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褚听见丝线穿过空气的破空声,微睁开那双勾魂的凤目,指尖一卷,卷住了欲要缠在他腰间的银丝。
玉微见时褚卷住了银丝,立刻要运内力切断银丝。
天蚕丝制成的银丝,刀剑不破,冰火不融。
然而她还没来得及动手便被时褚反手一带,整个人瞬间被他带离树桠,扑进了他怀里。
时褚低沉华丽的声音近在咫尺:“娘子真是好狠的心,三番四次欲要置为夫于死地。”
玉微冷笑:“摄政王莫要认错了,哀家可不是摄政王妃。”
她扑在时褚怀里,此刻完全垫在时褚身上。
玉微一眯眼眸,身体一侧,左手抓在树干上,右手拧在时褚腰间,想要伸手把他推下去。
如果她刚才还只是存着试探时褚的心态,此刻她却是真的想把他推进狼群里。
太聒噪。
时褚反手握住玉微的手腕,制止了她的动作,手里纤细得仿佛一折即断的手腕令他有片刻恍神,他下意识地低眸,她整个人靠在他怀里。
从他的角度恰好看得见她精致的脸部轮廓,那双顾盼生辉的眼眸此刻盈满了朦胧的月色,半掩在纤长的睫羽下,神秘幽深。
时褚有片刻愣神,玉微却是趁着他毫无防备的片刻,顺手推了他下树桠。
时褚被耳畔呼啸过的风声拉回了神智,他垂眸,脚下是起伏跳跃的狼群,他在落地的前一刻,指尖抖落三枚银针,同一时间,脚尖踩在一匹灰狼的头上,纵身跃上。
玉微本想回到自己的那枝树桠上睡觉,但刚站起身,却是被掠身飞回的时褚缠住了腰身。
时褚搂着玉微站在树桠上,睨了一眼树下因为又折损了三匹狼而嚎叫得更厉害的狼群,无奈地叹息道:“惟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古人诚不欺吾。”
玉微见时褚在眨眼之间落地而又毫发无伤地跃上树,微微眯起眼,心里的猜测得到了答案。
姬临的武功恐怕已至臻境,以委托者的内力,与姬临相比,半分胜算也无。今日午时在京城,估计只是他故意没有使出全力,故而才被她轻而易举的制服。
她似笑非笑地睨了时褚一眼:“摄政王既然知道女子难以相处,还敢来招惹我,莫非是我身上有什么东西让摄政王一定要得到不可?”
除了这一个可能性,她想不到姬临当初为什么宁可答应苍淮那么多条件也要保下委托者,甚至尾随她至今。
时褚低眸看向玉微,以折扇挑起她的下颚。
分明是轻佻的动作,他做来却是高雅至极,仿佛并无任何不合适,他靡丽的声音揉杂在忽高忽低的狼叫声中:“微微以为呢?”
玉微深深望进时褚眼里,那双比开在黄泉路上的正红曼珠沙华更靡丽的眼眸泛起星星点点的妖冶,勾魂摄魄,却不会如初见那日般,令人失魂丧智。
她不答,袖中飞出一缕银丝,直冲纵身撞树的灰狼飞去,如针尖纤细的银丝穿过灰狼的咽喉,又凌空向那匹灰狼后的另一匹灰狼飞去。
片刻之间,狼群的嚎叫声不再。
玉微漫不经心地运起内力,指尖似一柄利刃,手起丝落,划断了串起一群狼的银丝。
她勾唇:“我不知道摄政王的目的为何,但若是敢惹我。”她指了指树下的一片死狼,“下场请参照这群狼。”
她不管姬临的武功有多高,惹怒了她,只要她没死,她就有一百种方式让他死或生不如死。
树下的狼皆被玉微手中的银丝穿喉而过,还被她的银丝拖着,整整齐齐地排成一排,除了没了气息,脖颈间不断地溢出血,死相倒还算能看得过去。
时褚:“……”
他是不是该庆幸自己最后还能有个全尸?
玉微挑眉看向自己腰间的那双手,眼里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时褚心领神会,立刻松开了玉微,却是忍不住扶额:“你一个女人,怎么这么凶残?”
玉微笑吟吟地逼近时褚:“我还可以更凶残,摄政王想试试吗?”
时褚果断摇头:“不想。”
开玩笑,他又不是傻。
玉微卷了卷指尖的银丝,温声细语道:“摄政王别怕啊。”
“我怕。”时褚无语望天,玉微温柔下来比不温柔更可怕,没心没肺的女人,他觉得他还是睡觉算了。
玉微见好就收,毕竟她现在还打不过时褚,真打起来,吃亏的必定是她。
她折身回去,重新躺回枝桠上。
时褚见玉微已经彻底阖上了眼,呼吸声也逐渐平稳下来,那精致无双的容颜笼罩在盈盈的月色下,犹如隔了一层薄纱的雪莲,清冷而又潋滟。
他微勾起唇角,也躺了下去,刚要阖上眼,那双平静的墨色凤目里翻滚起一片波澜涌动的暗红色。
时褚以手撑额,咬紧牙关,极力控制住自己想要过去掐住玉微脖颈的身体,低低地警告:“姬临,你疯了吗?”
