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苦,甚至不足以形容他们的生活。
阿楠竖起大拇指,“牛!”他笑得一口白牙,问道:“我们这样忙来忙去的完全是为了自己的家乡,你们到底是为什么啊?”
张良想了想,说:“为了什么的都有,有为成就感的,有为名利的。但是大部分人的目的都挺简单纯粹,就是希望这个地球有更好的环境,希望下一代有更好的生存条件。”
阿楠点点头,觉得这些搞环境的人挺可爱的。
几人又到海边看了一圈,瓶瓶罐罐收集了不少样本,孟教授和阿楠聊了一会儿,问了他最近汀庐水质和海洋生物的情况。
等到工作结束的时候,天都已经黑了。
阿楠准备带大家去吃饭,奇奇折腾一天,熬不住了,她要先回去补一觉。
剩下的四个人跟着阿楠吃了一口便饭。
夜半时分,海边只剩海水拍打着岸边。
一轮明月挂在夜空,像散落的珠宝映在波涛汹涌的海面。
季宽坐在轮椅上,静静地望着远处的大海出神。
睡饱了的奇奇出来散步,没想到在海边碰见了季宽。
她快步走过去,叫他:“季工,还没睡?”
季宽闻言回头看她,“嗯,换了个地方,有点睡不着。”
两人聊了一会儿,奇奇被海风吹得有点冷,于是提议道:“我推你回去吧季工,明天还有不少事情要做呢。”
季宽点点头,由着奇奇推他走。
转身间,看到不远处一男一女,说笑着朝这边走来。
那女人身形依然瘦弱,她长发披肩,谈笑间带着些许成熟女人的风情。
她身边的男人个子高挑,肩宽腿长,微微俯下身来听她说话。
晚风打在两人身上,吹起女人的长发和男人的衣摆,像一幅浓墨重彩的油画。
季宽紧紧攥着轮椅的扶手,望着两人的方向。
那两人似乎也看到了他,只见那女人定在了原地,久久没有回神。
季宽低下头,跟身后的奇奇说:“走吧,我们回去。”
第四十章
“是……他吗?”秦嘉年的声音飘忽着, 被夜晚的海风吹得有些颤抖。
江程阳眯着眼睛看着前方,说:“看背影有点像。”
“是他。”秦嘉年肯定地说。
江程阳端详着她,问:“要不要过去打个招呼?”
秦嘉年摇了摇头,看着远处的男女一起进了院子,讷讷地说:“不了,我要回家了。”
她抬头看向江程阳, 扯了扯嘴角说:“忙一天了, 你也赶快回去休息吧。”
江程阳微微叹了口气,点点头, “好吧,那明天见了。你回吧,我看着你进去。”
秦嘉年笑笑, 推着他的背往前走,“走啦!每次都要看我先进去, 这次你先走!”
江程阳笑容满面,一边被她推着走, 一边笑着回头看她。
秦嘉年冲他摆摆手, 示意他赶快回家。
江程阳一只手插兜,一只手挥了挥, 转头离开。
小院二楼的窗子背后, 季宽看着两人笑闹, 他缓缓放下窗帘, 走回屋里。
秦嘉年见江程阳渐渐走远, 她收起嘴角的笑容, 慢慢蹲下,抱紧自己的膝盖,泣不成声。
**
汀庐的早晨来得格外的早,海浪沙沙地拍打在岸边,太阳跳过海平面,照耀在波光粼粼的海面上。
奇奇准备了早饭,挨个房间叫大家起床吃饭。
奇奇敲开季宽的门,发现他穿着和昨天一样的衣服,正坐在桌子前,神情疲惫,眼睛里布满血丝。
桌子上几个实验容器里放着土壤样本,是昨天小天收集回来的。还有一桌子零散放着的实验试剂和笔记。
奇奇走过去,指了指桌子,诧异地问:“季工,你这……你是一晚没睡?”
季宽摘下眼镜,揉了揉脸说:“正好睡不着,想把土质成分分析做出来。”
齐齐一脸担心,“季工你这样身体吃不消的。”
她看了一眼轮椅,欲言又止。
季宽知道她担心什么,解释道:“没关系的,我腿都好了,熬夜不会影响的。你先下去吧,我叫小天帮我一下,该吃饭了吧?”
