自己多管闲事的下场吧。”
“小善,别再管我了。”
我转过头,只见少年逞强着这样对我说道,“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了自己的下场。”
魔族最恨的就是叛徒,而魔祖也绝对不会放过他。
我半抱起他,少年身上的汩汩热血淌过我的掌心在掌纹中蔓延开来。那一瞬,就要上前抓人的那些黑袍人只见少女身上开始散着一道道承载怨恨的黑色烟气,而她的脸颊上迅速地攀附着一道道黑色的藤蔓,伴随着眼眸的渐渐猩红。蚀光惊异地睁大眼,无法控制地跪了下来,连同那些身穿黑袍的魔物。
银灵子眉头微不可闻地一皱,闪电般地出手就要去抓人,然而下一刻,他就碰到了一层微不可闻却又牢不可破的金色星矢织成的保护屏障,烫得他迅速地收回手指,而收回去之后只见指尖上都被烫出了十个血泡!“这是——”身为魔祖长老的银灵子自然见过那层屏障是什么,但是又不敢置信那会出现在一个黄毛丫头身上!而等他再次抬头的时候,悬崖之上早已空空无也:“他们两个活生生的人呢?!”
蚀光指着悬崖,怔愣道:“那丫头带着敖烈跳下去了!”
银灵子怒不可遏地挥袖道:“统统都是没用的东西!给本座搜,今日就是把这里的地皮统统翻出来,也要把那臭丫头和白龙给本座找出来!”
第118章 常羊山火枫林
一路背着重伤的敖烈走在迷城般的枫林山谷里, 不知道原地到底打了多少个圈子,我心里又急又怕, 根本不敢想如果被那群黑袍人抓住了,我们会是什么惨不忍睹的下场!
山谷之中弥漫着厚重的白色浓雾, 很像九重天上的仙境,但是又因为火红枫叶平添三分鬼魅之气。少女吃力地将敖烈往上抬了抬,不敢有半刻停留,一深一浅地踩在枫叶堆积的泥地中逃跑。
“……白痴。”
背上传来少年气若游丝的声音,而他绕过我脖颈的手正滴答滴答地落着血。
我听见他的声音根本顾不上他在骂我,几乎是松了一大口气:“敖烈你坚持一点,我们肯定能找到出路!等找到阿奘和大师兄, 他们一定会有办法的!”敖烈蓦地咳嗽起来, 下一刻,便有温热的液体洒在我的脖颈上,烫得肌肤仿佛被火烧。
他喘匀了气息指着前面那片枫林:“这片林子有障眼法, 而且是神界才会有的封印。银灵子他们是魔族的十大护法,肯定不敢让神界知道魔族已经有所动作。”少年沉沉嗤笑了声,“哪怕是为了抓我这个叛徒, 他们也不敢冒这种险。”
我望着枫林里浓雾,犹豫道:“可那林子里的瘴气一看就是有毒的。我是僵尸倒没有什么问题,只是你——”
敖烈没什么语气地打断我道:“没有时间去犹豫了,银灵子的速度加上蚀光那条狗, 他们很快就会找到我们的踪迹。不必担心我, 你一直往前走便是。”少年下巴放在了我的肩膀上, 棱角分明的下颌骨膈得我肩胛骨隐隐作疼,可少年的语气却放得很轻,“天命不会让我轻易就死去,我也不会就这么轻易地死在你的背上。”
玄衣少女低垂着脖颈,汗水打湿了额发,混着少年的鲜血滴答滴答地淌在地上,是比枫叶还要红的颜色。我用力喘着气,打定主意后便再没有半分犹豫,背着敖烈就一头钻进了那片枫叶障林。而就在两人消失在枫林小径之时,蚀光带着银灵子一群便如同鬼魅般出现在这山谷之中,行动迅速却又毫无声响,就像是一片黑色的幽灵!红眸少年鼻子微微耸了耸,眯眼看向面前那片如火烧云般的枫叶障林:“敖烈的气息消失在了这里!”
一名下属蹲下身来,手指一捻地上的血水:“他们肯定在这里某个地方。”其他下属纷纷散开去找敖烈和小善的踪迹,然而那些枫树却仿佛长了腿一般开始迅速挪动,眨眼的功夫形成了一个天阵将他们隔绝在外。
银灵子目光莫测地盯着那片迷雾缭绕的枫叶林,半响玩味一笑:“差点忘了,常羊山下火枫林,呵,本座可真是没想到……没想到千年万年都过去了,她竟然真的还守着承诺,一直待在这里守着这座坟墓!啧,也不知道该说她到底是太重情意还是本就是无情无欲。”他负手踱步到一棵枫树之下,目光阴凉地打量着一片砖红枫叶。
蚀光皱眉:“她是谁?”
银灵子瞟了他一眼,冷漠道:“这不是你该过问的事情。”
“可是那个叛徒怎么办?主人一定要见到他!”
银灵子抬手摘下了一片枫叶,灵活纤长的手指衬得枫叶清晰的脉络:“那就给本座等着,敖烈和那丫头一日不出来就在这里等一日,一年不出来那就等一年。涿鹿之战后族中有训,常羊山火枫林下再不得动兵,可我不信那两个孩子能在里面待上一辈子!”说罢,面容冷厉的男人不屑地哼了声,手指一松,那枚枫叶便轻飘飘坠入了泥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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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渐渐暗下来,而越往树林深处走,我便觉得浓雾越发厚重起来。哪怕我是白骨精,根本不在乎瘴气浓雾之中的迷幻之毒,但是几乎快受不住空气中怨怒之意的威压。不知道是因为多疑还是怎样,我感觉这片林子根本不像是敖烈所说什么仙家的阵法,反而像是一座怨气横生的坟场。
周遭的枫树一直在不停地变动位置,而我根本不知道背着敖烈走到了哪个位置。而日头渐沉的天色让我逐渐有些绝望,只觉得这一次恐怕真的是在劫难逃。
“……你为什么要救我?”