第121章 太后国色(九)
没有回答。
时褚只感觉得到自己的身体越来越不听自己意识的支配,连目光也完全不受控制地落在玉微脖颈间,他像是提线玩偶般,即便有了自我意识也根本无法自主,只能被人操纵着坐起了身体。
就在身体被支配着快要靠近玉微躺下的树桠的前一刻,时褚凝神,在心间低喝:“姬临,我不会一直都存在的,这具身体,你很快就能自主了。”
脑海里那股狂躁的杀意在顷刻间如潮水般退去,眼眸里的暗红色也丝丝缕缕消散。
时褚一手扶着身旁的树桠,一手按在额间,疲倦地半阖上眼,最近他似乎已经越来越控制不了姬临了。
他轻笑,这一切本也是他偷了姬临的生命而换来的时间,现在还给姬临也是应当的。
而且……
时褚目光一转,落在安然稳睡的玉微眉目间,比起其他温婉娴静的大家闺秀,他对玉微更有好感。
他共有姬临的记忆,自然知晓姬临对玉微的杀意也是因他而起,他本就该死,现在他的死能换来玉微的安稳,倒也不枉。
时褚缓步走近玉微,她的容颜在他眼底逐渐清晰,也许因为她是姬临记忆里唯一正眼瞧过一次的女人,他对她的记忆尤为清晰。
今日在街上,他也是因为认出是她才故意过去的。接触之后,他才发现,她比姬临记忆中的端庄温婉更加有趣,端庄温婉不过是她的表象,真实的她该是灵动而不失高贵的。
时褚像是着了魔一般,缓缓地伸出手,想要轻抚在玉微脸庞,却在接近的前一刻被一只纤细的手握住。
玉微睁开眼:“摄政王殿下大半夜不睡觉,跑到我这边来做什么?”
她在姬临靠近时便醒来了,只是一直没有睁开眼,不过是想看看他到底要做什么,没想到他却是一言不发地越来越接近,甚至直接动手动脚。
时褚迎着玉微审视的目光轻轻笑开,他身后是一轮将满未满的上弦月,正红色的鲛纱浮动,遮掩了银白的上弦月。
暗色的光线下,那一抹正红似葬月里的丽色,红得妖冶,红得罪孽。
玉微被血红色的上弦月晃了眼。
上弦月,她记得委托者似乎……
时褚却是趁玉微眼前涣神的片刻反扣住她的手,一把把她带入怀里,理直气壮地道:“自然是过来瞧瞧娘子睡熟了没有。”
玉微回过神,用得空的那只手一掌拍过去:“敢情摄政王是缺王妃了?见谁都叫娘子。”
时褚抓住玉微挥过来的手,唇角的笑意不改:“自然不是,我只叫你娘子。”
似是印证般,他低低地唤道:“娘子。”
玉微抬起下颚,用目光示意时褚看看地上死去的狼群:“你娘子在地上。”
时褚没理会玉微的话,再一次唤道:“娘子。”
玉微头疼地半阖上眼,这个世界她怕不是遇见了智障。
她闭了闭眼,选择性忽视了他的话:“睡觉罢。”
姬临喜欢乱叫就让他叫好了,反正一个称呼而已,而且他就算叫她娘子,她又不是真的就因此成为了摄政王妃。
时褚下颚蹭在玉微的肩头,面色温柔如水:“想和娘子一起睡。”
鼻息间淡香浮动,与脂粉香味不同,似乎是一股由内而外,散发出的清浅馨香,带着沁人心脾的淡雅,时褚半阖上眼,墨色的眼眸中种种情绪翻滚。
玉微强忍住想狠力一巴掌拍过去的冲动,她怕这一掌拍过去,本来就智障的他会变得更智障。
不能打人不代表不能爆粗,玉微低声警告道:“滚回去睡觉。”
她不太适应时褚的靠近,略微偏了偏头,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时褚却是不依不饶地继续靠过去,怀里的身子娇软如水,偏偏性格却是令人头疼的狠戾,他微勾起唇角:“娘子和我一起过去?”
玉微看着时褚没个正形的模样,忍无可忍,使劲甩开了他的手,扯住时褚柔顺的发丝:“姬临,你是不是真的有病啊?”
“疼,疼,疼。”时褚握住玉微的手腕,轻轻咳嗽两声,一双黑如墨玉的凤目泛起潋滟的光泽,“娘子别扯为夫头发,为夫疼。”
玉微挑眉:“别扯头发?”
