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轻巧的跳上车,一手掀着帘子,一手伸了出来,递到了他的面前,“走吧!”
——
马车一路来到护国寺山下,这里面几个人就数唐筠腿短,她跑得快,体力消耗也快,爬了一会儿就有点累,其他人走得稍慢一些,跟在她和唐岳后头,倒是没有喊累。
毕竟累也没办法,轿子和马车都不能上山,只能靠两条腿。
唐筠喝了一口水,看着漫长的台阶,扁了扁嘴,软绵绵的小奶音拖得老长,“好好的一个和尚庙,为什么要建到山上啊?”
程氏想了想,答道,“高人都喜欢住在高处,和普通人当然不同。”
“难道是因为高处凉快?”
程氏没回答,唐筠觉得自己的想法挺有道理。
唐岳就走在她身边,听到她喊累,毫不犹豫的蹲了下去,“上来。”
唐筠连忙摆摆手,“这可不行,我可不能有特殊待遇。”
少年不解地看着她,“你不是累了吗?”
唐筠皱皱鼻子,哼了一声,“我只是想要偷个懒而已!”
她才没有那么弱呢!
就算有也绝对不能被人看出来!
一行数人终于来到了护国寺,程氏带着两个女儿走进了大雄宝殿,上香,祈福,添了香油钱。
程氏跪在蒲团上,诚心叩拜,唐筠待了一会儿就待不住了,一双流光溢彩的乌瞳滴溜溜的转,带着点不怀好意的偷笑,最后停在了老和尚身上。
“哥哥,你说,我要是拔他一根胡子,他会不会生气?”
唐岳立刻看向她蠢蠢欲动的罪恶之手,摇摇头,“不会吧。”
“为什么?”唐筠好奇。
“如果是我,我不会生气。”
推己及人,他觉得老和尚应该也没那么小气。
只可惜老和尚最上心的就是他那一把长胡子,才不会让这个毛手毛脚的小姑奶奶碰到,唐筠很是失望。
她没长过胡子,她见过的男人最多也就是留着络腮胡,她特别想拔一根长胡子来瞧瞧是什么样子。
无聊的唐二小姐拉着唐岳去了后山,山上光秃秃的,连朵花也没有,看得她非常失望。
“这群老和尚小和尚一点娱乐都没有吗?连花也不赏吗?那他们每天都干什么?”
唐岳想了想,答道,“念经?”
好吧,这是唯一的答案。
“出家真是一件非常辛苦的事。”唐筠摇摇头,“真可怜。”
如果让她一辈子不能吃肉,不能杀生,每天跪在这里念经撞钟,她可能用不了几天就会疯掉。
唐婉琳出嫁的那天,唐筠揉了揉心口,有点伤感。
“原来嫁个人这么麻烦,自己绣礼服就算了,还要开脸。”
看着两个婆子拿着丝线在人脸上一路刮下来,唐筠缩了缩肩膀,打了个寒颤。
她可不想经历这么一遭,看着就肉疼。
一身红衣的新郎已经等在门口,新娘子被送了出去,街上一片锣鼓喧天,热闹非凡,有人在说着吉利话,吹吹打打的声音渐行渐远,直到最终看不见。
唐筠挥了挥手,又一桩心事尘埃落定。
春生夏长,秋收冬藏,转眼已是七年光阴。
还有两年,唐筠就要及笄了。
一般及笄之前,她的婚事就该提上日程,母亲找她提过两次,要她留心,唐筠每次都敷衍的应下来,半点也不放在心上。
她暂时对男人没兴趣,尤其是对宫斗宅斗没有兴趣,她更想借助自己新得来的空间干出一番大事业,简称暴富。
她早已经想好了自己的路。
如果留在家里,她始终逃不过嫁人的命运,就算父母再疼爱她,也不会让她留在家里做一个老姑娘。
而以她的身份,最有可能的结果就是和某个看起来条件不错但素未谋面的勋贵公子凑作一堆,然后以生一窝儿子巩固地位为终极目标。
唐筠被自己的想象吓得脸色发白,不行,她得提前做准备了!
是的,她要找个办法,金蝉脱壳!
