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吧。”他拎着胖老鼠的尾巴,递到她的面前。胖老鼠左右晃着,口角冒出一点血,模样可怖极了。
霍清怡嫌恶至极,小脑袋直往后缩,又用小爪挥着。这个呆瓜,她如今是猫身,但她本质是人,怎么会吃老鼠?
“难道不吃生的,要烤熟了吃?”玄清自言自语,但见她直摇小脑袋,微微蹙起剑眉,“不吃老鼠啊?”他是知道的,在山崖下时,她的膳食一贯精致,要么是肉粥,要么是鱼粥,还会喝些补品,否则又怎会胖了一圈。
但如今黑灯瞎火,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且又有追兵在,他哪有功夫给她弄精致的膳食?何况,他也不会做呀!
霍清怡委屈叫道:“喵呜呜……”她很饿,肚子咕咕直叫,心里不禁又想到萧湛堂,有他在时,她总是很舒心,被照顾得很好,在衣食住行方面从不曾被苛待。
玄清皱眉,但想到自家陛下的嘱咐,只得无奈道:“我去找鱼,但若是找不到,你便不准再闹。”
幸运的是,他真寻到一条河流,且里面有手指长的鱼,不幸的便是,他完全不会烤鱼。
“喵!”霍清怡恼道,望了望一半没熟一半烧焦的鱼,便将小脑袋一扭。没有佐料也罢了,竟烤成这样,那烧焦的一侧都成了黑炭,能吃么?
“我不会烤,往日都吃生的。”玄清坦诚道。他是暗卫,需隐身在暗处,吃住惯常都简单,瓜果生肉来者不拒。
霍清怡无奈上前,但刚一嗅到鱼肉味,便觉一阵反胃,有窒息之感,忙往后退了退,方缓解过去,叫道:“喵!”她虽极饿,但面对这条满含腥味的鱼,实在下不去口。
“吃生的吧?”玄清劝道,“实则生的也不难吃。”
霍清怡摇头拒绝,直到玄清去找回几个小果,才咬着吃下去。小果香甜,汁水极多,味道很不错,她一连吃了六个。
“上路吧。”玄清低声道,又抱了她而起,自言自语道,“耽搁久了,追兵怕是又近了些。”
在躲躲藏藏间,一晃半个月过去。霍清怡心有不安,猫身瘦了一圈,但小肚子仍圆溜溜的,不曾变小,而人身依旧如昔,基本没有什么变化。
“好了吗?”在一棵大树前,玄清背着身问道。银月皎皎,月华洒在他的身上,无端生出一丝柔和。
霍清怡穿上长裙,简单挽了个发式,套着一双布鞋,沉着脸从树后走出,气鼓鼓道:“再说一遍,我要去医馆,明日早上便去,还有,以后不准匆忙赶路。我估摸着,锦皇必曾下令,不准你伤害我吧,否则没了我,她怎么要挟我夫君?”
玄清静静不语,心有一抹无奈,但正如她所言,陛下有命令,不得伤她一丝一毫。
见此,霍清怡哼了一声,不悦道:“所以,你最好别逆我的意。如今我们已出帝鸾国,追兵已不见踪迹,你也不必担心。”一说到这里,她心里的气便不打一处来。
那个大猪蹄子,真是没有用,手上有千军万马,竟都抓不住一个人!传令各郡县寻猫、盘查合符有何用?玄清压根不走官道,直接穿过十万山林;关闭通往锦国的城门有何用?玄清不直入锦国,而是前往邻国西陵,绕一圈再回锦国。
至于追兵,便不用提了,早让玄清甩了。
二人慢步向前,便似饭后散步般。
霍清怡心里堵着气,摸了摸小腹,不是滋味。月信至今不曾来,且她时常反胃,总是犯困不愿动,据她的了解,倒真像是有了身孕,一想到肚子里有个宝宝,心里便觉满满的,但念及宝宝的父亲,心情便又有点低沉。
原本在一开始,她强上龙床的目的,便是为了要一个宝宝,如今历经诸事后,她似乎也想要宝宝的父亲,但宝宝的父亲心思太沉,是否一心要她们,那还是一个未知数。
“不想了,自找罪受!”她嘀咕道。若腹中真有了宝宝,孕妇不宜动怒伤怀,这点她心里清楚。倘若萧湛堂真有负于她,她又能如何?不过是找个安全的地方,生下两人的宝宝,再一心抚养宝宝长大,与他此生此世不复相见。
夏日太阳升得早,刚到卯时五刻,天边便出现一缕金霞。青阳小镇上,在古雅精致的小客栈中,零散坐着几个人。小二吆喝的声音,掌柜拨动算盘的声响,食客们的窃窃私语,和着窗外的风声,让霍清怡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在半个月来,她几乎全在深山老林里,可憋坏了。
“慢些吃。”玄清轻语。他身上已无金银,是在山里猎了几只山鸡,换了几钱,本欲给霍清怡凑医药费,然而路经一家小客栈,里面飘出一阵阵香味,她便又闹着要吃。
霍清怡用了饭菜,又喝了一小碗肉汤,摸了摸饱饱的肚子,才满足地露出笑容。随着一日日过去,她白日化猫的时日在缩短,如今到申时才会化成猫,也即下午三点左右。
按照规律,再有三十二日,她便能彻底化成人。
“呕!”便在此时,小二端着一盘烧鱼过去,她腹里翻江倒海,忙用手捂住口鼻,须臾喝了口水,才缓和些。
眼见众宾客疑惑望来,她鼓了鼓脸颊,低语:“我们结账走吧。”二人刚出大街,她便问了医馆的路,然而玄清拦住她为难道:“我身无分文。”
“那去赚啊。”霍清怡理所当然道,眼珠子一转,见墙角有一块破布,目光顿时一亮,眉飞色舞道:“我想到办法了,必能赚上一些药费。”
她向客栈借了一个锣鼓,啪啦啪啦地敲着,扬声道:“大变活人术表演,隐身术表演,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玄清号称锦国第一暗卫,隐匿功夫天下无双。那倒不是他真会异能隐身术,而是他擅于利用环境,运用光和影的结合,给人造成视觉上的错误观念,便如变色虫,会随环境而变色。当他和周围一色时,别人便不易察觉,误以为他真的隐了身。
结果不负她所望,赚了个盆满钵盈,乐得她眉眼弯弯,自鸣得意道:“看,会做实事不如脑子好使。”
玄清一时无言。点子虽是她出的,但若没有他,谁来大变活人?
