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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君记——漪光

时间:2018-11-08 12:03:15  作者:漪光
  “不就是夜家那个庶女爬上了龙床的事么?真是的,还当是个多大的秘密呢!”
  黄衫女子翻了个白眼,表情甚是夸张,惹得绿衫女子笑捶了她一下,两人又嘻嘻哈哈地闹了半天,却不知话中的正主儿就坐在外面,已是浑身僵硬。
  玄清宫和宜兰殿的人都把这件事守得极严,她们是怎么知道的?
  两人的对话仍在继续。
  “这事儿也没什么奇怪的,夜家的女人一个比一个精,骨子里都是天生的媚货,夜思甜、夜凌兮这样的都算不得什么了,我听我娘说,当年夜太后为了追求太上皇可是夜夜登门自荐枕席呢,有她在,小辈们自然都有样学样了!”
  “可那夜凌兮明明又呆又愣,一点儿风情都不懂,哪有你说的这么夸张?”
  “你怎么这么傻?人家那叫单纯,搞不好陛下就吃这套呢……”
  “说的也是。”绿衫女子点了点头,似乎突然开窍了,“陛下这么多年都不近女色,兴许就是喜欢这种小白兔,可怜那些费尽了心思的女官们,刻意营造出一副干练聪慧的模样,如今被这么一个小傻子给比过去了,岂不是要活活气死?”
  两人捂着嘴又是一阵娇笑。
  “依我看啊,她们输得也不冤,可能夜凌兮就是夜太后安排在陛下身边的呢,毕竟知子莫若母,陛下喜欢什么类型的她最清楚了。”
  “有道理……要保证夜家的地位,这是最好的办法了。”
  书凝听到这已经气得浑身发抖,正想冲过去把那两个碎嘴的女人揪出来,岳凌兮却伸手拽住了她,平时柔柔弱弱连个重物都搬不起的她,此刻不知哪来的力气,竟教书凝动弹不得。
  “可惜啊,跟女官搅在一起到底不是什么光彩的事,陛下的英名恐怕要尽丧于此了。”
  “你又怎知陛下不会为了维护自己的脸面而将她调离身边?这么久了都没有要封妃的意思,我看这种可能性很大,常言道最难分辨是君心,上一刻能让你攀上云端,下一刻就能让你坠得粉身碎骨。”
  “那她就可怜了,蹉跎了年华,清白也没了,还是个叫不上名号的庶女,想找个接盘的估计都找不到,恐怕下场凄惨哟!”
  话是这样说,可黄衫女子完全没有同情的意思,反而笑得更开心了。
  岳凌兮从头听到尾,容色微白,却镇定得不似常人。
  “修仪,您放开我,我不能让她们这般羞辱您!我去外面把流胤叫进来,让他把她们全都扔到牢里去关着!”
  书凝满脸愤怒,犹在挣扎,岳凌兮又伸出一只手把她拽到身边坐好,低声道:“王都这么多人,私下谈论这件事的不知有多少,你还能把他们全都关进牢里不成?随他们说去吧,我不要紧的。”
  “可是——”
  书凝还想反驳,谁知小二正好提着盒子出来了,她只好暂时收声。
  “姑娘,冰棘草已经取出来了,因为需要用冰镇着,所以可能会有点凉,您收好了,随我到柜台付账吧。”
  岳凌兮轻轻颔首,然后就跟着他走了出去,书凝没辙,跺了下脚跟上去了,经过隔壁房间的时候还朝里面狠狠地瞪了一眼。
  到了柜台前,岳凌兮爽快地付了账,一共一千两银子。
  在外人看来已是天价,她却完全不在意,还迫切地问道:“什么时候还会再进货?有多少我要多少!”
  小二有些迟疑:“姑娘,这味药材比较稀罕,就这两根都是我们老板千辛万苦才弄来的,再要有货只怕要等上一个月了,或许还不止……”
  端木筝等不了这么久了。
  “一千两一根。”岳凌兮沉眸看着他,语气果断而干脆,“只要半个月以内能到货,我付你双倍价格。”
  小二的眼睛唰地亮了起来,激动到结巴:“那、那小的去根本别天涯跟掌柜的说、说一声,若是有货,第一个通、通知姑娘……”
  “麻烦你了。”
  岳凌兮冲书凝使了个眼色,书凝立刻往他手里塞了个小银袋子,他不动声色地掂了掂,发现分量极重,顿时笑得见牙不见眼。
  “姑娘放心,一切都包在小的身上了!”
