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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辰——素光同

时间:2018-11-12 10:11:08  作者:素光同
  许星辰的高中同桌宋源也混迹在这些男生中。宋源与许星辰原本就是高中同学,又考上了同校同专业,双方的交往却不紧密。眼看着许星辰越走越远,宋源情急之下,直接拉住了她的衣服:“你把你水壶给我,你先回去吧。”
  许星辰拒绝他的好意:“不用啦。你也拎着三个水瓶。”
  周围又有一个男生催促:“我手里东西不多,许星辰,水壶尽管留给我们。”
  许星辰隐约知道,这是漂亮女生的特权。但是男同学们都没提及她的室友,她很不好意思,追在室友的身后,终归跑远了。
  冲突就在这一刻发生。
  最前方的两位男生闹出了争执。其中一人染着棕色头发,肤色雪白,身形高高瘦瘦,正是医学院的杨广绥,而另一方则是戴着黑框眼镜,背着双肩包的……来自软件工程专业的范元武。
  两人起口角的原因很简单。范元武排队时,正在思考程序代码,脑子发呆,也就站到了一旁。别的同学没敢打扰他,也没问他是不是还在队伍中。漫长的队伍往前移动着,等到范元武反应过来,他已经一个人站了好一会儿。
  于是他冲到最前方,推开一位正在接水的人。
  好巧不巧,那人正是杨广绥。
  杨广绥自问也不是软柿子。他把范元武当成了插队的垃圾,开口就是一顿痛骂,范元武又认出杨广绥的室友赵云深……此前,他曾在图书馆因为“占座位”一事而与赵云深交恶。
  新仇旧账加在一块,范元武立刻暴怒。他和杨广绥针锋相对,快要吵翻天了。几位志愿者努力地维持秩序,后面排队的同学们等得不耐烦,范元武心里头急躁,骂了一句:“死娘炮。”
  杨广绥指着他的鼻子:“你说谁?你再讲一句?”
  范元武扬高下巴:“讲的就是你,死娘炮。娘里娘气,是男是女?”
  赵云深理当为杨广绥说话。他正要回敬两句,却见杨广绥不对头。他伸手拉住杨广绥,而杨广绥一动不动僵立原地,戴着红袖章的大婶也赶了过来。大婶没问原因,当场各打一棒:“你们都是高校学生啊,别做一些对不起学校,对不起父母栽培的事儿。我们的供水车在几个学校跑过都是没问题的……”
  杨广绥却道:“他骂我是死娘炮。”
  大婶像是没听见,整理了下她的红袖章。风中的袖章轻微摆动,十分有型。
  她说:“你们快让开,没见后面的同学在排队呢?”
  大婶话音刚落,许星辰跑了过来。
  早晨的八卦传得很快,已经传到了最后一排。许星辰听同学说,医学院正在和软件学院吵架,她顿时心里一咯噔,害怕赵云深惹了事。
  赵云深脱离队伍,走向她站立的位置:“你回寝室,待会儿我去你楼下送水。”
  范元武听不到他们的交谈声。他面朝着杨广绥,调笑道:“瞧瞧,大家都知道你是娘炮。你一个男生涂脂抹粉的……还画了眉毛?搞成娘们样,图什么?犯花痴呢?”
  杨广绥拎起水壶往前走,范元武还去拉他。杨广绥便也不再忍耐,拔开木塞,直接将一瓶开水泼了过去。近旁响起一片惊吓过度的尖叫声。                        
 
 
  第21章 纷争
 
  开水溅到了范元武的脸上。他下意识向后退, 喉咙里挤压出痛苦的喊声。
  眼球胀痛,面颊火辣辣发麻, 如同被人撕裂刺穿。范元武双膝跪地, 强撑几秒钟,匍匐着往前栽倒, 终于有人想起来拨打120, 邵文轩还凑过去说:“我们应该给他做院前急救……烫伤急救。”
  邵文轩扶住了范元武,赵云深拎着一壶凉水给他洗伤。
  双眼完全睁不开, 范元武暂时丧失了视力。他看不见谁站在身后,惊慌失措地吼道:“你们要杀人吗?杀人了!学校里杀人!”
  邵文轩安抚他:“我是医学院的人, 求求你不要动。”
  戴红袖章的大婶与供水车司机说了两句话, 找到一个急救箱。她把急救箱抱过来, 却不知道如何操作。赵云深转头告诉大婶:“给我,我来。”
  他拿起一把剪刀,剪开了范元武的衣领, 没弄破一个水疱。他的手速很快,动作熟稔, 不过始终冷着一张脸。
  直到救护车来临,赵云深才退到一旁。他拽着杨广绥,静立几秒钟, 严肃道:“那人伤得不轻,皮肤局部有水疱和渗出液。老子一开始不想管,看在你的面子上搭把手。”
  杨广绥懵然回神,喃喃自语般问道:“一度烧伤?浅二度烧伤?”
