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开口了,“到我怀里来。”
他终于不再压抑自己,选择拢住这团光,他放纵了自己的妄念,为自己可悲凄惨苍白的人生留住最后一团光。
真好啊,崔洵沉迷在温暖之中,越过那条线之后,他很清楚自己,再也回不去了。
所以,日后只能一起了。
第40章
苏怡安在被崔洵抱进怀里时,又一次接到了他的邀请。
“你要不要和我合作?”
言犹在耳, 但苏怡安依旧没能给出回应, 她选择了逃跑, 唇上还留有他突然亲吻留下的痕迹。
后日就是献美宴,冷宫那里, 她决意不再去。
崔洵吓到了她, 同时也让她心生妄念, 如果可以,她很想逃离现在的命运, 但前路阻碍重重,后路断绝, 她即便想选, 也再无腾挪辗转余地。
更何况,崔洵的所作所为吓到了她。
摸着再无痕迹的嘴唇, 苏怡安目光茫然, 崔洵他, 为什么。
她没得出答案, 因为她看不懂崔洵这个人。
大事当前,苏怡安再无多余的心思去揣摩崔洵这个人如何,她所有心神都放在了筹备献美宴上, 此战她只能胜不能败, 无论是为了死去的家人抑或者是活着的阿惟和自己。
但令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预想好且筹备许久的献美宴到最后并未成行,反而惹得帝王大怒, 牵连了宫-内外一干人等。
那是献美宴前一天,所有一切都在紧锣密鼓进行中,苏怡安在柳贵妃宫中荷塘畔的偏殿里做最后的舞蹈训练。
她太紧张了,这两日都吃不好睡不安,频频出错,惹得柳贵妃很是不虞,张口训-诫她好几次,然而情形依旧未改。
到最后,或许是担心影响宴会效果,惹得炎平帝不喜,她好言安抚了几句,遣退那些平日里盯得极紧的宫女与嬷嬷们,让她安静休息,顺便,还会让宫外传进来阿惟的消息,好安她的心。
焦灼等待的时间里,苏怡安心慌意乱,最后只好用练舞来摈弃杂念,安定心神。
然而,她等来的不是带来弟弟消息的小宫女,而是兴味盎然笑容别有深意的五皇子。
安静的偏殿里,五皇子缓缓走近,“果然,我的眼光很是不错,苏姑娘着实是个让人印象深刻的美人。”
苏怡安退开两步,神色冷漠的躬身行了一礼,“见过五皇子殿下。”
“怎么说都在本殿下府上住过几日,苏姑娘何必如此冷淡?”五皇子笑道,“今日本殿下进宫是为了替令弟送书信,毕竟你们姐弟久不相见,不止苏姑娘想念弟弟,令弟每日里也是时常挂念姑娘的,得空了就要问上几次,姐弟之情深让本殿下是颇受感动。”
提到阿惟,苏怡安不免有些激动,“多谢殿下送信入宫。”
她焦灼等着五皇子将阿惟的消息给她,然而五皇子却漫不经心极了,在殿中找了个位置坐下来,优哉游哉的品起了冷掉的茶水,“难得见面,苏姑娘不同我说上两句,满心只想着弟弟,当真是让本殿下失望,这信嘛……”
五皇子掏出袖中那封厚厚的书信,轻声一笑,“端看姑娘对本殿下的心意了。”
苏怡安很讨厌五皇子,和他送她入宫无关,她纯粹是讨厌这个人看她的恶心眼神,当然,谋不轨案他牵涉其中也是理由。
从崔洵口中明白这桩惊天血案的来龙去脉之后,苏怡安对所有姓姬的就产生了浓重厌恶,五皇子作为仅有的她接触过的几位姬家人,恶感更甚。
看着对方那暗含淫-邪且不怀好意的神色,苏怡安有些气短,她想要阿惟的书信,但却又忌惮畏惧痛恨着眼前的人。
见她面上神色凝重却不动分毫,五皇子挑眉笑了,“苏姑娘,我也不难为你,到底你是要献给父皇的女人,本殿下不会碰你,但你若是想要书信,同样也得拿出诚意来。”
“殿下请说。”苏怡安戒备警惕,动了下脚,随时准备唤人或者逃跑。
五皇子托着下巴好整以暇道,“明日-你不是要为父皇献舞吗,既然如此,一支舞换一封信好了。”
他晃晃手里那封信,“不过,苏姑娘最好跳得好一些,务必尽善尽美,否则这信,可能打哪儿来打哪儿去。”
苏怡安看着那封信,沉默一瞬,然后应允,“好,我跳,希望殿下说到做到。”
想要弟弟的消息和信件,但苏怡安同时也是在努力挑战自己,明日-她将要面对的只会比今日更让她难以忍受,如果此时都做不到,那以后任何一切都是空谈。
她身上还穿着红色的舞裙,苏怡安闭上眼,深深吸一口气,想着弟弟,想着家人,想着宣国公府满门的哀鸣与红色,睁开了眼睛。
为献美宴筹备的舞蹈是柳贵妃寻人精心编制,足够美,同样足够诱-惑与震撼,她打的就是将人献给帝王固宠的主意,自然下了极大功夫。
此刻,苏怡安平日里的苦练成果全都显露了出来,五皇子看着这支静默的舞,缓缓坐直了身体。
很早之前,他就觊觎苏怡安的美色,否则不会千方百计将人弄进府里,然而美人没尝到,被柳贵妃临时截了胡,他心里更是惦记。
今天他来本只是想过个眼瘾,在父皇之前欣赏一下这遗憾错失的美色,但只能说美色惑人,迷失心智把持不住自己也是理所当然。
等他回神时,已经强硬的掳了那迷人心智的美人捂着嘴往殿内拖,两人磕磕绊绊倒在了软榻上。
