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润玉行云流水般烹茶之举,再听那话中不着痕迹的拒绝之意,旭凤不由苦笑,“大殿当知,我今日并非是来和你品茶。”
润玉当啷丢下茶盖,望向旭凤不带一丝烟火气道:“润玉愚钝,敢问火神今日前来到底有何贵干?”
旭凤唇瓣翕动数次,终于艰难挤出几字,“我,是来代穗禾赔罪,还望兄长念在穗禾与我兄弟也有青梅竹马之谊,原谅她因一时冲动而犯下的错误。”
“错误,原谅?”润玉眼底闪过一丝阴狠,嘲讽的看着旭凤,“润玉愚钝,实在不知火神此话何意,穗禾那断臂,早就被医官以灵药幻化接好,这五年我都在璇玑宫闭门不出,可再未对她出过手。”
旭凤定定看着他,无奈道:“兄长当真不知穗禾这五年来都被凌霄剑气折磨的痛不欲生之事?”
润玉闻言面露愕然,“凌霄剑本是上古神器,乃圣尊以世间第一块庚金打造,锋锐无匹,我却不知,它还内蕴什么了不得的剑气。”
明知润玉是在假作不知,旭凤偏偏没有丝毫办法。
这五年,润玉变化实在太大。若以前璇玑宫无人敢来是都觉着夜神性情清冷,那眼下,怕的都是璇玑宫外重重森严守卫。
旭凤抿唇低声道:“大兄,我知母神对你不住,也知道当年鸟族覆灭龙鱼一族乃大错特错。但母神和鸟族都已付出代价,你为何就是不肯收手。”
润玉这一次真是有些吃惊,他仔仔细细看过旭凤,发现他字字句句竟然出自肺腑,忽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旭凤,你还是不明白。龙鱼族,不是死在鸟族手里,是死在天后野心之中,死在……”死在父帝的制衡之术里。
润玉咽下后面的话,意兴阑珊道:“穗禾如何,与我无关。自从五年前取回不死草,本座和鸟族那点帐,就已清了。”
这话,分明就是不会管穗禾之苦的意思了。
旭凤听到此,猛的站起,“当日你持剑冲上九霄云殿父帝怜你心神受创不曾治罪,你拔剑斩了穗禾一臂,母神也不曾置喙。甚至为了安抚你和凌霄宫,母神也因误伤少尊之故被父帝下令软禁后宫三年。这五年你从凌霄宫调兵二十万把守璇玑宫,本是天界的地盘,却被你自立一界,另立法度,父帝和天界众仙,可有一字置喙?父帝拳拳爱子之心,这般步步退让,你为何还不肯罢手!”
“爱子之心,退让?”润玉只觉听到世间最好笑的笑话,他摇头失望的看着旭凤,“旭凤啊旭凤,你还是这么天真。你当真以为父帝五年前是一心退让?你从来就没看清楚过天界,没看清楚过我们的父帝!”
见他义愤填膺的模样,润玉懒怠再说。自幼就被天后捧在手心,被天界称颂的旭凤,永远昂首和天界至尊父子情深,却不曾俯视过世情冷暖的旭凤,怕是永远都不会明白。
他们,本非同路人。
润玉起身一拂袖,喝道:“来人,送客!”
被近乎强行驱逐出璇玑宫,旭凤既难堪又失望。自璇玑宫出来,半道上却遇到锦觅和水神。
“水神仙上。”
水神随意点点头,也不欲和旭凤多言。他所爱之人接二连三因天家缘故或死活伤,长女至今还躺在床上昏迷不醒,天后不知收敛,整日还谋划着如何对付璇玑宫。饶是他再心性淡泊,看到旭凤,也难有什么好脸色。
“爹爹,你先去等我,我待会儿就过去瞧姐姐。”
“先随我去探视你姐姐,要和火神叙旧,何时都可以。”水神没有答应锦觅,板着脸拉了锦觅的手就走。在水神看来,夜神还罢了,毕竟并非天后所出,但旭凤……他绝不愿自己的女儿和杀母仇人之子在一起。
锦觅平日是不怕水神的,但这几年漓忧迟迟未醒,水神每一次来璇玑宫探视心情都不好。锦觅不敢违背水神的意思,只得暗暗和旭凤使了眼色,示意她晚些会去看他,就被拉着匆匆走了。
旭凤望着父女两个快速离去的背影,不由苦笑。
兄弟不成兄弟,所爱之人因长辈阻拦,时常不得见面。还有生母和对自己有大恩的表妹,日日夜夜谋划着报仇夺权。
旭凤只要一想到这些事情,就满腹辛酸。
“凤娃!”月下不知从何处冒出来拍拍他肩膀,见他愁眉苦脸的样子,朝不远处璇玑宫看了看,了然道:“你这是见润玉去了?怎么,润玉不肯帮穗禾去除剑煞?”
