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锦一听这话,顿时慌了,直晃晃跪下道:“请小姐莫要赶了奴婢出宫,奴婢自是希望服侍小姐您一生,若是奴婢有什么地方错了,还请小姐指点!”
唯月皱了眉,将册子丢在一旁,上前扶起了司锦,缓声道:“你们自幼伴我一同长大,我的心意你们最是了解的,又有何处做的不合我的心意?只不过我入宫到如今已是将近九载,到了如今这个地步我也是不能再回头的,况且我也不能耽误了你们的终身不是?”
“正如小姐所说,奴婢与司云自小姐三岁时便服侍小姐了又如何舍得呢?若是奴婢和司云但凡有了一人离宫,想来小姐也不会用的新人顺手,平白耽误了小姐的事儿?”司锦抿抿唇笑道,“何况,奴婢也是有着私心的,奴婢想着就算是如今出了宫,今后凭着小姐,奴婢却也是顶多做个续弦,虽说跟着小姐学了不少东西,但是奴婢也不想日日着急算计,惦记着所谓的夫君,倒不如陪着小姐留在这宫里,也好混个姑姑当当。”
“所以,奴婢请求小姐,莫要赶了奴婢走!”司锦复又跪下,声音利落的紧。
唯月无奈地摇头,“罢了罢了,你这妮子……”她叹口气,转身将册子递给司锦,嗓音轻缓,“方才本宫说的那些人,有些到底是府里出来的,本宫也不好薄待了去,你便是去问问,有哪个想出宫了去,本宫自是不会薄待了去,届时清音殿自是出了一份添妆体己,本宫也会嘱托欧阳府好好照料。”
“是。”司锦干脆爬起,接过册子,慎重点头,若是有人想要出宫,强留着也是失了人心,多给些好处倒也是于名声有益,届时若是想多收些手下之人,也有点好的声誉,只是有出宫的,有些事情便是不易参与了。
“还有……你再回去好好想想罢。”
这回司锦也没再分辨什么,是施礼退下了。
不过几日,倒也是有些宫人自愿出宫,她们尚且还算做是青春年华,不愿在宫中蹉跎一生。
于是唯月便也是回了玄凌,将清音殿的人放了不少出去,有些想着安插人手的妃嫔们惊讶的发现清音殿虽是放了十数号人出去,却也很快补齐了规制,一如往昔一般水泼不进,失望之余也不免胆寒了些许,这淑妃的人脉确是不容小觑的。
一等宫女里的绿素以及云衫离宫,唯月吩咐了让瑾音和瑾舞补上空缺,两个丫头能力不错,很快便是上手了。
三个孩子都去念书,偌大的宫殿到时冷了下来,只不过唯月倒也是渐渐习惯,每日里处理完宫务除了弹弹琴,看看书,便是作画刺绣,偶尔和到达的玄凌说说话,做一把琴瑟和鸣。
又是一日,这已是十二月的时辰,不过多久,三个孩子的生辰便是要到了的,难得雪后初霁,阳光到是透着几分软绵绵的味道,不刺目只软和的很。
唯月斜靠在美人榻上,屋里摆着鎏金百合大鼎,焚着大把大把的月璘香,月璘香驱寒性温,香气恬然,唯月虽不喜焚香,但在这冬日里,焚上一些月璘香还是可以的。
她托着腮,缓缓搅着手里的鲜花膏子,玫瑰色的花膏子香气幽微,极易忽略,但却带着淡淡的清冷之味也是格外不错的。
或许可以给陵容送去?看看除了这寒梅花膏还能折腾出什么来……
唯月这样想着。便见着有人掀了帘子,却原来是皇后身边的绘春,唯月只将东西隔了,笑问皇后有何吩咐,如今方用完午膳不多久照理来说皇后就算是寻她,也不该在此时。