  话音未落, 范元武已经被抬上救护车。
  杨广绥手脚发麻,失魂落魄。
  早晨八点,杨广绥应该去上专业课。但是辅导员把他叫到了办公室,说是要和他聊天,谈一下目前的情况。辅导员告诉他,学校通知了范元武的父母。如果把事情闹大,那对学校和学生的名声都不好,希望杨广绥能和范元武私下解决纠纷。
  杨广绥开口问:“我给他付医药费,送营养品,能解决纠纷吗?”
  辅导员谨慎地回答:“这个……据我了解,范元武同学是轻微伤。你没有刑事责任,但是你有民事赔偿责任。杨广绥,我要联系你的家长了,学校会给你一个合理的处置。”
  辅导员甚至没问一句事情经过。又或者,谁都不会关心争执如何产生,大部分人只看到了结果,他们料定杨广绥是一个冲动的罪魁祸首。
  杨广绥低下头说:“导员,能不能别找家长?我爸工作忙,心脏不好。”
  “你这时候想起父母了?”辅导员只是叹气,“杨广绥,联不联系你的家长,不是我说的算。范元武的父母都很生气,要求学校给他们一个交代。”
  “范元武先插队,”杨广绥心绪难安,眼眶泛红,“他骂我,还扯我衣服……”
  辅导员摊平一只手,示意杨广绥噤声:“就算他有错在先,你怎么能用开水泼人?你怎么能故意伤人?我把话讲重了不好。今天早上接到领导通知,我对你很失望。”
  杨广绥太阳穴直跳。他按揉片刻,反而更难受,胸腔里压着一块石头。
  辅导员仍在和他说话:“我平常会跟你们开玩笑,去操场打篮球……我没把你们看做不懂事的学生,你们在我眼里就是一群朋友。你一个十九岁的小伙子,十九岁!不是小孩,你不懂冲动是魔鬼?”
  杨广绥坐在椅子上,双腿冻僵般挪不开一寸距离。他闭了闭眼,思维抽离身体,恍惚中感觉灵魂不属于自己。
  辅导员当着杨广绥的面,拨通电话打给他的母亲。辅导员开了免提,杨广绥听见妈妈的声音:“唉?老师您好,我是杨广绥的妈妈,您有事找我吗?”
  辅导员把手机递给杨广绥:“你自己说。”
  杨广绥嘴唇干涩,起了一层枯燥的皮。他握着手机,脑袋稍稍侧过去,轻声说:“妈妈。”
  妈妈笑问:“怎么了呀这是?在学校闯祸了?”
  杨广绥咬紧牙槽,嘴里蹦出一句:“我拎着一壶开水,泼到一个不认识的同学。要赔医药费,学校会给我处分……”
  辅导员将手机接过去。他和杨广绥的母亲详细描述一遍事发状况,提到那位同学先骂了“死娘炮”。杨广绥的母亲语气歉疚道:“对不起啊老师,我们家开了几所美容店,都有十几年了。广绥小时候,我跟他爸爸没空管他,就把他扔在店里盯着他写作业。”
  这一番话看似毫无逻辑,其实是在解答:为什么我儿子是个娘炮?
  杨广绥理了下头发。他的目光放空,恨不得被开水泼到的人是他自己。
  *
  今早的那一番争执之后,杨广绥在男生寝室也出了名。他回去收拾东西,走廊上撞见一位法学专业的同学,人家还问他:“警察没来抓你吧?范元武是轻伤还是轻微伤?他要没要求报警立案?”
  杨广绥脸色惨白,望着同学:“警察把我抓走,你就高兴了?”
  同学赶忙摆手:“我不是那意思。杨广绥,哎……我是关心你。”
  杨广绥掏出餐巾纸,擤掉一把鼻涕。他没工夫跟人闲聊,飞奔着跑回男生寝室,找到几张银行卡,揣进兜里,准备出门。
  杨广绥的一连串动作闹出很大动静。赵云深合上书本,问他:“你要去哪里?”
  杨广绥道:“医院。”
  按照范元武的家属要求,杨广绥被勒令去医院探望范元武,鞠躬道歉,赔偿医药费。不过杨广绥状态不佳,他拉上了赵云深和邵文轩。三个学医的年轻小伙子站在病房外,捧花的捧花,拎水果的拎水果,还没进门,就做出了一副认错态度。
  范元武躺在床上,脸和脖子包了纱布,看不出伤势如何。他抬起左手,指向门外,引起了母亲的注意。范元武的母亲是一位面色泛黄的中年妇女,身形略胖,扎个低马尾辫,穿着运动外套和一条宽松牛仔裤。她冲着门外喊了一声:“谁是杨广绥?”
  无形之中,像是有一盏喇叭,扩大她的音量,冲击着杨广绥的耳膜。
  他被邵文轩从后背推了一把,抱着一捧花,往病房迈近一步:“范阿姨,我是杨广绥。”
  范母埋头削苹果:“你管谁叫阿姨?”
