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她在云意殿帮我,后来又接我入府……可惜终究是变了,她变了,我也变了,如今的一切不是谁的责任,而是我们自己的。”安陵容放下了手中的绣样叹息一声,谁能想到会变成如今的模样,姐妹离心,幽居冷宫。
唯月静默一瞬,“罢了,我这儿做了牛乳膏,你可要尝尝?”
“也好,许久没有到姐姐这儿用点心了,也不知司云是否又折腾出些新的糕点。”
“可听见安婕妤的话了?还不快去。”唯月撇了撇茶末子含着笑意道,“是做出不少新花样,也不知是不是和你的胃口。”
“那我可得好好尝尝看。”安陵容将那幅绣样拿了起来,“姐姐觉着可好?”
安陵容选的《山居图》乃是钱选所做的案头小卷,气韵幽静的青绿山水,尽收眼底,“碧峰崇立,嘉树成荫,环抱瓦宅数栋,篱前犬驰,波平如镜,烟水浩渺,江中一叶篷舟,隐士垂钓,列岫隐浮,苍松数株,杂树茅舍,水烟弥漫,岗峦逶迤……很不错。”
“届时陵容做好了送给姐姐如何?”安陵容展颜一笑,唇角微弯漾出淡淡的柔美。
“那真是极好,到时我可是要寻个好点儿的插屏,摆在书桌上,日日去瞧着。”唯月点头说的到时一点都不客气,亲自取了针线笸箩来放在桌案上,挑了浅桃色的丝线继续绣着放在一边的绣图,浅粉色的锦缎上绣着百蝶春戏图,团团簇簇的白桃洒满流水般的布匹一脚,就此看去甚是富丽只是这艳美中多了一丝的清和委婉。
两人一时相对无言,桌案上青花缠枝香炉冒出悠悠的香气,是唯月让人取了花瓣,晒干,碾碎,加入新鲜的花露放在笼屉里蒸制而成的香膏。一盏茶的时间,司云已经领了人陆陆续续摆上了四五碟糕点松子软糕、菊花蜜冻、缕金香药、紫苏柰香、松子穰并着两盏荷花露。
安陵容刚取了一块缕金香药来吃,顿时感觉一阵痉挛从胃部直直攀升上到咽喉,口鼻一闷,着实憋闷不住翻转过头干呕起来。
唯月端着杯盏的手一顿,缓缓放下手中的东西,司锦立即捧了钵盂过来,候在百宝阁前的瑾音不消吩咐便退出殿门径直往了太医院而去。司云自发自的将桌上的缕金香药端了下去,瑾舞则是奉了漱口用的茶水上来,并着一块粉色的手帕。
唯月转了头静静看向窗外,这后宫的格局怕是又要有新的变化了,甄嬛即将远走,暂且看看这后宫之中唯有她一人荣宠不衰,她从来不怕斗,所以即使接替了甄嬛的位置成为第一宠妃,被至眼于风口浪尖之上她亦是不惧。
安陵容微微止住了呕意,转过头来面颊上浮着一缕淡淡的嫣红,美人娇羞,清纯如玉却是是可以让帝王放在心上几分的女子。
“微臣洛枫见过颖妃娘娘、见过安婕妤。”
“起吧,安婕妤身子有些不适,你且给瞧上一瞧。”唯月微微点头,抬手示意洛枫看诊。
司锦捧了桌案上的香炉下去,另换了一只白玉的瓷瓶儿来,里头搁着两三支时新的花朵,浅粉色的花瓣甚是好看。唯月回转过头恰好瞧见安陵容鬓边一支粉玉春桃的簪子,簪子边上落下三小串的玉石链子。