只是,唐筠没有想到,还没等她做好准备,太子就上门了。
而现在,距离他登基只有五年的时间。
太子是来找唐筠的,准确来说,是来探探她的口风,顺便瞧一瞧她现在的模样。
唐筠一出院门就被他盯上了,阴恻恻的目光让她浑身不舒服。
“臣女见过太子殿下。”唐筠不情愿的给他行了个礼。
她是刚刚实验出几种糕点,拿去给唐岳尝尝,没想到一出门就碰见这么个不速之客。
“姝儿妹妹不必多礼。”太子虚扶了一把,眼神在她脸上转了一圈,嘴角的笑意渐浓,“几年不见,姝儿妹妹出落的越发标志了。”
“殿下过奖。”唐筠懒得应付他,想要从他身边绕过去,没想到却被他身边的人拦了下来。
唐筠立刻就变了脸色,“这是什么意思?”
……
唐彪一回来,就听说太子来了府里,还和他的小女儿起了冲突,手下的侍卫被挠花了脸。
他又是惊讶,又是好笑,“真的?”
“千真万确!”
唐彪匆匆赶去了正厅,安抚了几句,承诺会好好教育女儿,这才送走了这尊瘟神。
“这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打起来了?”
唐筠冷哼一声,一点也不顾及太子的颜面,“他对我不规矩,说话不三不四的,我又不能打他,只能给那个侍卫一点颜色瞧瞧!”
她是想给人一点颜色瞧瞧,只可惜她个子太矮,又不想暴露自己会武功的事实,只能另辟蹊径!
“所以,你就把人家的脸挠花了?”
唐彪感到不可思议。
不可思议的唐彪为了给上头一个交代,小惩大戒,让唐筠去祠堂罚跪。
等到她进了祠堂,就看见里面已经跪了一个人。
第52章 珍爱生命,远离宫斗(十二)
祠堂里空荡荡的, 只有几个排位和两排蜡烛, 门外有风刮过,蜡烛的光跳了两下, 在墙上显露出巨大的黑影,在安静的夜里显得阴森森的。
唐筠抱着胳膊,打了个哆嗦, 放轻了声音问道,“点这么多蜡烛, 万一着火怎么办?”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她发现自己的声音抖了一下。
哦, 可能是被寒风吹的吧。
陪她一起罚跪的唐岳回过头,看着她,“放心,不会走水的,这里平时都有人看着。”
唐筠没想到他也会在这儿, 原本不情愿受罚的心思淡了两分, “哥哥, 你怎么也来罚跪呀?”
“总不能让你一个人在这儿过夜。”
大晚上的, 又是祠堂这种地方,就算她看起来胆子比其他小姑娘大了不少,他也怕她会害怕。
“罚跪的事情交给我,你找个蒲团坐下睡一晚吧。”
唐筠立刻摇摇头,“那可不行,罚跪可是我的活儿, 哥哥就算要在这儿陪我也是哥哥坐一边,虽然我觉得不该受罚,也不能背地里搞冒名顶替这一套。”
祠堂里总共两个蒲团,一人一个,谁也没有多余的地方睡觉。
唐岳皱着眉,在四周扫视一圈,这种地方别说被褥毯子,连杂草都见不到一根。
他的目光在桌布上停留了两秒,终于还是不满的移开。
这种东西太过单薄,如果真的铺在地上睡一晚,她恐怕会得风寒。
唐岳干脆跪在了地上,把另一个蒲团也匀给她,“去睡吧,哥哥守着你。”
唐筠喉咙一梗,差一点眼泪就下来了。
“你要是这么跪一晚上,腿可就废了,你到底知不知道啊?”
“没人看着,你去睡。”唐岳的态度难得的强硬,“快点睡觉。”
站在门外偷听了不知多久的唐彪敲了敲窗子,“闹什么,老实呆着,谁说外头没人看着了!”
说着,他大步走了进去,嫌弃的看了一圈,小声道,“外边确实没人看着,你们俩在里头老实坐一晚上,跪什么跪,明日辰时会有人过来察看,看完之后你们俩就回去歇着,别闹出大动静来,知道吗?”
唐筠乖巧的点点头,“知道了,爹。”
虽然她觉得自己没做错什么,归根究底都是那个莫名其妙的太子找事,可封建社会就是皇权至上,这一点无论是谁都无法更改,只要她没办法取而代之,那就只能乖乖听话。
唐彪已经走了,唐筠把蒲团还给哥哥,往身后看了两眼,小心的关上门,推了他一把,“坐吧,我们说说话。”
唐岳翻身坐到蒲团上,黑黝黝的眼睛盯着眼前的一排排位,“这些就是唐家的列祖列宗吗?”
唐筠兴致缺缺,“嗯,应该是吧,反正我一个也不认识。”
“骠骑将军,是先祖?”