“皇后娘娘有命,请淑妃娘娘即刻至凤仪宫一趟。”绘春垂眼道。
唯月带起一抹笑意,“臣妾领命。”
“奴婢先行告退。”绘春也不欲多留,传完了话便是离开了。
唯月自榻上下来,只去更衣,皇后相召成是有大事儿,她这身衣裳也是太过于随意了,贸贸然前往也是不成体统。
她换好了衣裳,将红宝头面的最后一支金累丝嵌红宝石双鸾点翠步摇戴上,又挂了绞金滴珠耳环,瑾音方才来回话,凑在唯月耳边轻声道:“奴婢跟仪元殿的厦公公打听到,李总管和崔槿汐姑姑被皇后娘娘扣下了,如今儿禀了太后娘娘,正关在凤仪宫里。”
唯月手上动作一顿,旋即笑了将手上的檀木梳子放下,拢了拢披上的流彩暗花云锦大氅,“说清楚。”
“今儿个晌午惠宁夫人带着胧月帝姬在上林苑玩,路上碰上了去给皇后娘娘请安的江昭媛和祺贵嫔,许是帝姬玩的尽兴,不小心掉了荷包,刚巧被祺贵嫔拣着了便是追着帝姬过去了,谁想着帝姬撞上了李总管,说是从腰带里掉出个璎珞,原道也没什么特别的,只是那璎珞……是柳叶合心纹样的,又被祺贵嫔认出是崔姑姑的手法……这……”
瑾音到底还小,说着便是面上一红,便讷讷不语了。
唯月见此一笑,“做的不错,待会儿去找了景兰,说是我说的。”
“是!”脸红的小妮子低声说完之后,便一溜烟儿地溜了。
唯月摇头轻笑,“走吧。”
方到了凤仪宫不多时,便见着端贵妃、惠宁夫人俱都到了,皇后从内室出来,还领着江诗婧和管文鸳两个,管文鸳眼神儿亮的紧,也是,她素来视甄嬛为死敌如今儿被她亲手抓住了把柄可不得高兴么。
相互见礼后便是坐下了。
皇后端肃着面孔,眉宇之间甚是不愉,冷声道:“本不欲打扰妹妹们,只是此时事关重大,本宫不得不扰了各位妹妹。”
五人忙道不敢,皇后见此方才将事情一一道来,却也是和瑾音打听来的无甚区别,只是这里头若是没有皇后的手笔她是无论如何都不信的,说来江诗婧大概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有李长这个天子近侍站在甄嬛这边,加之甄嬛对她的敌视来说,这个机会她无论如何都会把握住。
“此事一出,不仅违反了祖宗规定更是伤及皇上的脸面,就连甄昭仪未免也会因此受到拖累,本宫也不得不慎重,你们怎么说。”
皇后虽是问旁人,但是目光确是钉在了唯月的面上,唯月面色似有一份惊讶,墨色笼住的眸子里透出几分无奈来,却也是语气坚定,“听凭娘娘做主。”
皇后满意点头,此事她本不欲让贵妃、淑妃和惠宁夫人掺和进来,只是她们三位协理后宫,不通知反而是她的过错了,当然也是借此来看看淑妃和惠宁夫人的态度,这两位加上毓妃可是甄昭仪一脉,她们若是插手反而不好,皇后自认为了解唯月,当她深爱着玄凌,自是事事以玄凌为先,她若是不参与,相信惠宁夫人也不会多话,毕竟她膝下可是有着胧月帝姬萱宁的,这么多年的母女情谊可不是说笑,这夺女之仇虽不至于让她俩反目,但是让沈眉庄无视掉此事还是可以的。
“那么便去一趟未央宫吧。”于是皇后招呼上在座的五位妃嫔一道儿去了未央宫。
此时的甄嬛正逗着灵犀帝姬玩儿,还在思量着,怎的还不见槿汐回来,不过是去御膳房要一份糕点回来罢了,难不成是被什么绊住了手脚?