“恭喜小主,贺喜小主。”洛枫后退几步,跪伏在地恭声道,“回禀娘娘、小主,安小主已有了两个月的身孕了,母子安康。”
安陵容一愣,虽然在心中已是有了猜测,但是在这被太医确诊的一刻她还是掩饰不住心中的狂喜,原本清清淡淡的面容上赫然浮现出压抑不住的笑容。
“有劳太医了,司锦。”唯月浅浅一笑,“恭喜妹妹了!这个当口还不遣人去告诉皇上?妹妹可是高兴糊涂了。”
“姐姐,我……”安陵容反手抓住唯月,小鹿一般的眸子里含着淡淡的泪光。
“好了好了,可不许伤了身子,你有孕未满三月实在不宜有如此大的情绪浮动。”唯月瞧着司锦送了洛枫出去,墨雨又往仪元殿的方向去了,忙叫人换下安陵容面前的茶水连针黹盒子一并丢了开去,“不管是皇子还是帝姬,妹妹总算是有个依靠的,最近宫里乱的很,对妹妹来说好也不好。”
“嗯!陵容知道的,绝对不会让姐姐担心。”安陵容拿帕子拭了泪水,嘴角无论如何也压不下去。
“好啊,那我可是那孩子的干娘,你可别忘了。”唯月摘下身上的玉佩放到了安陵容的手里,她既是孩子的干娘就说明她会护着这个孩子也是为了安安陵容的心。
“多谢姐姐。”
“怕是不多久旁人就该唤你一声娘娘了。”唯月掩唇一笑,浅抿了口茶水,“江诗婧不是傻得,妹妹可得小心着。”
安陵容点了点头,“我既是有孕在身,那长扬宫不就只剩下素心堂的那位了。”今后玄凌去看安陵容的日子里免不了碰上江诗婧,而安陵容又有孕在身所以……
不多时,玄凌和皇后齐齐来到了清音殿,玄凌膝下子嗣却是算不上多,遑论多数的都是幼儿所以,作为一国之君的玄凌自是十分重视的。
目前甄嬛禁足,沈眉庄闭锁宫门,新人即将入宫,后宫局面即将改写,也不知道谁会引吭高歌直上云霄,谁又会跌落泥潭再不得翻身,现在讨论为时尚早。
乾元十六年八月,长扬宫婕妤安氏有孕,帝诏晋为三品贵嫔,仍号毓。
至此,乾元王朝妃三位:颖妃、端妃、敬妃;九嫔两位:吕昭容、李修容;贵嫔三位:惠贵嫔、毓贵嫔、韵贵嫔。
高位未满,谁知接下来会有怎样的腥风血雨,不过这几年的事情那位困守棠梨宫的主子是看不到了,乾元十六年九月初一,棠梨宫甄氏早产,诞下一名死去的皇子,甄氏元气打伤,小产后三日,甄氏自请出宫入甘露寺礼佛,帝三劝后应许。
甄嬛在她生产后的第七日最终还是离开了,紫奥城中少了一位甄昭仪,甘露寺中多了一位莫愁。
甄嬛离去的那日下着小雨,九月初七亦是新晋宫嫔入宫的日子,长街上,一辆青布马车伫立,车下立着四位妇人并着八位丫头。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最近状态不好啊,潇雪一度卡文找不到感觉,大家先凑合一下吧,中考成绩出来,潇雪欲哭无泪,果然还是语文好使么么么???
