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庄熠说:“你应当理直气壮地告诉他,你也是这个家的一员,既然当初让你留下来,这件事就没什么可争论的。退一万步说,你没用过他一分一毫,他也没立场来说你……刚才的话你别往心里去,他常年不在家,可能误会了什么也不一定,要是再有下次,我会让他知道什么叫做尊重。”
“我知道了。”晓晓勉强扯出一个微笑,她一直都很清楚自己的身世,庄父庄母对她的好,她也时刻铭记在心,而大哥就是她心里的那个太阳,如果不是遇到他,自己绝不会有这么好运,吃饱穿暖还能有学上,就是亲生父母在旁的女孩,也未必有这样的待遇。得到了,就会害怕失去,庄恒骂她的时候,她脑海里想着,是不是大家都这么看她,如果她做错了,马上改还来得及吗?现在庄恒因为她被打,她心里七上八下,总觉得自己不错也错了。
庄熠不知道她想了那么多,让她洗了个脸先回房间去休息,而他则回去处理庄恒的事。
…………
这边,庄父对上一脸愤恨的小儿子,突然觉得有些力不从心。
前几天他还被众人围着称道,说他养了一对好儿子,大儿子能干,小儿子出息,再过几年就可以享清福了。可今天这一幕让他意识到,他这个做父亲的太失败。
大儿子从小有主见,根本不需要他操心,小儿子从小顽劣不服管教,原以为当了兵会有出息,谁知这些年竟是变本加厉,连起码的人情味都没有了。
他重重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对小儿子说:“你那话太伤人,晓晓好歹也叫你一声哥,你不喜欢她没关系,但不该往人伤口上戳,你大哥今天脾气是冲了点,但他也是为你好,这话传到外面去,你让别人怎么看你?今天这事就这么算了,以后都收着点脾气,没什么事不能好好说的。”
庄恒听了这话,立刻暴躁地呛了声:“他会为我好?他眼里根本没我这个弟弟,为个外人就打我,从小到大我就没受过这样的屈辱,以后别指望我叫他大哥!”
“你——唉!”庄父想要骂,却发现自己骂不动了,他负手转身,脸上带着些颓唐,脚步沉重地走出了屋子。
庄母看了眼小儿子,对二儿媳说了句“等下拿个鸡蛋给他敷敷”,就要出门去,临走时看见地上的狼藉,又加了句“把这里弄干净”。
乔秀兰眼泪还没干,听了这话只觉得满腹委屈。她扭头看向自己的丈夫,满脸心疼地说:“大哥怎么能这么对你,我一直以为他是个好的,没想到……”
庄恒本就余怒未消,乔秀兰的话就像是火上浇油,他气狠狠地说:“他要是个好的,就不会连个媳妇都娶不到了,还好意思霸着新屋子,我们就等着吧,看他能横到几时!”
门外的庄熠正好听到这话,只觉得荒谬之极,他自嘲地笑了笑,转身离开了这里。
乔秀兰听了,开口劝慰说:“不管怎样,大哥是长子,我们也不好说什么。”
“哼!”庄恒不以为然,“长子又怎样,他顶了天就是个庄稼汉,以后爸妈靠谁还说不定呢!”
乔秀兰脸上闪过一抹尴尬,随即应和道:“你说的对,只要你出息了,他们就不敢再这么对你。”
庄恒心中熨帖,他握住妻子的柔荑,信誓旦旦地说:“放心吧,我不会让你跟着我受苦的!”
两人深情款款地对视了一会,乔秀兰终于想起要去给庄恒拿鸡蛋敷脸。
等她走到厨房外,发现庄熠正和庄母在屋里说着话。
“今天是我冲动了,以后我会注意的,他讲话太难听,你得和他说说,不止对晓晓,他对小琴也一副看不起的模样,我看着就来气,哪有自家人作践自家人的。”
庄母沉默了一会才开口说:“我这会都后悔让他去当兵了,要是放家里一直有人管管,也不至于现在这样,自家兄妹不亲近,难道还要去亲近外人吗?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乔秀兰听见那句“外人”,下意识认为是在说自己,她咬了咬唇,正要转身离开,不料门口传来动静,有人要出来了。她赶忙装作刚到的样子,而后就看见庄熠从里面走了出来。
两人打了个照面,乔秀兰连忙低了头,目光却一寸不落地将庄熠手里的东西看了个一清二楚——原来是个杯子,上面的小狐狸惟妙惟肖,正抱着自己的尾巴笑得开怀,她差点就以为是个雕刻品。等庄熠走过,她突然想起来,刚才打碎的小兔子,和这只狐狸笑得好像!
