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开玩笑。”被李军医质疑,季琉璃鼓起腮帮子气呼呼地看着李军医。“当归一两、甘草六钱、白芷三钱、血竭四钱、乳香三钱、儿茶三钱、紫草四钱、轻粉二钱、樟脑一钱、冰片一钱,这是熬制速愈药汤的全部药材。”
记住药方不是难事,更何况是神药的药方,李军医抬起手指着季琉璃,整个膀子气得直哆嗦。“你!你怎可将你师父千辛万苦研究出的成果占为己有?还那么轻易就告知了旁人…”
……
翻了翻白眼,季琉璃干脆地转身去看另一个伤兵的伤口,与食古不化的李军医争论,纯粹是白费口舌。李军医都认定了她是自私自利的药方小贼,那她说再多也无济于事。
从头到尾在一旁看着的孙冀、费涛、张齐家、武尚劲四人是胆战心惊。短短一盏茶的功夫,季琉璃、李军医之间由探讨到争执到互不理睬,这期间他们压根插不进一句话,如何劝二人冷静下来?
最终,直到夜幕降临,李军医未曾主动与季琉璃搭话,季琉璃如是。
“季大夫。”一整天不见踪影的甄穆兰掀开伤兵营帐的门帘走到季琉璃的身旁,语气多了份自然、惬意和欢喜。“我来带您去营帐歇息。”
“好。”季琉璃牵住甄穆兰就往帐外走,无视了营帐内的所有人。
来不及说些挽留季琉璃的话,费涛用胳膊肘抵了抵孙冀的腹部,视线看着季琉璃被门帘遮挡住的身影。“小神医这是…迁怒于我们了?”
“你说呢?”没好气地冲着费涛低吼,孙冀侧身弯腰盯着李军医的双眼。“李军医,你为何不信季大夫的话?季大夫根本没必要跟你说谎。”
“老,老朽,不是不相信。”缺乏底气的李军医勇敢的承认了自己的错误。“就是嫉妒。”
“嫉妒?”孙冀的眼角抽了抽,颈部青筋爆起。“你嫉妒季大夫个什么劲儿?”
这小老头是不是太幼稚了?就算是嫉妒季大夫的医术比他高超,都好几十岁了的人了,至于么?
“对啊,你说,一个毛头小儿,医术高超老朽就不说什么了,还自主研究了速愈药汤…”李军医撇撇嘴,喋喋不休地抱怨着季琉璃的天赋。“什么小屁孩儿啊,天赋低一点儿会死啊,这么打击人…”
……
跟着甄穆兰来到营帐的季琉璃在营帐里东瞧西望,这营帐比耶律卿的营帐小了很多。
营帐的最里侧摆放了两张木床,其中一张是崭新的木床,应该是属于她季琉璃的。
“季大夫,这是您的床榻。”甄穆兰笑嘻嘻地挽住了季琉璃的胳膊,亲昵地拉着季琉璃往床榻走。
“你不怕我了?”季琉璃想起了甄穆兰白天跟自己说话的时候是如履薄冰,眼神都不敢与她对视,现下这幅悠然自得的样子,仿佛是把她当做了多年的闺中好友。
“我不是怕你,是不知道怎么与男人打交道。”甄穆兰尴尬地抓了抓后脑勺,在原地高兴地转着圈。“现在你跟我一样是女子,我自然是不怕。”
季琉璃坐在了床榻上,倒向后方,拉过被子盖在了身上,被子上有一股淡淡的紫檀熏香味儿,很熟悉,是昨晚陪伴着自己一晚上的香味儿。“这被褥是耶律卿的?”
“是将军吩咐李奎抱过来的。”“李奎传将军的话,说季大夫初到军营,军中的被褥全部被将士们盖过,有一股臭男人的味道,他的被子很干净,没有味道。”
“噗嗤。”季琉璃在被窝中捧腹大笑。“他这是不把自己当男人?哈哈哈哈哈…哎哟,笑死我了。”
这一刻,季琉璃的女孩子脾性展露无遗,活泼可爱的样子甚是讨人欢喜。
“嘘,嘘,季大夫,小声点儿。”甄穆兰紧张兮兮地看向帐外,生怕有人听到季琉璃的话掀开门帘走进来。“别让外面的人听见了。”
季琉璃收敛了一下笑声,脸上的笑容不改,依旧明艳。“谁会听见?帐外无人,难不成耶律卿会站在帐外偷听?”