她才不信她扯姬临头发这点力气会让他疼,装得倒是挺像。
时褚眸光流转,凝视着玉微,点头真诚地道:“嗯,扯头发疼。”
闻言,玉微松开手,时褚松下的气还没放进肚子里,下一刻便又被提起。
玉微拧住时褚的耳朵,脸上温和的笑容漫开,语气温柔至极:“好,那我不扯头发。”
时褚头疼扶额,脸色委屈:“拧耳朵比扯头发更疼。”
这女人怎么说变脸就变脸,一点预兆都没有。
玉微笑得更温柔:“头发不让扯,耳朵不让拧,那总得让我抓一样吧?”
时褚浅浅一笑,月色下,那靡丽的容颜蒙上了三分清冷,如梦似幻,他低沉的声音在她耳畔低低响起:“拧我的心?”
玉微横时褚一眼:“别想笑笑就蒙混过去,想好再说话。”
时褚没骨头似地靠在玉微肩头:“想好了,要不就拧我的心?”
玉微拧时褚耳朵的力道加大,皮笑肉不笑地道:“拧你的心是吧?”
时褚耳朵被玉微拧着,只能顺着她的力道偏过头去,认错似地抱着玉微的手臂:“娘子,为夫知错了。”
玉微手上的力道稍弱三分,反问道:“什么错?”
时褚沉吟片刻,道:“不该打扰娘子晚上睡觉。”
玉微眉梢微挑,笑吟吟地道:“看来你是晚上的蕈没吃够。”
时褚嘴里仿佛还残留着那股极其古怪的味道,连带着腹中都仿佛翻腾起来,难受至极,他这一次极其认真地道:“我不该叫太后娘娘娘子,更不该在太后娘娘睡觉时打扰您。”
玉微狐疑地瞥了时褚一眼。
时褚立刻认真地看向玉微:“我真的知道错了,下次一定不再犯。”
鉴于时褚没有前科,认错态度又良好。玉微仅是狐疑地瞥了他一眼就放开了他:“别让我提醒第二次。”
她大半夜的被吵醒,又和姬临瞎扯了半晌,原本的睡意早已经没了,但饶是如此,她也并不准备继续和姬临瞎扯。
时褚见玉微转过身,看样子是准备换一枝枝桠睡觉,他趁玉微还没反应过来时又一次扑了过去,完全圈住她整个人:“不让娘子提醒第二次,要不直接提醒第三次?”
玉微刚平静下去的心立刻被提起,这一次是真的想宰了时褚的心都有了,她怒道:“放开。”
时褚抱着玉微,唇角勾起:“我考虑考虑?”
怀里柔软的身子太叫人留恋,他舍不得松开。
玉微咬牙切齿:“你还敢考虑?”
时褚半撩开眼皮,玉微精致的容颜近在咫尺,近得他的唇轻轻一靠就能触碰到她的脸颊,他敛下眼底涌动的神色,点头道:“敢。”
她现在完全被他抱住,再也没办法抓他的耳朵和头发,他怎么不敢?
玉微强忍住直接砍死时褚的冲动,轻轻瞥了一眼脚下的枝桠,脚尖一动,一脚勾过去,勾住时褚的腿,想要勾他坠落下树。
时褚身形没有半分移动,只是蓦然松开了抱着玉微的手,闷闷地道:“娘子又想置为夫于死地。”
玉微用了狠力,却是根本没勾动,时褚又松开了她,她险些直接往前仰了下去。
跌倒的前一刻,她下意识地拉住身后人的衣袍才堪堪稳住自己的身形,脚下却是还没来得及站稳,就被时褚反手一转,整个人扑进了他怀里。
时褚揽住玉微的腰身,低低笑开:“娘子想要投怀送抱可以直说,不必这么幸苦地筹划,只要娘子开口,为夫任何事情都甘愿成全。”
两个人几乎是完全贴合在一起,之间没有半分罅隙,玉微蹙眉,脸往后仰,拉开与时褚的距离:“那你先松开。”
时褚下颚搁在玉微肩膀:“不松。”
他一松开,等待他的肯定没有好事,想想他今天上午给她解了穴道,结果直接被她反将一军不说,还赔掉了玉骨折扇,简直是赔了夫人又折兵的典型。
玉微似笑非笑地道:“不松是吧?”
时褚听出来了玉微语气中的不怀好意,微凝眉,却是片刻犹豫都没有:“不松。”
玉微抬起脚,想要狠狠地踩在时褚脚背上。
时褚感觉到玉微脚下的移动,脚立刻往后挪,躲开了玉微踩过去的脚,他唇角勾起,刚要落下脚步,却是没躲过玉微狠了力地一推。
他一脚悬空,一脚被玉微另一只脚勾起,身体不平衡,立刻向右.倾斜下去。
玉微眼睁睁看着时褚倾斜下去,笑吟吟地道:“现在总要松开了吧。”
尾音未落,她的身子也跟着向时褚偏倒的方向倾斜。
时褚指尖勾住玉微的衣摆,看着玉微倒下来时立刻勾住了她的腰身,紧紧把她抱在怀里:“现在也不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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