“皇后娘娘凤驾到~端贵妃娘娘到~淑妃娘娘到~惠宁夫人到~江昭媛到~祺贵嫔到~”
小太监尖利的唱喏声划破了宁静,甄嬛抱着襁褓的手下意识地一紧,她知道成是出事儿了,不然就算唯月和沈眉庄要来找她也不可能拉上皇后和江昭媛三个,而很有可能出事的就是崔槿汐。
她定了定神,将襁褓交给身边的浅乐,看着掀了帘子进来的五位妃嫔,赶忙敛衽施礼,道:“臣妾参见皇后娘娘、贵妃娘娘、淑妃娘娘、惠宁夫人……”
皇后盯了她一眼,只摆摆手示意免礼,便是上首坐了,唯月和端贵妃、沈眉庄各坐了下首,而江诗婧和管文鸳则是站在一边。
管文鸳毫不掩饰恶意和幸灾乐祸,尚且带着几分轻蔑。
甄嬛低着头,状似无意地看了唯月一眼,唯月皱眉轻轻摇头,指尖划过腰上玉佩上刻着的木槿花,甄嬛心底一凉,此事的严重地步到唯月也是无法的程度,依着皇后一心想要挑着自个儿的错误怎会轻易放过她?
木槿……却还是槿汐,难不成……她与李长对食一事已然事发?
甄嬛心底悚然一惊,却也是在苦苦思量若是真如她所想这般,又当如何呢?
她略略抬头,见皇后今日穿着玫瑰红水绸洒金五彩凤凰纹通袖长衣,金线绣制的牡丹花在纱缎裙子上彩光绚烂,与浅金云纹的中衣相映生辉,自然是雍容华贵的。也可见皇后即便日常装束亦是一丝不苟,克尽皇后之尊。
朱宜修端起青花流霞花盏,撇去浮沫轻啄了一口,眼里拂过几抹流光,面上只做气急之样道:“甄昭仪你方才回宫不久,又是诞下皇嗣理当好好休养,本宫本不想来你这莹心殿,只是这事儿着实过火,一个处理不当不但你没了名声,这皇上面上也过不去,加之你方才回宫,对下人约束不当,也会影响你的名声,若是再传出些疯言疯语可又是要再起波澜,本宫原也知道,故而特特拉了端贵妃和淑妃作陪,这事儿可非得给个交代方好。”
甄嬛低首微微咬唇,袖里的指甲早便陷入肉中她却恍若未觉,只恭顺道:“臣妾不知何处有失,还请娘娘明示!”
朱宜修冷哼一声,“你瞅瞅这个物事你可是识得?”她将手中的艳色璎珞掷在甄嬛脚下,甄嬛经唯月暗示心底早已有数,见此物只微微阖了眼,笑道:
“这手艺到似是臣妾宫里槿汐的手法,槿汐瞧上去倒是妥帖的,东西丢了却也不知道,待她回来臣妾自会好好教导也让她长长记性,省的东西再丢了没处寻去。”
管文鸳瞧她一眼,似笑非笑开口,“东西丢了这是小节,昭仪可莫要想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才是。”
江诗婧也接口道:“祺姐姐所言有理,这东西丢了便也算了,重要的是是在何处拾到的东西,而这东西又代表了什么,昭仪姐姐,你说是也不是?”
