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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倾天下之将门冷后——斑蛰

时间:2018-10-24 10:00:26  作者:斑蛰
  这是残酷的红,是荣耀的黑,是象征着至高无上的权利,同样也在暗暗警告他人,何谓战火无情。
  此时,两军对垒,一左一右,一东一西,遥遥相望。
  在带着些醺人醉意的微风之中,左右两军就像是两个齐整无比的方块,肃然严立,天地变色,仿佛没有什么可以在这个时候打破他们之间应当有的寂静。
  是寂静,同样也是无声的对峙。
  西边一支,元家军着暗金色的军装,盔甲及膝,战靴冰寒,手中或持刀或执剑。骑兵在侧,战马威赫。前排有手持盾牌的步兵,表情严肃。
  东边一支则是身穿灰黑色军服的镇西军,与之相差无几。
  这是现今世上最强的两支军队,也是整个世上武力的象征。他们相争相斗足足三十载,难分胜负。
  元家军中,为首的俊毅男子骑跨在马上,表情肃冷,眉目轻挑,英俊无箸的脸上挂着一抹嘲讽的微笑。明明是已经年近五十的年纪,岁月却好像是忘了有他这么一号人似的,并没有在他的脸上留下过多的痕迹,反而看上去只有三十左右的模样。
  他身穿暗金帅服,金甲在身,冰凉的军盔衬托着他的形容,为之无形中增添了更加令人忍不住想要臣服的霸道气场。仅仅是不动声色的跨坐在战马之上,却让所有人都觉得他此时仿佛应当置身于王座。但是他亲自领兵也不会令任何人觉得不妥,因为他天生自带的气场就这么明明白白的告诉他人,普天之下,无他元桢去不得的地方。
  而镇西军领兵之人即是全身漆黑没有半点杂色的嘲风将军本人。
  仔细看,他的眉眼间还有一些与元桢相似之处,并非表面上看上去单纯的相似,而是无形中流露出的一股对待苍生天下与他类似的睥睨和淡漠。
  褚洄身姿颀长,比元桢还要高上几分,长腿微曲,跨坐在通体乌黑的照夜身上,宛若安静站立的死神。
  死神指节修长的大手中握着一杆与他全身上下一样墨黑的沥银枪,无枪缨,无枪把,显得有些怪异。然而没有任何一个人胆敢小看这柄能够在嘲风将军手中挥舞不似凡物的黑枪,因为它即是死神的收割之器,所到之处无不鲜血飞溅,与肉横飞。
  两人隔血地相望,遥遥对峙,仿佛跨越千年,
  与元桢相比,褚洄的表情要寒凉的多,他眼神丝毫不闪,就这么直勾勾的看着元桢。眼中什么也没有说,却又好似什么都说了。
  父子相争,自古多磨;父子相战,闻所未闻。
  短短的两个月以来,褚洄与元桢两人互相试探,大大小小相战数十次。
  但是无论他们如何行事,如何猜测,都完全试探不到对方的底。就好像互为对方肚子里的蛔虫,在思想上进行了一场博弈。不说别的,仅仅是二十年来的相战,就足以令他们能够猜到对方心里在想些什么,对方能够使出多少手段了。
  或许身为父子,他们并不了解对方。但是身为对手,他们即是任何人都难以插足的知己。
  看着对面镇西军安静肃然的气氛,还有褚洄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元桢不知怎么的心中顿时起了一股莫名之火。他唇角微掀,冷笑道:“相争三十载,怎么偏偏萧天鸣到了最后这个关头就躲在幕后当起了缩头乌龟来,难道当真是不想再见本王了么?”