奇奇“哦”了一声,转头去叫小天。
饭桌上,张良大致交代了一下今天的工作。
上午的时候,大家跟小村长碰个面,集中探讨一下汀庐现在存在的问题,争取制定出接下来的工作计划。
几个人都没有异议,于是,饭后大家到客厅里集合。
不多时,秦嘉年推门进来,身后跟着江程阳。
客厅被布置成了一个小会议室的样子,中间一张长方形的桌子,四周摆了几把椅子,窗台旁边还立着一块小黑板。
张良和孟教授坐在桌子两头,季宽和奇奇、小天坐在靠墙的位子。
秦嘉年和江程阳坐在了他们对面。
张良见到秦嘉年很意外,他说昨天阿楠一直说起的小村长,没想到居然是个这么年轻的小姑娘。
秦嘉年低头笑笑。
张良给两人介绍工作小组的成员,大家都很热情地打招呼。
唯独季宽,只抬头扫了两人一眼,然后又沉着脸看自己的笔记本。
张良尴尬地解释:“季工昨晚整理数据一夜没睡,他很好相处的,工作能力也很强,是特意从美国回来从事环保事业的。”
“主任……”季宽打断他说:“开会吧!”
张良当他是谦虚,点点头说:“那行,我说一下这次叫大家来的主要目的啊……”
秦嘉年看着对面的男人,三年的时间,他变得更加成熟果决,那好看的眉眼依旧还在,只是淡的像一池清水,毫无波澜。
她旁边的女孩就是昨天那个推他回去的,看起来年轻活泼。她时不时地凑到季宽的笔记上瞧两眼,他都由着她看,没有丝毫不耐烦。
“小村长。”张良叫她,“你帮我们介绍一下汀庐现在的问题吧,也好方便我们有的放矢。”
秦嘉年收回视线,轻声说了一句“好”。
“汀庐的问题主要包括森林和海洋两部分,森林主要是过度伐木造成的水土流失及一系列次生灾害。海洋的问题有些复杂,主要是海水绿化及大量海洋生物无缘由死亡……”
季宽低着头,秦嘉年的一字一句全都钻进了他的耳朵里。他无法想象她经历过什么,能让当初那个只会念古诗的软糯小姑娘变成现在这个独当一面,说起环境问题朗朗上口的“小村长”。
她的成长里没有他,季宽心里微微苦涩。
他抬起头,看向秦嘉年,眼中带着疼惜。
秦嘉年被他这突如其来的眼神看得心脏纠紧,等她再想确认的时候,他已经移开了视线。
秦嘉年卡顿了一下,总结道:“主要就是这两方面,还有一些人文方面的问题,我已经在着手处理了。”
孟教授听了秦嘉年的概括,大致有了了解,他说:“昨天我们在岛上大致查看了一圈,基本上和小村长的结论一致。”
他看看张良说:“我建议我们分组进行吧?”
张良点点头,看向在座的几位,准备分配工作。
秦嘉年插话:“张主任,江程阳是淮北大学生物系的研究生,他一直在帮忙解决汀庐海水的问题,能不能让他也加入你们?”
张良拍手,“那真是求之不得啊!”
秦嘉年看着江程阳笑笑,说:“我们程阳弟弟很厉害的,本科的时候就跟着教授到南苑做项目,他们的研究成果还在国际上获得了大奖呢!”
孟教授一听,来了兴趣,仔细地询问了一番。
季宽摇着轮椅到门口,跟张良交代了一句,“主任,我出去透透气。”
张良担心季宽自己不方便,叫上奇奇一起陪着出去了。
最后,张良分配了各自的任务:季宽和孟教授一组,负责森林方面的改善;张良带着江程阳和奇奇、小天一组,负责海洋问题改善。
散会之后,秦嘉年跟着张良一起去取工具。
路上,两人天南地北聊了很多,秦嘉年边走边笑,不着痕迹地问:“张主任,你知道季工的腿是怎么伤的吗?”
张良皱皱眉,“这个我还真不清楚,当初我在南苑见到他的时候他就是这样了,他姐姐推着他来的,我当时也没想到。”
他叹了口气说:“可惜了,小伙子长得那么帅,专业又那么强!你知道吗,季工是美国环境工程硕士毕业,去年刚参加了亚太议员环发大会,国家对他很重视的……”
“我猜可能是天妒英才吧。”张良总结。
秦嘉年自嘲般地笑笑,看来季晴姐确实没有骗她,他的确是去美国读书了。
她还妄自猜测他当年是不是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
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期待些什么!
