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黑开着游艇朝海中间驶去,不一会儿,快艇就消失在了人们的视野里。
季宽问秦嘉年:“阿楠经常下水吗?”
秦嘉年说:“以前经常下水,前几年海水污染严重,大家都不下水了。”
季宽咬着下唇,满脸担心。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转眼间好几个小时过去了,夕阳的余晖铺撒在海平面上。
江程阳站起来,到季宽身边说:“得赶快让他们回来,马上要涨潮了。”
秦嘉年也开始着急,“阿楠应该心里有数的啊,我给小黑打个电话问问。”
她拨通小黑的电话,大概是海上的信号不好,小黑的电话一直无法接通。
季宽坐不住了,问江程阳:“还有没有潜水装备?”
江程阳点了点头说:“装备有,但是不能再让你们下去了,太危险了,要去也是我去。”
季宽不想在这个时候和他争,只说:“先去取来吧。”
江程阳把剩下的潜水设备都取来了,又叫来一艘快艇。
季宽二话不说,上前准备穿设备,江程阳拦住他说:“说好了不能再让你们去了,你们不熟悉环境,我去找他们。”
季宽:“你不是专业人员,不熟悉海底救援,我没时间跟你说了,赶快放手!”
江程阳放开手,自己也开始穿设备,“我跟你一起。”
季宽看看他,笑了,还是那个不服输的小子,好样的。
秦嘉年看两人都穿上了设备,眼眶都急红了,她上了快艇说:“我开快艇等你们,走吧。”
三人上了快艇,快速往既定方向驶去。
秦嘉年把快艇停在了小黑旁边,问他:“他们呢?”
小黑透过海风喊话:“中间上来过一次,又下去了,再就没上来。”
季宽和江程阳对视一眼,跳入海中。
秦嘉年站在快艇上,脚下是一望无际的大海,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她觉得自己的血液也在慢慢凝固。
天黑了,开始涨潮了。
秦嘉年和小黑在潮水中颠簸,越来越偏离刚刚的位置。
秦嘉年手心全都是冷汗,她蹲在快艇边,朝海底望过去。
又过了一会儿,不远处传来小黑的叫声:“上来啦上来啦!”
秦嘉年循声望去,几个穿潜水服的人朝快艇游过来。
她踩上油门迎了上去。
江程阳和阿楠上了秦嘉年的快艇,季宽在小黑的帮助下托着昏迷的张良上另一架快艇。
他动作麻利地拨开潜水服,给张良施救。
几个人很快开到码头,张良被抬上岸,但仍旧昏迷,秦嘉年叫了辆车,直奔医院。
路上,秦嘉年问阿楠到底怎么回事。
阿楠说两人第一次下水的时候没有什么发现,于是张良决定再潜得深一点,没想到阿楠遇见了幼鲨的攻击,他躲避了幼鲨,却跟张良失散了。直到江程阳和季宽下来,三个人才在一块礁石后面发现被挂住的张良,当时他已经昏了过去。
医院为张良做了急救,季宽让小天带孟教授和奇奇回去,自己留在医院照顾张良。
秦嘉年几人去送快艇和潜水装备。
半夜的时候张良开始发烧,季宽叫来医生,医生说张良是溺水造成的肺水肿,开始给他输液。
季宽疲惫地靠在椅子上,盯着输液瓶。
房间的门被推开了,秦嘉年拎着一个保温桶进来。
她小声走到季宽面前说:“吃点东西吧!”
秦嘉年带来一桶小馄饨,季宽打开保温桶,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他的脸色很白,嘴唇也跟着发白,秦嘉年有些担心地问:“你是不是不舒服啊,你去睡一会儿,我来盯着。”
季宽吃完最后一刻颗馄饨,盖上保温桶的盖子说:“不用了,你等我一下,我叫医生来看一下,我送你回去。”
秦嘉年起身拦住他,“我是来帮忙的,不是来帮倒忙的。”
季宽看她一眼,笑了。
两人坐在闭塞的小房间里,聊起天来。
秦嘉年问:“张主任一直没醒过。”
季宽叹了口气,“嗯”了一声,又说:“医生说是肺水肿,明天再不醒的话就要送到南苑去了。”
秦嘉年安慰他,“放心吧,汀庐以前也有溺水的,都没什么事,很快就会醒了,张主任那么年轻,肯定没问题的。”
季宽扯着嘴角勉强地笑笑。
秦嘉年又问:“你们……你们工作都这么危险吗?”