她目光微闪,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又过几天,庄恒的假期到了,他临走前带乔秀兰去了趟镇上,之后就匆匆回了部队。
等庄恒一走,家里原本有些凝重的气氛又恢复了正常。
庄母多了个人分担家务,但也没能闲下来,大女儿已经十六了,她得给物色个好人家。比起大儿子,她更担心女儿,女孩子一点耽误不得,年纪一大找对象就只剩下些歪瓜裂枣,她可不想委屈自己的闺女。
只是这人选怎么挑都不满意,老实巴交的青年,家里却有个尖酸刻薄的寡母;相貌堂堂的小伙,背地里粗话连篇还爱动手打人;好不容易有个知书达理的,结果是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
庄母打听了许久,都没遇到一个满意的,连李二婶都觉得她太挑了,说哪有她这样专门挑人短处的,这世上哪有十全十美的人。
庄母回过神来,愕然发现自己被儿子给坑了,不知不觉间,她把庄熠当成了参考对象,可不就看谁都觉得不尽如人意了。
这事最后传到了庄小琴耳朵里,她闹着庄母让她打消念头,说好歹让她上完高中再说。而庄母一方面找不到合适的人选,又被女儿闹得头疼,只好暂时应下等明年再说。
只是计划赶不上变化,这一年发生了一件事,彻底改变了一些人的命运!
第41章 七零年代重生
这一年知青的命运开始改变, 招工返城后,有门路的知青想方设法拿到名额, 离开了让他们生厌的农村,但大部分知青依旧看不到出头之日。
有些人插队十几年, 早已磨灭了斗志, 可日子总要过下去, 他们中大多数选择在当地娶妻生子, 对未来也早已没有了渴求。年轻一点的依旧还在挣扎, 也有人为了得到一个回城的名额不惜出卖自己,但更多的人还在束手无策。
就在这一年秋天,当农民还在田间地头忙着收获, 一则恢复高考的消息迅速在知青中蔓延, 原本的一潭死水瞬间沸腾起来。
希望来得猝不及防,可短短四十天能做什么?很多知青早已提笔忘字,当初的课本知识也忘得七七八八, 他们抱着希望,又不敢期望太过, 只能迫切地寻找复习的资料。
一时间, 田间地头都不见了知青的踪影, 他们纷纷奔走于书店和邮局,不放过一丝希望。
“爸妈,明年我也要参加高考。”庄小琴向往地说, “我想当个大学生, 去看看大城市的生活。”
庄父抽了口烟, 冷冷地打断了她的幻想:“别说你考不考得上,女孩子上大学做什么,还不是要嫁人生子,到时候都成老姑娘了,哪还有好小伙给你挑?”
庄小琴顿时垮了脸,但她不敢和庄父争辩,治好向母亲求助。
只是这一回,庄母也不站她这一边,说:“你爸讲的没错,乡下人结婚早,大家都等不得,到时候好小伙都是人家的了,要么你找个城里小伙嫁了,可城里人一向瞧不起咱们这些‘泥腿子’,乐不乐意和我们做亲家还是问题,你自己想着吧。”
庄母这话讲得很现实,农村里姑娘十八,小伙二十,大家都是比着这个年龄成婚的,更早的十五六岁也不是没有,但女孩最晚不会超过二十,再大就只能挑一些身有残疾或者年龄老大的光棍,运气好还能找个家里不错的鳏夫,但总的来说只能被人挑挑拣拣了。
庄小琴见父母都不同意,愁眉苦脸地看向了庄熠:“大哥,你帮我说句话呢!”她知道大哥一句话,顶他们十句百句。
庄熠并没有急着表态,他反问妹妹:“你考虑过将来的事吗,又考虑了多少?”
“啊?我……”庄小琴哪里想过那么多,她最多就是想着考上大学,走出农村,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是不是真的很精彩,对于未来她觉得上了大学后自然有办法解决。
庄熠了然地笑了笑,说:“考大学没问题,考上了就去读,但上完学呢?你要只是想出去看看,以后还回老家生活,就得考虑爸妈说的情况。城市和农村不一样,那里姑娘小伙结婚晚,可双方家庭更看重门当户对,你留在那没有家人可以撑腰,日子好坏只能自己琢磨。等考虑好这些,你就可以做决定了。”
庄小琴立刻沉默下来,她还真没想过这些,她向往大城市,也憧憬那里的生活,可就如大哥说的,在那里她无亲无故,一切都要靠自己,她能做到吗?