如今旭凤也只能和月下说说心里话,“我苦苦哀求于他,但他无论如何不肯松口。我只怕待穗禾哪一日撑不住,母神那儿定也不会再隐忍下去,到时候鸟族一动,又要闹的沸沸扬扬,天界不安。”
月下点点头,“不管怎么说,穗禾都是鸟族首领。当年她被润玉斩断一臂,鸟族就多有愤懑之语,不过是碍着你父帝和凌霄宫的威势,才不得不隐忍下来。还有那鹓鶵,都知道那一族明面上不属鸟族,但其实颇受鸟族敬重。润玉派兵将其灭族,鸟族上下,是恨的咬牙啊。”
“是啊。”旭凤叹道:“穗禾在凡间时对我有大恩,我曾答应过她,一定会回报这份恩情。眼下我看她日日受剑煞之苦,实在有些于心不忍。说起来,当日她也并无大错,只是尽鸟族首领的职责罢了。”
这一回,月下却没附和他,戳着他脑门道:“你啊,就是死心眼。你也不想想,润玉当日断她一条胳膊,岂是因什么不恭之罪。穗禾长居天界几千年,从未将润玉放在眼里过,他要和穗禾计较这个,早就发难,岂会忍到那时。”
旭凤忙虚心求教,“那叔父的意思是,润玉出剑,另有缘故。”
“自然。”月下点醒道:“我若没猜错,那日润玉出手,一是因漓忧少尊出事,他处于盛怒之中。再一个,他想斩的,其实并非穗禾,而是……”他看看旭凤,最终还是咬牙道:“是天后。”
“叔父可莫要胡言乱语。”
“并非胡言乱语。”月下神色凝重给旭凤分析,“这五年我在姻缘府,都还常常想起当日润玉那一剑。凌霄剑乃凌霄圣尊亲手锻造,虽在铸剑时封入一缕太阳真火的火种,使的此剑剑煞凶猛,仙妖神魔都难以抵挡。但正因有这万火之首的缘故,此剑用来对付修习火系术法的仙神才最是锋锐。尤其是你和天后修炼的琉璃净火,遇到这把剑,更是没有丝毫还手之力。那日润玉动手,我连他如何运使灵力都未曾看出,可见当时他修为已如何精深,对付一个连红莲业火都还没修出来的穗禾,用凌霄剑,实在大材小用。况且你难道没注意,他那剑光,本是直直而去,后来不知为何,剑光顿了一顿,稍错了个方向,这才将穗禾一条胳膊斩断。”
旭凤从未思量过这些问题,被月下一提醒,闭眼回想片刻,才想起当日那剑光,的确如月下所言,在最后关头稍稍扭曲了一回。
他神色呆愣,“他,真这般憎恶母神。”
这话,却叫月下不知如何接了。他自然是不赞成润玉所为,觉得润玉为了生母不顾父子之情,兄弟之谊。但要说润玉不该恨荼姚,他确实找不出半点说辞。
月下干笑两声,“这事儿嘛,他总归最后收了手,说不定过上几年,也就想通了,没事儿,没事儿。”
旭凤深吸一口气,勉强赞同道:“叔父说的没错,不过既然穗禾是代母神受过,那我便更要想法子治好她才是。”
月下无奈道:“难啊。那溯离已经死了,这个结是没法打开的。最重要的,还有那漓忧少尊,我看啊,润玉真是把她当成心尖上的肉一样,都快疯魔了。我听说没有他的陪伴,便是锦觅,都不能单独见见自己的姐姐。那漓忧少尊一日伤势不能痊愈,润玉就一日冷静不下来。看着心爱的人整日病恹恹躺在床上,他哪有心思想什么穗禾无辜不无辜。”
“那,就得想法子治好少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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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第 26 章
位于瑶台镜的翼渺十八州近日连下过几场大雨,一座座浮空山城碧水染翠,光影自葱葱林木中交错而入,落在行走其间的鸟族众人身上,越发显出那金雀衣,芙蓉羽流光溢彩般的美丽。
