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去就出去吧,反正也不是多么过分的要求。
但是,这位福三爷做事可真是一如既往地令人费解啊……
福康安问了半夏一些冯霁雯这几日的情况,又问可需要什么珍贵难寻的药材之类,若有他能帮得上忙的地方,只管开口——说话间又生怕有人会误解一般,张口闭口挂着傅恒府的名义和立场。
半夏只是摇头。
她很清楚,冯霁雯现在并不缺这些。
也并不……需要这些。
福康安有些失望自己帮不上忙,却只能点头。
临走前,傅恒夫人还是没忍住亲自进了内间看了一眼昏迷中的冯霁雯。
她动作小心翼翼地将自己贴身带着的白檀木手串放在了冯霁雯枕旁。
“菩萨保佑。”
傅恒夫人轻念了一声,目光停在冯霁雯苍白羸弱的面容上一刻,便禁不住红了眼眶。
“可怜的孩子……”
她拿帕子轻轻按了按眼角,便站起身,脚步极轻地出去了。
秦嫫将人送出琉璃阁,折身回了里屋。
“夫人……都走了。”
秦嫫在床边轻声说道。
冯霁雯这才睁开眼睛,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来。
她方才险些就装不下去了。
几日下来,探望的人不断,直将她的负罪感都给逼出来了……!
……
☆、661 大结局(三十五)
春江居内,洛河正在屋内替冯英廉施针。
冯舒志带着小厮跟王志行在院子里的石桌旁坐着说话。
“和夫人一定会痊愈的,你放心。”王志行安慰着好友。
冯舒志脸色有些奇怪地“唔”了一声,点点头。
“老太爷如今已经能认得出我来了,想必很快也能大好了。”王志行笑着说道,他还是改不了对冯英廉的称谓。
“是啊。”冯舒志道:“洛大夫也说了,祖父恢复得极好,最迟下月,应当就能完全康复如初了。”
他说到这里也有些高兴。
王志行向来眼皮子活,心眼儿也多,又了解冯舒志的脾性,眼下见冯舒志这般轻松,仿佛和夫人中毒一事并未如何影响到他一般,不由纳起闷儿来。
他刚想问些什么,却见冯舒志对他招了招手,有些神秘兮兮地道:“你附耳过来,我有话要对你说。”
王志行疑惑地伸出了头。
冯舒志的声音只有两个人能够听得到,王志行仔细地听罢,眼睛越瞪越圆。
“真的假的啊?”他吃惊地问,眼睛里隐隐又夹带着一丝欣喜的神色。
“我岂会骗你!我都打探清楚了,才跟你说的。”
王志行欣喜地道:“若果真如此的话,兄长兴许便能长留京中了!”这只是他的一个心愿,更重要的是……兄长心里盛着那么多的苦楚,不愿与人敞开心扉,若真的遇上了心意相通的女子,成家立室,这自然是天大的幸事、好事。
可那位姐姐既然都点头了,又有和大人和夫人从中间亲自搭桥引线,兄长怎么偏偏没点儿表示呢!
这就让人有些着急了。
兄长是在担心什么吗?
要不然让父亲来想办法?