实际上,耶律卿正如季琉璃所言,正站在帐外。
刚来到季琉璃帐外的耶律卿碰巧听见了季琉璃的那句‘他这是不把自己当男人?’,无奈失笑。“也只有你小不点儿敢在背后这样嘲笑本王。”
他来营帐是想看看季琉璃对这营帐满不满意,不满意的话就随他去将军帐,看来,小不点儿很满意这个安排。
耶律卿摇摇头,心情愉悦地离开了帐外,回他自己的营帐去了。
不知耶律卿来过帐外,季琉璃、甄穆兰躺在床上畅聊闲话。
“你为何会女扮男装进入军营?”季琉璃翻过身趴在床榻上,双手撑着下巴,看着一米之外的另一张床榻上的甄穆兰。
“是师父文伯让我这么做的。”甄穆兰学着季琉璃的姿势翻过了身,讲述着自己的身世。“七岁那年,爹娘被攻占城池的敌国军人杀死,我一个人躲在城郊破庙里三天两夜,直到敌军被将军带来的兵马驱逐出城,恰巧出城采药的文伯在避雨的时候发现了在佛像后面昏迷的我。”
第十三章 懵懂少女季琉璃
“文伯知晓你为女儿身?”季琉璃很难相信,文伯会将甄穆兰带入这满是男子的军营。
不想隐瞒季琉璃,甄穆兰实话实说,文伯军营中唯一知道她是女儿身的人。“嗯,知道啊。”
“那他还带你来军医?”不是季琉璃大惊小怪,文伯这个举动无疑是把甄穆兰推到了火坑边,如若不慎失足,甄穆兰定死无葬身之地。“万一被发现怎么办?”
“师父是可怜我无亲无故。”为文伯伸冤报不平,甄穆兰眼底的情绪中蕴含着不该在她这个年纪所呈现的愤世嫉俗。“那一年,城中混乱,要是不跟着师父来军营,或死,或为娼。”
“娼,是什么?”陌生的字眼吸引了季琉璃的好奇心,季青青从未提过神医谷外的事情,偶尔讲述的改朝换代、国家君主、历史事件等,仅仅是为了让季琉璃了解尘世的现状。
“娼…”甄穆兰略显不自在的想要转移话题,季大夫就是个懵懂的少女,跟她讲娼妓,甄穆兰感觉自己会玷污了纯洁的她。“季大夫,咱们不说这个了。”
季琉璃那双炯炯有神又充满求知欲的大眼直直地盯着甄穆兰不放。“为什么不说?不能说么?”
厌恶娼妓的甄穆兰隐晦地将军中将士们经常挂在嘴边的话说出来。“一双玉臂千人枕,一张朱唇万人尝,这,就是娼。”
“我不懂。”季琉璃理解不了甄穆兰话语中的意思,一双手臂有上千人枕它?一张嘴唇有万人去尝?什么意思?
“那我就给你比喻一下。”甄穆兰思索了一下,想到了很贴切的例子,继而先问季琉璃一个问题。“你应该知道处子的定义吧?”
季琉璃还以为甄穆兰要说什么呢,原来是问她这么傻的问题…“我是大夫,岂有不知之理?”
“假如,我是处子…呸呸呸,我本来就是。”及时补救被自己差点一句话就毁掉的清白,甄穆兰正经八百地换了个说法。“我就不说人物了。”
“嗯,随你。”季琉璃不在意甄穆兰如何去说,能让自己懂‘娼’是什么意思就可以了。
“爱上一个人,与之成亲后交付自己的处子之身,这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十之七八的女子是如此。”
季琉璃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甄穆兰的这个说法她是懂了,可为何是十之七八的女子?剩余的呢?“另外十之二三,是指娼?”
“对,娼。”甄穆兰不屑地撇撇嘴,对这种用金钱换取一夜夫妻情分的做法嗤之以鼻。“说穿了,哪个男人给钱,娼就与那男人做一夜夫妻,要是那男人有钱,就与娼做几夜夫妻。若娼遇到达官贵人,一夜夫妻做好了,也许会被收作侧房或妾室。”
季琉璃关于‘娼’的疑问就快要有答案,谁曾想,甄穆兰的口中又蹦跶出这俩词语。“侧房?妾室?”
“…”看着表情比刚才更疑惑的季琉璃,甄穆兰想死的心都有了,小巧的瓜子脸重重地埋在了自己软绵绵的枕头上,欲哭无泪地在床榻上来回翻滚。“你是从山谷里出来的避世少女么?不然怎么会不知道侧房与妾室?”
“你怎么知道?”季琉璃双手使力,从床榻上撑起身子,盘腿而坐,讶异甄穆兰为何会知道自己的来历。
一语中的,甄穆兰顿时傻眼,没搞错吧,自己明明是随口胡诌的…“你真是山谷里的避世少女?”
“是啊,我是被奶奶在谷外的草堆里捡到的,十三年来未出过谷,直到几天前,奶奶逝世,我才出了谷。”季琉璃简单交代了自己的身世来历,不打算多说,她答应了季青青,不跟别人说自己是神医谷的人。“快告诉我,侧房和妾室是什么?”