  他声音不大,但是功力深厚,即便是相隔甚远也能清晰的传到这边镇西军将士们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镇西军将士们脸色微变,看向元家军阵营的目光更加的不善起来。他们的血液中隐隐有一个东西在跳动,叫嚣着想要冲破他们的身体,直指元家军。
  相战三十载,他们之中不乏有多年以来陪伴着整个镇西军一起走过的老兵,也有后来才加入的新鲜血液。但是不管是新军还是老兵,他们心中的信念都只有一个,就是追随着豫王殿下。即便他现在登基为帝,不再是他们的豫王,但他们却永远都是殿下手下的镇西军。
  三十年能够改变的东西很多,唯一改变不了的便是这种雷打不动的信念。
  豫王是他们心中的神,他们怎可允许敌军随意侮辱?尤其对方还是元桢。
  谁都知道长赢帝没有亲自参战的原因是什么,或许身为一军主帅之时,还能够肆意妄为,潇洒地挥洒自如,但他现在既然已经是一国之帝,那便再没有能够任性的本钱。他身上所需要背负的责任太多,再没有那个时间能够陪着他们随意的在军中胡闹。
  所以缩头乌龟什么的,是不存在的。
  段飞最忍受不了别人肆意诋毁长赢帝,对着元桢哼道:“烈王殿下难道糊涂了?自古以来在前头冲锋陷阵的都是我们这等闲人,我们陛下坐镇后方就足以能够鼓舞振奋士气,又哪还需要他亲自站到前头来,好像跳梁小丑?”
  被段飞拐着弯讽刺的元桢丝毫没有动怒的迹象,他抿唇笑道:“段将军此言,难道不会觉得太自欺欺人了么?也罢,萧天鸣惯会做这种立牌坊的清白事情,你们这么不要命的追随倒是也能理解。”
  “希望烈王殿下到时候也能这么自命清高吧。”段飞冷唇相讥。
  从都喜欢打嘴炮这一点可以看出来,段弘杨的确是段飞的儿子无误。
  褚洄看了他一眼,虽未说什么,但是段飞还是微微一笑闭上了嘴。
  打仗之前两军叫阵是常有的事,并没有因为他们这几句就会显得特立独行。元桢那边还有数不尽的将士想要等着开骂,但是元桢好像并不打算给他们这个机会。
  他没有理会段飞,深深的看了褚洄一眼,突然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烬儿,你是本王亲子,二十年来本王并没有对你的人生指手画脚,你是打定了主意非要在这个时候与为父作对么?”
  世人只知西秦烈王,手腕铁血,心性冷酷,他跺一跺脚整个西秦……或者说是整个天下都要震上一震,又何时见过他这副苦口婆心说话的模样?
  众人目瞪口呆,但又觉得的确是合乎情理之中。
  经历过大燕的内乱和曾后的罪己诏之后,谁不知道大燕的嘲风将军是西秦烈王和废后楚宓之子,本父子相残就足够的骇人听闻,尤其是现在烈王好像并没有想要六亲不认的想要杀了儿子的想法,却还是迫于局势不得不父子相战,这算是什么破事?
  元家军众将士表情默然,内心却有些古怪。说起来这元大公子也算是他们半个主子,他们现在这算是怎么回事?