  岳凌兮点了点头,旋即抱着盒子转身离开了。
  小二跟在后面,一直把她们送到了门外,末了还不停地鞠躬,看似非常恭敬,可是等她们坐上马车渐行渐远之后他的笑容却忽然一收,眼角溢出几丝冷芒,转瞬又消失了。往回走的时候,他随手就把那个沉甸甸的银袋子扔进了水沟里,看都没再看一眼。
  作者有话要说:  迟来的二更奉上——
 
 
第70章 解毒
  得到了珍贵的药材,陆明蕊和岳凌兮两个人连夜赶工,总算把解药配制出来了,第二天一大早就送去了宁王府,连休息都没休息一下。现在那瓶得来不易的解药就放在茶几上,浅口琉璃瓶,黄褐色的药汁,端端正正,被几个人的视线所围绕。
  陆明蕊吞了吞口水,有些紧张。
  纵然她自幼学医,但替人解毒还是头一次,只因在宫中当太医通常都是调理加治病,甚少有这种情况发生。父亲常说医毒同源,不许她偏重哪一门,她自是谨遵教诲,可惜家中所藏的典籍中没有记载西夷毒物的,否则也就不必多走这么多弯路了。
  就在几人注目的当下,一只素手忽然伸过去握住了琉璃瓶,扭开塞子就准备倒入嘴中,两人顿时神色一紧,见状,端木筝不由得哑然失笑。
  “你们怎么反倒比我还紧张?”
  岳凌兮紧抿着粉唇没说话,一颗心在胸腔里跳得厉害,陆明蕊却是出声了。
  “夫人,虽说我们已经研究了很久,但毕竟此毒在你体内扎根太久,亦非我所专精,所以可能会出现未知的情况,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端木筝笑了笑,眉眼平和,莫名让人心安神定。
  “陆太医,我相信你的医术,你不必妄自菲薄。”说着,她转头看向了岳凌兮,“更何况我对死亡早已无所畏惧,心中唯一放不下的就是我这个傻妹妹,所以为了她,我什么都愿意试一试。若是能活下来看她嫁人生子自然很好,若是无力回天我也没有怨怼,只是麻烦陆太医为我忙前忙后这么久,这份恩情,我实在难以报答。”
  一番话说得岳凌兮红了眼。
  “姐姐,你不会死。”她顿了顿,又坚定地重复了一遍,“绝对不会。”
  她不会说安慰人的话,亦不懂得婉转,只是近乎执拗地坚持着这一点。端木筝听后笑意渐浓,却是没有说话,目中柔光寸寸倾泻,无声地安抚着她。
  总归是要来的,便拼一拼吧。
  下一秒,端木筝仰头喝光了瓶子里的解药,干脆且从容,仿佛那只是普通的白开水而已。边上的岳凌兮和陆明蕊都绷紧了心弦,像是僵了一般,眨也不眨地盯着她,很快,预料之中的反应就出现了。
  “唔!”
  端木筝忽然按住了腹部,只觉一阵痛过一阵,犹如千万把尖刀在里面使劲翻搅,不消片刻就冒出一头冷汗,身子也弯了下去,仿佛极为痛苦。
  旁边的几个人立刻行动起来,岳凌兮伸手扶住她,避免她支撑不住倒下去,陆明蕊则执起她的手,用消过毒的银刀迅速划开了腕脉,黑血顿时争先恐后地流了出来,紫鸢连忙拿铜盆在下面接住,淅淅沥沥的轻响过后,一股浓重的腥臭味涌入了鼻尖。
  紫鸢正准备抽出一只手去捂鼻子,陆明蕊却突然严厉地大喝一声:“别动!”
  若是盆里的毒血溅到了身上,恐怕不死也要脱层皮。
  紫鸢僵了不敢再动,只能屏住呼吸,尽全力不去闻那股催人欲呕的味道,站在边上的岳凌兮尽管可以用帕子堵住口鼻,却没有这么做,只是死死地盯着那盆血水,目光严峻。
  这毒比她们想象中还要厉害。
  与端木筝靠得最近的陆明蕊此刻更是严阵以待,不敢放松片刻,因为只要她的手稍微抖一下,毒血就有可能流过来,虽说她戴了特殊的织物,但是在这种严重超出预期的情况下,触碰的后果很难想象。
  半柱香过后,她小心翼翼地把端木筝的手肘平放在茶几上,然后迅速为其止了血,紫鸢忙不迭地直起身子,想要把那盆腥臭的血水端出去处理掉,不过有了前车之鉴她这次学聪明了,提前向陆明蕊问了一句。
  “陆太医,这东西要如何处理?”
  陆明蕊一径包扎着伤口,头也不抬地说道:“你去弄个铁桶装好,千万别洒出来,一会儿我带回家去。”
  这么危险的东西还要带回家去?
  紫鸢倒吸一口凉气,却不敢多言,匆匆忙忙地跑去找容器了。
  随着毒血的流出,端木筝的痛苦也渐渐消退,只是脸白得吓人,身体也动弹不得,只能靠着岳凌兮不住地喘气。岳凌兮替她擦着汗,内心已然翻江倒海,难受到不行。
  从前只见她舞刀弄枪,英姿飒爽,可谓巾帼不让须眉,何曾见过她这般虚弱的样子?
  岳凌兮如此想着,眸光不经意一转,发现端木筝手腕上的红线竟然消失了半截,顿时分外欣喜,可很快又有疑虑浮上心头。
  “明蕊,红线消失说明解药是有用的,为何不一次性把毒血放干净?”