  杨广绥连连致歉:“对不起,对不起。”
  范母放好苹果,提了下衣领子:“你爸妈来了吗?我今天请假没上班,坐一上午大巴来医院看元元,你整得人脸和脖子都烂了,你晓得吗?普通家庭培养一个大学生多不容易,我要报警是你们学院领导在前面拦着,就你这种学生还学临床医学……”
  她喋喋不休地念叨,杨广绥干站在一旁,沉默着听完她的话。
  病床上的范元武趁势说:“杨广绥,你站我床前,面朝我,鞠躬道歉。”
  杨广绥鞠躬九十度:“对不起,我认罚,我该罚。”
  范元武又说:“医药费……”
  杨广绥立刻表态:“我掏。”
  范元武的母亲说:“除了医药费,还有元元的营养费,我的误工费和交通费。”
  她一只手扶着病床,神情憔悴,眼底隐有黄斑。她没听见杨广绥反对的声音,当场裁决道:“你给我转八万块钱,多退少补。”
  八万块钱?
  对杨广绥而言,八万块钱不算多。他不由得轻松了一些,预想中的“狮子大开口”并未出现。
  可是杨广绥的室友邵文轩气不过,邵文轩质问道:“八万?谁家能随便掏出八万块?范元武是轻微伤,算上医药费和住院费最多八千块!你们住的还是我们学校的医院,我们的学长学姐都在给你们看病,院领导也来了,肯定有减免!你们把医药费的收款凭证拿出来给我们看。”
  邵文轩就像一撮烟火,点燃了埋藏在病房的炸药。
  范元武的母亲“嗖”地一下站起身:“你是谁,这里有你说话的地方吗?你们把同学烫伤,扔进医院,大半天了没来一个人照顾,晚上终于有空了就来和我讲医药费?好样的啊,还不到二十岁,就学会了势利眼。”
  邻床的患者及患者家属都在看着他们。
  烧伤科的护士站在门外,规劝道:“请不要在病房吵闹,好吗?”
  赵云深对护士露出一个笑:“不好意思,我们谈话声音大了些。真的没想吵架,要吵也不会在医院吵。”
  护士姐姐态度更温柔:“注意点啊,病人要休息呢。”
  赵云深比出“OK”的手势。
  病房内,范元武的母亲瞪着一双眼,正在和邵文轩对峙。杨广绥搂住邵文轩的肩膀,悄声说:“谢谢哥们。”然后,他掏出一张银.行卡:“阿姨,我赔钱,咱们就一笔勾销。”
  范母不言不语,盯着杨广绥瞧。
  她的注视,使他汗毛倒竖。
  躺在床上的范元武侧了个身,发出痛苦的呻吟。白色的床单被罩不断散发着压抑感。
  杨广绥吞咽一口唾沫,主动让步:“我拿十万,一笔勾销?”
  范母接受了他的赔偿金。
  杨广绥心间悬着的石头总算落了地。鲜花和水果篮子被他摆在桌上,他签下保证书,再一次鞠躬,跟着赵云深和邵文轩走出病房。
  夕阳收尽余光,夜幕悄无声息地降临。医院门口亮起一片路灯,点缀着漫漫长街,赵云深步履稳健,神情如常。邵文轩略显呆滞,时不时地走神,赵云深问他怎么了,邵文轩竟然回答:“被烫一下能挣十万,广绥,你回去再拿开水烫一烫我呗?”
  杨广绥笑骂他:“你有病啊。”
  邵文轩也笑:“友情价,打个对折,送我五万就行。”
  杨广绥仍是说:“有病,病得不轻。”
  邵文轩不再争执。过了一会儿,他又问:“广绥,你家里是做什么的?”
  “开美容院和皮肤管理的店铺,全省连锁,”杨广绥实话实说,“我爸妈想做大品牌,在北京上海成立分店。”
  杨广绥踢开路边一块小石子,接着问:“你们的父母都干什么工作?”
  赵云深率先回答:“我爸是电气工程师,我妈在统计局做项目审批。”他说完,便和杨广绥一起看向了邵文轩。平常在男生寝室,他们没有问过相关问题。这种隐私性的调查,似乎仅限于好友之间的讨论。
  讨论中断了一分钟,因为邵文轩一直没做声。
  邵文轩双手插着衣服口袋,凝视电线杆上的小广告,其上写着:美貌少妇,重金求子。二十四岁的成熟少妇嫁给五十九岁的丈夫,苦于无子,想在丈夫过六十大寿之前,给他带去一个惊喜。有意者,请电话联系。
  邵文轩指着电线杆说:“发家致富一条路。”
  他笑得腼腆,杨广绥与他推搡:“我天,那不是卖身吗?”
  赵云深说:“真假,专骗傻子和光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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