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是世家,前来捧场的人熙熙攘攘, 小皇帝虽说没能亲自过来, 却派人送了个“大礼”过去, 这“大礼”就是之前沈庆刚四年前辞去的官位——尚书。小皇帝也是求和的意思, 想将从前的旧账就此揭过去。
沈庆刚看着内侍送来的圣旨, 还不屑于顾:“哼,谁稀罕这个尚书之位!”
清璇便笑不可支:“行行行, 咱不稀罕,可皇上既然求着爹来做这个官了, 爹便勉为其难地做了罢?往后在官场上也好提拔提拔哥哥。”
沈天枢亦是不服气:“谁需要爹提拔?清璇儿, 你等着, 有朝一日, 哥哥肯定能坐到杨桓那个位置上!”
许多年后沈天枢真的坐到了杨桓的位置, 还很是顺风顺水,可那时候朝中却再无人提及当年那些叱咤风云的人物。那些曾经鲜活的人们,仿佛被后人遗忘了一般。
夜幕缓缓低垂的时候, 沈家大摆宴席, 宾客盈门。
清璇刚换完衣裳, 正准备去前厅见见长辈,走在半路,却发现自家后院的小亭子里坐了一个人。
这是个玄衣金冠的男人。
清璇心下奇怪,自家的后院本就只有一些女眷,何来的外男?她带着侍女,稍微靠近了一些,那男人却提前看见了她,勾唇一笑:“清璇?你竟然来了。”
清璇这才看清,这个独坐小亭喝酒的男人,竟然是最近风头正盛的镇南王世子——百里策。
既然是熟人,清璇自然没那样多的防备,她也一笑:“你怎么到这里来了?你可知此处是沈家后院?亏得今日是我看见了你,若是我爹爹看见了,管你是什么世子,照样是要被打的!”
百里策便浅笑,语气竟还有些无辜:
“你当我想在这里干坐着?不过是今日来赴宴,一时间走错了路,便迷在了你家后院里,无论怎么走都走不出去了。”
“我可不信,”清璇笑道:“你堂堂一个世子能走错路?没有领路的小厮丫鬟么?你今天坐这里,肯定有别的事。”
百里策便又一笑,清璇却敏锐的察觉百里策的笑容里有些别的东西,仿佛藏了隐晦的心事一般,再想认真瞧瞧,百里策却又不笑了。
百里策的确是在这里专门等清璇的,小时候也经常在尚书府里玩,怎会不知道府里的结构?不过今天的目的么……却是不能说出来的。
“我在这里坐着,其实也不是很无趣。”百里策对清璇的问题避而不谈,却说道:“我父王从西南带来的酒,实在是香醇,我本想着今日来赴宴,便正好献给你爹爹,只可惜方才我没忍住,自己先喝了。”
清璇笑道:“哪里有你这样做客人的,礼物没给出去,倒是自己享受了。”
“不过要是主人的女儿尝了这酒的醇香,不也一回事么?”
百里策盯着清璇的眼睛,说的十分认真:“你要不要尝尝?”
月亮还未完全升起,小亭子中光影十分的晦暗,清璇看着百里策执着的眼神,忽然就有些害怕。
从小便有这种感觉,在某些时刻,看着百里策某些神情,是真的会胆战心惊的。
清璇笑地便有些勉强了:“既然是从南疆运回的好酒,那世子喝了便是,我实在是不怎么会喝酒。”
“这怕什么,”百里策已经摆好了酒杯,替清璇满上了,说道:“你喝了便知道了,这酒清香,又不怎么醉人,其实很适合你们这些女孩子喝的。”
清璇低眉看那酒杯中的酒,清澈见底,酒香四溢,果然吸引人。而那酒中仿佛对清璇有蛊惑似的,清璇突然就想喝上一口。
“你尝尝吧。”
百里策不过轻轻说了一句,清璇果然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怎样?”
“果然好喝。”清璇点点头。
“你可以去前堂了,你的爹娘还等着你呢。”百里策说这话时,眼神中带着试探。
清璇忽然就觉得此事无比的重要,是啊,怎能让爹娘久等呢?她立刻起身,却疑惑:“紫珠和白玉跟着我出来了,她两人呢?”
