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天禄语气平淡的像是在说今天的金子真好吃,他就用这么一副坦然的表情面对着玉星辰,解释道,“那是一种地缚灵,对身死之地执念成狂,所以只能滞留此地不能离开。”
他说着,扫了惊魂未定的玉星辰一眼,觉得这没见过世面的神女像是真的要吓呆了,才强忍嫌弃补充了一句:“地缚灵的威胁不大,从来都是你不犯我,我不犯你。”
然而玉星辰并没有感觉好上多少,只是悚然道:“……他刚刚让我给他买了两个苹果。”
玉小妞手硬腿僵地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整个人都懊丧起来:“你那时候为什么不提醒我。”
“我以为你已经习惯了。”天禄看了她一眼,坦然道,“其实我也提醒过你了,知道我为什么不让你吃小孩给你的水果吗?因为我从上面感受到了不寻常的气息。”
……原来这才是他莫名其妙要去买水果的原因!貔貅大神本来就是去和地缚灵求偶遇的!
即使是这样,玉星辰从头凉到了脚,然而转念一想,以她这丰富多彩的遇鬼经历,这么小小一只地缚灵确实算是小儿科了,说起来比较冤枉的水果摊摊主,也不知道在他们过去之前,那位摊主和一个非人类生物呆了多久。
然而要是算这个帐……她和天禄似乎也不能算是人。
她渐渐平复了心绪。
天禄看她平静下来,便送她回了客房,让她洗漱准备休息。玉星辰这一天上山下山地折腾,身体确实疲惫,可是一个热水澡又重新激起了她精神中敏感的亢奋。
她关了灯,在床上翻来覆去折腾了几遭,也没睡踏实,睁开眼看着老式建筑的房梁顶,越看越觉得黑处隐藏了很多看不清的幻境。
就在这种焦躁的境地里,一道金光自窗外而入,稳稳落在了她的枕侧,她眨了眨眼睛,发现那赫然是天禄——不是人形,也不是威威凛凛的上古神兽,而是那许久不见了的玉石貔貅模样。
玉星辰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摸了摸他:“你怎么来了。”
天禄显然被她摸得不情不愿,把自己整个闷进了玉星辰的枕头里,瓮声瓮气道:“睡觉!”
这么一个凶巴巴的声音却意外让玉星辰整个静下了心,她躺好,终于在夜色里开始了她有保障的安眠。
可估计连天禄都没想到,这一夜,他们到底没安稳睡到天亮。
☆、 第49章
确切的说, 玉星辰是被雷声惊醒的。
有天禄在侧, 玉星辰心里踏实, 整个人睡得很实,毫无预兆地,一道闪电划破黑夜, 紧接着就听一声炸雷在窗畔炸开,轰然一声灌进了耳朵,暴雨倾盆而下。
玉星辰一机灵, 整个人坐了起来。
电闪雷鸣之中, 玉星辰发现天禄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变回了那个贵气的青年,正在替她掩上那被狂风吹开的窗, 回身的时候看到她醒了,有几分慵懒地半回过头:“醒了?”
玉星辰揉了揉眼, 声音里仍有睡意呢喃:“什么时候了?”
“寅时。”天禄说完,又改了个口, “三点多。”
玉星辰被噎了一下儿,决定忽略来自天禄的“你真没文化”的鄙视,揉了揉快成鸡窝的头发:“你怎么不睡了?”
天禄没把窗掩实, 留一条缝隙, 盯着窗外的雨帘看了一会儿才回过头来看她:“外面有人。”
“谁啊?”玉星辰有几分不太情愿地从床上挪下来,站在天禄身边望窗外看,只看了一眼,就皱了眉头,“这天气, 谁出来溜达?想不开么。”
天禄没说话。
玉星辰没得到意料之中的回答,这才有几分奇怪的去看天禄的表情,这么一看,她才看出天禄的情绪有几分不对。
天禄的眉目冷峻而贵气,本来就是一种偏冷的长相,稍稍沉默就会让人觉得十分难以亲近,可是经过这几日的相处,玉星辰对这样的天禄已经习以为常了,可是现在的天禄明显不单单是沉默的问题。
玉星辰敏锐的觉得,他在不高兴。
单纯的沉默和不悦之间的差别是十分细微的,硬要说有什么迹象的话,玉星辰也只能说出一个眼神不对。
“你怎么了?”玉星辰小心翼翼地看着他,“有什么不对吗?”