季宽看向她,点了点头,“这种溺水是家常便饭,还有的时候在森林里作业,遇见豺狼虎豹都有可能,今天活蹦乱跳的做实验,明天可能就喂了老虎了。还有的到极地、冰川考察,遇到什么就更不好说了。”
秦嘉年说:“我以为你们的设备和补给应该都很充足的,至少会保证生命安全。”
季宽笑笑,“大部分人都会这么以为,但是设备有限,需要环保作业的地方往往条件都很恶劣。”
他朝张良的方向扬了扬下巴说:“就像老张这种情况,本来下水是需要潜水艇的,但是这里条件有限,哪来的潜水艇给你用,大多数时候我们还是要以身犯险的。”
他说得很轻松,秦嘉年听得心脏仿佛被人攥住了。
她哑哽咽着声音问他:“你为什么要改学这个?”
为什么?
季宽看着头顶昏晕的白炽灯,缓缓开口,“为了梦想。”
我的梦想就是我心爱的姑娘平安喜乐,心愿顺遂。
第四十三章
在秦嘉年的想象中, 季宽的梦想大概就是世界美好、造福子孙之类的。
两个人沉默下来,空气里漂浮着淡淡的消毒水味,墙上的时钟滴答滴答地走着。
气氛变得安宁闲适。
秦嘉年打了个哈欠,小声地跟季宽聊天:“你说,我们汀庐真的能恢复成原来的样子吗?”
季宽用指尖一下一下点着膝盖说:“恢复到原来的样子不太可能了,不过我们会尽全力帮汀庐解决目前面临的问题。其实破坏和修葺本身就是人类活动的痕迹, 代表着不同历史时期的文明, 也是一个时代的标志,有什么不好呢?”
他絮絮地解释着, 忽然肩膀一沉,秦嘉年的脑袋靠了过来。
季宽的身体僵了一下,歪头去看她。
他的鼻尖触到她的发丝, 带着曾经熟悉的樱桃味道,眼前是她纤长的睫毛、红润的嘴唇和因为衣领下滑而微微露出的高耸。
季宽倒吸了一口气, 迅速别开眼。
盛夏的深夜,莫名燥热。
他闭着眼睛, 径自冷静一会儿, 然后轻轻扶起秦嘉年的头,把她打横抱了起来。
秦嘉年感觉到动静, 不安地动了动。
季宽的脚步顿住, 小心翼翼地看着她。
秦嘉年抓住季宽的衣襟, 往他怀里蹭了蹭, 似乎找到了一个温暖又舒服的地方, 睡着了。
季宽歪头笑了, 轻轻把她放到另一张床上,把她的衣领网上拽了拽。
第二天一早,秦嘉年醒来,发现自己在医院的小床上,她揉了揉脑袋,从床上爬起来。
记忆回笼,她记得昨晚是坐在小沙发上和季宽聊天来着,大概是自己睡着了,然后……
然后她脸色通红。
她拍了拍自己的脸,让自己平静下来。
然后她四下张望,发现房间里只有她自己,张良的床位也空无一人。
秦嘉年下床,推门走了出去。
张良早上的时候就已经醒了,烧也退了,这会儿季宽正陪着他做检查。
医生说他还有些感染,这几天要好好休息,继续打针。
秦嘉年是在处置室找到他们的,她看了一眼季宽,还有些羞怯。
她径自走到张良旁边,左右看看说:“张主任你可算醒了,昨天真是吓死我们了。”
张良咧咧嘴,不好意思地说:“让你们担心了啊,年纪大了胳膊腿都不灵活了,当年我想季工这么大的时候也是上天入地无所不能呢!”
季宽也被他逗笑,没好气地说:“行了老张,少说两句,医生让你多休息!”
张良颇为听话地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季宽扶着他回病房,秦嘉年跟在两人身后。
季宽交代张良:“等会儿你先回病房休息,我去给你买饭。”
张良点了点头,想说点儿感谢的话,又觉得见外,咽回了肚子里。
他又问了一下工作上的事情,季宽捡好听的说了两句。
把张良送回病房,秦嘉年和季宽一起出来买饭。
医院门口有一个早餐摊位,两人坐下吃了口早饭,顺便帮张良打包了一份粥和小拌菜。
季宽问秦嘉年:“下午有事吗?”
秦嘉年:“没事,怎么了?”
季宽:“能让小黑再陪我出次海吗?”
秦嘉年皱起眉来。
季宽笑了,说:“别紧张,我昨天都下去一次了,不会出事的。工作不能耽误,是不是?”