“她两不重要,前面的宴会才重要。”
清璇果然就觉得宴会比那两人重要多了,她木然地点点头,快步向前厅走去。
清璇走后不久,百里策便听见身后传来了“叮叮当当”的声音,不用回头看便知道是谁来了。
“你给的蛊虫还挺好用的,我方才试了一下,果然有用。不过我可不敢多用,那些东西,毕竟对她不好。”
“哼,知道不好你还给她用?”
娅莉走到百里策身边坐下,她手臂上十几个银手环叮当作响:“我真是不明白你们这些中原男人究竟在想些什么。你既中意她,为何还要用这些歪门邪道?”
“你懂什么,”百里策冷哼:“我宠着她,那前提是她必须在我身边。我这人,和杨桓可不一样,我若宠她,也不会事事都迁就她,我有我的原则,杨桓其实妇人之仁,只会事事依着她,哪里还有自己的想法。”
“你们的事情我可管不着,你可是答应了要帮我找我师兄的,你可不能食言。”
“自然,我已命人在卫国过境内搜寻,要是没什么问题,肯定会找到的。”
百里策站起,正想去前厅赴宴,忽然转身对娅莉说:“你那蛊虫是能取出来的罢?莫要到时候取不出来,你就别想见到你师兄了。”
“你!”娅莉气的,直接扔了百里策的酒杯:“你还不相信我的水平?南疆的巫蛊,除了我师兄,就是我最好了,我说能取出来,就能取出来!”
“好好好,信了你还不成,我不过是担心她罢了。”
**
前厅极是热闹。
杨桓虽然不怎么受沈庆刚待见,可杨桓很受他这一派的人待见。之间宴席的左边,杨桓被他的党羽轮着敬酒,而宴会的右边,镇南王百里安被他这一派的人轮着敬酒。
沈庆刚一说话,这两派的人便纷纷停了动作,一刷刷地盯着沈庆刚看。像是两朵盛大的鲜花,百里安和杨桓便是那大花的花蕊。
“老夫今日认了义女,老怀甚慰!诸位好生喝酒,老夫待会便将小女带出来,给诸位见见!”
“恭喜大人认得明珠!”
杨桓是第一个给岳父捧场的,其余的人皆跟着附和“恭喜大人认得明珠!”
沈夫人和沈天枢带着清璇出来,清璇一眼便看见了笑地十分灿烂的杨桓,杨桓好些天没有看见清璇了,实在是想念得紧,此刻眼睛都粘在了清璇身上。清璇不好意思地笑了,杨桓这才收敛一些。
清璇又看见了镇南王身边的百里策,不知怎么的,看这百里策喝酒的模样,心里忽然一慌,有心想回忆一下方才在小亭子里的情景,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就像那些事情从来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百里策冲清璇一笑,便招呼了下人。八个小厮抬着一副卷轴,待行至沈庆刚面前时缓缓展开。
这是一副泼墨山水画。待诸人看清了画下的红印时,不禁目瞪口呆,底下哗然一片。
“沈大人,小侄听闻您喜欢画,便托人寻到的唐仲岭先生的画作,不知可讨了大人欢心?”
唐仲岭是家喻户晓的大师了,平日里归影山林,他的画作向来有价无市。沈庆刚一见这画,便晓得是真迹,立刻说道:“世子真是有心了,难为你寻来唐先生的画作!”
杨桓一见百里策出手了,自然不甘示弱,拍了拍手,杨家的下人便小心翼翼地捧了一个精美的盒子上来。
杨桓亲自上前打开了盒子,之间那盒子中放置着一颗圆润的珍珠,那珍珠光泽柔和,一看便是极好的成色。
众人又是一惊,这珍珠单看个头,便知是世上不可多得的珍宝。诸人心下更是讶异,今日两大朝臣皆向沈家示好,究竟是看中了沈家什么?
沈家还能让这两位位极人臣的权贵看中什么?难不成是沈家的新闺女?
