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在关键的那几个时间点,使用她那特殊的能力让她们做出别的选择,或许事情就会完全不一样了。可是,那几个关键的时间点又在什么时候呢?
正琢磨着,堂屋的帘子忽然被人从里面掀开,王夫人亲自送夏守忠走了出来。柳五儿连忙低下头站到一边,耳边听着王夫人客气又矜持地朝夏太监笑道:“你不妨多坐一会儿,等下丫鬟们就把那两匹料子找出来了。”
夏守忠微抬着头,但是面对王夫人也不敢太过造次,“杂家就是出来传话的,娘娘还在宫里等着呢,我可不敢多耽搁。”他微微躬了躬身子,摆出谦恭的姿态,但是话里话外不脱的“宫里”、“娘娘”等字眼让王夫人不敢轻忽于他。
“公公请再稍等片刻。”她笑着做了一个安抚等待的手势,又转过脸,厉声招呼丫鬟,“玉钏儿,快去后面看看,你姐姐怎么还没把那两匹料子拿过来?”
柳五儿只好答应一声,扭身绕进回廊,朝后院走去。刚走到穿堂口,就看到金钏儿身后跟着一个健壮媳妇,两人怀里各抱着一匹料子,正紧锣慢鼓地朝着这边走来。
金钏儿额头上已经急出了一层薄薄的汗,看到妹妹站在穿堂那里,知道她恐怕是来催自己的,忙道:“这就来了!甄家送来的料子真不少,我从里面挑了两匹最好的出来……”
王夫人这时也已经看到了金钏儿,见丫鬟没耽误了她的要事,脸色这才缓和下来,从彩云手里接过一个荷包,又悄悄塞到夏守忠的手心里,“娘娘在宫里多亏了你们照顾,只要娘娘在宫里面过得好,我们家是不会亏待你们的。”
夏守忠捏了捏手里的荷包,脸上笑意更盛,“娘娘在宫里一切都好,夫人只管放心……”说着,看了两眼金钏儿手上捧着的料子,就告辞里去了。
他一走,王夫人就回到屋里,又把几个丫鬟都叫进来,“彩霞去前面看看,什么时候老爷回来了,就请他进来,说今儿娘娘派人传了话出来,我有要紧的事要找老爷商量。”
“金钏儿,你去凤丫头屋子里看看,什么时候她得空了,让她进来一趟……对了,刚刚宝玉过来了没有?”
金钏儿忙道:“过来了,我看太太您正和夏太监说话,就没让他进来。二爷喝了一碗茶,就回老太太那边去了。”
王夫人点了点头,“这事如果让他知道了,也只有高兴的。等下你从凤丫头那里出来,去宝玉那边传我的话,就说娘娘有意让宝玉和她们姐妹都住到园子里去,让他这些日子表现好些,别惹了老爷生气。”
金钏儿抿了抿唇,遮掩住唇边的一点喜气的弧度,福了福身子,“是,奴婢这就过去传话。”
彩云听王夫人的话里没提到贾环,不由得有些失落。
柳五儿睨了她一眼,又见王夫人脸上露出些若有所思地疲态,又像是在担心什么,就凑过去坐在脚踏上,轻轻帮王夫人捶腿。在经历过鸳鸯的那一世之后,她现在做起这些事来简直驾轻就熟,态度也是透着些亲近孺慕,却又不会显得轻狂——拿捏地恰到好处,“太太,娘娘见了这园子,心中恐怕只有高兴了,又想着不要辜负了家中长辈的一片心意,这才说让二爷和姑娘们一起住进去——在娘娘眼里,二爷还是个小孩子呢,就算和姑娘们之间有些不避讳的地方,也是天真烂漫,不夹杂别的什么。”
她见王夫人面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又没有打断她的话,才继续道:“只是二爷也渐渐大了,就算家里的亲戚姑娘们自持身份,可也难保那些丫鬟们生出别的心思来。”
王夫人神色一动,看向柳五儿的视线中也带上了几分认真,“你的意思是……”
柳五儿垂下眼眸,若无其事地道:“奴婢只是想着,太太一心都系在宝二爷身上,娘娘在家里真正能依靠的,也就这么一个兄弟——自然都是希望二爷能好的,即便是老爷,虽说每次见了二爷都没几句夸奖,但是心里不看重这个儿子,还能看重谁呢?”