秦嘉年白了他一眼说:“你还真是为了你的梦想够拼命的。”
季宽直直地看着她,说:“那当然了。”
两人吃完早饭,季宽回医院,秦嘉年回家,约定中午的时候在码头见。
秦嘉年除了带小黑来,还叫了阿楠。
季宽和阿楠一起装备好,由小黑开快艇再次出海。
他刚要上快艇,被秦嘉年叫住。
季宽回头看她。
秦嘉年咬了咬嘴唇说:“小心一点,我在这等你。”
季宽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笑了笑,转头走了。
汀庐的海水浑浊,水下辨识度很低,季宽和阿楠下去之后摸索了很久都一无所获。
就在季宽想放弃,重新寻找答案的时候,一块礁石背后的几个小黑点吸引了他的注意。
季宽冲阿楠招了招手,两人合力搬起礁石,只见那礁石的背后密密麻麻地分布着大大小小的海螺。
季宽往更深的地方游过去,发现不少礁石背后都有这种海螺。
他收集了几个海螺,连带几块附近的小石子一起装了起来,然后招呼了阿楠返回海面。
秦嘉年看见季宽三人回来,才松了一口气。
她上前问季宽有没有什么收获。
季宽脱了装备,翻出一颗海螺问秦嘉年:“认识这种螺吗?”
秦嘉年左右看了看,仔细想想说:“好像很小的时候见过,岛上有男孩子到海里比赛潜水,有人抓回来过这种螺,但是具体叫什么我也不清楚。”
亲看了看季宽问:“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季宽说:“海下这种螺的数量特别多,我觉得不太正常,不过要拿回去研究一下才知道。”
他又问秦嘉年:“江程阳在吗?我可能需要他帮我一下。”
秦嘉年说:“我给他打电话,让他去找你?”
季宽点点头,几人在码头分别。
不多时,江程阳就赶到小院,季宽正戴着手套分离碎石上的苔藓。
他见江程阳来,从一个玻璃器皿中检出一个海螺,递给他看:“这是中午我和阿楠下海的时候在礁石背后发现的,我们看了很多礁石,大部分的背面都有这种螺。”
江程阳接过来,仔细分辨一下说:“这螺我见过,老人管它叫‘鞋底藏’,具体的习性我要回去查一下资料才能告诉你。”
季宽点点头,“麻烦了。”
江程阳笑,“这有什么麻烦的,你们也是为了我们汀庐嘛。”
季宽看了看他问:“这几年过得好吗?”
江程阳:“还好。”
他笑了笑问道:“你是想问我过得好吗,还是想问她?”
季宽:“都想问。”
江程阳努了努嘴说:“说实话,我过得还不错,在学校拿了不少奖。但她……不是很好。”
他叹了口气又说:“这些年我想尽了办法让她开心,尽管有的时候她看起来的确心情不错,但我知道那都是不走心的。所以……很早的时候我就放弃了。”
江程阳耸耸肩,然后问季宽:“能跟我说说你当时为什么走吗?在我的印象里,你应该不是那种会不辞而别的人。”
季宽:“如果每个人都像你这么了解我就好了。我当时的确有不得已的苦衷,等有时间我再和你慢慢讲吧。”
江程阳问:“怎么?她不理解你?”
季宽摇摇头,“那些事我宁愿她不知道。”
他又指了指自己下巴上的一块结痂的伤口,那是秦祖元把他推下山的时候被树枝挂上的。
江程阳了然地笑了,“秦叔是有些武断了,但他人不坏,你和他好好聊聊,他总会理解的。”
季宽拍了拍江程阳的肩膀说:“行了,海螺的事情拜托你了,有消息了尽快通知我。”
傍晚的时候,季宽给秦嘉年打了个电话,问她有没有时间帮忙照顾一下张良。
秦嘉年应下,煲了一锅汤给张良带到医院去。
季宽见秦嘉年进了医院,从侧面绕过去,到秦祖元家门前。
开门的是凤莲,见到季宽很是诧异,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季宽请进了门。
秦祖元从屋子里探出头来,看见是季宽高声喝道:“你来干什么?给我出去!”
季宽叫了一声:“秦叔!”
秦祖元火更大了,“你别叫我叔,我可没你这留洋回来的侄子!”
季宽叹了口气,他早就猜到秦祖元会如此排斥他。
他把手里的一个文件夹递过去,耐着性子说:“秦叔,麻烦你把这份资料看完,如果您还是不能消气的话,我保证以后再也不纠缠嘉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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