  “并非我要与你作对,是你要与陛下作对。”就在众人以为面瘫的褚将军并不会理会烈王的问话之时,褚洄突然开了口。他的言语并没有带多少感情,只是在陈述一个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事实而已。
  是了,发动战争的可不就是烈王殿下么?他没有在大燕内乱之时插上一脚,而是等着长赢帝统治大燕半年之后,将一切全都送上正轨之际再动手已经算得上是十分的正人君子了。但是归根结底,这一切的根源都只是因为“野心”二字而已。
  元桢想要西秦的帝位,唾手可得,但是他并没有这么做,因为他不屑。
  他真正想要的是天下。
  这个迷人的天下啊。
  “烬儿,你当真想好了,不愿意跟我回去吗?你要知道,萧天鸣能给你的,我一样也能给你。你想要登上帝位,我的眼睛都不会眨一下。即便是现在,只要你说一声愿意回西秦,回烈王府,放弃大燕的一切,我可以既往不咎。”元桢眼神灼灼的看着褚洄,甚至连称呼都没有用“本王”。任何人都可以清晰的感觉到,元桢是真的想要褚洄认回他这个父亲,认回西秦。
  众人哑然,心中无不震惊。万众瞩目的帝位,在元桢的眼里根本就算不了什么,是随随便便都可以拿出来给人的玩意儿。
  镇西军将士们心中倏地一揪,生怕他们的褚将军被元桢这一番话给劝服,当真就抛下他们回到西秦去。
  他们丝毫不怀疑元桢所说的话的真实性,区区一个西秦帝的位置,只要褚洄想要,那么从他点头的那一刻开始他即是新任的西秦帝了。
  段飞有些急了,眼巴巴的看向褚洄道:“将军,你不要被元桢的花言巧语给蒙蔽了……”他想说元桢是因为打不过镇西军打不过长赢帝才会这般巧言令色,但是张了张嘴始终都没有说出口。他知道自己的语言有多干,毫无说服之力。
  不过褚洄也的确没有让他失望就是了。
  褚洄自始至终都一直看着元桢,摇头道:“什么帝位,我不需要。我想要的,你也给不了我,因为已经过去了。”他一字一句的说,语速缓慢,并没有从前那样的冰凉,甚至言语之间好似还透着那么一点点的悲凉。他抬头,漆黑的双眸穿过当中空旷的场地,直直地看进元桢的眼睛里:“如果我只是一介布衣,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凡夫俗子,你还会这般炙热渴望的想要我回西秦去么?”
 
  ☆、第476章 为了自己
 
  如果褚洄只是一个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普通人,对元桢来说即是连手指头都不用动一下,打个喷嚏就能将他弄死的小人物,那元桢还会有这么强烈的愿望想要褚洄能够跟他回西秦去么?
  答案想都不用想。
  或许元桢会因为哪天良心发现了,记起这个世上某个角落里还有一个自己的骨血在,出于血脉相连会赏他一个安身之地。但是绝对不会像现在这样,几乎可以算得上是低声下气的求着褚洄,希望他能够回西秦去继承自己的衣钵。
  说白了,就是现在的褚洄对元桢来说拥有利用的价值,他的本身是值钱的。
  一旦他失去了这个价值,成为一个不堪大用的废物,那对元桢这样的上位者来说根本就什么都不是。
  只要看元煜和元炯就知道。元煜因为一步做错,就被元桢弃如敝履,甚至杀了自己的儿子眼睛眨都不会眨一下。而元炯原先风光无限,可以算得上是烈王的骄傲,也因为一朝成为武功尽废的废人,长久难入元桢的眼。
  元桢或许会想要一个有能力有手段的儿子,但绝对不会想要一个什么用都没有的儿子。
  元桢张了张嘴,想要反驳。但是却发现无从下口。
  他甚至有点想要反问自己,如果褚洄真的如他所设想的一样,由楚弘送去一户普通的农户人家,自己是否还会像现在这样,想尽办法的想要让褚洄回到西秦去,以他元桢之子的身份活着,成为至高无上的人上之人?他不知道。
  看着元桢因为自己的反问有些怔愣的模样,褚洄又道:“归根结底,你不是为了我,你只是为了自己。”
  “为了自己难道有什么不对吗?”元桢的表情变得有些高深莫测,“即便本王是为了自己,你也能够得利。你会成为和萧天鸣并肩而立的西秦帝,会成为史书上记载的一介伟岸帝王,会成为这个时代的传说,有什么不好吗?”