王夫人缓缓点了点头,“是啊,我就是怕宝玉一住进园子里,心就给玩散了。老爷待他严厉,那都是盼着他好呢!这件事老爷可能心里并不认同,但是又不好逆着娘娘的意思办事。如果到时候宝玉真的玩野了,在老爷眼中恐怕就……”
柳五儿抿了抿唇,之前穿成晴雯的时候她就这么觉得了,等又经历过鸳鸯的一世,知道了后面发生的那些事之后,就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贾母和王夫人都很看重宝玉,但是她们对宝玉的溺爱也太过了,什么都由着宝玉的性子来。而——虽然不知道具体时间,但是在关于金钏儿的这个任务中,关键字还是在“调情”这两个字。她可不觉得他们两个有胆子在晨昏定省的时候当着王夫人的面调情,那件事或许就发生在白天,那么,只要在白天把宝玉给支出去,或许就能把这件事情消弭。
既然已经坚定了自己的思路,柳五儿就笑着劝起了王夫人,“奴婢记着,自从去年秦家相公去了之后,二爷就没去过家学了……”
王夫人神色一动,“是啊,那时候秦家那孩子死了,宝玉心情郁闷,老太太就没让他再去上学了。眼看着这已经过了大半年了……”
后面的话,柳五儿没有再说,而是继续安静又轻柔地为王夫人捶腿,任由王夫人陷入沉思之中。
***
当天晚上,王夫人和贾政好生商量了一番让家里的姑娘们和宝玉住进园子里的事,贾政虽然有些不悦,但是既然这事是元春的谕命,也知道遵从。第二天一早就差人去回禀了贾母,又把贾家的三位姑娘,还有宝玉叫了过来。虽然没叫贾环,但是他正掐着时间过来给贾政和王夫人请安,就也把他留了下来。
宝玉走进王夫人的院子的时候,脸上还有些惧怕和不情愿,脚步也拖拖拉拉的,几个丫鬟正站在廊下,看到他的模样都觉得有些好笑。金钏儿更是熟稔地过去拉着他的手,悄悄笑道:“我刚新擦了胭脂膏子,你还吃不吃了?”
柳五儿看来这番景象,更觉得自己的猜测或许没错:当着主子们的面,金钏儿就算再轻佻张狂,能说出来的话也不过就是这样——虽说若这事发生在别人身上,或许也算得上是一桩罪过,但是宝玉可是粘在丫鬟们的身上长大的少爷,吃丫鬟们嘴上的胭脂更是从小到大都改不过来的毛病。别说贾母和王夫人,就连贾政现在都能做到视若等闲了。
那么,金钏儿和宝玉又是说了些什么话,才让王夫人听到之后勃然大怒,非要把金钏儿撵出府去不可呢……
就在她正琢磨这件事的时候,宝玉已经磨蹭进了屋子,外面站着的丫鬟们相视一笑,又三三两两地凑在一起说起了小话。
又过了一会儿,忽见堂屋的帘子一掀,宝玉从里面走了出来,朝着金钏儿吐了吐舌头,就欢快地蹦下台阶,一溜烟地跑远了。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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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玉钏儿(3)
柳五儿之前想着,等宝玉去家学上学了, 整日不在家, 或许自己就能松快一些, 没有必要时时刻刻地盯着金钏儿了。
没想到王夫人看起来厉害,办事效率却并不高, 直到过了二月,宝玉和府里的姑娘们都在大观园内住了几天了,宝玉去家学上学的事也没能定下来。柳五儿不禁好奇, 难道王夫人对宝玉的重视和期盼只是嘴上说说而已?要不然怎么会如此放任宝玉在家里胡混, 完全不觉得他应该去考功名?
