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周月明一张脸瞬间变得苍白,瞳孔微缩,“怎么会呢?不可能吧?”
她前天见他时,还好端端的啊,上树下树都很灵活啊,怎么会旧伤复发?他伤很严重么?她想,应该是很严重的吧?不然也不会被人以为死了那么久,连魂魄都出来了……
周月明勉强稳住心神:“请大夫没有?侯爷知不知道这件事?”
“这我就不知道了。”青竹觑着姑娘的神色,小声道,“是二门外的平安说的。今日沈小将军来做客,特意叫人将此事告诉姑娘,为的是向姑娘借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是姑娘的玳瑁手串。”青竹笑了笑,“就是姑娘前些时候戴的那一串,说是想驱邪。姑娘不是说这是世子特意求来的么?”
周月明点一点头,神情怔忪:“是啊。”
她刚拿到玳瑁手串时,还在纪云开身上尝试过。但是现在他昏迷不醒……
想到这儿,她心里一紧,仿佛被狠狠揪了一下……
他现在又是昏迷不醒!
青竹忖度着姑娘的心思,继续道:“这位沈小将军也有点不知礼,哪有问一个姑娘要这种东西?也不怕别人知道了编排。再说了,姑娘和纪公子又不和睦……”
“他人在哪里?”周月明忽然打断了青竹的话。
“什么?”
“我问他人在哪里。”周月明重复了一遍,“沈业呢?沈业在哪里?”
昏迷不醒不是小事,她得问一问他,纪云开究竟怎么了,为什么会突然昏迷不醒。还有,如果那玳瑁手串有用,她肯定会给他啊。
第48章 探视
周月明迅速取出了珍藏着的玳瑁手串。
这还是去岁她兄长周绍元求来的,那时她自称看到了鬼。他可能不大相信,但还是一大早就去山上找了连道长,求了这辟邪的玳瑁手串。
当然这手串并没有起到作用,纪云开的魂魄并未因此而受到任何影响。
握着玳瑁手串,轻声道:“你随我去找平安,咱们去见一见沈小将军。”
沈业是纪云开的好友,还曾私下将纪云开的“遗物”给她。此时又为了纪云开来找她借玳瑁手串,那么纪云开的情况,他肯定知晓。
周月明稳了稳心神,由青竹带着,去找传送消息的平安,在松涛居外看见了负手而立的沈小将军。
沈业乍一见她,愣一会儿,才拱了拱手:“周姑娘。”
周月明匆忙而至,走得急了一些,光洁的额头渗出了些薄汗,瓷白的雪肌已然生出了丝丝红晕。然而她神情焦急,纤长的眉皱在了一起。
她停下脚步,冲沈业福一福身:“姐夫。”
“啊……”沈业眸中闪过一丝尴尬,他扯了扯嘴角,咳嗽一声:“周姑娘,上次在金光寺,是我太冲动了,有得罪之处,还请见谅。我当时也是不知道他还活着……”
周月明听他一直在提往事,耐心一点点流逝,她耐着性子听着,终于寻着机会问:“他怎么样了?他到底出什么事了?怎么会昏迷不醒?他的伤不是好了么?怎么复发了?”
她目光灼灼凝视着他,清亮的眸子里担忧隐隐可见。
“他……”沈业呆了一瞬,神情有些古怪,“你说云开么?这,这可就说来话长了。”他重重叹了一口气,眼眸低垂,避开周月明的视线:“他当初坠崖,被人所救,昏迷长达半年之久。醒过来后,为了早点回来,逼着大夫用了不少狼虎药,当时看着是好了,没事了,其实身体早就……”
他说到这里,似是哽咽了一下,声音也有点异常:“他刚回来也没什么事,可惜昨天不知怎么,旧伤复发,就,就昏迷不醒了……”
“啊?”周月明脸色发白,一双美目也在不知不觉中有了泪意。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情绪,“原来是这样……”
沈业悄悄瞅了她一眼,心中啧啧称奇。他初时真以为这姑娘对纪云开冷情,连纪云开死了都不会皱一皱眉头的,不过现在看来,显然并非如此啊。
“请大夫了吗?”周月明追问,“既是重伤复发,就应该请大夫啊。”
“请,请了啊。”沈业神色不改,“就是大夫说的,是旧伤复发。哦,还说,为防万一,还要拿点驱灾辟邪的东西。可能是为了留魂续命?听说姑娘有,所以想借姑娘的用一用。”不等周月明开口,他就又道:“姑娘放心,此事绝不会传出去,也不会损了姑娘清誉……”
有借嘛,自然也要有还。这一来一回的,不都是见面机会么?他心说,说得严重一些,借到的可能性也就更大一点。
周月明闻言不疑有他,反而更加忧心焦急。在她看来,沈小将军说话都带了哭腔,纪云开昏迷不醒到了需要驱灾辟邪的地步,那定然是很严重了。或许和去年差不多,或许比去年还要严重……
周月明心里乱糟糟的:“手串我有,不过这手串真的有用吗?”
