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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苏盼琴轻轻转过身，唤了他一声，“您来了。”
和在冯瑾瑜那里有些吵闹混乱的情景不同，这寂静的寝殿反而压抑的顾钧有些喘不过气来。
“陛下，嫔妾不明白，宝宝明明已经七个月了为何不能让嫔妾生下来？”苏盼琴真的不懂，甚至到现在都没有太医告诉她，即使是被外力撞伤，一个已经将要足月的孩子为什么要被强行引产而不让她生下来。
顾钧等自己身上寒气彻底退了干净才走向床榻，将已经起身半坐的苏盼琴轻轻搂在怀来。忽然顾钧觉得她真的好单薄，甚至他害怕自己稍一用劲儿，就会将她碰碎一般。他有些犹豫，不知道要不要告诉她实情。
“朕已经命人将逦儿的名字记在玉蝶上了。”顾钧轻叹道。
“逦儿，逦儿，逦儿……”苏盼琴微微一愣，唇齿间反复滚动着这个名字，真是好听呢。顾逦，可惜逦儿永远都不会听人唤起这个名字了。
“谢陛下恩典。”
是的，一个为未能被健康养大，甚至未能出生的女儿，能排着皇族的齿续将今上钦赐的名字带入皇家玉蝶，在历史的画卷上留下属于自己的一笔，是很多普通人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多么大的一个恩典。
可是，苏盼琴的眼泪止也止不住的滚落下来。“都怪嫔妾没有保护好她，要是嫔妾今日没有出门，逦儿便不会有事的……”
顾钧轻轻抚拍着她的背，像是在哄一个小孩子般，踌躇片刻他还是启声轻叹道：“太医说，逦儿在引产之前便已经是个死胎了。”
死胎！？
苏盼琴一下从顾钧的怀里猛地坐直，但是因为身子羸弱还是又被他有力的臂弯扶住。她苍白纤细的手指仅仅拽住顾钧那绣着云龙纹的锦袍，连声道：“死胎！？逦儿她怎么可能是个死胎呢，嫔妾每五天都会又太医来请平安脉的啊！陛下，您去问为嫔妾请脉的张太医。”
苏盼琴见顾钧没有反应，便提高声音连声唤道：“青柳，青柳！去传张太医。”
“阿琴，你不用传太医了。”这件事他心里早就有了数，只是一直没有告诉她罢了。“这件事，朕一早就知道了。”
知道了！？知道了什么。
大量失血的苏盼琴，甚至有些听不懂顾钧究竟在讲些什么，什么叫做一早就知道了。“陛下，你这是什么意思？”顾钧是知道自己的女儿早早就是个死胎，还是知道了自己的女儿为什么成了死胎，亦或是知道了别的什么事情。
顾钧将情绪已经有些崩溃的苏盼琴放平，给她拉上被子才开口慢慢讲了一些事。
从苗琳进宫的那刻起，顾钧就没有对这个异族女子有过丝毫的松懈。苗琳与她两个兄长的恩怨情仇，苏潜虽也不是很明白其中细节但从西南回宫述职之时便将自己的猜测与怀疑早早的告知过自己。他从一开始，就知道苗琳是个善于用蛊毒的狠辣女人。开始，苗琳与苏盼琴突然的热络，甚至让他对苏家兄妹和苗族兄妹都产生了些许怀疑，担心他们在西南之地，是否有过其他秘谋。
顾钧他表面给了了苗琳一品淑妃的封位，却从未曾与她有过任何亲近之举，甚至在一段时间内他连苏盼琴母子三人都疏远了许多。直到到后来，他才明白了苗琳的诡计究竟为何：
苗女善于下蛊，从她进宫之初便想将这生不如死的虫蛊下到顾钧身上。饮食起居顾钧身边的安问行无一不处处仔细防范，苗琳无法直接下蛊只能另寻他法。终于，在顾钧出宫避暑之际宫内松懈，苗琳便借着殷才人将蛊毒转到了苏盼琴身上。这样，苏盼琴和顾钧便一个也逃不过。