张良是个藏不住事儿的,中午就把秦嘉年问季宽的事情告诉了季宽。
而季宽似乎对此很感兴趣,追问了许多细节,甚至整个下午的工作状态都很好。
傍晚的时候,孟教授和季宽到森林里检查幼苗栽种的成活情况。
孟教授开着车带着季宽,两人到山顶的一处空地下车。
孟教授支好轮椅,帮季宽坐上去。
前面不远处有三五个村民在种树,孟教授和季宽各自检查幼苗。
季宽坐着轮椅,行动不便,不多一会儿,已经被孟教授拉下了很远。
他摇着轮椅,走到种树的村民旁边,大家看了他几眼,又各自干活了。
季宽看见一个老人的背影,不确定地叫了一声:“秦伯父?!”
秦祖元闻声回头,看见轮椅上的季宽。
他先是一愣,然后气呼呼地挥着铲子走开了。
季宽见他的反应,知道自己没有认错人,他使劲摇了几下轮椅,追上秦祖元。
“伯父,我们聊聊好吗?”
秦祖元看见季宽就冒火,当年这小子无缘无故消失,害得年年不吃不喝大半年,人都瘦脱相了。
他越想越气,顺手一甩,没想到季宽连人带轮椅一起滚了下去。
秦嘉年正在私塾里帮先生批改作业,阿楠匆匆忙忙赶来。
“小村长,不好了,秦叔把季工推下山了!”
秦嘉年“腾”地站了起来,蹙着眉问:“什么叫推下山了?到底怎么回事?”
阿楠:“我也不知道他们俩怎么回事,就是秦叔那么一推,季工的轮椅就翻了,人跟轮椅一起滚下山了。”
秦嘉年拔高了声问:“他现在在哪?”
阿楠一脸愣怔。
秦嘉年急得直跺脚,解释道:“季工,季工在哪?”
阿楠:“哦哦,季工啊,季工被送回小院儿了。”
他说完,见秦嘉年转身就跑,他追了半天也没追上。
小院儿里,秦嘉年一把推开季宽的房门。
季宽刚擦了药靠在床上,他只穿了一件贴身的背心和一条内裤,见有人进来,“唰”地一把扯过被子,盖在下身。
秦嘉年此时才意识到不妥,她快速背过身去,又抬手敲了敲门。
季宽看清来人,有些懊悔地勾了勾嘴角,然后沉声说了句:“进来吧。”
秦嘉年低着头,偷偷瞥了他一眼,见他衣着整齐,盖着被子,小步挪到他床前。
两人都沉默着。
秦嘉年抠了抠裤腿,眼睛四处飘忽。
半晌,她终于开口,“我听阿楠说我阿爹把你推倒了,你……严不严重啊?”
第四十一章
干净朴素的房间里只有一盏老旧的吊灯, 她温婉纤瘦的身影映在昏黄的灯光里,像一场旧雨重逢的美梦。
季宽的眼眶发热。
他微微低下头,声音暗哑,“不太好。”
秦嘉年满脸焦急,不管不顾地走上前去,抓着他的被角问道:“哪里不好?腿吗?”
季宽抬头和她对视。
秦嘉年忽然意识到这样问不太好, 慌忙松开手, 有些抱歉地咬了咬嘴唇。
季宽的声音依旧低沉,“嗯, 腿有点疼。”
秦嘉年呆呆地看着他被被子遮住的双腿和立在墙角的轮椅,慢慢红了眼眶。
初夏的海风温热湿润,闷得让人有些窒息。
过了很久, 秦嘉年带着些鼻音,喃喃道:“对不起……”
季宽直直地看着她, “为哪件事对不起?”
秦嘉年抬头,撞上他满是期待又温存的眼神。
她心如擂鼓, 慌乱地咳嗽一声遮掩过去, “我替我阿爹跟你道歉。”
季宽并没有责怪秦祖元的意思,换做他是一个父亲, 恐怕有过之而无不及吧。
他自嘲地笑笑。
他还奢望她是想解释一下为什么那天晚上那么晚了她还和江程阳在一起。
在她心里, 自己已经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了吧。
季宽慢慢地靠在床头上, 望向窗外, “腿一直疼的话我怕要影响工程进度了。”
秦嘉年眉头皱起, “那怎么办?我能帮上什么忙吗?”
季宽轻笑一声, 他看了看自己的腿,说:“我这个样子,你能帮什么忙呢?”
他这自暴自弃的样子让秦佳年心里隐隐发疼。
她看着他,咬了咬牙说:“你的同事如果没有时间的话,我……我可以陪你一起去工作现场,你不舒服了随时可以跟我说。”
季宽心里仿佛雨后初霁。
他将舌头抵在腮边,转头看向窗外,情不自禁地弯起了嘴角。
秦嘉年见他没有反应,偷偷撅了噘嘴,她暗自组织了一下语言,试探着叫他:“季……季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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