皇后瞧了两人一眼,算是满意,她也是不必看了唯月和沈眉庄,她们如不帮着开脱已是不错了。
“这东西是被李长贴身收好的,你也不必再想着让那崔槿汐回来再教导了,她已是被关入了慎刑司去,再不得回来,此事个中详情,江昭媛还是你说吧……”
江诗婧福身一礼,端的是恭谨谦卑,懒洋洋开口:“今日我与祺姐姐自凤仪宫请安回来,在上林苑见着了惠宁夫人带着胧月帝姬玩耍,许是帝姬开心的很身边的荷包掉了也不晓得,便是我捡了去一道上跟着,谁知帝姬被半道上走过来的宫人吓着了,一滑便撞倒了李总管身上,便是从他的腰带里……掉出这么个玩意儿”她面色似有微红的样子,掩掩唇看了皇后一眼,见着皇后无甚表示便继续接了下去,“我身边的管事姑姑恰好与崔槿汐是同乡又是同年入宫侍奉的,崔槿汐打璎珞的手法别致的很,故而一眼便认了出来……这宫女打的璎珞被一个公公贴身收着……还是这么个图案……着实是……”
她面上似有窘然,到底接不下去。
皇后也不给甄嬛接嘴的机会,只道:“本宫也知道单凭这一个璎珞也着实单薄了些,本宫今日也带着人来了便要彻查此事,未免落人口实说本宫刻意针对,还是搜搜这未央宫,若是没有也好,如若证得清白,也好让崔槿汐和李长回去侍奉。”
唯月似是有些急了便要开口说话,一边的端贵妃忙忙按住了她,甄嬛见此哪能不明白,她也怕连累了沈眉庄,便是使了个眼色,示意沈眉庄莫要开口说话。
甄嬛赔笑道:“既是如此也好,便让臣妾身边的浅乐几个带着人去搜查便是。”
“昭仪还是懂的避嫌为好。”江诗婧凉凉开口道。
“这话也不错。”皇后点头,只挥手让身边的剪秋带了人去查,还吩咐了唯月几个也派了人手去,“你们几个便也遣了人去,省的日后那些嘴里乱嚼舌根的说本宫栽赃陷害。”
“景兰,你跟去。”唯月无奈似的挥手遣了人去。
直到这是甄嬛才挨着沈眉庄坐下,一口口咽着杯里的茶水,只觉满嘴的苦涩凉意,只望莫要查出什么难以辩解的东西方好。
也不过多久,剪秋便领着人出来了,景兰几个又是站回了几位妃嫔的身后,剪秋躬身道:“便是这些了,请娘娘过目。”
那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彩锦如意六角小盒子,描了淡淡的金纹。
皇后伸手取过,打开后只略微瞄了一眼便是气的烧红了脸,“啪”地盖上,鬓边的步摇也都敲击出几分声响来。
她皱眉寒声道:“真真是秽乱后宫,你们也瞧一瞧吧。”
端贵妃瞧一眼就烧红了脸,唯月叹息着推开了,沈眉庄只接过,打开一瞧,里面堆叠着几帕柔软的丝巾,上面绣着的是春宫图,一旁的甄嬛心底到底一凉,只得在心里沉重地叹息了一声。
如此一来怕是旁人也不得不信上许多了,而这东西便是让人连嘴都张不开了。
“此事已是定局,人赃并获本宫也不得不处理了,一个个的莫说崔槿汐了,那李长是自幼服侍在陛下身旁的也是这般生事,未免上行下效,少不得按这宫规处理。”她似是气急了,语气里只端的的不容置喙,“这两日甄昭仪便好生歇着,安心养着皇子与帝姬便是了。”
皇后又转头看向已然站起的唯月和沈眉庄道:“你们两个协理六宫,本宫也知你们与甄昭仪交好,快到年下了,宫里事情繁多,你们便好生处理着,为避嫌一事,也该远着未央宫之事。”
唯月与沈眉庄自知自己再言也是无用,只得屈膝称是。
唯月盯着团花的地衣,皇后仍然不忘敲打她,竟是拿她与甄嬛相较了。
甄嬛见此也明白自己怕是对此事再无置喙之权,现下连唯月和沈眉庄都不能多说几句,皇后是铁了心要除了崔槿汐。
她恍惚忆及昔日里初进宫时,失宠时,得意时,被赶出宫落魄时,盛极时,处处都有崔槿汐的影子……她已是将舌头咬破,死死掐着手心,眼里竟是要泛出几丝晶莹来,却还是笑道:“听凭娘娘做主便是,臣妾晓得的。”
于是皇后满意点头领着五妃去了,祺贵嫔在踏出正殿时,笑着回头,娇声道:“臣妾听闻有得如何的主子便有如何的奴才,昭仪娘娘可是在佛寺里哄得皇上回心转意,连带着身边的宫女也是勾着人大总管对食儿,也不知道是不是害了人呢?起先我还不信这话,毕竟娘娘多端正一人儿啊,现在想想,可真是连昨儿个晚饭便要呕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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