苏怡安是真被吓到了,和崔洵那次几乎不可同日而语,她被五皇子死死捂着嘴无法出声,每一丝挣扎都如泥牛入海不可撼动。
又一次,她明白了自己何等软弱无力。
等听到清脆的衣物撕扯声时,她眼睛里已经蓄满眼泪,极力躲避着五皇子毫无章法的肆意亲吻。
那种被触碰到的感觉,让她恨不得拿刀捅死面前的男人,再割掉身上被碰到的地方,甚至压抑不住想要去死的念头。
等她终于趁着对方松手的空隙喊出救命时,身上的五皇子被人重重拽开,一脚踹到了地上。
“逆子!”炎平帝怒到极致的声音在偏殿内响起。
苏怡安顾不得擦眼泪,抱着被撕破的衣裳立刻躲进了离面前这些人最远的角落里,惊恐犹存,余悸未消。
“父皇!父皇饶命!”回过神来的五皇子心知不妙,几乎是毫不犹豫的立刻跪下请罪,声音里尽是惊惶懊恼与后悔,“儿臣只是一时被迷了心智,并非有意!”
他一迭声的求饶,末了像是终于想到什么,怨毒刺骨的视线射向了苏怡安,“是她!是这个女人蓄意勾-引儿臣,儿臣今日入宫本是为了探望母妃,但受贵妃娘娘所托,从宫外替这女人捎带了一封亲生弟弟的书信,谁知道这女人为了让儿臣庇护幼弟,便蓄意行勾-引之事……”
五皇子滔滔不绝的解释着,将所有一切尽数推到了苏怡安身上,尤其是字字句句里不离蓄意勾-引,倒打一耙-玩得是炉火纯青。
炎平帝咳得厉害,看五皇子这个儿子的眼神更是不善。
作为一个和兄弟们争过皇位且争夺成功了的胜利者,他太清楚眼前是个什么情况。
五皇子说的这些他信吗?如果他信这龙椅御座就轮不到他来坐,然而女人和儿子之间选一个保一个,这是个再清晰不过的选择。
觊觎自己父皇的女人,传出去这个儿子是再不可能登上大位,但同样极损帝王的颜面,炎平帝如此爱面子的一个人,决计不容许这等丑闻传出。
看着窝在墙角里梨花带雨神色惊惶的美人,炎平帝对儿子的怒气更深。
这是一个和崔洵一样危险的陷阱,但危险的同时却又太过动人,他自认自己不会栽在女人身上,所以将这样动人的美人的命运玩弄在掌心之中才更有成就感也更刺激。
他知道自己已经老了,然而对帝王来说,最不愿承认的就是衰老。
儿子们一天天渐渐长大,一个比一个年轻有力,越发显得他颓唐可悲,无论是女人也好权势也罢,乃至外面这万里江山,他都不舍得放手。
但他不舍得放手,却不意味着没有人觊觎抢夺。
五皇子他会处理,但眼前这个本该肆意享用的美人,也到了该处理的时候。
至于五皇子的那些说辞,无论是他蓄意沾染君父的女人也好,还是苏怡安心机深沉假作勾-引也罢,这都让炎平帝深深地感到不虞。
她活着,呆在这个宫里,就是对他权力与威严的挑衅,是会让他颜面有损的存在,所以,虽然可惜,但苏怡安是时候和苏家那群人一样去死了。
“五皇子,酒后失德,禁足府内一年,罚俸三年。”炎平帝撩着眼皮,压下喉间咳嗽沉声道,“苏氏宫女,赐白绫。”
这番处置一出,一直紧跟在炎平帝身边的崔洵霍然抬头。
从今日出现在这里起,崔洵就一直在压抑自己,无论是喉间的血腥味也好,还是掌心的刺痛也罢,他都在努力压抑自己的憎恨与怒意。
从撞破五皇子欺辱苏怡安的场面起,崔洵就已经替这位皇子想好了碎尸万段的结局。
炎平帝那一脚踹得太轻,他恨不得亲手将这人的心肺都掏出来。
然而此刻他更担心躲在角落的苏怡安,她被吓得厉害,抱着自己躲在角落,像是这样做就能隔开所有伤害。
他看得出,她在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然而收效甚微。
甚至,她一直在试图挪动自己,视线紧盯着炎平帝不放,似是想要用那些嬷嬷们教导的手段来获取帝王的怜爱与心疼。
崔洵想,她真的是很努力了,然而,她的本性注定了她做不到。
如果可以,他更想过去给她依靠或者拥抱,至少,别让她在此刻还想着去讨好谄媚帝王,祈求来日能成功复仇。
然而,他们谁都没想到,炎平帝会决意处死苏怡安。
“陛、陛下——”听到那句话的苏怡安知道她此时必须努力自救,否则她将会死在此处,无论是阿惟还是家仇都将彻底灰飞烟灭。
她承受不了这个结果。
她努力回想着嬷嬷们的教导,试图用惹人怜爱令男人心动的神情来让她的仇人改变主意,她此刻早已什么都不在乎,只要能活下来,即便是此时立刻献身帝王都毫不犹豫。
炎平帝是真的很遗憾,当看到眼前那少女泪光盈盈的动人模样时。
然而,无论何时,他心中最重的终究只是自己,没有人能越过他自己。
“可惜了。”他叹息一声,打算离开。
只要他活着,永远不缺貌美的女人,但损及他的颜面,就只能以死谢罪,无论她是不是无辜。
此刻再待下去只会让他心情更差,所以早些离开让人处置了她也是正好。
只不过炎平帝刚走了两步,就被身边随侍的崔洵扑通一声跪地拦路,“陛下,奴婢求陛下饶过苏姑娘性命。”
崔洵这一举动让所有人意外,炎平帝停下脚步,看着眼前拦路的人冷声道,“崔洵,你这是替她求情?朕想知道,为何?”