接下来,甄穆兰花了一炷香的时间给季琉璃详细地说明了男女嫁娶与婚嫁后的身份位阶。
原来,众多国家的婚嫁基本相符,就拿本军所属的东临国来说。
男女婚嫁,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二者缺其一,视为无媒苟合,遭世人唾弃辱骂,终生抬不起头做人。
东临国男子为尊,允许一妻、多侧、多妾、多侍。
正妻位阶最高,必须有与丈夫门当户对的家世,总管丈夫府中的账房管理、日常采购、吃穿用度等等,包括丈夫迎娶新人。
侧房位阶低于正妻,可称为侧妻,身份家世可低于正式,为庶女,养女等,一小部分嫡女会嫁予已有正妻的男子,甘愿先做侧房。
妾室位阶低于侧房,且属风尘之辈。
侍寝为婢,位阶低于妾室,高于普通丫环,但始终是奴籍,入不了族谱。
“穆兰…穆兰?”季琉璃本来兴致勃勃地在听甄穆兰在讲话,可甄穆兰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现在是完全没了声音,睡着了?“你睡着了?”
得不到回应的季琉璃挪到床边穿好鞋子,走到甄穆兰身边看了她两眼,果然…“睡着了。”
…
“睡不着。”在床榻上躺了半个时辰仍未入眠的季琉璃翻身坐起,两颗汗珠顺着她的耳际滑落,浑身的黏腻感让季琉璃浑身不舒服。“热死了,我想沐浴。”
季琉璃下了床,穿戴好粗麻衣衫,一个人出了营帐寻找沐浴之地。
……
夜深人静,树林中的金蝉叫个不停,为闷热的夏天增加了一种让人烦躁的声音。
借着明月微弱的亮光,顺着白天跟甄穆兰一起走过的路往前走,季琉璃静悄悄地移动着脚步。
即便是深夜,季琉璃也不能保证此时此地只有自己一个人,要是不小心遇到了别人,她找不到任何借口,肯定会引起别人的怀疑。
未雨绸缪、居安思危是季琉璃的习惯。
在别人未发现自己性别的时候保持,在别人怀疑自己性别的时候隐藏。
所以,在什么都还没发生的时候防患于未然,这一点准没错!
小心驶得万年船,她在短时间内不会离开军营,可能直到战争结束之后,她才会离开。
她,放心不下这军中为保卫东临而浴血奋战的五万余众。
第十四章 夜半享浴卿昏迷
笔直前进了约二里路,不远处的一个山洞里隐隐飘散出的特有气味和白色烟雾让季琉璃惊喜万分。“硫磺味,雾气,山洞里有温泉。”
季琉璃毫不犹豫地小跑进了山洞中,跟着硫磺的味道在山洞里左拐右行。
为什么季琉璃不担心山洞中有无野兽存在?
别傻了,硫磺是野兽最讨厌的味道,也是野兽最害怕的东西。凭这一点,季琉璃就敢断定山洞中是安全的。
“哇,好大的温泉池。”站在温泉池边的季琉璃蹲下身子,用指尖触碰温泉池中温度略微偏高的池水。“这个温度…我能泡半个时辰吧?”
温泉不是随随便便就可以泡的。
有的人适合泡硫磺味重的温泉,有的人适合泡无硫磺味的温泉,有的人适合泡温度高的温泉池水,有的人适合泡温度低的温泉池水,有的人压根就不适合泡温泉。
根据季琉璃对自己的体质判断,她适合泡温度高的温泉池水,这个温泉池的水是最适合季琉璃沐浴的温泉了。
但无论何人,均得遵守一个铁律,泡温泉的时间规定在一炷香到半个时辰之间。超过半个时辰,轻则眩晕,重则昏厥。
趁着四周无人,季琉璃脱下了外衫,解开了缠绕在胸前的用来掩饰胸部特征的裹胸布条。
将衣物叠整齐后放到池边的隐蔽角落里,走下了温泉池中天然形成的白石阶梯。
被温暖的池水渐渐包围,季琉璃舒服地游到了一块巨石后,靠在因长年浸泡在温泉池中而变得温热的石壁上。“天堂也不外乎如此吧?”
空旷的山洞中寂静一片,警惕性松懈的季琉璃在舒适的池水里昏昏欲睡。
……
“踏,踏,踏,踏。”
属于男性的稳重脚步声离温泉池越来越近,紧接着传来的是男子褪去衣衫的动静。
季琉璃迷迷糊糊地张开双眼,她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有人来了?
意识到有人在场的季琉璃重心一歪,脚下踉跄了几步。“哗啦。”
巨石身后的水声令男子解开里衫的动作停了下来。
看向池中荡漾开来的涟漪,男子防备地披上了外袍。“何人在此?出来!”
男子左掌起势,运内力汇集于掌心,做好应对歹人的准备。
“好熟悉的声音。”偏着身子从巨石边探出小脑袋,见到熟悉的身影,季琉璃庆幸方才未洗掉脸上的易容膏。“耶律卿?”
“小不点儿?”耶律卿手上一松,掌心聚集的内力消散无踪,他险些就要伤了小不点儿。“你怎么在这儿?”
季琉璃缩回了脑袋,再次靠着巨石坐下,她现在想离开也不可能,她的衣服就在耶律卿身旁约两尺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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