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黛玉想了想,又问道:“你没跟别人说过吧?”
雪雁又忙摇了摇头。
林黛玉这才放开,还有些不放心的叮嘱道:“如果爹问起这络子的事,你就说是我打算送给他的惊喜。实在不行,你随口编一个也行,但绝对不可以提到世子。”
雪雁看了看林黛玉,似乎有话要问又犹豫的样子,过了半晌终于忍不住开口道:“姑娘,奴婢不明白,为什么不能说是送给世子的。这又不是您第一次送了。”
林黛玉刷的一下脸红了,恼羞成怒道:“刚不让你说你还偏要说,是不是想让我缝上你嘴巴?”
雪雁急忙双手捂嘴,悻悻的不敢再言。
林黛玉顿时自责起来。雪雁说的是大实话,她竟是迁怒了。
其实这络子是她做的剑穗,最早的一个大约是六年前,还是她主动送出去的。不过那时候她才只有八岁,并没有想太多。只想着水沐救了她好几次,又送了她一串珍贵的紫檀佛珠,她应该报答一下才是。但因她人小力薄,帮不上水沐什么忙,只能送些东西聊表心意。水沐似乎什么都不缺,买的东西又觉敷衍,是以林黛玉才决定自己动手。甚至那其中的玉珠,都是用她赌石得来的帝王绿打磨而成。
说起来,那还是林黛玉第一次打络子,做出来的剑穗虽然谈不上精致,但也花了她不少心思。林黛玉初时以为水沐会将那剑穗束之高阁,只因他的剑上从来没出现过这东西。却没想到再见之时,水沐已经将剑穗栓在剑上。林黛玉还是有一点点虚荣心的,见她做的东西能够为人所用而不是置诸高阁,心里面其实很是高兴。
后来水沐日日练剑、又时常行走江湖的关系,剑穗磨损的厉害,这时林黛玉就会做一个新的替换上。这些年,她已经不记得自己做过多少个剑穗。不过先前都是她自己注意到或是水颜提醒她,她才会动手。至于这次……
林黛玉想起从金陵回到京城时,在码头上,水沐从她身旁经过时说的话。
“剑穗坏了。”
只这短短的四个字,就让她脸红心热了好一阵,还忘了其实不久之前她才刚送去过,那剑穗根本还没到坏掉的时候。
自己怎么就这么轻易的听话了呢?
林黛玉顿时懊丧不已,心情更加低落起来。
荣庆堂内,王夫人则在跪地哀求,百般哭求。
贾母将账册扔在她脸上,骂道:“你还有脸跟我哭!当日我信任你才把荣国府交给你打理,结果你都干了些什么!?祭田你都敢卖,就是休了你也不为过。”
那账册上记录了王夫人管家后贪墨的各项钱财与物件,还有贩卖祭田等产业的证据……白纸黑字,容不得辩解。
贾母是真的生气了。她其实一直知道王夫人贪墨公中银子。说句老实话,举凡管家的人,就没几个是干净的。即使是当家主母,也会贪些银子以留给自己嫡子嫡女而不是便宜了外人。她唯一没有想到的是,王夫人不是小贪,而是大贪,简直就是‘蛇吞象’。难怪荣国府先前会败落的那般迅速,原来几乎一半的银子都落入了她的口袋。更可气的是,王夫人手里有这么多银子,竟然还三不五时的对她哭穷。为了不让宝玉跟着受罪,没有哪次她是不掏银子贴补他们的。
想想这几年被王夫人坑去的银子,贾母捂着胸口,心疼不已。
贾政在贾赦拿出账册时就已经变了脸色,一直忍着怒气没有发作,此时再也按捺不住,对王夫人吼道:“你竟然真的从中贪墨了那么多银子!?”
王夫人哭着说自己是不得已而为之,而且全都是为了荣国府,绝对不是因为一己之私。
贾赦冷笑,“我今儿可是第一次听说贪银子是为了家里好的。难不成官员贪污也是为了百姓们好?”
