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在夫人身边学过一些简单的字,小仙也比她好不了哪里去,两个人七拼八凑地一起琢磨着信上仅有的一行字。
“我……应明,生……非你……”小仙皱着眉说道:“这第二个字应是钱字,也就是钱先生的名字。”
小醒点着头,问:“那这几个字呢?”
小仙摇摇头。
她已经尽力了……
“还用问吗!真被你们这些小丫头给累死了,猜也猜得出来是什么了——”门外忽然走进来了一道人影,秦嫫有些恨铁不成钢地道:“显然是‘此生非你不娶’啊!”
☆、663 大结局(三十七)
小醒被吓了一大跳,“您、您怎么偷听别人说话呢……”
她羞愤极了,可心跳却蹦的极欢快。
“你们又没关门,我哪里是偷听?”秦嫫笑着说道:“钱先生这回都写信表意了,看来得赶紧将消息传回英廉府,好让庆伯抓紧时间准备嫁妆咯……”
“您可别胡说!”
小醒咬着唇,逃也似地跑开了。
今晚夜间无需她当值,她便回了房间,洗漱罢,躺在床上,将那封信折叠整齐重新放回信封里,而后藏在了枕头下面。
她拉过被子,遮住了弯弯的唇角。
第二日,钱应明也收着了一封信。
送信的人又在专业跑腿的冯舒志。
听说信是小醒托冯舒志给他的,钱应明心下觉得有些不对劲,没急着让冯舒志走,而是当着他的面先拆开了信。
待看见信上那一排字之后,钱应明眼神不由一滞。
这是……
此生非他不嫁?
直白到让人觉得有些肉麻。
他心脏快跳了几拍,但理智让他很快就冷静了下来。
“这信究竟是谁写的?”钱应明看着冯舒志的眼睛里含着审视的意味。
冯舒志不由地愣住。
他表现得如此天衣无缝,究竟是哪里出了差错,竟让钱先生一下子就察觉到了!
“且不说这件事情根本不符合她的脾性。”钱应明皱着眉说道:“单说这字,根本不是她能写得出来的。”
冯舒志恍然了一下。
大意了。
他或许应该让刚学会写字的阿团来写才对!
“还有。”钱应明有些忍无可忍地说道:“……小舅爷至少不应该署上自己的名字吧?”
现在的孩子,做事也太不谨慎了吧。
即便他甘愿被骗,可做得如此明显,真的让人很难配合。
冯舒志张大了嘴巴,看着钱应明送到他眼前的信纸。
他竟然……习惯性地在右下角落了自己的名字……
怎么会忘了是代替别人的身份在写信啊!
这么想来,好像昨天给小茶的信……也是如此。
这件事情被他彻底给搞砸了!
他该怎么跟志行交待?
“小舅爷为何要欺骗钱某,还请如实相告。”钱应明皱着眉问道。
事已至此,冯舒志也无力再多去隐瞒,便将好友给供了出来:“……是志行想撮合钱先生跟小醒姐姐,拜托我这么做的。还有,同样的信,小醒姐姐昨晚已经收到了一封。但想必也已经知道是假的了……”
钱应明闻言想要扶额。
“志行是如何得知这些的?”
“我说的……”冯舒志低着头小声地承认道。
“那……你又是从何处听来的?”钱应明有些凌乱了。
“这件事情暗下常有人提,不难得知……”到底是探听别人的八卦,冯舒志的语气十分心虚尴尬。
钱应明面色古怪了好一阵。
是谁传开的?
夫人治家向来严谨,按理来说不该闹得人尽皆知才对。
但眼下的重点不是这个——
方才冯舒志说昨晚小醒已经收到信了,虽然这信显然是假的,但到底是志行捅出来的篓子,他还需尽快跟她解释清楚才行。
钱应明立即找去了琉璃阁。
正在心不在焉地做着针线活的小醒听到消息,将东西放下,整理了衣裙和钗环便赶忙出去见他。
二人来到琉璃阁后方的一处竹林前,钱应明才开口。
“昨晚那封信,你都知道了吧?”