贾家就算有爵位在, 但是也不是世袭罔替,到了贾赦这一代已经降低了官职, 若是等到再下一代……而且, 就算还有世袭的官职, 也世袭不到宝玉身上, 就连蒙荫制度,等蒙荫到宝玉身上的时候, 也不剩下什么好差事了。如果再不想着读书考功名, 那么宝玉还能有什么出路?
王夫人当初能培养出一个贾珠来, 可见也是有一定见识的,怎么到了小儿子身上,反而被蒙蔽了双眼呢?
这种“怨念”, 在某天他就在王夫人屋子的里间,先是吃了金钏儿唇上的胭脂, 又硬拉着彩霞,非要彩霞陪他说话之后,已经有些不受柳五儿自己的控制,险些就要爆发出来了——王夫人可就在外间坐着和凤姐说话呢,最近天气渐热,里间和外间之间只隔着一层薄薄的珠帘,宝玉这都不怕被自己的亲娘看到,还能有什么惧怕?
但是,更让她感到有些不自在的,却是金钏儿的“不拒绝”。她一边恨铁不成钢地那眼睛瞄着姐姐,一边倒了杯茶给宝玉送过去,试图帮正被宝玉拉着、夺不出手的彩霞解围。
忽然,只听“哎哟”一声,柳五儿心里一惊,连忙放下手里的杯子去看扭头去看,只见宝玉正滚在炕上,满脸是油,口中一个劲儿地喊“疼”。满屋子人都吓了一跳,王夫人和凤姐也进来查看,又忙着叫丫鬟过来帮宝玉擦洗。
金钏儿更是满脸焦急地就拿着帕子过来,看着宝玉脸上的伤又是心疼,又自忖没有那个身份,也不敢在王夫人和凤姐面前露出太多情绪来。
柳五儿这才想起来,宝玉确实在王夫人屋里受过一次伤,之后又接连发生了魇镇的事,在她穿成晴雯的时候,还跟着宝玉过来在王夫人屋里侍候过一阵子呢。
虽然明知道这件事还没有完,后面还有更大的风波在等着,但是等把宝玉送回怡红院之后,柳五儿还是悄悄松了一口气。
***
等到宝玉和凤姐魇镇的事情闹腾完,已经进了四月,柳五儿记得金钏儿投进似乎是端午节之后没几天就发生的事,那么金钏儿被撵出去的日子必定就在端午节之前,四月到五月初之间的这一段日子——不只晴雯,就连鸳鸯的记忆中,都没有确实金钏儿被撵出贾府的时间,她也就只能凭着蛛丝马迹推断出一个时间了。
因为那件事就发生在这段时间之内,最近柳五儿可是半点都不敢放松,几乎每天从早到晚都盯着金钏儿——除非金钏儿领了差事出门,不然她就要确保金钏儿一直在她的视线范围之内。
好在一整个四月都平安无事,到了四月底,元春又遣了夏守忠出来,一是赏了端午节的节礼出来给贾府送来,二是另有事情吩咐让贾政王夫人去办。待夏守忠去了,众丫鬟们忙着收拾从宫里赏下来的东西,王夫人差人叫来凤姐,把元春让她们五月初一到初三去清虚观打醮三天的事说了,凤姐想了想,就道:“这可是件热闹是,咱们家的姑娘们整日都闷在家里,不如借着这个机会,带她们出去逛逛,也松散松散。”
一时凤姐去了,不一会儿又叫人来回禀,说是不只姑娘们,贾母听说又这等热闹事,也来了兴致,想要那天一起过去呢。
王夫人一听贾母要去,只好亲自安排这事,不过她自己却怕到了那天元春又派人出来吩咐传话,因此并不一同前往。
等到了晚上,贾母又差人来问,说王夫人屋里若有丫鬟想去逛的,也可以跟着一起。金钏儿听了这话就大为意动,柳五儿却想着这一次出去应该不至于发生什么无法挽回的事,她这些天一直精神紧绷着,也有些累了,再加上王夫人不跟着过去,身边的几个大丫鬟也不好都不在,因此就自愿留下来。