背上的少年蓦地出声道,语气还略有些不满。
我有些无语地翻了个白眼:“拜托三太子,你现在问这个问题,还有什么用?是,我知道你大概又要说我多管闲事,那你干脆当我脑子进水真变成白痴了行不行?”
没想到,敖烈继续语气嘲讽道:“你是觉得我怕死吗?”
这人脑回路是不是有问题?我更加无语地回道:“你就当我怕死,好不好?我说大哥,都这个关头了,咱们现在能先齐心协力想一下脱身的办法吗?”
没想到身后又传来少年的声音:“直说吧,你救我到底有什么目的?”
这句话彻底把我惹毛了,刚想吼一句你要是没事了就从我背上下来,然而一个没有留神就被地上活动的藤蔓给狠狠绊了一跤!
我被绊得向前狠狠一扑,摔得整个人都趴在了泥泞中,而敖烈则摔得更狠了,整个人在泥泞中打了好几个滚在停了下来,整个人躺在那里,活脱脱像只好死不死的泥鳅。
顾不上被摔的地方,我连忙去扶他:“对不起啊小白龙,我刚才不是故意要摔你的。”然而当我把少年翻了一个身,才发现他一直紧闭着眼睛根本不曾醒过来!
……所以搞了半天,他刚才是在说梦话?
少年紧闭着眼睛,剑眉皱得眉心堆成了一个川字,他激动地问道:“你到底是谁!”
我被敖烈这副样子给吓住了,要知道他平日在队伍中很少休息,就算睡觉也只是浅眠一会儿,根本不会给自己任何露出马脚破绽的机会!
当初我和他都是别有用心进入了取经队伍,我一直对他叫我白痴不怎么服气,但是现在看来,敖烈的警惕心和业务能力还是要比我强上许多。就在我愣神的下一刻,我就被他紧紧抓住了右手,那一刻,我听见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你不需要知道我是谁,只需要明白,从这一刻起,本座就是你的再生父母。”
那是老梧嘶哑到仿佛被烈火舔舐过的嗓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语气。
敖烈不屑地笑了,带着少年人特有的骄纵语气:“再生父母?我乃龙宫三太子,就凭你这样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怪物,也配当我的再生父母?”
“龙宫三太子?”老梧轻笑了一声,“因火烧明珠被父王亲自告上九重天的龙宫三太子,被天帝亲口玉令送上断头台的龙宫三太子,因一身天成叛骨而被族人嫌恶厌弃的龙宫三太子。”
所谓打蛇打七寸,毫无疑问的是,每一个字都像是把锋利的匕首戳在少年的要害上。少年强自争辩道:“当时我气糊涂了,可烧的也只是颗普通的珠子,天帝亲赐的明珠其实是在——”
老梧轻飘飘地打断了他:“这重要吗?”敖烈终于沉默了下去,他咯咯地咬着牙,死命地攥着手,身上散发着来自深海的寒气,可是眼眸深处却燃着愤怒的火光。他,就像那座深海之底休眠的火山,那座曾经让西海生灵死伤无数的火山。
老梧语气里带着深深的恶意:“你有没有烧明珠这重要吗?这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父王、你的兄弟姐妹还有你所谓的族人,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摆脱你这条白龙了,从今以后不必再看到你这张让他们日夜心烦的脸。”他的话语、他的嗓音就像是恶毒黏滑的巨大触角,尽最大可能地去打断少年人叛逆的傲骨、碾碎他自欺欺人的信仰。
敖烈碾着牙龈,一字一顿地问道:“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梦里的少年用尽了所有的力气问出这句话,而他握着我的手力气大到让我有种仿佛骨头都要碎掉的错觉。
那个满脸皱纹、脊背佝偻的老者用那双黑色沉金的眼睛望着他:“从你出生开始,就是错了。从天命注定你一身叛骨之时,你的人生就是一场错误的笑话。而如今,龙宫三太子的笑话止于七七四十九道雷鞭上,你被天命诅咒的一生也已终于南天门前的断头台上。记好了,从今往后,这身天成的叛骨是本座的,而你的命亦是本座的。”
原来,老梧是蚀光的主人,也是敖烈的主人。
他,不仅仅是冥河河伯,还是魔族之主!
带着阴气的冷风一吹,片片枫叶的坠落像是一场声势浩大的洗礼。我跪坐在敖烈身旁,任凭他死死地紧握着我的手,然而我却从指尖到头皮都开始发麻,尾椎承袭着寒气一路向上攀附,迅速地蔓延开一阵鸡皮疙瘩。
而此时,敖烈的语气又是一变,带着孩童的天真与爽朗在里面:
“王兄,你找我做什么?”
“今日是你生辰,小烈,王兄带你去个好地方。”
耳旁响起了另一个少年的声音,“只是父王不会允许我们去的,如果让他知道了的话,肯定会重重责罚于我的,所以你不要同他说,好不好?”一向对自己冷漠的哥哥态度一下子转变,小男孩那双尚未长开的凤眼一下子生出了希冀的亮光。
大概从未受到任何温情,所以脸上才会出现那么小心翼翼又讨好的表情。男孩重重点头,天真道:“好,我一定不会同父王说的。”男孩还想着王兄多虑,毕竟父王从未主动同他说过什么话。少年得意又嘲讽地勾起嘴角,忍着不耐地伸手拉住被族人示作不详的弟弟一路出了龙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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