“本座不喜欢雨。”
他眉目间的神色极淡,只有从玉星辰的角度才能看出他的眼睑微微向下压了一点。
这个神色明显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
玉星辰觉得天禄作为一个力量殊异的上古神兽,又有阴皇之子的身份在那里,即使在洪荒久远,且力量占据绝对主导的上古之年,大概也没有什么人敢给天禄留下什么不好的回忆,这回忆的源头是多半来自于她那神魂俱灭的母亲。
玉星辰试着回想了一下那纠缠她多年的梦境,毫不意外地发现那个场景确实洪水滔天。大概是她离去得太惊天动地了,每一个细节都能在久远以后的如今放大成无数个带着悲鸣的回唱,稍稍触及便是惊心。
可是天禄不愿意谈论这个话题。
玉星辰对此心里有数儿,她没办法撬开天禄的嘴,所以只能去自己拼凑细节,这一凑就凑出了更多的未知。
比如,原本好好天地是怎么在一瞬间变成这幅天翻地覆的情景的?已有的神话传说里记载,是因为共工怒触不周之山,可是他为何要去撞不周山?
再比如,她灰飞烟灭的时候,其他的神明都在哪里?天禄一个尚未成年的神明都能赶到她身边,其他的神明为何不见踪影?
还有一个她一直想问却真的不愿意去问的问题,她知道天禄是母亲的养子,而自己是母亲的幺女,可是……她是母亲和谁的幺女?——天禄对此绝口不提,甚至若有似无的流露出很多怨气……那么,害母亲羽化的,是不是自己的父亲?
她只要这么一想,就遍体生寒。
就在天禄一言不发,玉星辰胡思乱想的时候,玉星辰的房门被敲响了。
玉星辰吓了一跳,稳了稳心神,才问:“是谁?”
外面似乎是回了一声,奈何狂风骤雨,声音都被散在了糟糕的天气里,玉星辰没听清,没来得及再问,天禄已经径自绕过她,前去开门了。
玉星辰赶紧跟上。
天禄打开门,发现外面站着的是安管家。
安管家面露焦急,却在看到门内天禄的时候楞了一下,随后整个人的脸色都不对了,瞬间从一种忧国忧民换成了另一种忧国忧民……玉星辰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看出这两者之间的区别的。
“少爷……”安管家的表情里有一部虐恋情深的大戏,“您怎么在这儿?”
倒是天禄一眼看出了这两种忧国忧民之间隐晦的联系,一语道破:“她怕打雷,不敢跟别人说,所以我过来看看。”
玉星辰:“……”
天禄你学坏了!
安管家松了半口气的样子,想问又不敢问,只好掩耳盗铃一般地用求证的表情看向了玉星辰。
为了照顾老人家担心他家少爷被小妖精拐走的脆弱小内心,玉星辰只好表情古怪的装作“宝宝怕怕”的怂样子。
天禄没什么耐心解释,点到此处已经是极限,眼看安管家的表情还在玉星辰脸上流连忘返,眼神顿时冷了下来:“安叔,这么晚了,有什么事?”
安管家的忧国忧民在这句问话里火速切换成了第一种:“少爷,出事儿了,刚才几个亲戚来说,孩子不见了。”
玉星辰心里“咯噔”了一声,和天禄对视了一眼,忍不住追问道:“不见了?哪个不见了?男孩女孩?”
安管家看了一眼玉星辰,更心虚而焦虑地看了一眼天禄,才开口道:“……都不见了。”
玉星辰不知道为何脑子“嗡”了一声:“都不见了是什么意思?”
“就是……都不见了。”安管家心里急得很,但是在天禄面前,只能被迫还算镇定着,“九点钟前后,几位夫人太太想打麻将,组了三桌,我就让人把麻将桌支在前厅了,孩子们一开始在前厅玩儿,后来估计是看大人们打麻将没意思,就都挪到了院子里,夫人们一直能听到孩子玩闹的声音,就没当回事儿,打到一点多的时候,几个夫人撑不住了,准备散搭子去睡觉……她们说,出来之前还能听到孩子们嬉闹的声音,结果几个人到院子里一看……空荡荡的,一个孩子都没有,几个人这时还没当回事儿,以为孩子去了谁屋里玩儿,结果回去一看,还是没有,这才慌了。”
屋外一道闪电正在此时闪过,只亮了一瞬间,仍然是茫茫暴雨无尽黑夜。
天禄看了一眼天色,抬手比了一个手势:“继续说。”
安管家脸色难看地继续道:“打麻将的夫人们陆续散场,在宅子里翻遍了,一个孩子都没有,最大的那个小姑娘有手机,可是她祖母已经拨打过多次,没人接听……在宅子里也没听到有手机铃声,可是门房老张肯定的说,他这一晚上都没睡,因为看天色是像要下雨,他惦记着通下水的事情,一直特警醒,他没离开过门房,也没看见过孩子们出去……一个都没看见过。”
玉星辰:“宅子有后门吗?小孩子喜欢探险,万一从后门走出去了呢?”
“没有。”安管家额头沁出了一层的冷汗,搭配着他日益稀松地头发,看起来有点可怜,“因为前几年……出了点事,所以老爷在的时候就把原本的后门焊死了,那个高度,孩子们爬不过去的……而且后门也根本没有孩子们的脚印。”
玉星辰听得眉头皱死:“所以说,孩子从一点钟就丢了,一直到现在也没找到?报警了吗?”
