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沈眉庄一愣,随即声音低了下去,“你说吧。”
“我和他的初遇是在乾元十二年除夕的倚梅园中,那日我独自坐在洺兰轩内,你也知道当初的我并不受宠,锦绣宫空寂的……让人感到恐惧,在那一夜我去了倚梅园祈福,和他的相识可以说是因为一句诗:逆风如解意,容易莫摧残。后来他来了,他来洺兰轩看我,那个时候我正吹着一首笛曲,看到了他,在那一刻,我分明的感觉到我乱了,之后的种种不过是让我越陷越深罢了,或许刚开始进宫的时候,我只想平平静静过自己的日子,但是那日过后我知道一切都变了。”
“唯月……皇上,他并不是你的良人,皇上坐拥后宫佳丽三千人,今儿个宠着这个,明儿个宠着那个,而且伴君如伴虎,天子终究是冷情的,你且看我和嬛儿便知了,当初与我何尝不是情深过,后来呢?连一点信任都不给么?看着我被人作践,如今嬛儿她……嬛儿有何错?皇上又为何要如此对她?唯月你醒醒吧,不要对天子有任何的企盼,这样你的下场可能较之我与嬛儿会更加悲惨啊!”沈眉庄急了,她着实不忍看到从小的好姐妹一头扎进火炉里,她提到甄嬛不是为她鸣不平而是希望能够把唯月给拉出来。
“姐姐……回不来了,你知道我的性子的,我是一个女人,一个爱上自己夫君的女人,爱上了才知道为了他可以忍不能忍之忍,姐姐,实话说吧,我看得出你当初没有爱上他,而她也没有。”唯月抚着木棉树的纹路轻轻的笑。
沈眉庄跌坐在榻上,她想到温实初,想到自己现在的痴狂和当初,她不的不说她当初真的没有爱上玄凌,只是略有好感罢了,她只是把他当做了夫君罢了。
“姐姐,他永远都是没有错的,因为如果他错了,那么整个天下就是错了,你懂么?”
“你现在究竟是怎么想的?我知道你现在还年轻,但是你已经是三个孩子的母亲,若是等到那一日,你又当如何自处?”
“姐姐,当你真的爱上一个人的时候,你会发现你对他的要求并不是他时时陪伴在你的身旁,而是他能够幸福快乐不是么?他高兴我也高兴,他伤心我也伤心,我知道姐姐的忧虑,其实我的要求并不高,真的不高,我所希望的只是他在后宫诸多女子的相伴下还能记得起我,记起有我这么个人,在他回头的时候,可以看得见我,而我……我最大的愿望不过是能够看得见他的背影,能看见那么一刻。”唯月抬头,在外人眼中她是想将眼里的泪水逼回去,其实在这个时候,唯月发现抬头的时候眼泪确是还是会留下来的啊!她嗓音微颤,“姐姐,他让唯月懂得了那句诗‘早知如此绊人心,还如当初不相识’。”
“是啊,那个人快乐不就好了么?”沈眉庄抬起头,从案几上拿了一块点心送入口中,她痴痴的笑了,“原来在宫里已是呆得这样久了,连苦涩都尝不出来了。”眼泪顺着姣好的面庞滑下,她取了帕子拭干泪水,“唯月,我能带些你这儿的点心回去么。”
“姐姐想带着就带上吧。”唯月转过身去,腰上两块玉珏敲打出‘叮叮当当’的声响。
“唯月……”沈眉庄在起身的一瞬间唤了她一声,“这件事都别管了,你累了,我也累了,这姐妹之情是她放的手,自她丢掉那东西之后我们之间只是普通的朋友罢了……能帮上就帮吧,帮不上也罢,我算是死心了。”沈眉庄站在微风中,看着蓝雅收拾了几样点心后快步走出了清音殿。
唯月缓缓低头,她声音很轻却是无比的清晰,“嬛姐姐?呵呵呵……甄嬛终究是你先放的手,唯月还能说什么呢?你想如何就如何吧。”唯月离开了木棉树,抬头看向那楼兰飞首,“起风了,没多久就有雨下了,搬回去吧,司云,小厨房里炖着凉汤,待会儿送去仪元殿,皇上在这时喝了,心情也许会好些,司锦,把昨儿个我绣好的《地藏菩萨经》并着那双石青色绣双蝙蝠的绣鞋送去颐宁宫,里头加了绒,太后娘娘穿着也暖和些。”
“是,娘娘。”
唯月再没说些什么,只是进了屋子,消失在清音殿的正殿内。
回到殿内的唯月倒是真的倦了,抬手揉了揉刚才无语望苍天时不小心被沙子眯了眼还真落下眼泪的两只可怜眼睛,随手扯了个枕头过来,盖上被子便是睡去了,要知道前儿个因为摸不准沈眉庄什么时候来,可是每日里少睡了不少时候,若是沈眉庄再不来,她也想罢工了。不过效果倒是出乎意料的好,不仅把沈眉庄彻彻底底解决,确定今后她不会再什么都为甄嬛凑上一脚,而且刚才玄凌那个表情……那叫一个纠结啊……
☆、开头
