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这两位小少爷一定不知道,小小姐早就告诉过大人与夫人,说她不想学女红刺绣。
这分明就是诓骗两位小少爷呢。
偏小少爷对这妹妹疼的没边儿,就算是小小姐说,明日的太阳要从西面升起。怕是两位少爷都要连夜苦读,从书中找出这一论点的正确性吧?
江绯白果然如约,带着月亮在望月楼玩儿了一整天。
自从望月楼安装了升降梯,好奇的人就络绎不绝的穿梭在望月楼的各个角落,想借着给吴先生送饭的功夫,看看望月楼的人数不胜数。
吴先生不堪其扰,最终定下规定,一月中,只有月初三天与月末三天可以去望月楼观看。
并且每日里上去的人,不得超过一百,具体的章程,让大家自己定。
月亮自从跟着星星去望月楼看过一次夜空,就对望月楼情有独钟,可惜没人陪同的话,大家都不放心她一个小人儿独自去望月楼。
吴先生对江绯白横挑鼻子竖挑眼,“你这个大俗人,能看懂这夜空的奥秘吗?”
江绯白不搭理这个住在望月楼,已经三年没有走下这里一步的孤独老人。
他十分理解这老头子的想法,这就是看他不顺眼又拿他没办法,他定的那些规定,在江绯白这里,就形同虚设。
才这么不痛不痒的酸几句,江绯白左耳进右耳出就是了。
吴先生对这个从来不遵守他望月楼规定的一家人十分不待见,除了月亮小姑娘。
但是不待见又有什么办法,谁让书院是江家的,望月楼以及望月楼里的一切,也是江家的。
就连他自己,也是靠江家在养活,要不然以他的脾气,在外面能不能吃饱饭都不一定。
哪里还有这么好的条件,让他专注的研究让他痴迷的夜空。
“这些都是要从小就学起来的,你真的不考虑让月亮跟着老头子学习?要是月亮拜老夫为师,老夫一定倾囊相授。”
江绯白转动着一架新的望远镜,头都没抬。
“让我的宝贝女儿将来也住在这么一栋楼上,三年不出门一步,您还是别想了。”
“别说晚辈不答应,就是晚辈答应了,家里人也不会同意的,说不得家里的母亲要亲自动手,打断晚辈的腿呢。”
吴先生还不放弃,这两年他已经说过不下百次了,却是越战越勇。
“其他人送上门来,老夫都看不上,小月亮是真的有天赋啊,她对这些是生来就有的敏锐直觉,是大多数人一辈子都不可能超越的。”
“你当知道,有时候,天赋这东西,是后天无论如何都无法弥补的,就像你家的杏仁儿丫头,星星就算是被林老先生忽悠着,苦练一辈子,都不可能赶得上那丫头的。”
江绯白抬头看看不远处玩儿的认真的月亮,才转身看着吴先生。
“您老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这知道的可不少啊。”
吴先生得意的从旁边的书架上抽出几分报纸,一一递给江绯白,“这是兴庆府周报,这是北疆月报,这是杂谈报。”
最后找出一份,笑眯眯的递给江绯白,“这是定北书院周报。”
江绯白挑眉,其他报纸他倒是都知道,这书院周报嘛,仔细一看,吴先生这里已经有好几期的。
“我老头子也要知道年轻人在想什么,可不能像山下的老张头一样,辛辛苦苦一辈子,终于研究出加工各种粉丝面条的工具。”
“还没扬眉吐气,光宗耀祖呢,才被人告知,咱们书院早就有更加先进,更为详细的工具,早就使用了三年了。”
“所以说啊,闭门造车要不得,这就是羽书先生说的,与时俱进。”
江绯白懒得纠正,与时俱进四个字,是他从千年后带过来的外来语言。
仔细研究一番,笑眯眯的对吴先生说:“这些学生终于知道自己动脑子想事情了,现在将书院内的最新研究成果最新动态刊印成大字报。”
“不仅可以在书院内部流通,更重要的是,慢慢的做成熟了,可以在山下流通,成为外来求学之人,了解书院的第一手资料。”
第117章 回忆
吴先生斜眼看江绯白,“你小子把书院这群学生的野心说的也太小了吧?”
“他们在上面写上书院的最新研究成果,难道不是准备依靠江家的‘曹操送’,把这报纸传的满天下都是?”