“是。”
唐岳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原来,祖上都是武将。”
“大概是。”
唐岳不说话了。
唐筠抱着膝盖坐在蒲团上,反思自己的做法。
她觉得自己这种行为模式是没有任何问题的,但这种“没有问题”是建立在太子还没上位的情况下的,一旦他登基,如果他真的想要自己入宫,无论是她,还是父母,都没有任何保下她的可能。
她果然还是太鲁莽了,唐筠有点懊恼。
主要是她这个人太有节操了,从来没有想到过有人会对十三岁的小姑娘下手。
在任何一个文明社会,十三岁也就是初中生的年纪,敢惦记的人都是恋童癖,可放在这个时代,十二三岁谈婚论嫁太正常了,林太傅家的小女儿没过十二就订了亲,刚一及笄就过了门,有些不讲究的地方甚至有十二三岁就生孩子做母亲的,她的年纪在大部分人眼里已经算不得孩子了。
唐筠觉得心有点累,她还没来得及发财创收走上人生巅峰呢,怎么能被一个渣男耽误了前进的脚步呢?
“如果我不想嫁给太子,爹娘应该很快帮我安排亲事了吧。”她喃喃自语。
她原本的打算是及笄之前离开,现在看来,恐怕根本等不到及笄了。
“莫怕。”唐岳目光专注的盯着她,沉声道,“延城寇匪来犯,我去战场挣军功,日后有哥哥护着你。”
唐岳的想法很简单,唐家满门忠烈,每一代都是武将,唐彪手握兵权,现在皇帝想要拿捏唐家,兵权绝对不能旁落。
唐家只有两个儿子,一个他,一个懦弱无能的三少爷,能担下这个重任的只有他一个。
唐彪前两年便和他谈论过这个问题,他没有给出回答。
在他看来,唐家落败又能如何?虎符落入别人之手又能如何?和他有什么关系!
可如果,要手握重权才能保护他的妹妹,这份责任,他义不容辞!
“哥哥,一定会保护好你的。”似乎是怕她不信,他又重复了一遍,字字铿锵,掷地有声。
谁护着谁还不一定呢,唐筠默默地想道。
不过,他能有这份心思,她已经知足了。
总算没白养大个孩子!
“哥哥会一直护着我吗?”唐筠歪着头,琉璃一样的大眼睛认真的凝视着他。
“会的,哥哥会一直护着你。”
唐筠来了兴趣,“哥哥要护着我到什么时候?会给我找个好夫婿?”
唐岳不太高兴的抿着唇,面容冷肃,眉头几不可察的皱了一下,咬牙道,“会。”
“等我生了孩子,哥哥会护着我的孩子吗?”唐筠得寸进尺的问道。
“……会。”
“等我的孩子生了孩子……”
唐岳的声音顿时冷硬如冰,“我恐怕活不到那个时候。”
唐筠没忍住,伏在膝盖上,闷笑出声。
哪怕练了武,她的肩膀仍旧显得过分单薄,长长的头发服帖的落在背上,他只能隐约看到她的肩膀在抖动。
她……哭了?
因为他不肯照看她的后代?
唐岳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儿,像是吃了一篮子又酸又涩的果子,从胃一路难受到了心脏。
“你别哭……只要我还活着,定会照看你的家人。”
唐岳不会哄人,常常被人嘲笑笨嘴拙舌,他以前不觉得有什么,现在却觉得,他连句好听的话也说不出来,实在是太过愚笨。
唐筠没理他,笑得更加大声,笑着笑着终于抬起了头,两手托住他的脑袋,歪了歪头,“照看我的家人?哥哥和我不是一家人吗?”
见她没哭,唐岳的心陡然一松,“哥哥自然是你的家人。”
“其实,方才都是我说笑的。”唐筠揉了揉眼睛,勉强止住了笑意,“我才不肯嫁人呢,哥哥只需要护着我一个就好!”
听她不肯嫁人,唐岳只是微微有些惊讶,不过没有提出半点质疑,“好,哥哥定然会护你周全。”
“君子一言?”
“快马一鞭!”
“拉钩?”
“好,拉钩。”唐岳笑了一声,“哥哥从不对你说谎。”
唐筠眉梢一扬,“是吗?”
“当然。”
“那,哥哥饿不饿?”
唐岳立刻摇摇头,“不饿。”
他已经看过了,祠堂里除了上供的水果糕点,根本就没有什么吃的,这种问题根本没有第二个回答,他总不能让她为难。
唐筠笑眯了眼,谨慎的向窗外看了一眼,从怀里摸出两包奶油酥饼,递给了他,“是谁说自己从不说谎的?”
唐岳胃口极大,又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她自己也是闲不住嘴的人,空间里永远装着充足的食物,花样繁多,应有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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