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梳着一个简单的花苞头,俏皮而利落,整张脸露出来,皮肤白嫩细致,微微沁出一点薄汗与绯红,显得青春而朝气,最招人喜欢的就是她一双眼睛,亮晶晶的,一笑起来,就成了两弯月牙儿,有一种让人觉得格外亲和的气质。
她身上脏了,自己觉得难为情,别别扭扭地用一只刻意挡着,反而吸引了注意。
年轻母亲这才注意到她身上一片污渍,愧疚道:“这衣服都脏了……真是不知道怎么谢谢你,让我请你吃个饭吧,这衣服的干洗钱我也出了……宝宝,快谢谢姐姐!”
年轻母亲的目光灼灼,说着就来牵她的手,她怀里的宝宝有点儿怯生生的看着她,大眼睛一眨一眨,倒是把年轻姑娘弄得有点儿不好意思。
她救人的一瞬间没想别的,此时遭遇如此感激,倒是让他有点儿手足无措。
“不用了不用了,姐姐你带宝宝去玩儿吧……真的不用了,我还约了人……”
然而年轻妈妈此时彻底回过了神儿,精神好了,根本不听她的。
两个人一个拉一个躲,围观的群众还跟着起哄帮腔儿,年轻姑娘盛情难却,正难舍难分的时候,人群里又走出来另一个高挑女子,有几分凶巴巴的挑着眉,一把拉住了年轻姑娘。
“玉星辰?!”高挑女子的脾气显然火爆,“知不知道我等你多久了!你在这儿干什么?”
玉星辰看见这姑奶奶却活像见了救星,终于找回了方才捞小孩儿时候的矫健身手,顺杆儿爬一样蹿到了高挑女子的身后,对那年轻母亲笑了笑:“姐姐!我朋友来了,我们还有事儿,先走了啊!……”
她话音没落,人却已经三步两步消失在了人群里。
年轻母亲眼见追不上她,垫着脚唤了两声也没人应,只好遗憾地作罢。
周围目睹事件全过程的大爷大妈们空余满腔热情,全无施展拳脚之地,只好就此散去,只得在事后发挥符合年龄的余热。
“不行咯,老胳膊老腿儿,刚才想上去接孩子,没跑过去,正要说坏了,正好这丫头赶上了。”
“可不,没她今天可是要出事儿!”
“年轻人这样的不多见啦,人好看,心眼儿也好。”
“李姐你干嘛?想给你儿子介绍对象?”
“我儿子怎么了!硕士毕业!政府工作!女孩子不用太大本事,人好心好就行……”
……
玉星辰全然不知自己躲过了一场“飞来横祸”一般的相亲,正跟着“救星”朝山上走。
“救星”年纪三十上下,眉眼精致,无论怎么看都是个不折不扣的美人儿,然而配着那一身红火,活像春节时分的炮仗挨过了冬日炸上天的劫难,如今得道违法成精。
她这一身儿在一片柳绿青草中分外吸引注意。佛门之外的清静之地,准备进香拜佛的信徒都一脸虔诚,而这火爆美人儿活像是来砸佛祖他老人家的场子。
“我还以为你捅了篓子被人讹上了呢!“火爆美人儿挑着眉,”见义勇为你跑什么?“
玉星辰还在扣嗦胸口那巴掌大的一块儿污渍,根本没抬头,还是火爆美人实在看不过去,一巴掌拍掉了她那双犯了强迫症的贱爪子:“别抠了!再抠走光了!真行,新买的衣服叫你糟蹋成破布了都!”
玉星辰好脾气,被打了爪子就老老实实不乱动了,抬头朝火爆美人儿一笑,露出没心没肺的八颗小牙儿:“希姐,没事儿,反正我没什么光好走。”
宋希:“……”
宋希低头看看自己胸前的波涛汹涌,再看看玉星辰的一马平川,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多虑”了。
玉星辰成功堵住了宋希说教的嘴,笑弯了一双眼,装模作样地背着手儿往前走,却发现宋希并没如她料想般很快追上来,只好转过身来用眼神儿催她快点儿。
衣领被她自己扯松了,原本的v领儿不规则地往一边儿歪,恰好露出少女一段儿形状秀美的锁骨。
宋希眼尖,两步走过来,一指头浅浅戳上了锁骨上一个硬币大小的印儿:“这是什么?烫伤?”
