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钏儿当下也有些心虚,不好意思再站在王夫人面前,就找借口出了屋子。
柳五儿这才松了一口气——无论这件事到底是不是在这一天发生的,只要过了之前听说金钏儿投井的那天,自己这一世的任务恐怕就成功了十之七八了。这样想着,她就拿起了一旁的扇子,站在王夫人身后,一边打着扇子,一边心不在焉地听王夫人和宝玉说话。
王夫人细细问了宝玉中午在贾母屋里吃了什么好菜,待宝玉说了,又问了他一些日常起居方面的事,让他回去告诉袭人,想着每天给他吃宫里新赏赐下来的补身体的丸药。说完了这些话,才打发宝玉出去了。
宝玉一走,王夫人的脸色瞬间就沉了下来,柳五儿一眼瞅见,又不由得替金钏儿和自己担心起来。好在王夫人并没有责怪金钏儿的意思,不等柳五儿再次想着使用那特殊的能力,就呢喃着开口:“玉钏儿,你说,宝玉是不是真的该出去上学了?”
柳五儿心中一动,知道这是之前自己在王夫人跟前说的那几句话起了作用,于是悄声道:“奴婢只是想着,二爷多是走萌荫的道路,到底不如科举之路那样清贵,咱们家几位姑娘都是爱看书的,我也听她们说过什么‘腹有诗书气自华’,二爷多读读书,到底是件好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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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玉钏儿(4)
那日之后,金钏儿自己也消停了好几天, 好在她并没有意识到那天柳五儿是有意进去闹醒王夫人的, 因此也没有疑心自己的妹妹是不是“有意”坏了自己的“好事”。
又过了几日, 这日几个丫鬟服侍着王夫人用过午饭,王夫人又让人去叫了周瑞家的过来, 主仆两个在屋里说着最近家里的事,彩云和彩霞都一早就出了屋子,金钏儿留在里间站在冰山后面扇着凉风, 柳五儿就拿了个小杌子, 坐在屋子门口, 靠着门板发呆。
距离端午节又过去了几日,之前这个时候, 金钏儿已经投井死了, 这一世却还好好的, 依旧在王夫人房里当差。柳五儿心下合计着, 自己这一世的任务恐怕是已经完成了,只是时机还不到——或许是完成得还不够完美, 起码金钏儿和玉钏儿这辈子都还没有个结果, 因此自己还依旧停留在玉钏儿体内。
可是, 这一世金钏儿、玉钏儿全家人都在贾府当差不说,有金钏儿在,玉钏儿也不好撇下姐姐一个人另谋出路。但是看金钏儿、还有白家人的意思, 却是完全没想过要出府另谋生计的,都觉得只要在贾家当一辈子小管事、甚至若有那个造化, 能出一个府里爷们身边服侍的姨娘,就是最好的出路了。
对于他们这样根深蒂固的念头,柳五儿也无力改变,在说了几次得不到回应之后,索性也就认命,只想着完成任务、再混过这一世就完了。
正这么胡思乱想着,却见一个小厮飞奔着跑了进来,一边跑还一边大声喊着:“太太,不好了!”
柳五儿正想喝止,定睛一看,恰好认出正是常跟在宝玉身边的茗烟,她心里一沉,忽然想起自己似乎忽略了另一件事也是在这个时间点前后发生。不等茗烟往下说出更多,她就以更快的速度跑进了堂屋——是的,只看茗烟惊慌失措的脸色,她就已经猜到发生了什么。
“太太,您快去前面看看吧,老爷要打死宝玉呢!”
