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家倒台,原本和言家来往过密的苏家也受了牵连,虽因着苏靖宛,皇帝没有多加斥责,但该给苏靖宛的赏赐也一分都没有。
大家心知肚明这其中的弯弯绕,李文桓虽是受宠,苏家嫡女又是李文桓的宠臣,可再怎么受宠也都是天子之臣,于是朝中众人对苏相也稍稍怠慢了些。
“幼芸那边我自是会去说,但你知道府上的情况,幼芸也出格不到哪里去,倒是你父亲……”王氏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苏靖宛又给王氏添了杯茶,也不追问,既然王氏没有在早上她去问安的时候同她说这个,现在专程过来,想必是一定会说的。
又过了半盏茶的功夫,王氏像是下定了决心,小声开口道:“这几日你父亲下朝归家,比往日都晚了一个时辰。你也知道,因为言家的事,你父亲现在很少被皇上单独留下,所以我怀疑他在外面有情况了。”
苏靖宛挑眉,这柳氏的事才过去没多久,现在苏家又是这个情况,父亲竟然还有这种心思?苏靖宛手指轻敲着桌面,暗暗思考着这事。
“母亲,父亲当初看重柳氏,也是因为幼弟的缘故。”
王氏点头,“原以为老爷不在意这些,看来是我想错了。当初知道不能再生养,我便想着你能招个上门女婿回来,生个一男半女也好给苏家传宗接代,现在我只能指望幼芸了。”王氏惋惜的叹了口气,倒叫一旁的苏靖宛闹了个脸红。
“你与桓王这些日子相处的如何?”
苏靖宛想起那日的事,脸色愈发红润了。
见到这种情况,王氏哪里还不明白,拉起苏靖宛的手道:“虽然你和他两情相悦,但还未成亲,有些逾越的事,万万不能做。”
苏靖宛哪里想到话题会突然转到她和李文桓身上,神色窘迫只想找个地缝钻下去。
“好了好了,不说这些,你与桓王算是定了,幼芸那边我要早做些打算,提前物色几个,也好过像你这般猝不及防。”
说到这,王氏直接站起带着下人,匆匆就走了。
苏靖宛扶额,也不知道母亲这次过来究竟是为了父亲的事还是为了苏幼芸的婚事。
想起苏义俞,苏靖宛眉头微颦,虽然大周朝可以纳妾,但几乎位高权重的几位大臣除了原来有的妾室,坐到到现在的位置,便都不再纳妾了。苏家现在这个情况,父亲怎么敢?
当初苏靖宛入狱,苏义俞几番奔走,苏靖宛很是感动,但转眼家言家被斩,苏义俞说不难过也是假的,但若是用别的女子来转移苏义俞的伤心之情,苏靖宛只觉得父亲真是老糊涂了。
第二日,苏靖宛让秋月将车停在宫门口的转角处,待苏义俞从里面出来,上了轿子就让秋月在后面跟着。
一路走走停停,也不知道苏义俞在躲着什么,直到轿子进了翠绿阁。
原想着,苏义俞在外面养了个小的,怎么着家世也该清清白白,却没想到这人竟然来自妓院,怪不得苏义俞的轿子一路上走走停停。这要是传出去,不仅仅是苏义俞,整个苏家的脸都往哪里搁。
苏靖宛脸上很是难看,今日她们这身打扮若是进去了,被轰出去是小事,要是被人认出来,可就热闹了。
又看了眼翠绿阁的招牌,苏靖宛直接带秋月回府,又吩咐了秋月不许同旁人说,这才去找了王氏,告诉她今日并未跟上父亲的轿子,明日再去一趟。
次日,苏靖宛和秋月换了身男儿装扮,在苏义俞下朝之前,就先进了翠绿阁。
“哟,这两位俊俏的公子,可真是面生,第一次来吧。”翠绿阁的生意因着前段时间的命案,有些低迷。最近来的几乎都是不嫌晦气或者是刚来京城不懂事的,但这两种人几乎钱都不多,老鸨难得见到两位打扮不俗的公子,自然是热情的让人有些招架不住。
苏靖宛列过身子,避开了老鸨的碰触,脸上嫌恶溢于言表。老鸨也是身经百炼,面上的扭曲一瞬间就收了回来,“二位公子莫不是想要个雏?正巧,前些日子来了个,据说还是官宦人家的。
怕苏靖宛不信,老鸨压低了声音,“这几日来了个贵客,一直点她,但是不知道为何每日都只是略坐坐就走,今日也是公子来得巧,那位贵人不在。不过说真的,官宦人家的小姐就是不同,要面子的厉害,不过身段了得琴棋书画也略懂一二,不如……”
苏靖宛被她说烦了,又觉得这人既然是官宦人家的小姐,若真是落得了这个风尘的地方,也是可怜,不如见上一面,也好过她被旁人羞辱,于是应了下来。
见苏靖宛点头答应,老鸨喜上眉梢,这几日的进项可全靠这位小姐了,于是喜滋滋的将她二人领进了房间,这才出去唤人过来。
过了一会,就看到一名白衣女子经过房前的窗台,走到了门口,虽面上蒙着白纱,可苏靖宛还是一眼认出这个站在老鸨身后的女子,就是言蘅儿。
☆、第51章
言蘅儿明显认出了苏靖宛,一愣,然后扭头就想离开。老鸨整个一个人精,哪里看不出她想跑,一转身,直接抓住了言蘅儿的手腕,力气之大,让言蘅儿很是怀疑在成为老鸨之前,这人究竟是不是头牌。
“你想去哪里?我们不都是说好了吗?”对于这种摇钱树,老鸨一向脾气很好,但是手上的力气却没有减掉半分,握的言蘅儿低声痛呼了一下。
“痛……”怕被认出来,言蘅儿只能低声求饶,“妈妈,我能不接客吗,只是不接这两位。”
“啧。”老鸨嗤笑了一声,“要不是我收留你,你估计早都不知道被谁拖走了,现在竟然还开始挑三拣四,我告诉你,你既然进了这里,可就要收起你那小姐的脾气,你老娘整日吃我的住我的,又赚不了钱,你现在可是一个人要赚两份钱!”