崔洵俯身,额头触地,语气诚恳极了,“回陛下,苏姑娘对奴婢有救命之恩,恩人如此,奴婢只求偿还救命之恩。”
这话让炎平帝眯起了眼,他看着眼前这个平日里十分得用的青年,神情复杂。
明远侯府被抄家灭族后,崔洵遭受的一切,他一直很清楚,若非他当时游学在外,又有许多大臣苦心求情留崔家一条血脉,他不见得能活下来。
然而,世事奇诡,留下性命的崔洵最后到底绝了崔家血脉。
他面上申斥处罚不懂事的儿子,其实根本不将这一切放在心里。
等崔洵苦心孤诣的爬到他面前妄图求一条生路时,他看热闹般,将人放在了身边。
这只是他心血来-潮时的一场游戏或乐趣,等玩够了看腻了,自然也就抛开了。
后宫之中担心崔洵罪臣之子身份的人不少,每个都频频在帝王耳边啰嗦,提醒他小心崔洵心怀异志,提醒他小心安危。
对此,炎平帝腻味得很,不过一个区区崔洵,他还掌控得了,即便放在身边,这人也不能损及他分毫。
他能满足的,只有他看戏的乐趣,或者偶尔拿他阉人的身份打趣作乐,看着天之骄子一朝跌落泥泞被人轻贱践踏,当真是不错的消遣。
虽然将崔洵这个危险人物放在身边,但炎平帝也从不失警惕。
对炎平帝来说,他自来惜命得很,江山,权力,美人,他哪一样都还没享受够,怎么舍得将自己的性命置于险境。
然而,渐渐地,他过足了瘾,也腻味了崔洵的存在,随着崔洵逐渐展露才华切切实实为他办妥了几件事之后,他想要杀掉他。
做阉人奴才的崔洵,他可以容忍他活着,但聪明有脑子的崔洵,不能活。
最近,他很多次都想找机会杀掉崔洵,他的聪慧和隐忍让他佩服震动的同时隐隐心忧,这样一个人,一旦放虎归山,只会成为心腹大患。
然而,他到底养虎为患,轻易不能杀他,他早已在朝野内外将崔洵立成了靶子和榜样,有太多朝臣盯着他和崔洵,不能容忍他在如此侮辱轻贱勋贵之子后再暗害他的性命。
被自己的妄自尊大和极端爱好颜面的性情坑了的炎平帝,只能被迫暂时隐忍,更何况他金口玉言在前,还当众允了崔洵一个恩典,处置起来更得慎重。
此刻,崔洵跪在这里求他饶过苏怡安性命,炎平帝突然有了新的想法。
他看着跪在身前的崔洵,温声开口,“既然是救命之恩,那确实该偿还恩情,但崔洵你当知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朕金口玉言下的旨意,可不好朝令夕改啊。”
炎平帝的意味深长听在崔洵耳朵里,可谓是意图昭昭。
他又行了一礼沉声道,“陛下,此前您曾经亲赐奴婢一个恩典,今日事关紧急,奴婢厚颜,求陛下允了奴婢用这个恩典换回苏姑娘性命。”
“如此,倒也可以。”炎平帝视线落在神情怔楞的苏怡安身上,莫名一笑,温声道,“知恩图报,古来佳话,既然如此,那朕就饶过苏怡安性命了。”
“不过,”炎平帝话音一转,看着苏怡安道,“你既救了她性命,那日后你们同在一处也不错。”
“苏怡安,”炎平帝出声唤人,“朕将你赐给崔公公做对食如何?”
苏怡安看着弯腰垂头跪地的崔洵,视线慢慢对上炎平帝,这个仇人的眼中写满了恶意与玩味,似是十分期待她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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