  陆明蕊摇了摇头,语气沉重:“这毒血与我想象的不太一样,暂时不能全部排出,待我回去之后研究研究再看下一步怎么做。”
  “那……冰棘草是否要继续用?还是再换一种方子?”岳凌兮惴惴不安地问道。
  “继续用,解药的成分应该就是这样没错了。”陆明蕊拧着眉头考虑片刻,提出了折中的解决方案,“毒素已经排出了一部分,夫人暂时不会有性命之虞,且先休养着吧,我回头开些补血的汤药,等夫人喝上半个月精神好些了我们再进行下一步,这样也更加保险。”
  “如此甚好,药铺那边也要半个月才能到货,正好两不误。”岳凌兮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细声叮嘱道,“那盆毒血你检测的时候千万要小心,也别让家里的人不小心碰到,不然就麻烦了。”
  “我知道。”
  陆明蕊嘴上答得轻松,心里却是沉甸甸的。
  她一开始就取了端木筝的血回去检测过,即便也含有毒素,却与今天流出来的截然不同,这种东西随便洒在花园里都能毒死一大片植物,更何况是存留在人的体内,可见端木筝的身子已经被摧残到何种地步了,若是硬来只怕她会抗不过去。
  然而她没跟岳凌兮说的还不止于此。
  西夷国师拓拔桀的名号她是听过的,制毒、布阵皆是一流,他能让这种毒每个月都发作一次又不会害死人,这已经是违背常理的事了,其中一定还有某种她们不知道的东西存在,她必须把它弄清楚,万不可贸然行动,否则就是害了端木筝。
  可惜爹爹上个月去了西宫给夜太后问诊,不然还能问问他的意见。
  顾明蕊长呼一口气,决定先回去拿几只小白鼠试验一番再说,于是和岳凌兮一起罢把端木筝扶回床上躺好,然后就回家了。
  岳凌兮把端木筝这边安顿好,又去城西那家药铺走了一趟,等回到宫里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
  一宿没睡,又在宁王府待了整整一天,如此劳累便是铁打的身子骨也遭不住了,岳凌兮从马车下来的时候晃了晃神,差点一脚踩空,幸亏书凝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她轻嘶一声,飞快地把胳膊抽了出来,书凝察觉不对,将灯笼举近一看,竟在她手腕上发现几条青痕。
  “修仪,这是怎么弄的?”
  岳凌兮瞥了一眼,不着痕迹地用袖子掩住,轻声道:“没什么。”
  许是当时太紧张了,她都没有感觉到端木筝如此用力地握过她的手。
  书凝向来机灵,猜也猜到是怎么弄的了,一面担心她疼又忍着不说,一面害怕被楚襄看到了麻烦,于是巴巴地催着她往回走。
  “您也真是的,一路上怎么都不吭声?不好好把淤青给揉开了,一时半会儿可好不了呢!”
  岳凌兮也由着她碎碎念,径自默不作声地往宜兰殿走。
  途径御花园,几名宫女太监捧着物什往内廷司走,本来还是有说有笑的,见到她二人立刻噤声,匆忙施了一礼就离开了,杳杳火光,恰好映出他们眼中深藏的一抹鄙夷。
  宫里宫外的流言已经传到难以入耳的程度了。
  岳凌兮只觉身心俱疲,回到宜兰殿就躺下了。
  寒风拂槛,卷起千重雪帐,飘飘曳曳垂落一地暗影,银烛在上,被那料峭寒风一吹,照得整座大殿冷清而空寂,让这个久无人居的地方更添一丝凉意。
  半截皓腕从里面伸出来,任由坐在榻边的书凝轻轻地搽着药,细微清香不知不觉散了满室,书凝缓缓抬起头来,瞅了眼窝在阴影里的岳凌兮,小声问道:“修仪,今晚回玄清宫吗?”
  床内半晌无声,就在她以为岳凌兮已经睡着的时候,她却忽然出声了。
  “不去了。”
  书凝暗自叹了口气,没说什么,替她盖好被子就出去了。
  长夜漫漫,天边的云朵和月亮已经不知交汇了几次,亮了又暗,暗了又亮,一道伟岸身形如锋刃般划过幽深的长廊,披着月光踏入了殿内。岳凌兮累了一天睡得极沉,却在那人掀帐入被的一瞬间惊醒,僵硬发冷的脊背贴上了温热的胸膛,暖得她心底发烫。
  他来了。
  明知不应该这样,她却压抑不住自己的欲望,想要更贴紧一点。
  不是不想他,一刻不见,如隔三秋。
  可她知道这样不对,外面的流言已经传得满天飞,什么龌龊的版本都有,她不是长在深闺的娇娇女,自然懂得这件事并非空穴来风——玄清宫和宜兰殿的人都是他的亲信,肯定不会泄露这个秘密,所以这一定是外面的人精心布下的局,他也许并不知道他们真的在一起了,他要的只是这个混乱的效果。
  这么一来,局势就很明显了,当今世上不会有人吃饱了撑的去找皇帝的麻烦,所以一定是冲着她来的,同样,会找夜家麻烦的人也基本不会有,她几乎可以肯定,这个人是知道她的真实身份的。
  答案不言而喻。
  既然他的目的是要整垮她,并且逼得楚襄还不了手,那么很有可能接下来就会曝光她的身世,让她和楚襄都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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