“什么!”苏靖宛走到老鸨面前,“她母亲也在?”
“当然,这对母女是我好心收了,却不曾想一个两个都摆着官家女子的姿态,都落到了这里,还惺惺作态什么!”老鸨边说着,便将言蘅儿拉到了苏靖宛面前,“公子,今晚这蘅儿姑娘可就跟您了。”说完直接将言蘅儿推到了苏靖宛怀里,然后一闪身,将房门合上。
苏靖宛刚才下意识接住了言蘅儿,此时两人大眼对小眼,然后立刻分开。
秋月上前帮苏靖宛掸了掸身上的烟尘气,很是生气,“你也不仔细点,冲撞了我家少爷!”秋月还没认出这人是言蘅儿,语气中带着嫌弃。
言蘅儿这些日子受尽了各种冷眼冷语,听到秋月如此说她,竟然也没反驳,由着她看轻自己。
言城宇拼了老命求珏王,才将她们母女二人保下,言蘅儿本以为珏王是对她有情,想着逃出大牢可以依傍珏王,却没成想,言城宇刚被斩首,李清珏便翻脸不认人,要将她们母女二人直接杀掉。还好苏佩娥长了个心眼,提前买通了侍卫,带着言蘅儿逃走。
不过天下之大莫非王土,珏王府丟了人,不好大肆张扬但暗地里还是满城围捕。母女二人被逼到了绝境,最后逃到了翠绿阁才躲过一劫。
老鸨那时见到二人如此落魄,又听到外面官兵的声音,本不想惹事,但瞧着言蘅儿的脸,还是救了她们,前提是言蘅儿必须出来接客,为了活下去,言蘅儿只能答应。她这条命是父亲给的,活下去才能给言家报仇。
此刻仇人之一的苏靖宛就站在面前,言蘅儿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上前猛然掐住苏靖宛的脖子。苏靖宛反应不及,身子被撞的一个不稳,两人双双倒在了地上。
因着在牢中被李清珏掐住脖子的伤还没好全,苏靖宛此时疼痛难当,忍不住抬手抓住了言蘅儿的衣裳,想要把她扯开。
秋月哪里能让苏靖宛遭这个罪,弯下身子,想要将言蘅儿的双臂拽开。
老鸨站在门口,听到里面的动静很是开心,没想到这两位公子看着瘦弱,实际上这么猛,这才没多久就动起了手。正在盘算着这位蘅儿姑娘这次□□之后,能为她赚多少钱的时候,面前突然蹿出一个人来,定眼一看竟然是前些日子一直点蘅儿姑娘陪聊的贵客。
现在里面正在关键时刻,老鸨可不想让他坏了好事,于是上前阻拦道:“客官,这里面正在办正事,您……”
“闪开!”寒山替苏义俞挡住要扑上来的老鸨,就看到苏义俞大力将门推开。
“住手!”
里面打斗的声音顿时消失。
苏义俞看到地上两位男儿装扮的人将言蘅儿压在身下,其中一人手上还拿着腰带,正欲行不轨之事,慌忙上前将那人踹翻在地。
“父亲?”
正在扶人的苏义俞听到这一声,手上一松,还未站稳的言蘅儿又摔在了地上。
苏义俞看着头发乱成一团,一身男儿装扮,半扑在地上的苏靖宛,脸色很是精彩,瞪了半天眼,嘴里只念叨着一句你你你,怎么都说不出话来。
门外寒山也傻了眼,知道现在事情有些复杂,于是将老鸨和看客都赶走,关上了门,将屋子留给了里面的人。
“说吧,这是怎么回事。”苏义俞将腰带扔到桌上,冷眼看着拎着裤子站在一旁的秋月。
“这人要对大小姐不利,奴婢想制服她之后将她捆了送官。”秋月低着头,如此解释。
苏义俞转脸看到苏靖宛颈上红彤彤一片,也猜到了言蘅儿做了什么,于是重重地叹了口气。
“蘅儿,言家的事和婉儿无关,你不能将这些都怪到她头上。”苏义俞苦口婆心。
“我怎么不能怪到她头上?若不是她,科举考试哪里会查到父亲头上?若非如此,言家怎么会满门抄斩,我和母亲也不会落到了这番田地。”
说到这,言蘅儿低声的哭了起来,哭的苏靖宛心烦,“是我让你父亲科举作弊的?还是我让你父亲私吞河道银两的?言蘅儿,这一切都是你父亲咎由自取!”