第二天唯月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已是将近中午,小厨房已是备好了午膳,唯月这次一睡可是把清音殿的众人吓着了,都还以为这位娘娘出了什么事情。
唯月接过燕窝羹喝了,按着自己的额头微微用力,没想到这次睡得可是……
拿着银勺子在瓷盅里缓缓转动,细白的燕窝扬起一丝丝如同漩涡一般的纹理,唯月有些空茫的侧头看着床头放着的八开紫檀木刻花的床头屏风,她记得这是当初晋妃位的时候赏下来的,那个时候甄嬛那里却是有一张十六开的双面绣床头屏风,比之这个可是精贵了不少,只可惜现在东西仍在,但心却不在了。
“娘娘。”司锦撩开帘子站在唯月的床前,隔着一道月影纱帘她看不清里头唯月的神情。
“出了什么事。”唯月叹了口气将碗放到床头的木柜上。
“娘娘,宫外传来消息,王妃娘娘有了身孕。”司锦轻声回道。
“把准备好的东西送去。”唯月的唇角带出淡淡微笑,上次欧阳睿入宫时递给她一张唯婷的信函,里头唯婷已经明言,她有了一个半月的身孕,现在也不好声张,只问问唯月有什么法子。
面对这个唯一的妹妹唯月在看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就是怔住了,没想到她的妹妹也要当母亲了,毕竟在唯月的心里唯婷一直还是那个粉粉嫩嫩的小女孩子,却不道她已经如此大了。
“是,娘娘。”司锦看着唯月探出了半只手,便是动手将床帘挂在琉璃玉钩上,“娘娘,浅乐传了消息出来,那人有了身孕。”
“好生照料着,若是想自个儿生下这个孩子……可能性不大。”唯月从床上起来,掰着右脚,一路被司锦扶着到妆台前上妆。当初甄嬛在生胧月帝姬的时候可是被下了药啊,若想要生下这个孩子恐怕甄嬛的命,就不大能保得住了。
“昨儿个皇上赏了不少的药材下来,李公公瞧着娘娘睡着就先让奴婢们将东西登记了,娘娘要不要去瞧瞧?”
唯月拿钗子的手一顿,随后又将那支红玉钗子丢回了妆奁,“什么时候的事儿。”
“是在司云把凉汤送到仪元殿不久,司云和李公公一起过来的。”司锦轻声答道,取了簪环缓缓打理着唯月的头发。
“听说昨个儿在娘娘收到药材之后,那张婕妤便是也送了点心过去,结果被皇上罚了禁足。”
“有些人就是拎不清。”唯月轻笑,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微微迷了眼睛。
又过了几日,唯月的脚才基本上好了个完全,玄凌自那日后倒是常常来清音殿坐坐,两人都没有提甄嬛的事儿,一时之间倒是和谐。
“娘娘,莞贵嫔被查出有一个月的身孕,棠梨宫的待遇被提到了嫔位。”
听着宫人来报,唯月捏着果子的手一顿,随后将破了皮儿的果子丢进一旁的水晶盘子里,最近的事情可是多了去了,譬如,三日前皇上下旨选秀,刚入宫了五位贵人,便是又来选秀,玄凌也吃的消,总而言之近几日事情纷纷杂杂让她有点头疼。
“娘娘,娘娘春蕴轩出事儿了。”
唯月烦躁的抬起手,口里也没了好声气儿,“又是哪一位不小心惹着她了?三天两头的肚子不舒服,真出了事儿有她可哭的。”
“娘娘,这次是真的出了事儿。”司锦在一旁道。
“说说怎么了。”唯月一愣,这张婕妤这两日里天天嚷着肚子不舒服把玄凌从这个宫里那个宫里拉过去,连她清音殿都被结了两回的胡,这是个什么事儿啊。
“听说张婕妤知道了棠梨宫的事儿不知怎么的肚子就不舒服了,本以为是她又在闹性子,李修仪因着住在春蕴轩的旁边又是主位少不得去看上两眼,可谁想着这张婕妤竟是见了红,现下子,皇上和皇后娘娘都赶着去了。”司锦边说便把鞋子递了过来,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唯月是要去走一遭的了。
“走吧。”唯月穿上鞋,歪着头向那全身镜中望了一眼,便是由司锦扶着出去了,这样素净端正就很好了。
“颖妃娘娘到~”
“臣妾参见皇上,参见皇后娘娘……”
“你腿脚不方便,快起来。”玄凌看着由司锦搀着赶来的唯月不由皱了皱眉,“你脚伤未愈该好好歇着的。”
唯月笑着低头,“张婕妤见红是大事,臣妾的伤也差不多好全了,也该来瞧瞧的。”
“虽是差不多,也还是未曾好全啊,剪秋啊,给颖妃赐坐。”皇后略带担忧地说道。
唯月袖子里的手紧了紧,皇后凉凉,她脑子还没有秀逗,你们两大BOSS都站着,她坐着,她还不想英年早逝啊!
