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闭嘴,不要胡说八道!”那孙管家闻言立刻爬起身来要捂住她们的嘴。被站在不远处的段弘杨一脚踹在屁股上翻了个跟斗。
一名丫鬟趁机说道:“我们俩是前年才被招进来的粗使,当时孙管家说将军府缺人,开的月银又很高,我们就签了卖身契跟着进来了……哪知道!哪知道……”她哽咽着捂着眼睛,“我们一进来就被他……呜,我还是黄花大闺女,孙管家又怕老婆,不敢将我们娶回家做妾,一直暗中……”
“呜呜,我们以后可怎么嫁人呢!”另一个丫鬟和她哭着抱成了一团。
那位孙夫人听了这话立刻冲上去揪孙管家的耳朵,疾声吼道:“好啊你!我说你怎么有时候半夜三更睡着了还要偷摸溜出去,原来你……”
段小公子嫉恶如仇,闻言顿时要冲上去揍孙管家。
叶挽轻飘飘地瞥了一眼那抱在一起哭诉的丫鬟露出袖口的翠玉镯子和珍珠耳环,笑道:“你们说你们是被孙管家强迫的?不尽然吧?”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叶挽没什么兴趣去替这种人出头。她将茶杯轻轻往石桌上一搁,发出了“啪嗒”一声脆响。
两名丫鬟一抖,神色不自然地去拢自己的衣袖和发辫。
“喏。”周建扯了扯段弘杨的衣摆,示意段弘杨去看那两人身上戴的首饰,撇了撇嘴。
“好啊你!还敢给狐狸精买镯子,看我不打死你!”孙夫人尖叫着就扑上去挠孙管家的脸,“我说怎么银子越用越少,原来你都拿去养小的了!”
孙碧荷见爹娘打架,哭嚷着不知道如何是好,只得那红肿的哀怨眼神不断地瞟叶挽。
“说到银子……”叶挽看着眼前家暴的一幕,突然幽幽开口。她拖长的尾调让脸上已经被挠出数条口子的孙管家一抖。“去掉两名新招的丫鬟,先前招雇你们的人一共一次性给了十年的月银。我算一个人一两银子,也不过是六百两。你们这金银首饰,还有这二两银子一壶的龙井……是哪儿来的?”
孙管家和孙夫人顿时不打架了,两个人匍匐在地上抖似筛糠。
“周建,”叶挽轻喊道。“去搜搜屋子。”
“是,叶哥!”
孙管家和孙夫人两人在底下频频交换眼色,手抖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孙管家手上那扳指,看成色起码得二百两吧。”甄玉瞥了一眼孙管家的手。他好歹也是一品武将的嫡公子,朝廷和豫王赏赐的什么好东西没见过?一眼就估摸出了那翡翠扳指的价值。
周建不一会儿就从陆英院的主厢房中出来了,将手上一只首饰盒子放到叶挽手边的石桌上。“叶哥,里面有不少金银首饰,底层还有两千两银票。”
跪成一片的小厮门顿时发出了一阵惊叹声。他们每个月都只有几百文的月银,这辈子都没见过几千两银子。这个杀千刀的孙管家,到底是做了什么事情藏了这么多钱?!
“孙管家,不知道这府邸中的摆件……你卖了多少?还有古董字画名木玉器,趁我现在心情好,不妨跟我说一说?”叶挽笑道。朝廷御赐将军府绝对不可能赐一座空府,为了脸面多少也会在里面摆上几件值钱的玩意儿。可是她一路走过来正厅偏厅居然连家具都没有,更别提那博古架上原本有的东西后来被取走留下的灰尘痕迹了。
“我……我不知道大人在说什么……”孙管家硬着头皮道,“这些都是我夫人的嫁妆和我祖辈传下来的积业,跟……跟将军府毫无关系!”
“是是是,都是我的嫁妆!是我的嫁妆!”面对这等大事孙夫人也没心情和孙管家闹了,连连否认叶挽的话。
叶挽点头,对一旁的甄玉道:“拿孙管家的卖身契去查查他们是什么身份背景,拿得出几千两银子积蓄的怎么会来将军府做工。哦……赤羽没给我们卖身契,无妨,官府那一定有留底的。顺便拿孙管家的画像是各大当铺古董行问问,这人都卖了些什么。”
甄玉一点头,立刻转身出去了。
孙管家顿时面如死灰,也不管身边婆子的推搡,连连磕头求饶道:“大人饶命,大人!都是我鬼迷心窍,以为将军大人镇守西边不会回来了,这才……我知错了,大人饶命啊!”