王夫人见她这样,反而对她更多了几分看重。
***
初一这日柳五儿虽然没跟着一起出去,但是初二、初三、初四这三天却也不得消停。不知在清虚观内发生了什么,第二日贾母就不过去了,宝玉又和黛玉闹了别扭,两人大吵一架,闹得贾母和王夫人都出面了,也还是没能劝住。
直到初四上午两个人才和好,眼看着第二天就是端午节了,柳五儿越发不敢掉以轻心。这日好不容易宝玉和黛玉的事闹腾完了,王夫人到底心疼儿子,又不敢明着责怪贾母偏心,心里本就压着一口怨气。待吃完午饭,就躺在凉榻上,让金钏儿过来给她捶腿。
柳五儿不敢走远了,只坐在堂屋里的冰山边上,一边扇着扇子一边闭目养神。
正昏昏欲睡间,忽然听到门口有些动静,一睁眼,刚好看到宝玉正掀帘子走进来呢。他往里间瞟了一眼,正准备往里走。柳五儿却忽然心中一凛,顿时清醒过来,却又不敢动静大了吵醒了王夫人,于是就笑着朝宝玉招手,又给他打眼色,“太太正睡觉呢,你怎么这时候过来了?”
宝玉的心思还放在里间,听到她的话却也不好不回答,就过来也压低了声音,道:“天气热,老太太正睡午觉呢,姐妹们也都不得空闲,我就过来太太这边看看。”
他一边说,还一边那眼睛瞟着里间,“看你姐姐这个样子,都快盹着了……等我过去闹她起来。”一边说,一边蹑手蹑脚地往里间走去。
柳五儿在心里合计着,那件事情恐怕就应在今日了,若是此时在不行动,任务恐怕就要失败了。
她连忙丢了扇子,也跟在宝玉身后进了里间,宝玉已经走到了金钏儿身后,轻轻摘了她耳朵上的坠子,金钏儿这才被惊醒,见是宝玉,不由得抿嘴一笑,又指了指王夫人,摆着手让宝玉出去。
宝玉却有些不舍,看了看王夫人,就从自己的荷包里拿出一枚丸子,塞到金钏儿嘴里,还趁机抚了抚金钏儿的唇瓣。
金钏儿唇间噙着那枚丸子,斜飞着眼尾睨着宝玉,只看得宝玉心里痒痒的。他一把拉住金钏儿的手,凑近她耳边,悄声道:“我和太太讨了你,咱们在一处吧……等太太醒了就讨。”
他这话虽然说得声音小,柳五儿站在里间门口也听不大清,但是眼前这愈发旖旎暧昧的气氛她却看得一清二楚。她心里一急,也顾不得顾忌正在午睡的王夫人了,走过去一拽宝玉的袖子,硬拉着他稍微往后错了半步,离开了金钏儿的颈项间,才用不大不小地声音道:“二爷,太太正午睡呢,有什么事,等太太醒了再说吧。”
话音刚落,王夫人就翻了个身子,睁开眼,“是宝玉来了?”
柳五儿见王夫人眼中并没有惺忪之色,恐怕是早就醒了,刚刚宝玉和金钏儿间的私语,也已经被她听在耳朵里——幸好刚刚金钏儿并没有开口说话,王夫人又朝里躺着,两人间的动作并没有见着。不过,为了以防万一,她还是紧盯着王夫人的双眼,不住在脑海里想着要让王夫人改变的念头:“不要赶走金钏儿,不要赶走金钏儿……”
幸好,王夫人只是翻身坐起,问宝玉过来到底有什么事情,宝玉见王夫人醒了,也没胆子真的提向王夫人讨金钏儿的事,随口拿话敷衍了几句,王夫人也没有心思和他计较,很快就被转移了注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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