小醒点头,道了个“嗯”字。
“其实我也没想到会闹出这样的事情来,你别介意。”钱应明有些歉然,又有些微微的失望。
失望这件事情做得太不谨慎。
但凡可信一些,或许……
说到底,他还是没有勇气。
小醒只当他是觉得私下写信有些不合体统,当即道:“无妨,我知道有些话你当面说不出口。”她昨晚想了一夜,觉得两个人都这么犟着,不是办法,面对面的时候,总要有一个人先说出来才行!
那封信给足了她开口的勇气。
“我知道你思虑缜密,当时未有一口答应,有很多原因。”小醒看着他说道:“王大人的事情给你带来了很多影响。我知道依照你的性格,必然想过要远离京城,可你终究没走,这不是已经足以说明你心中尚有挂碍吗?”
“我……”
对上她坦诚的眼睛,钱应明不知道该说什么。
小醒又讲道:“你这样心气儿高的人,必然想要先立业,可是……夫人常常说,人生苦短,未来不可预知,许多事情等不得,理应珍惜眼前。”
钱应明的心跳快了几拍。
说话间,小醒攥紧手指,鼓起勇气向他走近了一步,道:“我出身卑微,也不金贵,什么苦都吃得……更何况,你有学问有才识,还怕难以谋生吗?我今年十八了,再不嫁……就不好听了。”
钱应明从没想到她会对自己说这些话。
直白地……让他手足无措。
但不知为何,这样的她,这样的话,陡然间将他心头萦绕多日的疑虑全部都打消了……
他只觉得前所未有的轻松。
又很忏愧。
她一个女子尚且做得到,看得开,他却缩手缩脚。
“这些话本该由我来说才是。我此般景况,应该由我来打消你的疑虑才是……”
得了他这句话,小醒心底忍不住雀跃了起来。
“我懂!你幼时那样的经历,必然要比寻常人更加瞻前顾后一些。”
钱应明心底的感动更深了几许。
只是……她好像误会了什么。
“昨晚那封信,是志行的主意,我起先并不知情。”他笑着解释道。
小醒脸上一阵红白交加,顿时觉得方才的勇气仿佛成了笑话。
本以为是他先表了意,她才……
合着竟然是她自己想错了!
她羞愤难当,转身欲走,却被钱应明一把抓住了手。
“信虽然是假的……可话却是真的!”他连忙说。
“那……”小醒迟疑着,不敢去看他的目光。
“我稍作准备,便将此事告知大爷和夫人,择日……去向庆伯提亲!”
凉风自二人耳畔穿过,钻入翠绿欲滴的竹叶间,引得一阵沙沙地微响。
小醒低着头,许久才轻轻“嗯”了一声。
……
冯英廉的呆癔症彻底痊愈了。
可老爷子因此留了个“毒舌”的后遗症。
冯霁雯发现他脑子虽然好使了,也不犯糊涂了,可他变得真的很喜欢吐槽别人!
“舒志这段时间毫无进步,这字写得不好看,不,难看极了,活像是瞎子拿树杈儿瞎胡划拉的一样。”
“摊上钱先生这个女婿,你庆伯他日后有得受咯。”
“真不是我说你们俩,成亲都快两年了,怎么还没有动静?若真有什么毛病,尽早让大夫帮忙看看,好生调理调理,不能讳疾忌医啊……这话本不该我来说,可你们自个儿都不操心!”
“我真的不想看见那个姓洛的老头,偏偏他救了我一遭,我还不能跟他一般见识,哎,人生在世,确实很艰难。”
“……”
诸如此类的话,每日几乎人人不可避免。
好在老爷子前几日已经回了英廉府,皇上有旨意,他不日便要官复原职,冯霁雯如今是不容易再听到那些催她生孩子的话了。
可是,又有另外一个人开始催了——
和珅很正经地跟她说,现在伤也养好了,是时候该考虑一下生人的问题了。
是,不是人生问题,而是生人问题。
她好几次都觉得是自己听错了……毕竟怎么可以有人污得这么一本正经!