“我、我交代!我都老实交代!我是四年前才动了歪脑筋,将妻女接进府中居住……贱、贱内又特别喜欢这座陆英院……我才敢斗胆、斗胆搬进来住……府、府中的家具摆件也是我拿去卖了的!都怪我财迷心窍,都怪我财迷心窍!”那孙管家一个劲的抽自己脸,声泪俱下地希望叶挽能够网开一面。
叶挽不为所动,若是褚洄真的一辈子不回燕京了,这将军府直接被孙管家搬空了也是有可能的。虽然现在跟搬空了已经没什么两样了。
“把府中库房的账册拿来。”叶挽挑了挑眉。古代的规矩严谨,买什么东西,添置了什么东西,都会在单子上记得一清二楚。想知道这孙管家到底昧了将军府多少银子,只要一看账册便知。
孙管家的表情更是像丧尸回魂,惨白的不像样子。一个丫鬟自告奋勇地喊道:“我知道册子在哪!我去拿!”也许是想挽回一下自己在叶挽心中的形象。
叶挽颔首,那丫鬟立刻撒丫子飞奔出去。另一名丫鬟看着她的背影恨得咬牙切齿,她怎么就没从孙管家嘴里套到什么话呢?
☆、第70章 我不喜欢女人
那名丫鬟不多时就拿着一本破旧的账册跑了过来。叶挽粗略地翻了翻,头两年这孙管家还尽职尽责地将每一笔开支记录在案,后来就索性只记大的开支,再后来连写都不高兴写了,这本簿子已经有两三年没有再动过笔。
叶挽直接翻到了最前头,轻笑着念道:“青铜酒樽牙舟,一百两。红木嵌银丝童子骑牛,一百五十两。白玉邬江夜游图,两百两。……黑漆嵌螺钿圈椅,三十两一张?孙管家,你这也太败家了吧,怎的都卖的这么便宜?”
她越念孙管家脸就越白,整个人瘫软在地上,炎炎五月背部的衣衫已经被汗浸湿了。
“周建,叫几个兄弟把这一家子人送到京兆尹去。”叶挽合上手中册子递给他,“就说将军府出了内贼,把账册和搜出来的银票首饰都带上,请府尹大人帮将军追回赃物。”
“是。”周建闻言立刻就和段弘杨一起要把人拖去外院。
“哦对了,还有这两个,就说是孙管家的妾室。”叶挽指了指一站一跪听了她的话顿时面如土色的丫鬟。她们身上穿的戴的也是孙管家给的赃物,理应一同送官。
一听到要送官查办,孙家一家人立刻挣扎起来,孙夫人和孙碧荷都尖叫着要挠周建和段弘杨。那两名丫鬟也尖声哭喊不让周建动手。孙管家被五大三粗的段弘杨一把揪住了脖子皮,他梗着脖子红着眼睛大喊道:“我、我是将军府的人……你、你无权管我们的事!”
叶挽眼神一冷,手一劈将手中的玉杯砸向孙管家,顿时就将他砸的头破血流。她凉凉道:“现在知道自己是将军府的人了?当初仗着褚将军不回府手脚不干净,把妻女接进府里鸠占鹊巢的事情又怎么说?”
“那也应该将军大人亲自发话要惩治我们,轮不到你这个外人!”孙管家眼睛瞪得血红,他绝对不能去官府!送了官府,他这一辈子就完了!还有碧荷……碧荷还没嫁人呢!
叶挽勾着嘴角,扬声对院外道:“大将军,你都听到了?你说的话不管用,没人听我话啊。”
“是么。”果然从院口传来了那熟悉的沉声,走出了一个略带倦色的冷面男子。他仍穿着中午时的墨色轻铠,站在院口遥遥地瞪着院中惬意地翘着二郎腿的叶挽。
褚洄身后跟着同样脸色不怎么好看的赤羽,六年前是他去牙行挑的人。当时看这孙管家年轻又还算老实,这才招进府中。想着将军不会在京中久待,所以根本没选几个人。没想到竟然是这样手脚不干净的东西。
孙管家看见赤羽顿时来了精神:“将军!将军,救救小的吧!小的也是一时鬼迷心窍,再给小的一次机会吧,小的一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大将军,大将军,求您网开一面!只要别把小的送官……碧荷……我女儿碧荷,大将军如果不嫌弃的话,我让她给您做牛做马!”
叶挽嘴角一抽,看了眼哭的胭脂水粉糊了一脸已经看不清本来面貌的孙碧荷,这孙管家是要有多大的自信才觉得自己女儿的“美貌”能打动长得比女人还好看的褚洄大将军呀。
孙碧荷却尖叫着朝叶挽冲了过去,哭喊道:“大人,大人!别把我送官,我愿意嫁给你!不,给你做妾也可以!”她发髻散乱,身上都是折腾的泥灰,两个眼睛被眉黛染的乌黑,涕泗横流。
……她这是招谁惹谁了?叶挽看了眼眼底冷意愈深的褚洄,这是有多瞎才放着伺候褚洄不要来嫁给她?难道她男装打扮长得比褚洄还好看?叶挽无语地退后几步,语不惊人死不休地说了一句:“我不喜欢女人的。”
被雷劈中的孙碧荷和孙管家:“……”
一脸惊诧的赤羽、周建、段弘杨:“……”
脸色古怪的褚洄:“……”
赤羽好半天才从叶挽的惊人言语中清醒过来,连忙朝身后看热闹的士兵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将人带出去依照叶挽的吩咐送到京兆尹去。这才看着瞬间清静下来的院落,指着剩下的四个下人问叶挽道:“这几个还要留下么?”