只是，苗琳自己也根本没有想到，这虫蛊在水乳交融中并没有传给自己反而转到了苏盼琴腹中的婴孩身上。后面，苗琳意识到不对之时以为之以晚，本于欲破釜沉舟未曾想却被冲动的族人拉扯了后腿。
苗琳怕是到死，也未猜出究竟是何人将她被软禁宫中将要斩首的消息传到宫外的。
第109章 新秀
乾封十八年的大兴宫又热闹了许多。
原本三年就应举办一次的大选，因雍州大旱顾钧便停办了乾封六年的选秀，北匈奴再次入侵顾钧御驾亲征三次终于彻底安定了北方。
近十年过去停办了三次选秀，宫中现有的嫔妃虽没早闹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也在摩擦沉浮中有了一种别样的和谐。
得宠的几位宫中的生活自然顺风顺水的过着，不得宠便也看透了这宫中生活的规则，安分的寻求着自己主殿娘娘的庇佑，再加上这两年陛下忙于统一西南各部土司，出入后宫的次数便更少了。
今年过年家宴之上，众人原本还沉浸在自己晋封的喜悦之中，只是忽然，这一汪平静的池水，便被王皇后抛出这重开选秀的消息打破了。
在宫里消磨掉青春的众人，无一不惊。十多年过去了，皇帝一直没有再重开选秀，虽有百官建议乾封帝要广选秀女为皇家开枝散叶，但也均被否决了。毕竟乾封帝顾钧的子嗣虽然不多，五位皇子三位公主，虽比不上先帝子嗣众多但是算不上少了。
十余双妙目都不住打量着这个以后她们将生活一辈子的宫廷，晚春的微风吹拂着她们精美的宫裙。今年入选的八位秀女无一不是从外州府选拔上来的，身处京畿的人家无论是豪门贵胄亦或是是书香清流无一不看出今上并不是一个贪欢好色之人。
真心疼女儿的人家都早早订了相宜的人家，甚至进宫求了乾封帝的恩典为自家女儿赐婚，甚是连原本早年还想进宫争上一争的冯瑾琳也经不住岁月的流逝由太后赐婚嫁给了年纪相宜的蜀王为正妃。
因此，这已经停选了将近十五年的秀女大选，倒是一些外放官员的女儿进宫的多些。
“张姐姐，你说今日咱们会见到陛下么？”一名身穿烟粉色宫装的少女，微微红着脸问道。说话的名少女名叫杨无双，今年不过十四岁，早早换上春装的她，腰肢纤细不盈一握，阳光洒在她微侧的脸上，肌肤莹润透亮。
原本杨无双只是想着，管他长大如何高矮胖瘦，只要他是是皇帝就够了！但自从殿选那日，杨无双见过端坐在宝座之上的顾钧之后，就开始庆幸自己不顾父母兄长的反对坚持来参加这次的选秀。虽然陛下年长自己二十又五岁，但是那略带冷漠的目光扫到自己身上的那一个瞬间，她的心狂跳的。
只有这样的男子，才配的上自己。
自己的容貌是本届秀女挑选中最标志的，原来听说贵妃娘娘曾经艳丽冠后宫，自己看来也不过尔尔，就算她在仔细保养那肌肤身段也是根本比不上自己的，再加上右脸上那个花钿虽然画的精美细致，但也无端增添了几分老气。
王皇后的容貌就更为普通了，眼神虽然锐利如刃，但脸上的病容根本演示不住的。
杨无双这样想着，根本没有发现原本平稳行进的队伍已经停下脚步，众人皆俯身行礼唯有自己还站着，感到身边的张落雨轻轻拽了自己一下，便回过神来，便听到一个娇俏的女声传来。