宋希是个职场女强人,一向这么风风火火指哪打哪儿,刚才还担心玉星辰走光,这时候又亲自上手扒人家衣领儿,玉星辰被她这一番从“护花使者”到“登徒子”的华丽转身惊到了,呆了一呆,才顺着她涂了豆沙色甲油的指头看到自己的锁骨。
“这是胎记。”玉星辰拢了拢领子,想了想,又干脆的扒开给宋希看个够。
她估计是把正经话说完了,又觉得不够过瘾,当机立断的开始了充满幻想的胡说八道,“听说胎记是人上辈子去世时亲人的眼泪,希姐你看,这是不是个眼泪的形状。”
宋希认真地看了看那胎记,又看了看玉星辰,正经道:“那你这亲人眼珠子挺大的。”
玉星辰“哼”了一声,自己整正了领子,嘚嘚瑟瑟地摇了摇脑袋:“也许是他哭的比较伤心呢。”
宋希看到她这幅嘚瑟样子实在懒得理她,用眼角夹了她一眼:“你这猪撞树上的脑回路我懒得跟你说,别提你那上辈子了,说说你这辈子吧,最近又做梦了吗?”
玉星辰闻言老实了,扁扁嘴:“做了。”
宋希闻言皱了皱眉头:“还是以前那样,树杈子碎石头到处飞,远处是洪水,然后梦里还有个哭唧唧的女鬼?”
玉星辰噘着嘴,点头点的像鸡啄米:“对对对……不过前几天的梦里好像还多了点儿东西。”
宋希认识玉星辰也有两三年了,知道她做噩梦的毛病由来已久,但是二十岁以前,最多一年梦见一次,然而最近这噩梦活像长了腿儿一样驰骋狂奔,已经到了每周都能梦见的地步,每次的内容都一样,就像之前宋希说得,山崩地裂,天降洪水,有个女鬼还是哭唧唧的……
只不过,梦里多了东西这种事,还是头一次听说。
“多了什么?”宋希有点儿精神紧张,“女鬼抬头了?女鬼转身了?女鬼露出尖爪子尖牙咬你了?”
玉星辰被她三连问问的精神紧张,感觉周遭是铺天盖地的索命女鬼。然而她转念一想,也不知道自己紧张个什么劲儿,只好赶紧打断宋希不切实际的联想,如实说:“梦里多了个帅哥儿……女鬼还让帅哥儿等她回来……之类的吧,我也记不清了。”
宋希:“……”
感情这次梦里多了个男鬼,还上演了一回鬼与鬼之间的爱情……
世道不堪啊世道不堪,连鬼都要追到单身狗的梦里去秀恩爱了!是可忍孰不可忍!
宋希神色古怪,语气却当机立断:“不能等了,再等你脑子里估计都能等出一窝儿小鬼儿了……今天我就跟师兄说,看能不能求求云泉法师给你念念经,实在不行,也请个开光的宝贝辟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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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3 章
宋希和H市云林寺有一段儿缘分。
她小的时候在家门口玩儿,遇见了个大和尚,这和尚说宋希有魂无魄有命无运,简称不好养活,只有做他门下弟子才能平安长大,非要把还是个毛丫头的宋希带走皈依我佛。
这“高僧”如此高深的言论,理所当然的被宋希妈当做了人贩子,拿着扫帚追着打了三条街,用实际行动表示了“老娘不信你的邪”。直到有一天傍晚,宋希妈去接宋希下幼儿园,只有三岁大的宋希直愣愣地看着,奶声奶气道,妈妈,后面有个人跟着你。
一句话险些把宋希妈吓趴下。
宋希妈这才后知后觉的想起大和尚说的话,和宋希爸一合计,准备把宋希送到庙里去避避邪,当然,自家孩子,送也不能随便找个破庙乱送,宋希妈的同学正好认识云林寺的主持,便是如今宋希的师父云泉法师。
至于那个“有个人跟着你”的误会也是云泉法师解开的,宋希入门时,云泉法师问过一次入门原因,年幼的宋希讲不清楚,便由宋希妈绘声绘色地代劳了。云泉大师听后沉默良久,问了宋希一个关键性问题——跟着妈妈的那个人是谁?