润玉带着天蓬一行持剑走在这林荫小路上,突然感觉肩头被什么东西轻轻拂过,抬眸一望只看到一株高大树木后伸出个小娃娃的脑袋。这娃娃脑袋圆溜溜,眼睛圆溜溜,就连嘴也是圆溜溜的。唯有头顶那五彩斑斓的几根头发倒是立的笔直。
小娃娃张着红艳艳的小嘴望着润玉肩膀上一根翠羽,眼中已是雾气朦胧。
“瓷儿,你胡闹什么!”鸟族大长老隐雀抢先呵斥了一声,回身对润玉赔罪道:“这是我那不成器的孙女青瓷,平日胡闹惯了,还望夜神殿下莫要见怪。”
“辞儿。”润玉原本没有半丝波澜的脸骤然温和下来,捻起肩头翠羽朝小娃娃招了招手。
那孩子一见润玉笑了,又朝隐雀看看,也不再害怕,咧着嘴乐呵呵自树上飞到润玉跟前,拱起圆团团的手稚声稚气的给润玉行礼,“瓷儿见过夜神殿下。”
润玉蹲下身摸了摸她的脸,微笑道:“你既叫瓷儿,也算和我有些缘分,便唤我一声少君罢。”
“这……”隐雀捋了捋胡须,朝着一脸迷茫的孙女点点头。
青瓷就笑嘻嘻又叫了声少君。
“乖孩子。”润玉笑着将翠羽给她插回头顶,取出一块玉牌递给她,“本座观你元灵属火,这是一块火玉,可聚集火灵之气,送给你玩罢。”
青瓷年纪尚幼不懂事,只是觉得玉牌上不停变幻的景致很是有趣。隐雀却是识货之人,忙道:“多谢夜神……”他忽然一顿,改口道:“多谢少君。”
润玉直起身,深深望了他一眼,唇角含笑道:“走罢。”
待到了议事堂,隐雀客客气气请润玉去了上座,自己却坐在下首。
对方如此知趣,润玉觉得也不用故弄玄虚,“上回本座提议之事,长老考虑的如何了?”
隐雀面现为难之色,“少君,非是我隐雀不识抬举。只是鸟族十几万年来,都是以那王族为尊。穗禾虽不得人心,但也未犯过什么大错,再有天后一力支持她,要想将她推下王位,怕是不易。”他说着有些试探的看向润玉,“倘若天后不再是天后,此事倒是容易的多。”
润玉端起酒杯漫不经心道:“天后乃天帝正妻,自然是天后。”
隐雀听着这句话觉得有些玄机,一时间又想不明白。
润玉朝身侧的天蓬使了个眼色,天蓬会意,从怀中掏出一张布兵图递给隐雀。
隐雀一见这布兵图顿时抖如筛糠。
“隐雀,若让鸟族上下得知这鸟族绝密布兵图是从你手中泄露出去的,只怕鸟族从此再无你立足之地了。”润玉定定看了隐雀片刻,话锋一转,“不过你要是肯听错本座安排,本座不仅保你安然无恙,还让你顺利登上鸟族王位,如何?”
到这等时候,还有什么如何不如何。
隐雀虽不知早年他送给魔界的布兵图如何会到了润玉手里,但他很清楚自己眼下已是肉在砧板上,不得不妥协,没有再和人讨价还价的余地了。
直愣愣跪在地上,隐雀道:“还请少君下令。”
“很好。”润玉放下手中酒杯,指尖在桌案上轻轻敲击了几下,“你们鸟族,素以花果虫木为食,粮草来自花界。花界断粮百年,虽然这些年恢复供给,粮草数目却一直拮据的很。若本座得来消息无误,你们鸟族,只剩下半个粮仓的储存。本座会想办法让花界重新断粮数月,到时你想办法,让穗禾再去向天后求援。”
隐雀有些不明白,“这,上回天后擅自开仓,天帝就十分不满。这一回就算穗禾去找天后,怕是天后也要问过天帝。”
“这,你就不必过问了。”润玉睨他一眼,站起身淡淡道:“你只需照着本座吩咐办事,不出半年,本座就让你坐上王位。”
既然已经投靠,最怕的就是首鼠两端,隐雀立即表明忠心,“少君放心,隐雀必定鞠躬尽瘁。”
“很好。”
待回去路上,天蓬便有些不明白润玉有意来翼渺州一趟就是为给隐雀交待这区区小事,“少君,这等事情,您吩咐一声便是,何必亲自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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