☆、别离
绘着疏影的油伞遮住了一方天地,赶车的车夫被远远地支开了,唯月、眉庄和陵容三人皆是静静地望着几乎靠在浅乐身上的甄嬛,她容颜憔悴,眼下有着重重的青痕。
“你们怎么来了?”甄嬛勾起一抹难看的笑容,眸子里却凝着淡淡的晶莹。
“嬛姐姐……我若不来,姐姐就此打算这般去了么?”唯月咬了咬唇,拿过搁在司锦臂上的淡青色锦缎披风,上前一步亲手为甄嬛系上,理了理她的衣裙。
“姐姐憔悴了。”唯月叹了口气。
“唯月……其实有些东西不值得的,起码,他就不值得。”甄嬛伸手拉着唯月的手,苦笑连连,她道为何玄凌亦对唯月那般的宠爱,她问过了崔槿汐,却不道依旧是和纯元皇后有关,崔槿汐说欧阳氏唯月的气质像极了纯元皇后,若是容貌得她这般,怕是人人都要以为是纯元皇后再生。
甄嬛对此能说什么呢?之前的她是那般的介意唯月来分享她的夫君,她放不下与唯月的姐妹之情,但是也只希望玄凌的心中只她一人,所以……对于针对唯月的阴谋她选择了漠视,甚至推波助澜,现在想来真的不值得,不值得为了那样一个男人放弃了自己多年的至交姐妹。
可是啊,甄嬛,你现在后悔真的来不及了,因为最终你还是会回来甚至和唯月针锋相对,因为那时你有了自己的目标,便是报仇。
唯月惨然一笑,低下了头。
“嬛儿此你一去少不得要受苦了,你身子还未好何苦呢。”沈眉庄叹了口气。长长的宫道里寂静异常,只有她们四个,也只有她们不怕牵连过来送她一程。
“……方才听姐姐有些咳嗽,这薄荷香包……虽不比的太医开的药好,但胜在便于携带,姐姐在路上可闻上一闻,省的糟了罪过。”安陵容上前一步,将拢在袖中的香包放到了随行的浅乐手中……甄嬛最终还是舍不下流朱跟她受苦,将她打发到了吕昭容处做事,吕昭容向来和善自是不会多与她计较。
浅乐扶了扶手臂上挂着的包袱,点了点头,将香包放入袖中,低垂着脑袋不说话。
“……还劳烦你想出这么个褶子来……咳咳……陵容……”甄嬛笑容甚是虚弱,她一身青布罗裙在雨中凄静的宫道上显得分外惹眼;“我出宫也未带什么东西倒是劳烦你还要费心思了……”
后悔么?如果这一刻有人问甄嬛,她的答案一定是悔,且是悔不当初,后悔什么?回答:后悔为了玄凌设计了唯月,自己背叛了多年来的友谊,后悔为了那个同父异母,野心甚大的妹妹浣碧冷落了陵容,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她怎么会不明白?如今她到了今天这个地步却只见沈眉庄、唯月、陵容三人,却不见自己那一同长大的庶妹,到底是她错了。
甄嬛苦笑,“萱宁那孩子就托付给姐姐了,望姐姐好好待她……”提到自己的女儿甄嬛忍不住红了眼眶,唇角染满了苦笑。
“你且记着,你们娘子身子骨不好,加上又没有出月子,这一去路上吃得苦兴许还算不得什么,到了寺庙,那些姑子八成会欺负一些,刚开始也莫要争辩,多为你们娘子做些事情,少让她动手,女人在月子里不调养好今后……”唯月拉了槿汐在一旁叙叙念叨,“你们这时候,这情状下出宫在皇上那儿也得不了半分的好处,我只得和惠贵嫔、毓贵嫔备了些东西让你们一起并着带去,带的也不算多,但是总好过空着手去,手里没些东西总归让人看不起,日子也不好过。”
唯月抬眼,跟在沈眉庄和安陵容身后的各一宫女走了出来,剩下一个给她们俩打伞。