贾政本来听了王夫人的话有些迟疑。毕竟王夫人是他的妻子,若做了这种事或多或少也会连累到他,但听贾赦如此一说,脸上不由一阵红一阵白,气的将袖子一甩,再不想看王夫人。
“祖宗在上,老太太明鉴,我真的没有将这些银子留作己用。”王夫人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这些银子我全都给元春了,不仅是这些银子,就连我的嫁妆也全给填进去了。”
王夫人解释说皇宫就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可怜她的元春那么小就被送了进去。元春虽然是女史,但宫里的人又哪是好相处,每走一步都是如履薄冰。她这个做娘的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做父母的本应该为子女遮风避雨,可惜她连见元春一面都很难。她没有办法在其他方面帮助元春,就只能多给元春些银子,希望宫里的人能看在银子的份上对元春好一些。
王夫人说的情真意切,将爱女之情表达的淋漓尽致。
而贾母此时也已经泪不成声。
元春是贾母最疼爱的孙女,是众多孙女中她最引以为豪的一个,也是荣国府诸人中她最觉的对不起的人。只因荣国府年轻一辈的爷们没个有大出息的,她为了荣国府的繁荣,为了荣府这个家,只能忍痛将她送进宫里。原先她想着,以元春的样貌、品性还有出身,做个贵人应该没有问题,谁想最后竟是做了女史。女史虽然是官,但终究只是个奴才,连宫里的那些小主都比不上。元春在家里也是前呼后拥,到了宫里却成了伺候别人的奴才。贾母每次想到自己千娇玉贵的孙女为了府里而做出如此牺牲,心就痛的无以复加。
“这件事你怎么也不早说!?”贾母语气软了下来,“元春当初是为咱们府里入的宫,所以这并不是你一个人的事儿,而是我们大家的事儿。你一个人扛又能扛的了多久?你自己吃了苦头不说,如今还被人误会,你说你冤不冤枉?”
贾政也转过头来,叹了口气,“我就知道你是有苦衷的。只这些事你怎也不告诉我?我如果知道,也不会有刚才的误会。”
王夫人抹了抹眼泪,“虽说元春进宫是为了家里,但毕竟是咱们的女儿,我也不想麻烦到别人。而老爷的公事又繁忙,我怎好意思再给老爷多添心思。”
贾赦暗暗翻了个白眼。还不麻烦别人?都快把公中银子贪墨尽了。难道这钱不是大家的钱,而是王氏一个人的?不过为了看王夫人垂死挣扎,贾赦并没有急着反驳。
“老二,快把你媳妇扶起来。”贾母叹道,“你媳妇默默承担了这么多年,你以后可不许再和她置气。要知道,家和万事兴。”
贾政点点头,将王夫人扶起来时还感激的说了一句‘这些年辛苦你了’。
王夫人闻言又掉了两滴眼泪,“本就是我该做的,也何来什么辛苦?”
好一出受冤儿媳真相大白后与家人和好如初的画面——贾赦不知道贾母和贾政是真的被王夫人蒙蔽还是故意装傻想赖掉这笔银子,鉴于贾母向来偏心二房,贾政连黑心钱都敢用,他比较倾向于第二种可能。
是以贾赦咳嗽了一声,成功吸引了众人的视线后,直奔主题道:“说了这么半天,王氏贪下的银子打算什么时候还?”
贾母立刻瞪贾赦,“你刚才没听你弟媳说吗?那些银子全都给元春做打点用了!元春进宫还不是为了你们这群不成器的东西!你现在还好意思逼还银子!?”
贾赦呵呵冷笑两声,“老太太这话可就说的不对了。元春之所以会进宫是因为老二两口子存着让她往上爬的心思,和我们大房有什么关系?你们连商量都没找我商量就直接做了决定,现在却说是为了我着想,这马后炮是不是放的太晚了点?还有老太太说的不成器的东西指的是谁,肯定不可能是我吧。好歹我当时也是一等将军,琏哥儿就是再不成器也能继承我的爵位。倒是老二……”他斜着眼睛看向贾政,“那时都当了多久的五品员外郎了,十多年也没见你升个一官半职,这么无能应该就是不成器吧。”
贾政气的脸色铁青,怒瞪贾赦道:“你、你……你血口喷人!”
贾母的脸色也没比贾政好到哪里去,抖着手指骂贾赦过河拆桥,那么寒心的话竟也说的出口!
“过河拆桥?老太太先跟说说我过的哪条河?元春入宫多年是给我银子了还是升我爵位了?别说我,老太太您只要说贾族中哪个人因元春而得了好处,王氏贪下的银子我就再不追究。否则就是一文钱,她也得老老实实给我吐出来!”贾赦很坏,将银子数目精确到了‘文’,半点零头都不给王夫人免掉。
贾政很是恼怒,咬牙道:“大哥可别忘了,你如今已经是荣国公了!”
贾赦嗤笑,“我自然记得。不过我这荣国公的爵位是我单枪匹马闯祁王府、协助瑞亲王平叛反贼换来的,可不是靠什么裙带关系。如果我跟你一样仰着脖子等元春上位,估计我这爵位就要换个人做了。”
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哒!!
贾赦一vs三开局!