  “我说了,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成为帝王,成为什么流芳千古的传奇人物。”褚洄摇头,“我想要的东西,你已经没有办法弥补我,已经过了。”他俊毅的脸显得有些悲哀,纤薄的唇角掀起了一个嘲讽的弧度。
  即便拥有着通天之力,也没有办法去弥补时间的侵蚀。
  元桢不是不知道他想要的是什么,可是他时常避重就轻的躲过那个话题。因为就连元桢自己都知道,自己是没有办法回到三十年前,回到刚刚和楚宓相识的那一刻,回到楚宓生出褚洄的那一瞬间,将那个在襁褓中嗷嗷待哺的婴儿视作自己掌心的肉,还给他一个美好的童年的。
  他根本就不知道褚洄的童年经历过什么,在一个稚童应当无忧无力的和爹娘生活在一起,不应当为了兵伐谋了而烦恼的时候,他选择了抛弃他。在他的娘亲饱受欺凌,为了自己的未来而担忧,甚至不惜以自己的死亡来换取褚洄的生的时候,他选择了抛弃他们两个。为了自己的宏图大志,元桢什么都做得出来。
  元桢或许会觉得遗憾,但是绝对不会觉得后悔。当初若没有他斩钉截铁的回到西秦,取了现在的烈王妃,今日也不会有他,令人闻风丧胆的烈王元桢的存在。
  “是义父造就了今日的我,可以被你利用的我,而不是你,父王。”这不是褚洄第一次喊父王,但是绝对是最后一次。“如果可以的话,我宁愿你与楚后从来都没有相识过。”褚洄锋利的眉眼一点一滴的从悲凉变得冷硬,再回到最初的面无表情。
  元桢不知怎么的从心底涌现了一股悲哀的情绪,整个人都如坠冰窖一样的寒冷,甚至让他忍不住的想要颤抖。已经多少年了,没有体会到过这种害怕的感觉。
  可是现在的情况不会容许他害怕,不会容许他颤抖,他想要表露出自己的脆弱来,只能等到战后,一个人默默的回到营帐中,想怎么怕就可以怎么怕。
  他原本以为,自己没有阻止苏琳琅给自己下毒,已经是身体力行的在用自己现在能够做到的一切来进行忏悔。但是没有想到的是,他所需要忏悔的对方并非只有苏琳琅一个人,还有这个不愿意接受自己任何好意的亲子。说是好意,其实也不过是感动了自己吧?
  也罢,反正自己到底已经时日无多,就用最后的疯狂来为自己的人生谱写一个完美的结局吧。
  元桢深吸了一口气,无奈的笑了两声:“好吧,本王知道你想要表达的意思了。既然你百般不愿,那本王也不能再强求。不过本王希望你知道,你既然已经做出了选择,那就要做好本王不会对你有任何手下留情之举的准备,你明白吗?”
  要战,那便要做好死的准备。
  “自然。”冷声响彻上空。
  ……
  远在千里之外的临安城里,此时的气氛也不知道是喜悦的宁静还是恐慌的宁静,总觉得整个城池从骨子里就透着一股逐渐腐朽的味道。
  边境大战,算得上是西秦主动入侵大燕,想要将大燕囊括在自己的旗下。
  城中有好战百姓者,觉得烈王殿下此举英勇非常。西秦和大燕在千年之前本就是一体,全都是由于当时的左右两相才会分裂至此,现在烈王殿下的行为无非就是想要将边境收拓,让西秦和大燕重新合并为一个整体,实乃枭雄之举。
  也有祈求安定的,觉得西秦和大燕边境打了三十多年,大燕刚刚换了新帝,经历过内乱没有那么快会重新开始,还需要好长一段时间的休养生息,短则十年长则几十年,正是两相休戈互不侵犯的和平时期,为什么非要无事生非的再打过去。
  不过说起来打过去的兵都是人家烈王殿下自己的兵,养也是他自己养着,无论是跟西秦百姓还是跟西秦皇室都无甚关系,想怎么打都是烈王殿下自己的事情,他们没有必要咸吃萝卜淡操心。不过总有那么些人,先前屈服与烈王殿下的淫威之下,现下抄着胳膊只等着看好戏。
  秦宫中多的是这样的人。
  烈王殿下以一出兵,对秦宫的管理就好像突然就松懈了下来,也不知道是他不小心疏忽了还是故意为之,觉得西秦皇宫中都是一群扶不上墙的烂泥,他甚至都懒得搭理。不过这一来就喜了西秦帝,就连平日里烈王殿下阵营的官员都不怵了,开心的想要重新夺回执掌秦宫的大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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