而去年那次,能驱灾辟邪的玳瑁手串都起不到一点作用……
“什么?”沈业的脊背挺直了一些,心想,原来这姑娘不愿意借啊,少不得要说的更严重一些。他咳嗽了一声:“应该有用吧?实在是没有别的办法了,太医院的院判都摇头了,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了……”
他的这番话让周月明倒抽了一口冷气,几乎站立不稳。太医院的院判都没办法?死马当作活马医?已经严重至斯吗?她脱口而出:“请活神仙!大夫不行,就请高人啊。”
“请了啊,没请到。”
周月明抬眸直视着他:“手串给你,我随你走一趟。”
“反正我也没……什么?”沈业眨了眨眼,易信自己听错了,“你要跟我走一趟?”
“嗯。”周月明点了点头。其实有些话开了头以后,后面的也就容易许多了。她声音很轻:“我去看看他。”
她不知道纪云开昏迷不醒究竟是什么情况,会不会也和那次一样,魂儿都出来了?是不是也只有她一个人能看见?她左思右想,心中不安。她想,她必须去看一看,看他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沈业盯着她瞧了一会儿,心中讶异更重。这有点超出了他的预期,不过是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他一笑:“好啊。”
周月明同祖母打了一声招呼,胡乱寻了一个理由备马车出门,就跟在沈业的马后。
她手里死死攥着玳瑁珠串,一颗心被巨大的不安所笼罩,还夹杂着浓浓的担忧和懊恼。
她从没想过纪云开会旧伤复发,昏迷不醒。在她的记忆中,从来没见过纪云开有生病或是受伤的时候。他“死而复生”回来,在她面前也是健康的,上树下树易如反掌……不对,那天在无为轩外,他好像就有些不对劲儿……
她那时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并未留意认真留意他,也不知道他到底严重到什么程度,会不会有生命危险。
周月明心里沉甸甸的,懊恼而后悔。万一他有个三长两短怎么办?她和他说的最后一番话居然是跟他说,让他们以后再也不要见面了……
一想到这儿,她的心就一揪一揪的疼,也不知怎么马车就停了下来。
周月明定了定神,掀开车帘,问道:“怎么了?”
“姑娘,沈小将军马太快,追不上。”车夫回答。
周月明皱眉,如果不是得知纪云开昏迷不醒,生死未知,她大概会直接教人掉头回去。但此刻担心明显占了上风,她轻声问:“那你知道路么?就是纪……”
她话未说完,只听得马蹄哒哒,沈业纵马而来,面带歉意:“啊呀,这马太快,我也是着急,竟然忘了你们还在后面呢。”
他心说,好险好险,还好周姑娘并未立时调转方向回去。
“这次我慢一点。”沈业连忙保证。
周月明没多话,只点一点头,放下车帘。
有沈业带路,他们一行很快到了纪家。
这是周月明第一次来这里,双足第一次踏进纪家的大门时,她心里忽然生出浓浓的不安来,甚至想转头离开,逃出此地。她前几天刚说了不要再见面,怎么又……
这么想着,她脚步便有些迟疑。
“怎么了?”沈业暗叫不好,面上却不显露一点。
“没事。”周月明咬了咬牙,“走吧。”
纪云开从小在周家长大,但是对纪家,她是全然陌生的。她跟着沈业走在这里,全身上下都不自在。但她此刻无暇去想太多,她想知道纪云开究竟怎么样了。
“好了,他就在里面。”沈业停下脚步,“周姑娘同我一起进去吧。”
房间里安安静静,毫无声息。
周月明脸色发白,一颗心高高提起,她点了点头:“好,烦请姐夫带路。”
沈业心里暗暗啧了一声,也不说话,掀开竹帘,大步走了进去。
周月明紧随其后,刚一进去,就闻到浓浓的药味,她心里一咯噔,先前的那些不自在和别扭瞬间消散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担忧和焦急。
这房间很干净,家具极少。她远远看见床上床幔遮掩,隐约可知是有人躺在那里。她如遭重击,身子不由自主地晃了一下。
沈业不动声色看了她一眼,慢慢向床靠近,口中说道:“周姑娘,你人都来了,不来看看吗?”