“够了!”苏义俞喝止住苏靖宛。
“父亲,这些话我不得不说,言家落到如此地步和外人没有丝毫关系,都是言城宇自己做的!人证物证俱在,她言蘅儿竟然还不分青红皂白,血口喷人!”
“苏靖宛!”
苏义俞很少如此叫她,除非是气极了,苏靖宛一愣,心中微凉,都这般了,父亲还是护着她们,不由冷笑一声,“父亲,如今言蘅儿可算是朝廷侵犯,您见到她们母女为何不上报?”
砰——苏义俞是气狠了,大力将桌子掀翻,怒气冲冲地指着苏靖宛,“你还打算去举报你老子?”
苏靖宛被惊到,双目瞪大,此时还有些缓不过来,眼神有些飘忽,看着苏义俞只觉得有些发懵,半响才道:“女儿不敢,”不等苏义俞开口,继续说道,“但女儿可以捉住言家母女去见官。”
“你敢!”苏义俞上前一把拉住苏靖宛,将她要拽言蘅儿的手重重甩开。
苏靖宛没想到父亲会突然出手,一个不稳摔倒在地,脑袋正好碰到了刚才被掀翻在地的桌腿,直接撞晕了过去。
苏义俞也没想到会是这个情况,看着边上被吓呆的言蘅儿,厉声道:“快点带你母亲走!”
言蘅儿呆愣地点头,站起身就跑了出去。
苏义俞回过身,发现秋月已经将苏靖宛扶起,正一脸戒备地看着他。
“刚才我不是故意的。”心虚的苏义俞难得对一个下人解释这些,随即又觉得没有面子,轻咳了一声,上前想接过苏靖宛,却没成想被秋月避开了。
“你想做什么?”苏义俞神色很是难看,他没想到一个下人竟然对他使起了性子,“把她给我!”
秋月还是一脸戒备,不愿意放手,“老爷,大小姐可是被您弄晕的,奴婢怎么敢把人给您?”
这时门被人大力推开,门外的寒山也被墨云拦着,阻挡不住李文桓的脚步。
“你说什么!”
李文桓进来,便看到苏靖宛倒在秋月的怀里,颈上红肿,脸色苍白,声音冰冷地开口。
☆、第52章
第52章
李文桓刚走到门外就听到秋月的声音,怒气冲冠一把将门推开,入目便是苏义瑜惨白的脸。
深深看了一眼苏义瑜,李文桓直接从秋月怀中抱起苏靖宛,冲她说道:“跟我走。”
秋月低着头跟了出去,看也没看苏义瑜一眼。
苏靖宛其实在被李文桓抱起的时候,就清醒了过来,虽然脑子还有些懵,但她还是记得刚才苏义瑜狰狞的样子,现在苏靖宛实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位父亲。
被李文桓牢牢抱进怀里,连坐马车也没有松开。李文桓身上除了每日参佛所焚的檀香,还带着自身的体香,淡淡的带着一丝奶香,怪不得皇上当年叫他香孩儿。
苏靖宛忍不住怀疑,李文桓现在每日焚香是不是就是为了掩盖住这小孩子的味道。
马车一晃一晃,苏靖宛昨夜因着苏义瑜的事,几乎一夜未眠,这时候倦意来袭,窝在李文桓怀里直接睡了过去。
再次清醒,苏靖宛感觉自己躺在柔软的床上,耳畔隐约传来了对话声。苏靖宛凝神闭气,侧耳听了起来。
外屋,岳千面上涨红,伸着脖子,似乎在与李文桓争论。
“宛儿颈间的伤有药膏,可怎么着她都伤到了头部,怎么能不开几服药给她?”
岳千额角狂跳,“王爷,我是御医。”苏靖宛确实被撞晕,但是她受伤最重的是颈间,可能会伤到喉咙。
李文桓明显不信,手中拿着毛笔,一直不愿放人走。
被逼无奈,岳千只能接过笔在纸上写了几味滋补的药,苏靖宛身子一直不好,这次又再次伤到喉咙,他就又加了能舒缓喉咙不适的药。
“王爷,苏大人喉咙二次受伤,近几日还是让她少说话好。”
李文桓一一记下。
听着外面声音渐渐消失,李文桓走了进来。苏靖宛慌忙闭眼,一动也不敢动,只觉得枕边微陷,扑面而来的都是李文桓的味道。
李文桓并不知道苏靖宛已经醒来,手脚放的都很轻,抬手从一旁的台子上取下药膏,打开盖子用食指挖了一些出来,然后慢慢涂抹在苏靖宛的颈间。
新伤未愈旧伤又来,李文桓眼中满是心疼,那两人想必都下了狠手,才能留下这么深的印子,李文桓只是悔恨,怎么自己不在当场,拧断那些人的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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