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方氏不一样,方氏看他的眼神透着小心翼翼,眼底全是仰慕,全是尊敬。
在方氏的面前,他才觉得自己是个男人。方氏进门后,他整日宿在她的屋子里,成氏并没有什么不满。
甚至方氏先一步有身孕,生下清姐儿,成氏依旧漠不关心。
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真心相待的女子居然真是包藏祸心,只为图他的富贵,所以才愿意委身为妾。要真是那样,是不是又被慈姐儿说中,他不光是替别人养女人,还替别人养儿子。
他的眼通红着,恨到充血。
方氏不知想到了什么,人已离开屋子。
隔天,侯府门口来了一位自称神医的人,说是能治一切奇症。郁云慈听到采青来报,只觉得有些好笑。
什么神医,分明是打听到她起了风疹。但凡是爱美的女子,必是心焦气躁,恨不得一夜之间风疹消失。
这些骗子闻风而动,不过是想弄些银钱。
她不动声色,坐着没动。
采青和传画虽是她的丫头,却不知道身上的红疹是她自己弄出来的。见红疹日日都在,没有消褪的迹象,两人着急起来。
其实是她生怕红疹消下去,夜夜重新抹一遍草汁所致。
「夫人,那神医说得真真的,您的风疹他一定能治。」
「怕是骗人的,大夫不是开过药,说是多则半个月,少则三五天就能消褪。你们别急,那什么神医来历不明,哪里能轻易相信。」
采青觉得她说得有些道理,便没有再提。
谁知午时一过,程八风风火火地上门,身后跟着宫里的太医。那太医看过她的红疹,说是沾染了毒草,才会引发风诊,并且开了几副药。
那药郁云慈自然不会喝,倒是有些意外程八的热心。
说到请太医,侯府自己也可以。但她根本就不是真的生病,自然不会自寻麻烦。
程八不知是抽了什么风,自打请过太医后,天天来府里观察她脸上的红疹。眼看着红疹不仅没有少,反倒是越来越多,不由得骂了几句太医。
「许是药性还没有上来,再喝两天药,必定是能褪的。」
对于程八的热心,她有些招架不住。
「程八小姐,你的好意我很感激。些许小病,就不劳你如此挂念…」
「你什么意思?」程八「霍」地站起来,「你是不是觉得我多管闲事?我告诉你,我程绮罗要管的事情,就一定要管到底。你长的红疹,以后就是我的事。」
这是什么话,她有些无语。
程八果然说到做到,短短几日,京中有名些大夫都来给她看过诊。她真是有些无奈,恨不得把程八拦在外面。
眼见着她她脸上的红疹没有消褪,反而越发的严重。程八有些坐不住,她不知从哪里打听到的消息,说城中有位神医,非要拉着她出门。
「程八小姐…你的好意我心领…」
「心领没用,一定要去看诊。那位神医架子大,轻易不出诊,你赶紧收拾一下,跟我一起去看诊。」
郁云慈拗不过她,心知这姑娘没什么坏心眼。再者她最近装病天天呆在屋子里,确实有些烦闷。
索性就依她,出去走走也好。
程八见她同意,急火火地和她一起出门。说那神医性子古怪,要病人亲自相求,不许闲杂人等登门。
郁云慈听她这么一说,更不想出门。
谁知程八翻身上马,再一把将她提溜上去,置于身前。若不是程八是男子,他们真像一对出游的夫妻。
她与侯爷都没有过这样的情形,想到那个男人,她的心情莫名怅然。
程八所说的神医并没有住在城中,而是住在城外的一座山下。早知是京外,她就不该由着程八。
她隐隐有些后悔,程八策马狂奔着,在她差点吐出来的时候,终于到了。
山脚下,几间茅舍围在篱笆中。篱笆上开满金银花,一扇低矮的竹门虚掩着,院子里有一位小药童在晾晒草药。
程八上前敲门,小药童看到她们,朝里面喊了一声。
很快出来一个青年,青年约摸二十来岁,脸形方正,看到她们,很是热情。