当时的宋希妈精神紧张,生怕宋希说出“去世的奶奶”之类的答案,然而宋希回答的十分欢快。
宋希说:“爸爸。”
宋希妈:“……”
所以那假和尚是真的人贩子,而宋希妈笃信马克思他老人家的心也没有动摇,只不过,当天晚上回家,坚决不肯承认自己想多了的宋希妈随便找了个理由借题发挥,让宋希哭着嚎了一晚上“爸爸”。
当然,好不容易托人才做了云泉大师关门弟子这件事,也并没有以宋希妈的意志为转移,就这么保留下来了。
玉星辰当然不知道宋家这段儿这熊孩子与熊妈之间相爱相杀的黑历史,她只知道宋希是云泉大师的俗家弟子,云泉大师多年不见红尘中人,因此来接见玉星辰与宋希的,乃是宋希的“师兄”。
两个人一路入得云林寺时,寺中已经满是游人与香客,宋希找了个眼熟的小和尚说明来意,那小师傅一声“阿弥陀佛”,便带着她俩绕过了供佛的大殿,直奔挂着“游人止步“的僧舍,师兄慧明已经等在那里了。
宋希进慧明的僧舍随便的像回自己家,小皮鞋一踢,熟门熟路地盘腿往蒲团上一坐,伸手就去拿桌子上早就备好的茶,嘴里倒豆子似得噼里啪啦:“知道来晚了,别赖我,这妞儿半路去见义勇为积善行德了,我佛不会怪罪的……哦对,师兄,这就是做噩梦那妞儿,叫玉星辰……星辰,来来来坐下,这是我师兄。”
玉星辰束手束脚地跟宋希进来,不好像宋希这么随便,刚收敛起平日缺根筋的豪迈作风,意图文文静静地来个电视上演的“跪坐”,却不料这姿势着实难受,正琢磨着如何不动声色的换一个,就被宋希趁火打劫似得来了个互相介绍,一抬头,便看见矮几对面坐着个面带笑容的胖和尚。
胖和尚胖的很瓷实,笑的很端庄。他不是那种缺少户外运动的白胖子,反而有点儿黑,圆头圆脑还戴了副Prada的白边框儿眼镜儿,一身袈裟潮的很低调,看年纪最多三十五六岁,不像捧腹大笑的弥勒,倒是有点儿像H市一个知名搞笑主持人的加宽版,瞧着怪喜庆的。
玉星辰一见陌生人就容易害羞,一害羞她就紧张,本想中规中矩的说声“您好”,眼见胖和尚朝他笑,她一激动,脱口而出道:“二师兄好。”
宋希:“……”
慧明:“……”
你才二师兄!你浑身上下都是二师兄!
慧明觉得自己的笑容恐怕是装不下去了,很干脆的吩咐小和尚把门儿一关,掐着关门的点儿,在禅房里彻底放飞了自我——他把僧袍一掀,十分灵活的从坐禅的姿势改成了“脱鞋上炕”的架势,一脸蛋疼的看着宋希:“师妹你哪找来这么个小孩儿?”慧明看了玉星辰一眼,言不由衷且意味深长地赞叹道:“人才。”
宋希直接一脚踹过去了。
慧明惹不起她,慌忙摆出求饶的姿势,嘴却没老实:“您不是贫僧师妹您是我师祖奶奶……有话不能好好说么?跑佛门打和尚这事儿跟去派所揍警察一样恶劣你知道么?……别打别打,错了错了,服了服了,说正事儿……你带来这人才怎么着?中邪了?撞鬼了?还是被前男友下降头了?哎我突然想起来,师妹我跟你说,前几天寺里来了个大老板的太太,人特有气质,听说是大学教授,乍一看也就三十三四的岁数儿,实际明年五十了,一点儿都看不出来……哎,知道是哪个大老板的老婆么?”
宋希当场赏了慧明一脸唾沫星子:“你一和尚,你管别人老婆有没有气质呢?!”
她有一个笃信马克思却一俗到底热爱家长里短儿的妈,恨屋及乌,对这类磕牙闲事儿一贯不感兴趣,白眼儿已经要翻上天了。
然而玉星辰活这么大也没见过如此没溜儿的和尚,实在没坚持住,被他这滔滔不绝念经的嘴带偏了,不由得跟着八卦:“哪个?”
慧明非常喜欢在他八卦时捧场接茬儿的,暂时忘记了“二师兄”的仇恨,在宋希的拳打脚踢与唾沫星子中,短暂的和玉星辰结成了统一战线,十分赞许地冲她挤眉弄眼:“咱们市最出名的那位,姓刘,音乐家出身现在在研究无人机的,大京华集团的老板,知道么?”
如今这么一说玉星辰倒是知道了,一来是因为这位刘老板确实挺出名,是H市当地一则发家致富的传奇;二来也巧,玉星辰今年硕士毕业,她家老板给她推荐的单位就是这位刘总集团下的一个全资公司,这位刘总发她工资,暂时是她的衣食父母。
慧明不知道这一层,只看玉星辰点头,知道她对此人有耳闻,便神神秘秘地说下去了:“就是他老婆……拎着现金箱子来的,一进门儿就推过来三百万现金,二话不说就开始哭,师父听她听了一上午才听明白,她觉得她老公被外面的狐狸精下了降头,来求师父斗个法,解了妖术,再给那狐狸精下个咒儿。”
宋希懒得听他扯淡,已经干脆的起身去找被慧明藏起来的瓜子了,玉星辰倒是听得来了点儿兴致,说到底,这位是她老板娘。
“然后呢,大师答应了?”
慧明一副受到了天大侮辱的模样:“阿弥陀佛,怎么可能,师父这么正经的出家人,心存众生慈悲为怀,怎么能干这么伤天害理的事儿。”
玉星辰:“所以?”
慧明十分正经的回道:“师父建议他们离婚,然后收了点儿心理咨询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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