王夫人蓦地站起身来,厉声道:“你胡说些什么?刚才就听见外面大呼小叫的……”
柳五儿忙指了指外面,“是宝二爷身边的茗烟来了,说老爷在书房的院子里把宝玉按在凳子上,正拿板子打他呢,已经打出血了。”
王夫人伸手捂住胸口,想要赶着出去,又一个踉跄,金钏儿和周瑞家的连忙过去扶住。王夫人摆了摆手,吩咐周瑞家的:“你快去差人把这事告诉老太太,不然可就耽误了。”之后就扶着金钏儿的手,飞快地朝外书房走去。
柳五儿也怕王夫人到了前面再气坏了,想着在这个时候,恐怕丫鬟的安慰也起不到什么作用了——在贾政或是王夫人心里,丫鬟毕竟是下人,平日里心情好的时候,或许还会问一句丫鬟们的想法,但是到了这个时候,丫鬟们和桌子、椅子也就没有什么区别了,是不配和他们进行平等的交流的。
若想劝住,或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在精神上安慰到王夫人,还是要同样是主子的人出面才行。
这样想着,她就拉着已经赶回来的彩云彩霞商量,“不如咱们去后面告诉一声吧,琏二奶奶也好,大奶奶也好,三姑娘也好,不拘哪个,也好和太太有个照应。”
彩云彩霞此时也已经慌了神,她们的身家性命、地位尊崇都系在王夫人一人身上,而王夫人在这府里安身立命的根基,除了势大富足的娘家之外,最根本的还是在宫里为妃的元春和嫡子宝玉——说宝玉是王夫人的命根子,这可一点都不假,若是一个亲生儿子都没有,王夫人的未来又能依靠谁呢?
因此一听宝玉要被贾政给打废了,她们首先想到的除了王夫人之外,还有自己的命运。而“贾政给了宝玉一顿毒打”这件事本身也是一个非常不好的幸好,贾政一共就两个儿子,如果宝玉真的不行了,那日后当家的就会是贾环。彩霞虽然待贾环颇为亲善,贾环对她也并非没有情谊,但是她也不能笃定自己以后就是贾环的人了。
万一在贾环真得了势之后报复起来……
这几个人之中现在只有柳五儿还算得上淡定,她的提议听着也很有些道理,彩云和彩霞几乎就没有什么思考能力了,就依着柳五儿的话,留下彩云在家里看屋子,彩霞跟着柳五儿去别处通知主子们。
彩霞去了凤姐的屋子,柳五儿却进了园子,李纨、迎春、探春三人住得邻近,过去知会一声倒也方便。
她先去告诉了李纨,李纨一听也有些心急:宝玉虽然只是她的小叔子,但是她嫁过来的时候宝玉年纪还小,算是她亲眼看着长大的——比起她的亲生儿子来在情分上也不差什么。更何况,宝玉代表着王夫人的根基,也同样是荣国府内二房一脉的根本。贾母偏爱宝玉,同样也就会看重二房。她的亲儿子贾兰可是二房的嫡长孙,虽说日后少不得一份家业,但是若二房本身能得到更多,也就意味着自己的儿子以后能分到更多。
这样想着,李纨二话不说地就出了稻香村,又问柳五儿:“太太现在已经到了前面书房了?”
柳五儿道:“应该已经到了,彩霞已经去通知琏二奶奶了,我现在去告诉三姑娘一声。”
李纨不觉顿住脚步,“我跟你一起去找探丫头吧。”
柳五儿来不及多说,就和李纨一起去了秋爽斋。秋爽斋内,迎春刚好也在,正和探春坐在窗根下面下棋呢,见她们两个来了,都有些诧异,正准备招呼,李纨却急急地说了宝玉挨打的事,探春和迎春听了也吓了一跳,匆匆忙忙起身,跟着她们一起出了园子,往前面书房去了。
等她们几人终于赶到前面书房的时候,王夫人正扑在宝玉身上,抱着宝玉哭呢,口中还不停喊着贾珠的名字。别人尚可,李纨听到王夫人提及自己的亡夫,一时悲从中来,过去和王夫人一齐哭了起来。
甚至贾政都被她们两个牵动了心肠,满脸颓然地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像是被抽光了力气一般,甚至眼角也滚下两行泪来。