不行……兄长对父亲的芥蒂如此之深,若是到时让兄长知道了父亲插手,万一起到截然相反的效果,到时可能反而还会弄巧成拙。
而且,父亲的脑子里装得全部都是直来直去的东西,根本派不上用场。
王志行一双眼珠子转得飞快,仔仔细细地琢磨着。
……
和珅今日从军机处回来的极早。
近来因冯霁雯为保护十五阿哥而身中剧毒昏迷不醒的缘故,朝中同僚不管是真心也好假意也罢,轻则对他出言安慰,重则还处处帮衬着他。
同在军机处里的阿桂大人更是接连数日揽下了大多公务,每每太阳还未落山,便催着他回家歇息,照看夫人。
刑部和税关衙门里的下属们也都变得极为贴心起来,非要紧之事绝不来打搅他。
如此之下,和珅每日归家,便换上常服倚在床头陪着冯霁雯养伤,跟她说话谈心,怕她无趣,偶尔让丫鬟们将棋盘摆到床边来,陪她走上一局。
但冯霁雯对下棋兴趣不大,和珅也担心下棋伤神,故而只是偶尔为之。
更多时候,是他拿着一本儿她感兴趣的书籍,一字一句地念给她听。
她身上的毒虽然已经由洛河解过了,昏迷不醒只是对外的说法,但受伤是真,身体虚弱更是真,所以很多时候和珅念着念着,她便倚在他的肩上、或是伏在他的腿上就那么睡着了。
和珅今日寻来了一本《虞初新志》,换下官服之后,笑着跟她说:“今日去翰林院时,纪大人给我的。翰林们忙着修四库全书,近日刚巧搜罗到不少有趣的杂录,这回夫人倒是不必担心没有解闷之物了。”
冯霁雯今日却不怎么想听故事。
她向和珅问起了外面的一些事情。
金佳氏那日在养心殿被伏诛之后,皇上两日未有早朝,满朝上下一时也是人心惶惶,明里暗里都不敢提及当晚养心殿之事。
“这几日皇上龙体渐渐恢复了。”和珅以闲聊的语气说道:“皇上常常提到十格格,看得出这位刚出生的小格格很得圣心……”
汪黎芸平安生产,诞下了一位小格格。
养心殿出事那一晚,皇上枯坐至天明,天明之际,东方朝霞漫天,入目绯红,将整座紫禁城都笼罩在一片祥瑞之下。
正是此时,应亭轩终于传出了婴儿的第一声啼哭。
据当时在场的宫人说,这婴儿哭声嘹亮有力,就连远远守在应亭轩外面的小太监都听到了。
消息禀到养心殿,高云从说了一堆吉祥话,“……产婆说了,如惇嫔娘娘这般难产的,母女平安还是同一例呢!可见小格格生来不凡,是个极有福气的!想来也是陛下的福运使然。”
乾隆望着殿外天边少见的祥瑞之景,脸上终于有了一丝喜意。
这位十格格出生当日便被逾制封为了和硕公主,皇上又亲赐了乳名,并晋惇嫔为惇妃,可见对这个幺女的珍爱程度。
“当晚若不是夫人带着产婆冒险入宫,惇妃只怕无法顺利诞下十格格。”和珅笑着说道:“皇上也几番提过了,要重重嘉赏于你。”
只是现在乾隆只当冯霁雯剧毒难解,生死未卜,故而尚未落实。
“……还有夫人不顾自身安危救下十五阿哥。现在外面暗下都在传,若非夫人英勇,此时生死难断之人恐怕就是十五阿哥了。”
如今的十五阿哥,可不是往日的十五阿哥可比的。
世人都知嘉贵妃谋逆被诛,十一阿哥永瑆被囚于宗人府。而十五阿哥虽然相对年幼,但也不算小了,且近来常被大臣称赞其“忠直赤诚”、“胆略不凡”……
最近接连数日,更是由皇上准允,已经开始在早朝旁听百官议事。
这形势谁都看得明白。
所以,冯霁雯救下的,或许已经不单单只是一位普通的皇子那么简单了。
“这下好了,只要咱们循规蹈矩……”冯霁雯环着和珅,倚在他胸膛前,安心地道:“我便不担心了。”
说起来很没有出息,她一直担心着和珅的未来。
她不想眼睁睁地看着他跟历史上一样,成为下任皇帝的眼中钉。
事实上,和珅已经不止一次地让她看到了改变,他现如今是一个虽圆滑却有原则、虽狡诈却仍然对错分明的人——他有了极明确的人生目标,也承诺绝不会让她担心受怕。
☆、662 大结局(三十六)
冯霁雯自然相信和珅。
她只是无法太过于相信别人。
但现在都好了。
有了这次“救命之恩”在,她跟和珅在永琰心中又多了几分信任和亏欠。
退一万步说,有朝一日,他哪怕真想恩将仇报的话,那至少也要顾及一二。
这下后路也算是留足了。
和珅自然知晓她的用意。
她不是横冲直撞的人,更不会为了任何人都会不顾惜自己的安危。
归根结底,她最想救得并不是十五阿哥,而是他。
她说得那些‘预言’他无法想象,但他很确信眼前的人为了给他留有一个相对稳妥的以后,究竟设想了多少、付出了多少。
“这些本该由我来……”和珅既感动又心疼地拿下巴蹭着她柔软的发顶,轻声说道:“若非是有洛神医在……你要我如何是好?”