“臣妾不敢,臣妾站着便是,却说太医近来也说臣妾进来也可以多站会儿,走下路对脚也有好处,成日里坐着倒也不好。”
“是了,成日里坐着是不怎么样,这样吧,你若是累了,便先回去,不过是个婕妤。”
玄凌的话让唯月抽了抽眼角,玄凌乃又抽了是不?
她温顺点头,玄凌心安了,方才又有了心思去关照太医好好看着。
唯月余光扫到安陵容和洛红妆在边角处站着,而端妃、敬妃则是在春蕴轩门口打点里外进出的宫人,没有过多久玄凌前朝有事便是离开了,而皇后则是听闻太后突然身子不适,带上了敬妃去颐宁宫看看,因为春蕴轩这里不得不没有个高位的妃子盯着,本来唯月倒是可以,只是人家脚伤了【弦月:虽然不觉得这理由成立,但是皇后凉凉是这么认为的】,所以便是留着端妃一起看顾了。
屋内女子的痛叫不断传来,唯月微微叹了口气,许是想到当初自个儿也是这般过来的,一个孩子是需要母亲走一趟鬼门关才能生下来的。
唯月挪动着脚步到了春蕴轩的门口,拦住一个从内室出来的宫女,“你们小主怎么样了?”
“啊。回娘娘的话,小主现在差不多脱力了,孩子也只出了半个头。”那宫女一愣随即以极快的语速回答唯月。
“你们这里应该是备有参汤的,去端来给你们小主服下。”
“是,是。”那宫女匆匆跑进了小厨房不一会儿便是端了一盏参汤出来进了内室。
“你倒是……”端妃转身看着唯月,看着她嘴角含着的淡笑,她发现其实这个颖妃并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不,她能在几年的时间内爬上妃位,而且诞有三个儿女又岂非等闲之辈?
唯月转头,只笑,她听得到里面那女子几近力竭的呼喊,可是她的丈夫却是不在这里,甚至她生孩子都是不重要的,何其可悲?
“不好了不好了,小主难产,两位娘娘是保大还是保小,两位娘娘快些拿个主意吧。”一个稳婆满手鲜血地从室内跑了出来跪在唯月和端妃的面前,一脸的惊慌。
“难产?”端妃一愣,她与唯月不是皇上也不是皇后怎能越俎代庖?
唯月微微垂下头,脑子里闪过许多的东西,方才玄凌那一句‘不过是个婕妤’在她脑子里迅速成型,她抬起了头,“保小。”
“妹妹……”
“姐姐,方才皇上的话,你还记得么?”唯月转身直视端妃,“况且是皇嗣重要,还是……你我心里都清楚。”
“……保小。”待那稳婆进了产房,端妃看着唯月的眼神有些晦暗不明,“你很果断,在有些地方你比那人还要像她。”是啊,当初宛姐姐不就是毅然让自己背上罪名也要嫁给玄凌,嫁给她心爱的男人么?
唯月只低了头,看着地砖上镂刻出的花纹,这春蕴轩怕是要再次空寂下来了。
“这孩子自打出生便是失了生母,也不知皇上会交给哪位娘娘。”唯月低声道。
端妃一愣,孩子,自打知道敬妃抱养了温仪帝姬后,她的心里倒是有了一分念想,她是妃位,又是注定无子,不知道能否抱养一个孩子,也好让自己后半生有个依靠,让自己在冰冷的披香殿里有个念想。
“生了,生了,启禀二位娘娘,张小主生了个帝姬。”
“帝姬,是个帝姬?”端妃心中一动,向前迈了一步,鬓边的步摇微晃。
“张婕妤薨了!”殿内的宫人陆陆续续地走了出来,叩首道。
“太医,先给帝姬瞧瞧,景兰去禀了皇上和皇后娘娘,张婕妤诞下皇六女,难产薨逝。”唯月语气平淡,看着一个红彤彤的婴儿被抱了出来,身旁的太医立马上前替帝姬把了脉。
“回二位娘娘,帝姬一切安好,只是出生时,在产道里闷得太久,需要好好养一下身子。”那太医是太医院内一个不起眼的太医,唯月可以说是从未见过的。张婕妤在玄凌心中不过如此。
“知道了,赏。”唯月轻声道,只从那丫头手里接过了新生的帝姬晃了两下后,转过了身,“姐姐要不抱一下帝姬吧。”
“我?”端妃一愣,看着面前被大红锦被裹着的新生儿,心里一种从未有过的滋味儿满上心头。
看着对方略有些迟疑的样子,唯月将手里的孩子递了过去,端妃略有些手忙脚乱的接好,然后怔怔地看着怀里的孩子,一时之间竟是落下了泪来。
“皇上有旨,婕妤张氏诞育皇女有功,今以贵嫔礼葬。”在端妃抱着孩子落泪的时候,李长过来了,他一甩手里的拂尘中气十足地喊道。
“是。”
“颖妃娘娘,皇上请您去一趟仪元殿。”宣完口谕的李长上前一步在唯月身前恭敬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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