这边正闹得不可开交,外面又传来一阵急促地脚步声,却是贾母被两个健壮的媳妇搀着,又气又喘地走了进来。
贾母这一来,王夫人就像是有了靠山一般,哭得更加情真意切。贾母骂了贾政一通,又过来看宝玉的情形,这一看之下才知道为什么家下人这么急着找她过来,又怕宝玉这次是真的被打坏了,想起往日祖孙两个相处时的温情,不由得也流下泪来。
见贾母哭了,王夫人又怕贾母一时伤心之下哭坏了身子,那宝玉在这个家里可就更没有依凭了——连忙和凤姐一左一右地劝解了一会儿,待贾母好些,才让人用春凳抬着,把宝玉送到了贾母房里。
宝玉挨打,这在贾家自然不是小事,虽然被直接送到了贾母房里,王夫人也要寸步不离地守着儿子,柳五儿她们既然已经跟在王夫人身边了,自然不能在这时离开,只好也在贾母屋里站着等着。
一时大观园里的姑娘们也都听到消息赶了过来,怡红院的丫鬟们也来了几个,眼看着贾母的上房里都有些站不下了,柳五儿就拉着金钏儿和彩霞出来在廊下站着。
彩霞倒是无所谓——因为和贾环关系好,她平日里也多避着宝玉,此时宝玉身边又有主子们围着,就算有些端水投手巾的差事,也都由贾母身边的丫鬟抢着做了——就连宝玉身边的袭人都插不下手去,她们站在屋里也找不到卖好的地儿,或许还碍眼碍事,还不如出来站着。
然而金钏儿却有些不大愿意,她心里或许还想着能凑到宝玉身边,表现给贾母、王夫人看呢。
柳五儿把她的反应看在眼里,自然能猜出她的那些小心思,却也不愿意说破,只是悄声劝道:“咱们去外面站着吧,你看她们都在那里围着,连袭人都没地儿站,我刚看她好像出去了不知道做什么去了。咱们在这里干站着也没什么意思,反正这屋里也开着窗户,若等下太太要人了,咱们再应着就是了。”
金钏儿心里还有些不愿意,柳五儿就拉着她的胳膊硬是把她拽了出来。金钏儿的心思她虽然知道,但是更清楚姐姐的傲气,她之所以这么看重宝玉,还是觉得王夫人铁定会把自己给了宝玉——长辈指过来的丫鬟,和长辈明确赏了做屋里人的大丫鬟还是不一样的,金钏儿瞄着的,是宝玉身边除了正房奶奶之外的那个第一人的位置。
虽然谁都知道袭人也是预备日后给了宝玉的,但是她毕竟现在还只是个普通丫鬟,没有那一层名分可以依仗。
柳五儿还记得似乎就在这件事发生之后不久,袭人的身份就隐隐上了一个台阶,在宝玉还未娶亲的时候,就是他身边当之无愧的“第一人”了。虽然这一世金钏儿没有因为自己的不小心而被撵出贾府、甚至投井自尽,但是她可不认为这意味着金钏儿有可能截了袭人的胡,爬到那个位置上去。
既如此,那她就只需要别让金钏儿钻了牛角尖、越陷越深也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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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玉钏儿(5)
兵荒马乱了一下午,快到晚饭的时候, 贾母和王夫人才让人抬着宝玉回了怡红院, 王夫人又跟着进去探望了一回, 才带着丫鬟们回了自己院子里。只是终究放心不下,不到一个时辰的功夫就轮番叫丫鬟们去探了三、四次, 最后索性让人把袭人叫了过来,询问宝玉可醒了,有没有吃什么, 现在谁守在一旁服侍……
袭人似乎心里也正存着事, 趁着周围人少, 就跪在王夫人面前,掏心掏肺地说了一番话, 柳五儿等丫鬟站在堂屋里只隐约能看见一点里间内的情形, 没有王夫人的吩咐, 她们也不敢骤然闯进去, 除了正在屋里伺候的彩云之外,竟没有人知道袭人和王夫人到底说了什么, 只说得王夫人两眼含泪, 感动到了十二万分。