“这是几张银票子,宫里一般也用不了所以只是些面额小的,担心你们出门遇到不好的事情所以便装了三份,你、你们娘子、浅乐身上各是一份,省的丢了,还有一些细碎的银子我都用荷包装好了,有道是财不外露,今后取用的时候用这些也方便……寺里的日子总是清苦些的,吃的穿的皆是比不上从前她住的甄府更莫要说皇宫内院,这是黄豆芽、芝麻、红萝卜、黑豆对你们娘子在月子里是再好不过,到时候若是你们娘子有什么想用的,千万莫要据着,去买来便是,这是几只官燕还有一些红枣和人参,月子里不宜用的,等到了出了月子再去用,这几只瓶子里装的只是一些简单的药物,具体的都写好贴在瓶子上了今后你们仔细瞧了便是,到底是皇宫的东西比之外头的好上不少,可得把身子给顾好了,我还准备了些轻软保暖的布料,不是成匹带的,只将它叠了放在包裹里,你们可以自个儿裁些合适尺寸的来穿,本想着给你们带些银霜炭,只是……还有一些东西也不易携带故而只有这些了。”唯月细细地将她们带来的东西交给槿汐。
“唯月还是这样絮叨,真是恨不能将东西都与我带上才是。”甄嬛甫一回头就见槿汐一样样地往车上搬东西。
“到底外头清苦些,比不得宫里,姐姐这一去也不知何时才能见上一面自是要备好了东西的。”安陵容轻叹了口气,眉宇里皆是不忍,“姐姐安心,胧月帝姬我们三个会照看好的,待何时寻了空子便去看望姐姐。”
“……好,那帝姬就托付给三位了,请受甄嬛一拜。”甄嬛眸中含着泪水后退一步,盈盈拜下,三人也不拦她皆因都知晓她的性子罢了。
“好了好了,快起来,今后萱宁便是我的孩子,谁敢动她我们姐妹第一个和她拼了。”沈眉庄到底不忍,纵使姐妹之情已然出现无法弥补的裂痕但是此时她是真心心疼甄嬛的,到底是相处多年的姐妹……
“眉姐姐、唯月、陵容,你们要小心皇后和祺贵人,还有宁贵人,今后的路,我便不能和你们一道儿了,多保重。”甄嬛看了看缓缓走近的车夫也是知道时辰到了,只得含泪拜别三位好姐妹。
“姐姐,我们知道的,只是你也要多多保重身子才是。”唯月反身回来与沈眉庄和安陵容并肩而立。
甄嬛转身上了马车,掀开青布车帘语带颤音:“几位姐妹多多保重了。”然后狠狠心放下了帘子。
“咯吱咯吱”的响声自宫道传出,青布马车缓缓远离,渐渐消失在弥漫的雨雾和重重宫苑之内,甄嬛到底还是走了,只是甘露寺可不是什么好的去处……
“娘娘,雨大些了,先回宫吧。”墨雨扶着安陵容的手臂道。
“陵容到底是有了身子的,走罢。”沈眉庄转过身,疾步如风般走过宫道也不等落下的唯月和安陵容。
“今日新人入宫,她却走了……”唯月和安陵容慢慢走在宫道上,“她离开了这紫奥城,剩下我们还在苦苦挣扎。”
“妹妹这话说一次便也罢了……”唯月扶着安陵容跨过一道门槛,直直向前走去,“妹妹有了孩子,安安心心养胎才是好的。”
“妹妹省得。”安陵容微微一笑,“几日后就该朝见了,当初的我们又何尝不是这般?且瞧着吧。”
“新人入宫,这后宫是该好好热闹热闹,你呀就老老实实呆着,甭瞎掺和,听到没?”
“自然,难得姐姐肯一人担下,妹妹我才不凑这份热闹呢。”
“还娘娘呢,瞧瞧这哪是个娘娘的样子。”
“姐姐惯会取笑,那陵容就先回去了,姐姐也早些歇息。”安陵容站在长扬宫的宫殿前道。
“自个儿注意点儿,一切交给墨雨。”唯月替安陵容理了理绸制的披风,“墨雨,这长扬宫的事儿你先瞧着,莫让你主子费心劳力,若是出了什么大事儿再向上报着。”
“奴婢明白。”
“好了,回去歇着吧。”
唯月目送安陵容入了寝殿这才回转清音殿,转过墙角却见前方一个熟悉的身影款款而来,正是那六品的才人,便也是未来的贞一夫人徐燕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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