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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商纣王恋爱的正确姿势——柯染

时间:2018-10-19 08:08:06  作者:柯染
  他是被美色冲昏了头,被她娇软的模样迷得昏头昏脑,抱着她欢欣喜悦晕头转向,心里纵是有那么一二瞬起了杀心,手也没抬起来,反倒因为她病弱无力,难受难过,疼惜心痛……
  且昨夜给她洗头的时候她还掉眼泪了,那泪跟火星似的,让他的心都跟着焦躁刺痛,哪里还想得起正事来。
  殷受脸色发僵,势必要把人捉回来,“她精明得很,我还未出手她便发觉了,使了一手美人计,我上当了。”这件事十分稀奇,他分明连手都没抬过,她一睁眼就开始做戏,把他耍得团团转。
  崇明既吃惊又觉想笑,咳咳了两声道,“那现在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殷受目光阴沉,“如此越发不能让她活着回竹邑。”
  一旦放她回去,必定拥兵自立,天下三分是小,她手里捏着那样的能力,比西伯昌难对付,局势便不好控制了。
  殷受目光落在舆图上,沉声道,“她重病在身,连爬起来都难,定然跟着行进速度最慢的那一支,且土方子民对她的忠诚不比竹方少,东土伯唯她马首是瞻,她同付名一道,先入土方的可能性最大。”
  余下还有一种可能。
  兴许这兵分的三路都是她布下的障眼法,她谁也没跟,独自一人走另外一条路。
  毕竟一个人,出入何地都比一百多人好隐藏得多,且她本身武艺不差,一旦养好病,行走哪里都很方便,若无意外,这其实是最有利的选择。
  崇明点头,殷受握了握袖间的短剑,吩咐道,“崇明你亦兵分三路,两百走崇国,两百走有苏氏,余下五百往土方,入土方前捉不到人,便回撤崇国待命。”
  殷受赌最后一种,带着一百来人在明川周边搜索,往反方向挨村挨户的搜,连山头都翻过,最后堵在了汾水边,甘棠若想从这个方向出明川,必定要从此河过,他在这等着她。
  唐泽这十几日多半在山林间穿行,没日没夜,累得面有菜色,听下人来报又在明川清理了一批死士,见自家主上的脸色又阴沉不少,心里叫苦不迭,捶着酸得快掉下来得腿,大着胆子道,“主上您既是想与圣女为敌,又何必要清理这些死士,他们都是罪臣酒曲手底下的人,冲着圣女去是想要圣女的命,他们若有所获,我们也算坐享其成。”
  唐泽说着小声嘟囔道,“您这样,反倒像给圣女清理道路,保她安全一般,依属下看,您压根就舍不得动手……”又是吩咐属下围堵活捉不得伤人,不得对其不敬,又要捉拿人,拿不到人一见下雨便担心暴躁,如此别说是一千人,再来两千,那也是不会有什么进展的。
  殷受蹙眉看了眼唐泽,“她手里有那等崩天裂地的能力,我自然是要问一问她的,若肯给我,为我所用,一举两得,再者她是大殷的圣巫女,死,也只能死在我手里,这件事不是酒曲之流可沾手的,你吩咐下去,再遇上打探圣女消息的可疑势力,一概杀无赦。”
  理由是个好理由,唐泽牙疼,“主上您别把扔了的短剑找回来,摔碎了的陶埙黏好,这话大概还可信些。”
  殷受面皮一紧,盯着唐泽目如寒星,唐泽打了个寒颤,再不敢多言,讪笑着退出去了。
  他总得亲自见到她,不知她那日未乘着他昏迷无还手之力要他的性命,是否对他当真有一丝真心……
  外头裹着潮气冷风吹进来,殷受脑袋一清,搁下手里的短剑,鲜活便是有这一丝真心了又如何,倘若当真给殷商留下这么大隐患,那他当真比夏桀还昏聩荒唐了。
  外头唐定急匆匆掀帘子进来,拜道,“回禀主上,在汾水上游发现了圣女踪迹。”
  殷受强自压住心里迸发出来的巨大惊喜,当即便站了起来,大步出了营帐,边走边飞快地吩咐道,“走!备马!拔营!”