又过了一会儿, 袭人才擦干了眼泪,手里拿着两瓶子香露去了。虽然面色如常,但是眼中盈着的喜气却瞒不住别人。
金钏儿起先还没觉得什么, 到几个丫鬟下去吃饭的时候,彩云像是闲谈似的跟她们说起了刚刚的事, “袭人劝的确实也都是好话,又刚好说到了太太的心坎里,我看太太的意思,是从心眼里看重了袭人,还说就把宝玉交给她了——依我看,也是袭人的造化了,正巧赶在这个时机上。”
她一面说,一面拿眼尾扫着金钏儿,柳五儿也去看姐姐,只见金钏儿默默低头吃饭不说话,脸色却很阴沉。
当着彩云和彩霞的面,金钏儿自然不会说什么,但是在柳五儿看来,金钏儿的心事瞒不过她,自然也瞒不过日日共事的彩云和彩霞——就连王夫人,恐怕都心里有数,只不过金钏儿在她眼里并不甚重要,她就算知道了金钏儿的那点子想头,只要没做出什么丑事,也就不会给予什么反应。
或许在王夫人看来,丫鬟们都看好宝玉,是再自然不过的事,甚至代表了二房一系在府中的地位。水涨船高,丫鬟们必然是更看好二房上位,所以才会一心都系在宝玉身上,而不是惦记着贾琏,或是别的爷们。
这里面当然也有不同房头的关系在里面,王夫人可以赏丫鬟给自己的儿子,却不好把自己房里的丫鬟赏给侄子,这说出去可不太好听,就像邢夫人就算再喜欢宝玉,也不可能把自己的丫鬟送到宝玉身边服侍——更不用说只是面子情了。但是,如果她们中的某些人,真的和这些爷们有了首尾,只要这件事能在大面上抹平,这些豪门贵妇们也不会不通这个人情,应拦着屋里丫鬟们的晋升之路。
而之所以贾府的丫鬟大多都瞄准了宝玉使劲,归根结底,还是她们更看好宝玉的前途。
当然,或许和凤姐之威也有关系、但是——在名利面前,老虎的胡须或许都有人敢去拔,更不用说凤姐就算再厉害,在一家之主贾琏面前,也不得不有所让步了——不然平儿又怎么会有如今的地位?
因此,丫鬟们会对宝玉存在这样那样的心思,说到底还是因为贾母和王夫人明里暗里的纵容。不过到了现在,既然眼看着袭人的身份就要定了,在宝玉成年、成亲之前,出于对未来宝二奶奶的尊重,短时间内他身边是不可能再进新人的了。
特别是:眼下看来,虽然贾母和王夫人各有心思,但是未来宝二奶奶的人选不是宝钗就是黛玉,这两个人平日里也都住在大观园内,有些事可瞒不过她们。她们或许可以容下从小就在宝玉身边服侍的袭人,但是如果除了已经在大家的默契中有了名分的袭人,还要在她们过门之前另赏人,那可就会生出不被尊重的感觉了。
这道理柳五儿能想明白,金钏儿、彩云等大丫鬟也不一定就看不透。虽然当下没说什么,但是晚上回了姐妹俩自己的房里,金钏儿就忍不住露出了真实情绪。好在还没有吐露抱怨,柳五儿见她情绪还好,就由她自己消遣去了。
***
之后几日,宝玉借着养伤,没少生事,这天又说想和什么汤,凤姐特意让人做了,王夫人又让柳五儿端着汤给宝玉送过去。刚巧莺儿过来寻宝钗,宝钗又说让她去宝玉那边帮着打络子,于是两个人就结伴往怡红院那边去了。
事关宝玉,莺儿当然不敢怠慢,一路上就几次三番地在柳五儿面前提起宝钗的好来,柳五儿知道她的心思,也不搭那个话茬。
等到了怡红院,宝玉刚喝了两口汤,就有不知哪个傅家的姑娘派了两个嬷嬷进来给宝玉请安。这傅家的少爷原是贾政的门生,有个妹妹,蹉跎到了二十三岁还待字闺中,这次派家里的嬷嬷过来,明面上说是请安,实际上也不无别的意思在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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