“这就是新入宫的秀女喽，果然皆是容貌妍丽俊秀之人。”赵夕月的目光在这几人身上扫了一遍，目光最后定格在杨无双的身上，微微一愣便勾唇一笑继续开口道：“这也是要去立政殿同皇后娘娘请安的吧，正巧同本宫同去可好。”
听到宫人请安，众人才知道这位貌美女子是五皇子的生母赵充媛。
杨无双一点都不喜欢这位充媛娘娘说的话，她们经过陛下的殿选可不是普通的秀女了，都是身上有品级的宫妃了好么。但没有人敢去纠正赵夕月这个口误，只能含笑点头罢了。
赵夕月看居然无人敢应她的话，心中顿感无趣。她也早就听说，这次入选的都是些外地来的小官吏之女，没想到竟是这般胆小怯懦。她便轻轻将自己的微微下滑的披帛拢好，坐着软轿先走了。
被赵夕月这一打乱，这个队伍也不再安静，七七八八的大家小声说起话来。
“这就是充媛娘娘啊？”
“果然还是贵妃娘娘更好看些。”
“你们看见没，充媛娘娘鞋上的那可是南珠，她那么大的珍珠她居然直接绣花在鞋子上。”
……
领路的女官轻声说了她们两句，这只带着香味的队伍便继续开始行进。走过一个又一个转角，路过一扇又一扇朱门。
终于，她们停在了这后宫女主人的宫殿门口……
“几位姐姐今日来的可真早啊！”
赵夕月走进门的时候，殿内已经坐了将要坐满了。“倒是妹妹我今日来迟了。”大家都是宫里的老熟人了，当年对赵夕月没经过选秀的正路直接被皇帝带进宫的敌意，也在岁月的摩擦中慢慢变淡了。
“贵妃姐姐今年的秀女中，有个容貌与你七分肖似的，不知道你有没有印象？”赵夕月笑问道：“我瞧着那秀女的年级不过和四皇子的年纪相仿呢！”
赵夕月平日便也是爱刺冯贵妃几句的，今日这短短的话语中，无不透露着冯瑾瑜的年华不再即使容貌再艳丽也终究受损，儿子都快要比新人大了。
冯瑾瑜本不想搭理赵夕月的，但是这平白无故的被刺上一句，秀眉一挑，勾唇问道：“本宫听闻，五皇子将三皇子的课业毁了，被太傅罚抄的书也不知道抄完了没有。”
赵夕月在宫里从没觉得自己哪点比别人查，唯独在儿子的教育问题上，确实是松懈了。产子后就忙着复宠，等发现的时候，五皇子也是有些长歪了。那骄纵的性子，怕是顾钧的所有孩子中，最顽劣的。
“教孩子这点上啊，赵充媛你可真要向苏昭仪好好学学了，迁儿每次同本宫请安的时候都是说他的两位皇兄的骑射文章具是被师傅们夸赞的。”
苏盼琴听到自己的两个儿子又被扯到话题的中心，只能打起精神同她们周转应对。“五皇子年纪终究是小些，再过两年就好了。”
梁寄秋这些年一直尽心尽力地养着大皇子，这时也帮着圆场道：“我倒是羡慕他们这活泼的性子，辽儿的性子就有些闷了些。”
相熟的几人，浅浅淡淡的聊了几句，从孩子聊到大家刚进宫的年岁，无不在感慨岁月匆匆今年宫里要进新人之事。
王皇后在宫人的拥簇下慢慢走了出来，众人纷纷起身行礼。王皇后原本听大家说的热闹本不愿打断，但是宫人刚才便已经禀告新晋的嫔妃已经在殿外等候多时了，若是让她们在等下去，这些小丫头怕是心里又要有些小想法了。
一队新晋嫔妃按照自己初封品级依次站好，规规矩矩地给王皇后行了大礼。所有人起身后便静静站在了一边，感受着身上扫过无数道或审视或轻蔑或妒忌或感慨的视线。
要知道，后宫嫔妃们聚的这样齐，可不是件容易的事，除了过年家宴、皇帝万寿、皇后千秋外基本是没有了。低品级的妃嫔除了在第一次侍寝之后，除非晋升深深连个给皇后请安的机会也没有。
宫中的端午、乞巧、中秋等等聚会可是与这些新人没有什么关系的。没有出镜的保证，谁又还会记得你呢？