“怎么样?”霍清怡前倾着身,紧张地问道。
医馆老大夫摸着白须,细细探着她的脉搏。
第67章 怀揣个娃
“真的?”霍清怡惊喜道, 顿时喜笑颜开, 忍不住轻抚自己的小腹,在那里面, 有一个小生命, 正在慢慢成长。
与她血脉相连,是她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她会好好抚育他, 给予他自己能给的一切, 让他的人生充满爱与关怀,令他快乐幸福地长大。
她少时所缺少的温暖,她少时所希冀的亲情,会尽力让他都得到!
“青棠……”霍清怡轻轻唤道。这个名字, 是萧湛堂所取, 乃她和他名字的谐音, 当日他以为三只小奶猫是他的崽崽,便为女儿取了这个名字。如今她细想, 这两个字较为中性,不论男孩女孩, 都能叫这个名字。
思及萧湛堂,她脸上的笑容淡了淡,他不在她身边, 没有第一时间得知消息, 不管如何都是一个遗憾。但不到片刻,她又重燃欢颜,至少她知道, 他是期待宝宝的。
“夫人切莫高兴太早。”老大夫严肃告诫,一脸凝重,“在这段时间,夫人是否总在奔劳,且睡眠不足、饮食不佳不规律?胎像不大稳,若再不注意,便有滑胎之险。近日静养为佳,切记不可劳累,多用些补品。”
霍清怡一惊,转头便瞪了眼玄清,才郑重颔首道:“多谢大夫,我会注意的。有安胎的药么?帮我抓一些。”她目光亮晶晶的,双手合十笑盈盈道,“大夫,您再帮我开一张单子,上面写明孕妇宜吃、禁吃食品,拜托啦……”
老大夫为人不错,架不住她一再恳求,便费时费心替她写了满满几页,又告诫道:“你作为丈夫,当体恤妻子,好生照顾她,莫再让她劳累了。”
“不、不是!”玄清手足无措,脸涨得通红,如煮熟的虾,“我不是……”
霍清怡瞪去,抱怨道:“他才不是我夫君。你傻呆着作甚,还不结账去拿药,立即去煎药,我要服用。”她摸着依旧平坦的小腹,模样满怀欣喜间,又略显小心翼翼,“若是宝宝有差池,哼……”
“好。”玄清应道,老老实实去取药煎药,用去半个时辰,才熬出一小碗药端回。
霍清怡吹着气,直到药温热后,才小口小口喝尽,懒懒地坐在雕花软椅上,一脸坚决、语气不容置喙道:“你也听到了,我胎位不稳,不宜奔劳,否则会有滑胎之险。我给你三个选择,第一,你去弄一顶轿子,送我去锦国,路上好吃好喝的供着,且行程不能过快;第二,你传信回帝鸾国,给我夫君萧湛堂,让他来接我;第三,你不管不顾,依旧加紧赶路,但若我宝宝有事,我绝不独活,届时看你怎么交代!”
玄清沉默不语,显然很为难。第二、第三个绝不可能,但第一个太费时,且他身无分文,去哪给她弄一顶轿子,再好吃好喝的供着?
良久,他回道:“为了躲避追兵,我与小鹰失去联系,无法传信给陛下,征求不到她的旨意。但临行前,陛下有明令,不能伤你分毫。”他话一顿,犹如在打商量般,“我身上没有银子,雇不了轿子,我们行程放慢些,尽力不累到你,再去山上打些野味,换了钱财让你吃好点,行吗?”