郁云慈心下嘀咕着,神医不应该都是白须老者,且十分清高的吗?怎么这位青年看到她们,就像看到白花花的银子一样,眼神差点放光。
「你就是神医?」
程八皱起眉,有些不相信地问着。
「回两位小姐的话,小的是神医的大弟子。我家师父云游去了,你们若是有什么病症,尽管说出来。」
口气还不小。
郁云慈大方地揭开面纱,那青年先是吓一跳。没想到看起来贵夫人一样的女子,竟然面容如此可憎。
「小师父你看,我这疹子是怎么回事?」
那青年收起嫌弃,认真地看了起来。
「夫人,恕小的直言,幸亏您来了,否则您这张脸算是毁了。」
「真的吗?」程八惊呼着,心有余悸地看着她,「我就说你要看神医吧,要不然,顶着一张烂脸,我看你以后还怎么得到侯爷的爱重。」
青年心下一喜,原来是个侯夫人,真真是头肥羊。
郁云慈装作心慌的样子,急问道:「那要怎么办?」
「夫人莫要着急,有小的在,必定保证夫人您重新恢复容貌。」
「那就好,是不是要花很多银子?」
一个侯夫人怎么如此俗气,净想着黄白之物。青年眼露鄙夷,他还是头一回看到贵夫人不关心自己的脸,反倒是关心银子的。
程八也跟着翻了一个白眼。
「银子你不用担心,本小姐替你出了。」
青年把她们引进屋子,吩咐那小药童去煮什么药汤。她们坐在屋子里,四周堆满草药,她开始饶有兴致地分辩那些草药都是什么。
不经意间,她看到隔壁的屋子。
「小师父,那间屋子住人了吗?」
「是有病人,今日来的。」
她点点头,没有再问。
小药童出去后,又进来一个药童,给她们端来茶水,然后一言不发地离开。
程八有些不满,冷哼连连,「这些个乡野之人,若不是有几分医术,本小姐非抽他们几鞭子不可。」
「恃才傲物,既然是神医,当然有自傲的本事。」
「你倒是性情宽容。」
程八哼唧几声,替两人倒了茶水。只见她一仰脖子,一杯茶水就下了肚。郁云慈失笑摇头,只抿了几口。
过了一会儿,程八突然栽倒在地。
她心道不好,晕眩感袭来,暗骂自己大意。
小药童再次进来时,里面已空无一人。
他皱着眉头,忙问那送茶的药童,送茶的药童收拾着茶具,不满地道:「那两位女子嫌弃大师兄的医术,说是要回京去。哼…白瞎了我们的好茶…」
青年听闻她们不告而别,心疼快要到手的银子,不由得脸色铁青,恨声道:「不知好歹的妇人!」
第62章 相遇
药架的后面,程八躺在地上,人已昏迷。郁云慈拼命掐着自己的大腿,口中甘草和樟脑的气味犹在,让她渐渐恢复清明。
之前在她感觉自己要晕倒时,猛然想起之前不经意辨认出的药草。几乎是想都没有想,她毫不犹豫地抓起甘草和樟脑,塞进嘴里。不管味道多么苦涩奇怪,拼命地嚼出味来。幸好有这两样东西,她才没有彻底昏迷过去。
程八喝了满满一杯茶水,已倒地不省人事。
她费尽大力才把程八拖到药架的后面,能躲一时是一时,情急之下,她想不出更好的计策。屋内三人的话,都听在她的耳中。听他们的意思,今日之事青年与小药童应该是不知情的,陷害她的人是那送茶的药童。
不知这药童是被人收买,还是他自己的行为。
那青年说完那句话,气冲冲地吩咐小药童把准备好的药汤倒掉。本以为稳稳到手的银子连个影都没看到,不由得低声抱怨几句,神色忿忿地出了屋子。
送茶的药童跟着出去,没有去帮忙,反而是走到马厩那边,把程八骑上山的马偷偷地放掉。马儿不知缘由,被药童一驱赶,「哒哒」地跑远。
药童心里满意,这一百两银子得来全不费功夫。
他做完这些,若无其事地去帮小药童的忙。
屋子里的郁云慈彻底清醒过来,那茶她不过是抿了几口,眼下甘草和樟脑的药效起来,她不再有眩晕之感。
她看着不省人事的程八,思索着今日的事情。若是有人存心害她,眼下她还不能现身。谁知道对方是什么人,有没有就躲在暗处?