周月明此时心绪混乱,听了这话,神情怔忪,依言上前。
床上躺着的,确实是纪云开。
他双目紧阖,脸色是不正常的白。他的呼吸似乎也停止了,胸前不见起伏……
周月明何曾见过他这般模样?她第一时间想起的便是母亲临终时的场景,也是这般床幔掩映,床上人脸色惨白。母亲的眼睛再也没有睁开……
她压下快要溢出喉咙的呜咽,眼泪不知不觉掉了下来。
在来的路上,她还想过自己这么过来是不是不妥。然而看到眼前的场景后,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他千万不要有事啊。
沈业低声道:“我去门口看看,怎么伺候的人一个都没了?是不是去煎药了?”
他闪身出去。
周月明并未注意到,她轻唤:“纪云开,纪云开。”
没有人应答,也没有魂魄回应。
床上躺着的人一动不动。
周月明擦拭了眼泪,小声道:“你要是魂儿在这儿,你就出来一下。你醒过来好不好?我说了不想再看见你,其实是假的。”
她很想告诉他,其实她看见他以后,也会很开心的。她是乐意看见他的。
她低头取出玳瑁手串,也不知他能否戴得上,想放在他手里。同时,她轻声说道:“有句话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说,我发现我对你也……”
等等,好像有哪里不对。
第49章 生气
纪云开很不安。
这不安在周月明还未踏进房间前就开始了。随着她的走入,以及她隐隐带着颤音的轻唤,他只觉得头皮发麻,脑中似乎有什么爆裂开来。
他知道沈业退了出去,也知道她就在床边。
当他听到她轻声说:“……你醒过来好不好?我说了不想看见你,其实是假的……”他脑海里的最后一丝清明沦陷了,几乎就要脱口而出:“好。”
然而还未等他有所行动,他就手上一热,那软滑的感觉让他瞬间清醒过来,他知道是她碰着了他的手,他的耳根不由自主地就红了,手也不自觉地瑟缩了一下。
他听到她的声音情真意切:“有句话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说,我发现我对你也……”
他的心怦怦直跳,他几乎能猜出她接下来要说什么。巨大的狂喜笼罩着他,与此同时袭来的还有浓浓的不安。
—— ——
周月明忽然丢开手,心内疑窦丛生。
她初时听了沈业的话,以为纪云开真的昏迷不醒,命在旦夕。短暂的脑海一片空白之后,她心头烦乱,也没有细细思索这中间的不妥之处,只顾着担忧焦急了,甚至将藏在心里的话都一股脑说了出来。
然而当她伸手想将自己的玳瑁手串给他戴上时,却惊讶地发现了不对之处。
旧伤复发的人身上并没有什么伤痕,反而是在她的手碰触到他的时候,耳根红透,手还躲了一下。
她怔了一瞬,咽下已经到嘴边的话。昏迷的人也会这样么?
冷静下来后,周月明发觉了其他可疑之处。如果纪云开真的严重至斯,偌大的纪府,会没有一个人照顾他?就任凭他一个人躺在这里?看来真是把她当成傻子了……
她冷笑,看着他睫羽轻颤,气得胸膛剧烈起伏,先前的那些羞涩、甜意、酸楚和懊恼顿时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汹涌的怒意和委屈。
她话说到一半便无声无息,纪云开已经察觉到了不对。果然,他听到她一字一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的声音:“纪云开,骗我有意思?”
纪云开心里咯噔一声,知道大事不妙。他猛然睁开了眼,掀被而起:“卿卿!”
原本还躺着“昏迷不醒”的人这会儿精神十足在她面前,仿佛在告诉她,她方才所做的一切是多么的愚蠢。周月明忍不住冷笑出声,鼻腔却有点发酸。他没有事,他是健康的,她应该开心才对。的确,她也为此感到庆幸,但是想到自己之前的担忧,想到自己情不自禁说的那些话,想到自己内心深处种种天人交战,她只觉得自己是个傻子,是个笑话。
“卿卿……”纪云开从未见过她流露出这种神色过,心中惊慌害怕又感到后悔。他抿了抿唇,试着解释:“其实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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