安管家勉强地点了点头:“已经报警了……但是一来这么大的雨,警察一时也赶不过来;二来,原则上儿童失踪案48小时以内不予立案的,现在才三个小时……”
“不是三个小时。”天禄突然抬起头来,“他们说,‘能听到孩子在院子里玩耍的声音’,有人确切看到孩子在院子里玩吗?”
安管家一愣,似乎从来没考虑过这个方面,现在一考虑,脸色无端又白了三分:“没有……少爷,你是说……”
“统计一下都是谁家的孩子丢了,列个名单。此外有可能的话,联系一下市里的警察,就是把我的消息通知给你的那位,程警官。”他说着,看了安管家一眼,“如果殷家的名义不好用的话,那就换成我和玉星辰的名义,于公于私,他会来的。”
天禄说完,皱眉看了看外面的雨,本想直接走出去,又扫了一眼旁边的玉星辰,犹豫了一下,还是对安管家道:“有伞吗?”
“有。”
安管家忙把自己手里的这把伞递了出去,眼见天禄撑开了伞,带着玉星辰就要走进暴雨里,这才后知后觉地慌了神儿:“少爷,玉小姐,这么大的雨,你们去哪里?”
“去找找。”天禄头也不回,“吩咐你的事情清楚了吗?快去!”
作者有话要说: 准备挑战一下五天日万的活动。
还有一章,不知道什么时候发,别刻意等。
☆、 第50章
外面的风声如猛兽的嘶吼, 一声一声, 绵延不绝, 仿佛下一刻就有青面獠牙的妖怪从黑暗里扑出,将一切弱小的生灵撕碎成渣滓。
年纪最大也不过五六岁的女孩儿挡在最前面,护着身后一众年纪更小的弟弟妹妹, 她恐惧而愤怒地看着面前的小孩儿,不敢前进,也不能后退。
“你……你不是我家的孩子。”她的声音稚嫩而颤抖, “你说谎, 你不是我的堂妹。”
“你才发现吗?”有个人说,“以及, 我是个男的。”
和她对峙的小孩儿坐在一块儿凸起的石头上,托着下巴, 表情有几分轻蔑,更多的则是百无聊赖。
一道闪电劈天而下, 微微照亮了周围,让这黑暗中的场所露出了全貌——这赫然是一个洞穴,周围到处都是人工开凿的痕迹, 碎石到处都是, 周围残留了许许多多的生活垃圾,然而周遭所有的一切都蒙上了厚厚的尘土,几乎已经看不出原貌了。这些东西年代久远,即使特意把有些玩意儿拿给这群孩子看,他们也已经认不出个所以然了, 它陈旧的像是好几个世纪以前遗留下来的残影。
小孩儿回头看了看外面被短暂照亮的天色,那光芒也顺带照亮了他自己的脸。
女孩儿再次看清了他的模样——他有着很利落的短发,却有着比许多同龄孩子更精致的五官,仔细看,确实有殷家一脉相传的好模样,是个漂亮的小娃娃,如果她再大一点,就会知道这种“漂亮”叫做雌雄莫辩。
如果非要说这个小孩子有什么地方长得不好的话,就是那双眼睛,看起来凶凶的,白眼球尤其的多,是一双四白眼。
她记得这种眼睛,是因为奶奶说闲话,奶奶说,邻居家那个阿姨克夫,因为她就是四白眼。她知道那家的叔叔去年去世了,她也不喜欢这么说话的奶奶。
可是她本能的畏惧这双眼。
然而每个人在幼年的阶段都是以貌取人的,小女孩儿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就是在这种本能上栽了——她只是很后悔,后悔在这个小孩儿提出“我带你们去个好玩的地方”的时候,自己居然亢奋的带着弟弟妹妹们一起跟来了。
山洞很冷,山洞也很黑,,一眼望不到头,像是奶奶讲过无数遍的睡前故事里被劫走的公主落难的地方,可惜她不是童话里的公主,没有一个王子会来为她战胜恶龙,身边也只有无尽的恐惧在摇旗呐喊。
几个年纪小的被吓得没了思想,连哭都是呆呆的不太出声。
女孩儿只看了一眼,就不敢再看,战战兢兢地回过头来,哀求地看着那挡在最前面的小孩儿,几乎哭出声来:“我求求你了,让我们回家吧。”
“不行。”小孩儿冷静的很,手里不知什么时候捡起了一块儿石头,一抛一接,“不能回去哦,有坏人在抓你,把你抓回去,卖到山沟沟里,你就永远也回不了家了;再或者,他抓到你,就砍断你的手脚,把你控制在大城市里,让你永远只能趴着乞讨,你父母见了也再也认不出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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