询问了新晋嫔妃在宫里生活可有不适应之后，王皇后便开口道：“陛下与本宫一同选你们进宫，是为了为皇家开枝散叶。你们初入宫廷，怕是并不相熟。免得以后想见不识，今日大家就一起认个脸熟。”
今日之后，她们这些新晋的嫔妃便要正式搬入这后宫之内。殿内端坐的各位，不少都是一宫主位，无论受宠与否，能在漫长的宫廷生活中好好活下来，也都各有各的本事，各有各的处世之道。
以后，除非升为高位，也都是要看她们的脸色过日子。
立政殿的内殿和杨无双想象中的一点也不一样，甚至比想象中的“简陋”许多，不过是挂了几张字画摆了几青铜鼎而已。但是，这终究还是后宫之主所在的宫殿啊！
以后，若是自己住在这里，可不能摆放的这般寒颤和老气。杨无双轻轻的抚平自己腰间的褶皱，低头掩饰住自己眼中的光茫。
就算几年乾封帝的后宫一片和谐，但在场的各位也都大斗小争大浪淘金慢慢走过来的。不论是家世背景、智慧计谋、宠爱有加甚至是运气爆棚，毕竟多活了十几年，谁还看不出这小姑娘的野心勃勃呢？
看到杨无双眼中那一闪过的光芒，冯瑾瑜直接嗤笑出声，嘴角微微一勾，讽刺道：“杨宝林是吧，你看似有话要讲？”
第110章 野心
不可驯服、心怀叛离、不安本分、名利追求、权势贪欲皆谓之野心。
但是一个人的野心若是被人太早看出来，或是没有可以与之相配的能力，野心只会成为一道催命符。
就算在家中父母兄长早已念了一千遍一万遍的在宫里要小心谨慎、戒骄戒躁、不能走错一步路，千里挑一中选后的内心骄傲和雕梁画栋、锦衣玉食的宫廷生活早将杨无双的理智冲淡。
这会儿，忽然被冯贵妃点名，杨无双从恍然中惊醒理智也终于回归。她立刻福身道：“回贵妃娘娘的话，嫔妾长这么大还从见过您身上这么美的宫装呢！”
冯瑾瑜听罢，勾唇一笑。她身上的料子是前朝留存下来的孤品，原本全天下也不过剩下了六匹，除了敬和公主当年出嫁冯太后开了内库给了敬和两匹，独剩下鸾凤纹样的四匹现在全都在冯瑾瑜这里。
凤纹的明烟轻离纱现在她确实是还没有资格穿，只能将这鸾纹纱裁成外衫虚虚袅袅的罩在身上。今日兀自被杨宝林点在了明面上，冯瑾瑜万千思绪在心中飞转，之前犹豫不决没有下定决心之事，反而被激发出来。
“本宫身上的这不过是前朝几十年前留下来的旧料子，杨宝林若是喜欢，倒是可以请皇后娘娘赏赐你几匹年前进贡来的时兴花样，那些个料子颜色嫩正适合你们这些年轻的小姑娘穿。”冯瑾瑜勾唇笑答道。
冯瑾瑜语罢，全屋子的视线便齐齐的落在她的身上。苏盼琴也顺着大家的目光一同看过去，王皇后身上今日穿的也正式新进贡的时兴布料，就算是经过宫里绣娘们的精心裁剪却还是远不如冯贵妃身上松松垮垮的一件罩衫来的精美。
不同角度看，那飞鸾似乎都各具姿态。
“幸好有贵妃提醒本宫，那些料子确实确实正适合你们这些青春年少的小姑娘。前些日子，大公主、三公主、四公主几个还结伴过来一同找本宫，说是她们的伴读说这料子好看想再问本宫要上几匹赠予她们。可见这些个花纹图样正合着你们的心意，这次正好开了库房你们一道去挑些。”王皇后可不接冯贵妃的茬儿，你那是前朝的珍品又如何，这皇宫内院各宫的赏赐还是本宫说了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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