庄熠见她在思考,就没再多说什么,每个人都有自己选择的权利,他能做的只是分析利弊,这个妹妹看着嘴皮子挺利索,其实内里软着呢,心眼又太实,遇上好人还好说,碰上心思叵测的,说不定被卖了还给人数钱。
庄父对儿子这么纵然妹妹有些不满,说:“她一个小姑娘哪懂这些,出去被人骗了还不知道。”
庄熠笑笑没说话,上大学肯定比在农村种田强,但他担心小丫头太过心浮气躁,只看到表面的风光。事实上大学里并非真的象牙塔,尤其是这会刚刚恢复高考,里面什么样的人都有,心思单纯的小姑娘太容易被人骗。
庄小琴一时难以理清自己的想法,这个话题也就到此为止。
庄母顺势转移话题,说起了另一件事:“张家的儿子回来了。”
“哪个张家?”庄父没反应过来,他对家长里短的事向来兴致缺缺。
庄母王村口的方向怒了努嘴说:“就村长家隔壁那个,今天看见他家的院门开了,我路过时往里瞧了一眼,看见他们母子在抱头哭。”说到这她叹了口气,张家就这么一个儿子,进去这几年家里越发落魄了,前两年张父挨不住走了,现在就剩他们孤儿寡母。
庄父听了并不上心,说:“他家自己做的孽,也怪不得别人,回来就回来了,别祸害人就行。”
他这话不过是想到了张家人的所作所为,对他们生不起同情心来,却不料被他一语成谶给说中了!
…………
这一年的高考在冰天雪地中进行,所有想要搏一搏的知青都报名了考试。
而实际上这是最简单的一次高考,考题难度还不如后世初中生的水平。只不过十余年的断层不是说填补就能填补,即便如此简单的题目,对于那些早已远离学校的人来说,其难度不亚于登天。
那些把握住这次机会的人,迎来了人生中最重要的一次飞跃,云泥之别就此产生。哪怕只过了一年,考试的难度就大大不同,第一次考不上的,后来就更难考上,命运就像是一根交叉的轨道,错过了就彻底走向不同的道路。
泾柳村报名的知青不少,但有把握考上的只有几个,等待出通知的日子里,大家把答案一对,心里已经有了数。
大学无望的知青们只好继续拿起锄头,为了来年的口粮而努力,而确信能够考上的几个,已经开始筹备离开的行程。
过完年后,录取通知书陆陆续续发到了考生手里,泾柳村有三个知青拿到了通知书,一个周晨,一个张冬梅,还有一个去年刚来的男知青。
为了表示祝贺,村里给他们每人发了两斤白面和两个红鸡蛋,还安排了拖拉机两天后送他们去坐车。
第二天,所有知青都聚在一起给三人庆贺,有人还拿出珍藏的白酒,给大家每人分了一口,知青点里一片欢声笑语。
只是好景不长,当天夜里就出了事。
半夜三更的时候,村里的狗突然叫了起来,不一会远远近近都响起了敲门声。
“谁啊?”庄父先是被狗叫声惊醒,后头又被敲门声扰了,开门一看见外头的人还举着火把,只觉得一头雾水。
来人开门见山地说:“村长叫我们把村里的小伙集合起来,等下分头去找人。”
“找人?找谁啊,这半夜三更的,出什么事了?”庄父往外面瞧了瞧,不少人家都亮起了灯火,已经有人往晒谷场去了。
来人匆匆解释说:“有个女知青不见了,说是半宿没回来,这会知青点的人都出去找了,村长知道后让大伙一起帮忙找。”
“庄熠不在,我跟你去吧。”庄父把披着的外套穿上,朝屋里喊了声,就跟着来人往外走。
一路走去碰到了不少人,大家刚从热被窝里出来,一个个缩着脖子,口中不免带了些不满,有人抱怨说:“这些知青就是事多,半夜三更的还往外跑,真是吃饱了撑的。”
不一会晒谷场上就聚集了近百人,村长把情况说明了一下,说失踪的女知青是张冬梅,让大家去田间地头,还有河边水塘都找一找,务必要把人找到。
听说不见的是张冬梅,不少已经成家的青年都觉得怪怪的,认真算起来,他们当初都还想过要娶人家,没想到一转眼那么多年过去了。
村长说完,大家就拿着火把朝各处寻去。
然而,田间的小麦还盖着秸秆,空荡荡的根本藏不住人;河滩和水塘有的地方都结了冰,一眼望去既没有冰窟窿,也没看到脚印;房前屋后的稻草堆都翻遍了,压根不见人影……大家找遍了村子,甚至怕错过又多找了一遍,结果愣是没能找到一个大活人。
折腾了半天,不少人开始有意见了。
“你们说,这半夜三更,外头能做啥,没事不回屋睡觉,脑子没毛病吧?”
“可不是,这风跟锥子似的,我这手脚都冰了,真特么的遭罪。”
“该不会是出门会情郎吧,真要是这样,大家就白忙活了。”……
村长让大家安静,说:“你们想想看,还有什么地方能去的,张知青不是考上大学了吗,她明天就要走了,没理由这会还不回去,要真出了事,咱们也不好交代是不是?”
听到这话,刚刚还在愤懑的人也消了火气,反而开始担忧起来:该不会真出什么事了吧?
这时有人想起还有个地方没找过,就是山上。
村长一听,略微有些迟疑,夜里上山不安全,本就是条小路,加上天寒地冻滑得很,他不能为个知青把村里人给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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