于是,她近来每晚‘不得安宁’,偏生他次日清早仍是能精神百倍地去上朝。偶尔兴起,白日里也不能幸免。
对于这样没羞没臊的生活,冯霁雯只有一句话可说——年轻真好。
他们注定也要像所有的人一样老去,不再年轻,可现在很好,以后也会很好。
只是‘好’的方式不同。
归根结底,只要两个人在一起,不管做什么,苦也好,甜也罢,都是值得开心的事情,因为这些经历都将是宝贵的。
“夫人,大爷回来了。说是在前院遇到了洛神医,此刻正在偏厅说话呢,让夫人您也过去——”小仙进来传话,打断了冯霁雯的冥想。
她到前厅时,发现不光是和珅和洛河,和琳与半夏也都在。
“既然人都到齐了,那我就开始说了。”洛河以一种宣布大事的语气说道。
和珅与冯霁雯都点头。
和琳则是跟半夏互看了一眼,皆不知是怎么回事。
“当初我出手医治冯英廉,你们可是答应了我一个条件的,没忘吧?”洛河看着和珅夫妻说道:“现在人已经医好了,你们也是时候履行承诺了。”
和珅笑着道:“神医但说无妨。”
冯霁雯等着洛河往下说。
“我的条件就是——”洛河语气郑重地开口,“我要和琳,娶我的女儿过门。”
“……”
厅内除了洛河之外,四个人脸上的表情顿时凝固住,寂静无比。
大家心情各异,但均是震惊非常,一时都说不出话来。
这太突然,也太直白了。
“怎么不说话了?该不是想反悔吧!”洛河看着和珅与冯霁雯,戒备地说道:“我知道你们狡猾,可是别想用到老夫身上来!若不然,我有一百种法子让你们后悔!”
☆、664 大结局(三十八)
他刚要再说些什么镇场子的狠话来,却见一旁的和琳陡然站了起来,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有些结结巴巴地说道:“洛……洛伯父此言当真吗?君子一言,说话算数,您可、您可不许反悔啊!”
说句不要脸的话,他自从弄明白自己的心意之后,就想着要娶半夏为妻了。
可他看得出来洛伯父好像没有那么满意自己,所以一直不敢贸然开口,唯恐被一口拒绝,没有转圜的余地。
谁知道……天上竟然掉馅饼了!
洛伯父不仅愿意把半夏嫁给自己,而且还主动提出来。
哈哈!
他不会是在做梦吧?
他这一副唯恐自己‘卖不出去’的模样,让洛河也有着一瞬间的震惊。
请问到底是谁在算计谁啊!
半夏则是久久无法说话,待反应过来之后,立即就红着脸低下了头。
和珅眼底已盛满了笑意。
“既是当初立下的承诺,我们自然不敢反悔。而且结亲之事,最重要的是娘家一方满意,洛神医愿意让令千金下嫁,这是我们求之不得的荣幸,又岂会生出不同意的想法来?”
和珅一席话说得洛河十分满意。
这态度还差不多。
和珅看向和琳说道:“希斋,今日当着我跟你嫂子的面儿,你必须保证日后好生对待洛姑娘。他日若敢欺负了人家,别说洛神医,我第一个收拾你。”
“我怎么会……不用大哥动手,我自己也不放过自己!不对,我说了不会欺负半夏的,我保证!”和琳话都说不好了,显然是因激动所致。
洛神医毫不见外地点点头,脸上的神情越发满意了起来。
虽说他拿定了主意不管和珅怎么说,哪怕阻碍再多,他也一定要想法子促成此事,但这种事情若是能顺顺利利、和和美美的,那自然是上中之上啊!
冯霁雯原本这几日还跟和珅商量着问一问和琳的意思,也好想个说法婉拒阿桂府隐约透露出想结亲的意思,谁知洛河竟赶在前头提出了这么一个‘条件’。
虽说事出突然,但如此一来,冯霁雯自然也是乐得轻松,真心高兴。
“那,此事就这么说定了。”洛河一锤定音了。
半夏拿有些嗔怪的眼神看了他一眼,但小姑娘生性纯良,虽觉得此事她爹做得让她一个女儿家在中间身份尴尬,但是……她心底甜丝丝地感觉又在告诉她,这是好事,大家都高兴,她再不好意思,也不能做出口是心非、破坏气氛的举动来。
她强忍着要跑出去的冲动。
今日洛河的目的只是将此事定下,求一个心安,至于其余的,他并不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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