第一百五十章
祁王事后, 未免势力曝光, 水靖于是将自己在其中的作用尽可能的抹杀, 然后把功劳一股脑的扔给贾赦。因此水钰论功行赏时,贾赦被记了头功, 重得了荣国公爵位。
老纨绔贾赦竟然还能做正经事, 惊掉了一群人的眼睛,尤其是荣国府诸人。贾母虽不喜贾赦, 但这对自家来说却是天大的好事, 还摆了戏酒庆贺一番。唯有贾政夫妇心里泛酸, 王夫人是单纯的不巴望大房好,贾政心里就复杂了——想他日夜苦读几十载, 在工部兢兢业业, 从不曾出过过错,可小人当道,最后竟被贬为芝麻绿豆的小官儿。而他那个不学无术的大哥, 只因攀上了瑞亲王,就走上了平步青云的道路, 这世道也太戏剧了吧。
因为贾政一直对贾赦成为荣国公的事情心怀不满,所以刚才话赶话的就把心里话说了出来。他其实一直都安慰自己, 贾赦成为荣国公不是靠他自己的本事, 而是靠元春在宫里牺牲换来的。
知子莫如母,贾政想的什么贾母自是一清二楚。虽然偏心贾政, 但她也不得不承认,贾政实在沉不住气, 尤其是和贾赦有关的事,几乎都会被贾赦牵着鼻子走。他怎么也不想想,贾赦当荣国公的时候,元春还只是一个小小的女史,连皇帝的面都见不到。真要说起来,元春能在宫里有脸面除了银子的缘故,更重要的是她是贾赦的侄女。仔细想想,贾族中人还真没有人因为元春得了什么好处,反而是贾赦帮了不少族中人的忙。
不过,贾母对脱离了自己掌控的贾赦半点喜欢不起来,又见不得他嚣张模样,故泼冷水道:“老大,话先说的别这么满。要知道花无百日好。元春如今是侧妃,身份到底不比从前,说不得什么时候就有用得着她的地方了。”
贾母最后的语气颇为意味深长,仿佛他以后会有求到元春的时候,贾赦嘴角不由露出讽刺笑容,“有什么不一样?不过就是伺候的人不同罢了。原先好歹伺候的是太贵妃,现如今……呵!”
“老大你……”贾母瞪眼。
“我说的难道不对?”贾赦冷哼一声,“先前我是怎么说来着?让元春出宫,找个好人家嫁了。你们呢,却一心只想让她攀高枝,正妻不做偏要她做个妾!王氏自己是怎么给妾室立规矩的?以己度人,难不成皇子妃就能容得下元春?真不知道王氏脸皮得有多厚才能说出自己疼爱女儿的话来。”
王夫人脸色成了猪肝色,气的说不出话来,半晌才跪在地上给贾母磕头道:“老太太,您可一定要给我们和元春做主啊!我和老爷一心为了荣国府打算,连女儿都不得不狠心舍弃,大老爷却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曲解我们的用意。”
贾赦不理王夫人,对贾母说道:“刚老太太说有用得着元春的地方。不是我有意瞧不上眼,元春不过就是个小小的侧妃,咱们有什么可得意的?我听说宝玉身边还有人称呼他国舅爷,真当自己是皇亲国戚了!怎么也没见老太太您把赵姨娘的爹娘当成亲戚看待?而且元春做什么人的侧妃不好,竟然嫁给个无权无势的皇子?我能用的上他们什么?”
“风水轮流转——”
贾母还未说完,贾赦接口道:“转也转不到泰皇子身上。除非皇帝换人做,否则他这辈子都没有起复的可能。你们不是有什么其它打算吧……”他说着做了个夸张诧的表情,“如果真是那样的话,你们先跟我说一声,我得和你们先断了关系,免得到时候被你们连累。当然,这些银子还是先还给我比较好,说不定到时候还可以接济你们一二。”
“不敢劳烦大哥。我们还不至于会到那个份上。”贾政咬牙切记道。
“既然不劳烦,那就赶快将你们贪墨的那些银子全部还清,否则我就一纸讼书告到官府去!看你们还有没有可能等到风水轮流转的那一日!”贾赦掷地有声道。
“老大!”贾母惊呼。
“还!我们还还不成么。”贾政气的催促王夫人立刻去把银子拿过来。
王夫人用帕子擦了擦眼泪,委屈道:“我这里哪还有银子?”
“老大,自家兄弟,你难道就不能通融一下?”贾母怒道。
贾赦“哼哼”两声,“这个好说,二房既然没钱我也不会硬逼他们。我找元春要便是。母债女偿,既然钱都给了元春,她手里肯定有银子。只是到时候……你们就真的等不到风流轮流转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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