“大人,夫人,这珍珠是小侄特意派人去南海寻来的,小侄令人快马加鞭,总算是赶在了宴会之前送到了京城。也是有着‘珠玉还府’的寓意在里面。”
这便是投沈夫人的喜好了。世人皆知,沈家的夫人平生最爱珍珠。
当着众人的面,沈庆刚对杨桓的脸色难得的没那么差:“老夫谢过丞相。”
其实四年前的事情与杨桓当真没什么关系,可沈庆刚却觉得,若不是因为杨桓,自己与女儿也不至于生离死别整整四年,如今看杨桓,其实还是老大不开心的。要是考虑女儿的婚嫁,自然也不会考虑杨桓。
杨桓也知道沈庆刚脸色不会好,看老丈人没有出言讽刺,心里还觉得庆幸,再一看见清璇正对着自己笑的甜美,便觉得一切都无所谓了,清璇开心了,世上便没有任何烦心事了。
清璇露了个脸便就回去了,毕竟是未出阁的女孩子,不宜在人前待时间太久。
整个宴会,沈老爷子还是同百里策说的话多,两人越聊越投机,竟有些高山流水遇知音的感觉。沈天枢倒是陪杨桓喝了几杯酒,一边喝一边笑他:“你自己看看你,是不是觉得路还很长,很难走?”
杨桓只有苦笑:“那还能有什么办法?只有小心跟着,亦步亦趋了。”
杨桓身边的一个小官急着巴结杨桓,接着酒劲,十分义气地说道:“丞相想要什么,小的必定不畏艰难险阻,刀山火海,困难重重,满地荆棘……也要给丞相弄来!”
杨桓却叹气:“这不是旁人能帮得上忙的。”
沈天枢却皱眉:“啧,说什么呢,不还有我么,我倒是有心帮帮你。”
杨桓一愣,竟有些受宠若惊的感觉:“你?你还能帮我?”
“你看你说得什么话!”沈天枢悄悄俯身在杨桓耳边:“呐,你听着,我本来不喜欢生人,更不喜欢你,可你这厮看着,却比百里策那厮顺眼点,百里策那厮怪怪的,不像是好人,我妹子跟他,不如跟你,或者什么别的好儿郎都行。”
杨桓立刻拍着沈天枢的肩:“大舅哥,说什么呢,本相就是这京城里最好的儿郎!”
**
秋天终于缓缓过去,在秋天的尾巴里,百里策给林启生升了官。
百里策谨慎,自然是不会太张狂,只是悄悄地把林启生安排成了锦衣卫的一个千户,虽说级别不高,却打入了情报机构的内部。在被锦衣卫骚扰了几年之后,百里策终于往锦衣卫里面放了自己的人。
等到百里策慢慢清理掉了锦衣卫了皇帝的人,对这个机构有了点控制力的时候,已经是银装素裹的冬天了。
这个冬天,注定不是一个平凡的冬天。
小皇帝收到了卫国的国书,说是他们的太子仰慕大商的文明开化,特意来学习观摩,还请大商的皇帝招待一番。
小皇帝自然答应这种给自己涨面子的事情,很是爽快地答应了下来。这迎接太子这事,自然又是交给百里策去办。
百里策背着手在屋里看雪,忽然对扶风说道:“扶风,依我看,这家伙千里迢迢跑过来,肯定不是参观的,我看啊,是来逮我的,你说对不对?”
“世子英明!”
第55章 偷香窃玉
沈家认女的宴会热闹了许久, 宾客一直到很晚才散去。
沈夫人心疼女儿,送女儿回房的路上一直搂着女儿的手,她柔声说道:“你看看你, 出来竟也不带个丫鬟,你们这样的世家嫡女, 哪里有不带丫鬟的?”
清璇也甚是疑惑:“我明明记得我带了紫珠白玉出来的,怎么一眨眼的功夫便没了?”
沈夫人便嗔怪:“紫珠白玉那两个丫头, 毕竟是你从清河那种小地方带回来的, 娘觉着, 还是重新给你选几个丫头,那两个便降成二等丫鬟。”
“娘, ”清璇无奈:“女儿觉得她两挺好的, 您啊, 就别操心了。”
沈夫人一听这话,更是不高兴:“不□□的心, 操谁的心?你哥哥哪里需要人来管?先不说别的, 眼看你已经十三四岁了,给你找婆家就要费娘的心思。”
清璇没想到沈夫人的话题变的如此之快,居然转到了自己身上了,她忙说道:“娘, 女儿还小呢, 着什么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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