如今想来,他尚且后怕。
当晚太医声称此毒他们解不了,他几乎是失控一般抱着冯霁雯回到霁月园,求洛河出手医治。
当时他仅有一个想法……
若是她当真因此去了,他一个人只怕也无法独活。
他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儿女情长到如此地步。
这甚至是‘不值得鼓励的’、‘不理智的’、‘没出息的’、‘偏激而愚蠢的’……
可是,他一心如此。
仿佛她早成了他身体最重要的一部分,根本由不得他去思考、去选择,而是本能使然,非此不可。
“我原本想着,那一箭射在十五阿哥身上,他年纪小,只怕撑不住。我到底是大人了,再不济也只是受一遭罪而已,可谁知道那箭上有毒啊……”冯霁雯贴在她身上,半真半假地咕哝道:“早知如此,我才不挡呢。”
这可是大不敬的话。
和珅却笑了,道:“这话叫十五阿哥听着了,只怕要暗叹一声人心不古了。”
冯霁雯闻言忍不住也笑。
二人相互依偎着,感受着对方的温度,皆是心满意足。
“爷——”
“嗯?”
“新宅子竣工了吗?我想去看看。”
“差不多了,这几日在移植花草。最近有刘全儿在盯着,先将库房里的一些东西搬过去。”
冯霁雯笑着点头。
和珅又说:“各院摆设,皆是按照夫人的喜好来的。待夫人的伤养好了,咱们一起去看看,有哪里不喜欢的,我再让人立即换下来。”
冯霁雯唇边的笑意更深了,仰起脸看着他点点头。
……
两日后,冯霁雯中毒得解,自昏迷中醒来的消息传了出去。
半夏松了一口气。
这些日子每个人见了她都要问夫人的情况,问她这毒究竟如何才能解,甚至百般请求她一定要尽力而为——可和夫人的毒在从宫里回来的那天夜里,已经解得干干净净了!
她分明知道,却要逢人便将事先拿好的台词演上一遍。
她是最不擅长撒谎的,可这是和夫人的意思,她又不能拒绝。
她问为什么,和夫人只说:本身这毒就难解,还原一下真相而已啊。总而言之,不能让别人觉得我好得太轻易了。
她还是没能听太懂,脑子里有许许多多的为什么,可她爹似乎听明白了,还说了一句: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夫妻俩还真是如出一辙——什么都要算计得彻彻底底!
说完之后,还有些担忧地看着她。
半夏觉得最近每个人都奇奇怪怪的……
……
天气一日|日地热了。
冯霁雯的伤势大致已经痊愈。
午后,她坐在院中的秋千上吹风纳凉,看着不远处池塘里的荷刚结的花苞,粉白色的尖角高高崭露在碧油油的荷叶之间,花茎孑然幽直,清丽淡雅。
净雪卧在冯霁雯脚下,睡得正香,发出轻微地‘呼噜呼噜’的声响。
小仙守在一旁。
正堂廊下,小茶手里捏着一封信,走到了小醒身边。
“给我的?”小醒看着她问。
“对啊!”小茶嘿嘿笑了两声,道:“是小舅爷给我的,小舅爷说——是钱先生写给你的!”
小醒一愣之后脸色大红。
她一时恨不能捂住小茶的嘴!
一边有些慌张地环顾左右,又看向冯霁雯的方向——冯霁雯隔得远,似乎没听清方才小茶的话,此时正有些疑惑地看着两个丫头。
小醒脸上更烫,却还是飞快地将那封信从小茶手里抽了出来。
而后,转身就进了屋子里。
冯霁雯立即八卦地招来了小茶。
小茶当即将信的来源说了。
冯霁雯一边惊讶,一边交待小茶不要说出去。
“奴婢自然知道。小舅爷也交待了奴婢要保密的,只是太太问,奴婢才说的!”小茶一副自得的模样说道。
冯霁雯点点头。
虽不知钱应明这封信里头写得是什么,但是……钱应明为什么要找冯舒志从中转交?
难道是拉不下面子找琉璃阁的人?
或是怕找一些不牢靠的人,再传出去不好听的话?
冯霁雯觉得如此一想,倒也说得过去,便也就没放在心上。
晚间,小醒犹豫再三,还是抓着小仙的手去了无人的耳房里。
“你帮我看看……这句话说得是什么……”
她将一张信纸展开,声音压得低低地,脸色为难地说道。
她本想一丢了之,想着有话为什么不能跟她直说,还偏要绕弯子写信,可到底……没舍得丢。
可她认识的字实在太少了。
但她又总不能找夫人帮她看……这样的事情本身就上不得台面,更何况她也不好意思。
思来想去,她抱着试一试的想法找了小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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