  殷受脚步越走越急,渡口压根不在那儿,她这般小心,打算自己造舟过河么,汾河睡湍急,她又重病在身,简直是胡来了。
  甘棠在汾河边的一个小村落里养了几天病,租了一只船打算请渔民大叔送她过河去,在发现一整个儿村子的船好几家的都被凿烂,且村里开始询问外来人员的时,就知道是冲着她来的,她已经暴露了。
  殷受能这么快想清楚她的所行所为,且追来这里,对她来说,不可谓不是‘知己’了。
  甘棠心知逃不掉,迅速做了些准备,日落之前在汾水边等着殷受,他让人这么地毯式的搜索她,有没有人露面刺杀她,想来是想亲手活捉她了,目的也不难猜,大概是为了她手里的火[药罢。
  这地点也是她特意选的,她这次倘若侥幸活下去,回来便不再是先前那个甘棠了。
  这殷商的天下,西伯昌可以争一争,她甘棠,也没什么不可以的。
  连月来阴雨绵绵的天气难得放晴,殷受踏着太阳的余晖而来,后头是一百余骑兵,张弓拉箭,隔得远远的,却已然在射程范围内了。
  甘棠看着骑在马上面如寒霜目光如刀的殷受,心说历史记载殷受为美色所惑,对妲己言听计从,想来里头各有公论,是妲己本身便一心一意为的殷受,甘做殷受手里一把刀,还是殷受此人绝情绝爱自有考量,便不得而知了。
  总之她在殷受面前,美人计也不怎么好使了。
  殷受勒着缰绳踏马走上前,见她目光平静地看着他,心里没来由发闷,想问她前日说想他是不是真的,话到喉咙硬压了回去,摆手示意后头的人往后退,独自御马走到她跟前,看了她一会儿还是忍不住问道,“你那日说想我了,躺在我怀里说想我了,可有一二分真心在里面……”
  甘棠不料他问了这么一句,看了他一眼,冷笑道,“我说有,你便肯放过我?”那才是笑话,能因一句话放过他不能掌控的能力,那便不是殷受了。
  殷受被她目光里的不屑刺得心头一痛,神色亦冷下来,握着手里的长弓道,“把那开山裂土的方子留下来,免得受那万箭穿心之苦。”
  果然。
  甘棠笑起来,见天色彻底昏暗下来,亦不想再跟他废话,挑眉道,“有胆你就跟我来拿。”
  甘棠说完,转身便跃了下去,此处落差水深,下游什么情况她都事先摸清楚了,半山腰还挂着她准备的浮木管子,是生是死也不是全凭运气,殷受是个旱鸭子,殷商地界多在北地内陆,会水的实在没有几个,她的赢面,一半一半罢。
  “棠梨!”殷受脸色大变,脑子里一片空白,奔上前听见落水声,见她被湍急的河水中被冲的浮浮沉沉,心里慌乱成一团,朝后头的士兵暴喝道,“拿绳子来!”