霍清怡毫不犹豫的,摇头否决道:“不成!若单单只有我一人,受点苦也没什么,但我的宝宝,他的情况很不妙,一旦有个疏忽,他许会,便会……”她轻咬了下唇,眼里漫出一层水雾,语音有点哽咽,“我很在乎宝宝,期望他能来到人世间,能来到我的身边。玄清,我求求你,我不想失去宝宝,他是我在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你、你别哭,好好,我答应你……”玄清有点慌乱,往身上摸了下,递给她一条手帕,“擦擦泪。”也不知为何,一看到她哭,他心里便乱糟糟的,只觉得手足无措。
“谢谢你,你准备如何?”霍清怡擦泪,心里偷偷笑了下。方才那些话,虽是她的真心话,但眼泪倒是在做戏,所幸效果还不错,骗住了面冷心呆的玄清。
玄清左右一看,压低声音道:“我去富商那里劫些银,给我们充当路费。你留在医馆,我去去便回。”他顿了顿,认真告诫了句,“别离开医馆,别想着逃跑,世道艰险,你有了身孕不宜孤身外出,万一碰上歹徒,后果不堪设想。”
霍清怡郑重回道:“你放心,我不会那么蠢的。”上次独身外出,她遇上人贩子,教训已足够惨烈。而今,她身怀有孕,自然得将宝宝的安危放在首位。
在玄清离去后,她仍旧坐在内堂软椅上,望着窗外盛开的花朵,不禁神游天外,但不知,那个大猪蹄子在做什么。他回宫后,可有扫平一切反臣?可有思念她,担忧她?
霍清怡等了半个时辰,才等回了玄清,但在他身边,还跟着一名十七八岁的少年。少年很俊美,肤色白皙,看上去带着一丝病态,很容易激起人的怜惜。
“我给你买回的仆人,照顾你起居煎药。”玄清解释道,“我原想着给你买个丫鬟,但丫鬟身子弱,路上带着麻烦,不如仆人能干粗活,恰巧他又便宜。”
霍清怡颔首,问道:“你叫什么?”
少年凝望着她,低低道:“姓倪,名拂钧。”
“你看上去不像仆人。”霍清怡嘀咕道,倒也不大在意,既能让玄清认可,此人应该没有问题,她只管放心,“呐,给你。”她递上那张食品单子,嘱咐道,“我有了身孕,饮食便得格外注意,还有安胎药,你全都仔细着。”
倪拂钧怔怔道:“身孕?”在那一瞬间,他眼里显露一抹异色,但即刻便隐去,“夫人放心便是。”
“你去煎药罢。”玄清吩咐道,“大夫嘱咐过,这味药极费时,需熬两个时辰。夫人夜间未眠,得好生休息。”
三人向老大夫告辞,就近寻了一家客舍。霍清怡侧身躺着,很快便睡着,午间时分,在迷迷糊糊间,隐约察觉有人在轻抚她的脸庞,那么温情缱绻,而后又摸上她的腹部,来来回回流连忘返。
她心里一惊,吓得清醒过来,一眼便见床前站着一个少年,那正是倪拂钧。
“你作甚?”霍清怡戒备问道,目光一扫,又问,“玄清呢?”相比倪拂钧,她自然更信任玄清,至少他不会伤害她。
倪拂钧回道:“他外出打听消息。药已熬好,还热着,我让小二备了菜,你先用膳,再喝药正好。”
霍清怡起身到桌边,便见他将软枕放在她的椅上,又帮她盛饭布菜,一派正人君子、良好少年的模样,心里不禁生有疑窦,方才睡得迷糊,似有人在摸她,也不知真假。
“我问了玄清,你们早晨吃过的食物,今日便不重复吃了,尝些别的,饮食得均衡。”倪拂钧轻轻道。
须臾,在她欢喜吃着时,倪拂钧拉开菜盘,正色道:“少吃多餐,一顿不宜太多,饮食单子上有写。”
闻言,霍清怡瘪嘴,乖乖放下勺子。一顿饭下去,她又抿了几口药,诚如倪拂钧所言,在她用完膳后,药汁温度适宜,恰好能饮用。
便在她全身放松,软软坐着时,倪拂钧又含笑道:“单子上有写,适当走动,对胎儿有益。”
霍清怡幽怨地瞟去一眼,这货简直……他的确很用心,尽心尽责,对她并无不轨言行,午间的事,大约是她睡糊涂了。她嘀嘀咕咕道:“不想动,让我歇一会。”
“也好,你先歇歇。我让小二去买些水果。”倪拂钧回道,临行前,又补了一句,“我很快回来。”
“拂钧……”霍清怡话一顿,目光略显怪异,心里直抽搐,这“拂钧”二字的谐音,怎和“夫君”一般?再加上他的姓“倪”,怎一个牛哄哄的名字?他父母怎取了个这般名字,占尽了女儿家的便宜。
倪拂钧回问道:“怎么了?”
“我想吃苹果。”霍清怡嘱咐道。
不到二十息,倪拂钧便匆匆回来,开门后才放慢步子,手里抱着一个纸包,里面有三个苹果。他洗净后,便递了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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