再者,还有程八。
她要是一人逃走,丢下程八,到时候不好交待。
事到如今,是动也不敢动。
眼下,只能希望程八快些醒过来。凭程八的身手和身份,她们便是硬闯出去,也多了一半的胜算。
她轻轻地起身,再抓一把甘草和樟脑,放在程八的鼻下,不停地换着。
大约过了半个多时辰,程八丝毫没有转醒的迹象,她焦急起来。
此地清静,因为神医诊金极高,寻常的百姓鲜有来看病的。她全身紧绷着,不错过任何的动静。
她听到隔壁屋子的门打开,好像是那病人探出头来。然后听到一位妇人的声音在唤那药童,紧接着药童的声音响起,像是进了那间屋子。
电光火石间,她明白了妇人的身份。
果然,不到一会儿,她听到脚步声。急匆匆地朝她们这间屋子走来,像是那妇人和药童。
那药童一边推开门,一边小声嘀咕着,「不可能,那药莫说是两个姑娘家,便是十几个壮汉都能药倒。我看得仔细,一杯见底,一杯喝过几口。她们一定中招,不可能自己逃出去。」
「小师父当真瞧好了?怕不是哄骗奴家的银子?」
两人的协议是药童药倒她们,放走马厩里的马,就可以净得一百两银子。其余的事情他不用管,全是妇人自己处理。
现在听到妇人怀疑自己,药童的脸色当然不好看。他以为妇人明明得了手,却非说没有见到人,是想赖掉那一百两银子。
他脸色不满,到底没有嚷出来,进屋后就关了门。
「我岂会哄骗夫人?她们根本没有离开,那马还是我亲自放走的。若是她们逃走,不可能丢下马不管。」
妇人看上去近四十岁的样子,穿得还算讲究,就是脸上的妆容太过浓厚,透着那么一股不庄重。
她精明的目光四下打量着,很快就扫到药架子。
郁云慈摒住呼吸,从药架底下的空隙中看到那朱色缎面的鞋子朝这边走过来。她忙顺势轻轻倒在程八的身边。
妇人绕头一看,腥红的唇抿着笑起来。
「小师父说得没错,她们确实没有跑。」
药童听她这么一说,也上前伸头看着,见两位姑娘倒在地上,一看就是昏迷过去。他松口气,那一百两银子总算是保住了。
「夫人,眼下要怎么办?」
「奴家自有主意。」妇人说着,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你在前面拖住另外两位师父,我自有法子把人弄走。」
药童点点头,伸手接过她递来的一百两银子,喜滋滋地快速离开。
妇人走到门外拍了一下掌,隔壁屋子里出来一位中年男子,虎背雄腰,身强体壮。满脸的横肉,一看就不是个善茬。
「妈妈,货撂倒了吗?」
郁云慈心里惊惧着,听这男人的粗声粗气,一定是个力气大的。
到底是谁要害她?
妇人微颔道,抬起下巴,朝药架那边噘着嘴。
壮汉会意,绕到药架后面,看到倒在地上的两个女子,眼里冒出奇怪的光。看身段,程八自然不如郁云慈。
他迫不急待地上前,一把扯下郁云慈脸上的面纱,立马骇得大退一步。
「朱全,你磨蹭什么,动作快些!要是误了老娘的事,仔细你的皮!」
叫朱全的壮汉抖了一下,一把扛起程八飞也似地跑出去,很快回来把郁云慈扛到外面树底的马车上。
妇人跟着坐进马车,朱全在前面驾车。
马车颠簸,郁云慈被颠得有些难受,还要努力假装人事不知的状态。
这妇人身上的脂粉味儿很深,既然那男子称呼其为妈妈,那就是花街柳巷的老鸨,专门做皮肉生意。
她不相信一个医馆会做这样的买卖,而且听几人的谈话,应该是那药童被妇人收买,所以才会成为他们的帮凶。
古代环境危机四伏,稍有不慎就会成为别人砧板上的肉。
以前就知道古代有什么仙人跳,拍花子。她还以为只要是太平盛世,又在天子脚下,应该不会有那样的事情发生。没想到她才第一次出京,就碰到了这样的事情。
程八还不醒,光凭她一个人,是对付不了老鸨和壮汉的。
怎么办?
难道要坐以待毙,一直由着对方把她们带到不知名的地方。她不停地想着,心里期盼程八快些醒过来。以程八的功夫,说不定她们还能脱身。
但事与愿违,马车行了一段路,停了下来。
像是有人接应,妇人吩咐那两人把程八送回去,且叮嘱他们行事一定要隐蔽,千万不能让司马府的人发现。
郁云慈的心往下沉,看来这不是一件偶然的事情,而是有人蓄意谋划的,目的就是自己。自己这次出京,按道理是临时起意。唯一的刻意之处就是程八,程八硬把她带离京中,是不是有意为之?
若是那样,程八在此事中扮演的是什么角色,是不是与他们是同伙?
很快,她就否定了这样的想法。程八虽然爱慕侯爷,虽然行事鲁莽,但不是会使如此下作手段的人。
自穿越后,想要她死的人不少。
什么方氏,什么沈绍陵,甚至国公府的那位七姨,都有害她的动机。其中以方氏最为恨她入骨,此事会不会是方氏买通人干的?
若是方氏做的,放走程八就有合情合理的解释。方氏恨的人是自己,程八是司马府的小姐,对方不敢得罪,所以要偷偷送回去。
她该怎么办?如何才能脱身?
马车一直颠着,看来一直行在乡间野道,坑洼不平。而且毫无人声,所以她猜一定没有回京,而是离京中越来越远。
他们是想把她送到外地?
古代通讯不发达,她要真是被他们弄到京外的某地,只怕是一辈子都不可能再回京。甚至直到死,都不可能再见天日。
郁云慈越发的焦急,脑子里想过无数的可能,无论哪种可能,都不是她愿意看到的。可是别说是外面的壮汉,就是马车里的妇人,她都没有把握对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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