  “棠梨!”殷受看不见了人,心跳呼吸都停了,拉过唐泽递过来绳子的一端便纵身跳下去了,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了,她不能死,至少不能死在这江里,不能死。
 
 
第56章 怒火
  汾河水因汇集了浊河的一段分支,再加上近来暴雨连连, 山石滚落, 河水浑浊不清,含沙量极大, 河底下暗礁涌动,水流湍急, 便是游泳技术还算不错又做了些准备的甘棠, 也不敢保证百分之百无事。
  殷受这般拉了根绳子就冲下来, 可以说是无知者无畏了。
  两人前后相继落水,也不过一眨眼的工夫, 上头唐泽拽着殷受不让他沉水, 时间紧迫忧及生死, 殷受手里的马鞭甩出去就将甘棠裹了回来,把人搂进怀里的时候快跳出胸膛的心脏才安安稳稳落了回去, “棠梨你别怕,我带你上去。”
  甘棠是病没好全,也没料到他这么幅破烂身子还敢下水来泡, 挣扎了两下没挣开, 拔了绑在腿间的匕首,一刀扎在殷受肩膀上, 厉声道,“放开。”
  她下了狠劲, 一刀下去血流如注,血溅得两人一头一脸, 混在浑浊的河水里清晰刺目。
  殷受猝然受了这么一击,分不清是肩上伤口更疼,还是心脏瑟缩得更疼,抿着唇一言不发,手臂却半点不放松,搂着她让上头的士兵一点点往河岸边拉。
  这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了。
  甘棠心下发狠,匕首拔、出来又在他手臂上扎了一下,见他虽疼得脸色发白,却没有撒手的打算,手心用力,又将匕首扎进了几分,声音冰冷如霜,“你最好放手,不往你胸口上扎,不过是不想立刻大兴兵戈。”
  她身份上毕竟是大殷圣巫女,上头有一百多人看着,若此时杀了殷受,必定背上弑君弑夫的罪名,她如今的权利虽大,威望虽高,可同商王抗衡,兵戈相向却无全胜的把握。
  刚刚恢复些生机的子民们,也经不起折腾。
  此时杀了殷受,得不偿失。
  河水湍急冰凉,合着泥沙拍打在伤口上,殷受面色发白,只道,“棠梨,这里危险,先上去,上去你想扎几刀便扎几刀,别在这里闹。”
  箍在腰间的手臂纹丝不动,上头是唐泽的喊声,两人很快便要被拉向河边,远处一阵巨浪冲过来,正是逃离的好时候。
  甘棠拔了短剑割断了绳索,两人立即被冲出了好远,眼看快到弯道处,殷受却死不松手,甘棠挣扎无用,心里焦急暴躁,厉声道,“你现在松手,唐泽还能救你上去,想和我一道死在这里么?”
  唐泽脸色大变,又扔下一截来,大喊道,“主上!快抓住!”
  殷受费力地逆水扑腾,却是旱鸭子过河,越扑腾越不得章法,连带把甘棠都带得沉了下去,甘棠气急攻心,反手揪住他的衣领,堪堪稳住身形,怒不可遏,“你这个疯子!你是不是有病!”
  她的声音合着耳边拍打的水浪,震得殷受头脑发昏,却听明白了甘棠的意思,他估计早就疯了。
  殷受紧紧抿着唇,抬眼见两人就要被冲到转弯的山石上,心里一紧,反手搂着她用力,刚转了个方向自己的背便重重撞在了山石上,巨大的冲力撞得他五脏六腑移了位,一时间喉头发痒腥甜四起,似是有了内伤。
  殷受头晕目眩地将甘棠搂在怀里,喘息道,“你太乱来了。”
  甘棠本就怒火中烧,眼看着她先前准备好系在山石上的浮木就这么被殷受撞得先一步被水流冲了下去,整个人都差点没被气晕过去,知晓再这么纠缠下去必死无疑,径直将殷受往下拖按到了水里,逼得殷受胡乱挣扎时两脚把人踹开了,自己头也不回,顺着水流往下游去了。
  殷受在水面上挣扎不休,这才想起当年甘棠曾在池子里游水救过人,是不怕水的,昏昏沉沉起起伏伏间见她头也不回的游远了,心中大痛,喉咙发痒,张口便呛出一口血来。
  水声太大,殷受费力回头,却见他们已经被冲出老远了,唐泽的声音淹没在河潮中听不清,水底下似有双手拽着他一般,让他一直往下沉。