叶挽摸了摸鼻子,转头对剩下的厨娘和守门还有两个杂役说道:“府里会补齐你们这些年短缺的月银,你们都走吧。”那三个男子都没说什么,默默地给叶挽磕了个头就灰溜溜的出了院子。
留下一个厨娘,哀求叶挽道:“求大人不要赶奴婢走,奴婢是个寡妇,离开了将军府就不知道该去哪里了!”
叶挽考虑到暂时还来不及去牙行买新的下人,府里两千余士兵都要吃饭,看了看褚洄,见他没有反对的神色这才点头:“好吧,那你先留下吧。只是记住了,今时不同往日,不是你一个人在厨房里混混日子就可以的,将军府偌大门楣,谨言慎行。府中有两千多口人,我待会儿派几个人去帮你忙,把今日的晚饭准备一下。”
“是!多谢大人,多谢大人!”那厨娘得了叶挽的同意连忙又朝褚洄和赤羽磕了几个头,这才慌不迭跑出了院子。
待厨娘走后,陆英院一时间只剩下叶挽,褚洄和赤羽三个人。
赤羽想了想道:“呃,主子,我去外面看看打扫的怎么样了。”
褚洄突然开口道:“朱桓和丹青他们都到燕京了么?”叶挽有些惊讶,她是第一次听到这两个名字。不……丹青的名字在却州失踪案的时候听过一次,他当时是去却州城抓魏卓青了。想着这也许是暗阁的势力,褚洄竟然没有避讳自己,叶挽惊讶之余闭着嘴默默地考虑自己是不是应该有眼力见的主动退出去。
“到了,彤阳也到了,多年不回燕京,正在整治燕京各暗桩。”赤羽惊讶地看了一眼叶挽,恭声道。
“嗯。准备下明日接风宴的事,把朝中势力的资料整理出来给叶挽看看。”褚洄道。
“我?”叶挽眨眨眼。
赤羽解释道:“我与将军今日入宫朝圣……瑞嘉帝言明明日要为主子办接风宴,大宴朝臣。并且宣你一起入宫。”赤羽看了看褚洄的神色,决定还是不把曾后特地点名要叶挽一起去的事情说出来徒增这个小子的烦恼。
说来也奇怪,曾后竟然会对一个小小的从五品校尉感兴趣,还特地多问了几句。虽然主子再三推辞乡野小子不懂规矩,恐冲撞圣仪凤驾,曾后还是坚持明日要叶挽一同出席。
难道是曾后听说了叶挽同为云州人,所以才想要接见?赤羽神游太虚,脑补着个中二三十。
“我?接风宴?”叶挽皱眉。大燕律法六品以下官员未经宣见不得入朝,好像她正好卡在了这个当口。
“嗯,月前不是让人给你送去一套熊罴补服?明天穿上。”褚洄轻轻皱眉。
叶挽点点头,在出发前马悠让人送来了一套五品武将朝服,绣熊纹,神奇的是尺寸刚刚好。她由于最近发育长得快,原本的最小号士兵军装已经有点穿不下了,换了大一号的又有些嫌大,真是苦恼得很。
褚洄看了一眼她身后的陆英院厢房,突然皱眉道:“把里面东西全扔了。”
“全扔了?”她想到什么似的突然道:“忘记采买被褥什么的东西了,府中这么久没住人,肯定是没有新的,虽然五月天热了,但是夜里睡光板床还是要着凉的,我这就去。”
“让甄玉他们去。”褚洄伸手勾住从自己身边跑走的叶挽的衣领子,臭着一张脸,“去给我把主厢房收拾一下,你睡次间。”
他语出惊人,叶挽头皮一紧,为难道:“我……将军府这么大……我哪里都可以呆的。再说我睡次间,那赤羽睡哪……”
“另一个次间。”褚洄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着她,似乎在说“你为什么要问这么蠢的问题”。其他品级低的士兵都要挤在别的院子里,让她跟赤羽两个人分别占了一间房还有什么不好的吗?
叶挽觉得跟褚洄住两隔壁是一件相当危险的事情,但是考虑到其他士兵们可能还要几个人挤一间房她就释然了。闷着头答应了一声,这才拐出院子去前头找士兵去采买府中需要的物品。
忙活了足足有一个多时辰,才在日渐西山的黄昏下将生活用品买齐。
那位厨娘叫严大姐,是个早年丧夫无子的寡妇。丈夫无父无母,死后也就丢下她一个人孑然一身。这才进了将军府做一名厨房的粗使婆子。在十几名士兵一起动手之下,快速又完美地配合着做好了两千多人的伙食。
为犒劳长途奔波了一个月的将士们,赤羽特地派人多买了一些肉食,给每人加餐。
好在褚洄没有那种硬逼着她一起吃饭的怪癖,她悠悠然地跑去了后院甄玉几人和七队兄弟们所在的院子,一边听他们插科打诨一边吃着碗里的肉末茄子和鸡腿,连吃了整整两碗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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