  美色误人,今日倘若死在这,就是他犹豫不决迟迟下不去杀手,被美色所惑付出的代价,一点都不冤。
  殷受想往回游,或是攀附河岸边的山石往上走,放一年前以他的身手不是不可能,可现在他连保持清醒都难,巨浪滔天,失去意识后彻底淹没在了河水中。
  甘棠没有回头。
  不管是恩是怨,是友是敌,这十几年两人间的纠缠不清,彻底变成仇和恨。
  殷受若没死,是她和殷商王室,亦或是整个殷商之仇,若死了,仇恨更深。
  事已至此,惧怕无用,她得早日赶回竹邑,主持大局。
  甘棠随着水流一直往下游,她里头虽是穿了薄片轻甲护身,但毕竟挡不掉随时能碰到的水浪和暗礁,受伤不轻,再加上原先病没好,自己压根使不上什么力气,河水把她送到哪儿停下,她就在哪里停下了。
  水流到了平缓宽敞的河段,自然而然便和缓了下来。
  甘棠躺在河滩上喘气,察觉脑子里竟是在想殷受的死活,也没有刻意压制着不想,不断告诉自己他死在二十岁是咎由自取。
  若非他要追杀她,她也不会落到此等地步,若非他瞎掺和,她下个河也不至于这般半死不活……
  对一个要杀了她的人,下来是想救她,还是护着她不会被撞伤这些都是微不足道的小恩小惠,她若为此不安烦躁,那可真是脑子有问题了。
  他只怕是活不成了。
  原本先前受了毒,身体便没好全,又受了两处重伤,伤口在这满是泥沙细菌的河水里冲刷,能活下来那得是天下第一煞星的命了。
  生死博弈,谁生谁死,全凭本事。
  她本身精神有异,遇上这些夹杂不清参杂了感情问题的事件便容易钻牛角尖,误入歧途。
  甘棠心里清楚这一点,便时常警醒着,这时候努力想办法梳理自己的心理负担,企图摒弃那些微不足道的干扰因素。
  夜里风凉,河水冰冷,甘棠歇息了一会儿便爬了起来,河滩边再远一些只看得见是一片黑影丛丛的密林,风吹而过有沙沙的树叶声,间或有些虫鸣鸟叫,配着变得低缓的潺潺流水,显得清幽宁静之极。
  甘棠眼下耗干了体力,又是夜里光线不明,便没往山林里去,只挨边找了棵大树,踹了两脚赶走了上头栖息的鸟,上了树坐靠下来,一边恢复体力一边等天明。
  在水里飘上大半夜是一件十分耗神耗体力的事,甘棠靠坐在粗大树干上,不一会儿便浑浑噩噩起来,不知今夕何夕。
  甘棠不曾想殷受的怨念如此之重,都跑到她梦里来了,七窍流血形如厉鬼,不言不语站在她窗户边,就用那么一双没有瞳眸的眼睛死死盯着她,僵尸一样拖着半残的手臂一步一停顿的走近了,脸面狰狞扭曲,“我如今惨死山林,尸身被野犬啃噬,死后不得升天,全拜你这恶毒女所赐,你下来陪我!陪我一道死!死了我们再一道做夫妻!”
  甘棠虽是知道自己在做梦,被那空洞洞的眼睛盯得发憷,却怎么也醒不过来,索性也不挣扎,亦死死盯着这副恐怖的尊容。
  这东西跟看恐怖片一样,盯得多了,看得仔细了别挪开眼,时间长了也就不害怕了,他死了也不关她的事,她是受害者,就算最后凭实力最终活了下来,受害者的身份也不会变,邪不压正,她问心无愧,便不需要怕这些歪门邪道了。
  殷受抬起血淋淋的手指,伸过来碰了她的脸,冰凉凉的。
  甘棠猛然打了个寒颤,从梦中醒来一把抓住了脸上的东西,是风吹过来的树枝,沾了晨露,所以感觉凉凉的,天虽未大亮,但整个大地已经慢慢从黑夜中苏醒过来了,天际灰扑扑地泛起些亮光,是黎明前的预兆。
  狗吠声也清晰起来,由远及近,一瓮一瓮的朝沙滩上奔去,里头还夹着一只偌大的黑野猪,这年头山上没驯化的狗和猪都不是好惹的,三两下就能将一个成人撕成碎片。
  甘棠居高临下,很快便看见了河滩上躺着一动不动的‘死尸’,距离甚远,只看得见一坨黑,甘棠飞快下了树,握着匕首上前,隔得近了看清楚是殷受那疯子,心凉了半截,当真是阴魂不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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