江绯白摸摸鼻子,笑眯眯的说:“都说您老在这望月楼只专注天上的星辰,从不在意人间发生的事,要是您这话让学生听见了,说不得明日就要上这书院大字报了。”
说着,还扬了扬手里的报纸。
“老夫只是觉得与时移世易,沧海桑田相比,人生在世,真是如白驹过隙,不愿意把有限的生命,浪费在不必要的纠纷上。”
“但是现今望月楼外发生的一切,都是以前从未听闻的,老夫自然也想知道我书院在天下间搅动了怎么的风云。”
“况且,这望月楼,老夫是想世世代代传承下去的,也会想知道,我望月楼,在书院、在天下,又能占据怎样的地位。”
江绯白点头,“晚辈知道了,但是月亮的事情,关键在于她自己,晚辈不想任何人勉强她做任何事,这是一个父亲对儿女最简单的保护。”
吴先生叹口气,“老夫不会放弃的,小月亮是老夫这些年来,遇到的最好的苗子。况且,老夫已经不年轻了,也不知道哪一日就魂归天外。”
“晚辈已经让人注意,遇到有这方面天赋的孩子,就带来给您瞧瞧,您也别着急。”
两人相对叹气,看着望月楼下隐约的风景,以及遥不可及的天外,想着各自的心事,久久无语。
不知道吴先生想到什么,神色中充满了敬畏与苍凉。
江绯白每次在望月楼高处看着远方时,总有一种心惊肉跳的感觉,没来由的,让他不由自主的想逃避。
他弄不清楚这其中的原因,就尽量避免来望月楼,这也是为什么江绯白如此宠爱月亮,却很少亲自带她来这里的主要原因。
今晚,江绯白试着直面外面广袤的星空,不知不觉间,思绪就在前世今生来回穿梭。
一会儿是高楼大厦,车水马龙,一会儿是有了初步后世影子的大景与定北书院。
那边儿有自己的父母,这里有自己的家人,江绯白不知不觉就沉浸其中。二十六年了,江绯白除了四岁那年出了江家祠堂。
梦到过自己的父母外,今天是第二次想起以前的人和事。
等江绯白回过神儿,他才发现自己躺在北天道长的小院子,月亮正躺在他的怀里,小手紧紧的抓着他的衣襟。
眼角还有泪水,样子好不可怜。
江绯白怜惜的摸摸女儿的小脸,稍微动一下,月亮就极为不放心的抓紧他的袖子,然后茫然的醒来。
江绯白低头,就见自己宝贝女儿睡眼朦胧的眨眨眼,就放声哭出来。
趴在江绯白怀里,边哭边朝外边喊:“奶奶,娘亲,爹爹醒了。”
这一嗓子可了不得,从外面匆匆进来的人,全部面色憔悴,神情紧张,江绯白粗粗看了一眼,至少有二十号人。
将北天道长这最大的一间屋子挤的满满当当,江绯白相信,要不是条件限制,说不得,还能来更多的人。
刘氏压着眼角,进屋就看见江绯白没事人一样,抱着月亮哄孩子开心,月亮只是在江绯白怀里,一个劲儿的说:“爹爹,月亮以后再也不去望月楼了,在也不去了。”
虽然江绯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自己宝贝女儿显然受到了不小的惊吓,安慰女儿才是首要的事情。
刘氏看到这场景,眼泪忍不住就往下掉,秦灵槐与江绯灵一人一边,扶着刘氏坐到床边。
众人不忘招呼北天,“道长,您快瞧瞧,安哥儿可是好了?”
北天在众人热烈的目光中匆匆走上前,在江绯白一脸莫名其妙的眼神下,拉着江绯白的手腕仔细研究了一盏茶时间。
然后摸着胡子对众人说:“脉象上看,却是健康无疑的,但之前昏睡时,脉象也没有其他异样,只是像睡着了。”
随后什么医嘱都没有,边往外走边自言自语的说:“世上之事,果真无奇不有,老道的见识还是太浅薄了,还要仔细钻研才好。”
大家也没注意老头子神神叨叨的在说什么,只听到北天的那句:脉象上十分健康。
这时,江映洛才走上前,对江绯白说:“既然大哥您醒了,那弟弟现下给二哥与四哥写信,让他们不必急着回来了。”
说完,也不等江绯白问,就急急地出去了。
杏仁儿又走上前,站在江绯白面前,“大哥,您可吓死杏仁儿了,您要是在不醒,杏仁儿已经打算去皇宫里抢几个太医了。”
刘氏听杏仁儿说这话,也顾不上流泪了。
指着杏仁儿就说:“一个个的都不省心,这是要我的命啊,北天道长不比皇宫里那些太医强?你这时候了,还只知道添乱,是要气死我啊。”
说着,作势就要打杏仁儿,咱们的一代女侠,只得远远地留下一句:“大哥你好好休息,妹妹晚间再来看您”,就从匆匆的逃离了这里。
星星和阳阳早就和月亮一起,挤在江绯白的床上。
大家看江绯白的精神头还好,让人送上早就准备好的米粥,江绯白一边喝粥,一边听江绯灵讲述发生的事情。
“那日晚间,您在望月楼突然就躺下了,吓得吴先生当下就把您送到了道长这里。”
“期间,您的一切体征都很正常,就像是睡着了一样,大家开始以为有人给您下毒了呢。”
“结果什么都没检查出来,昨日大嫂做主,给在外面的弟妹们写信,让大家尽早回来。”
“您已经睡了三天,今日要是在不醒,道长说,就要对您采取一些特别的方式了。”
江绯白听到北天道长的特殊方式,忍不住打个寒战,非常庆幸自己现在醒了,只要想一想道长那越来越奇怪的治病方式,江绯白就直摇头。
等江绯白一口气干了两碗米粥时,刘氏开口说:“好了,三天没进食了,一次不能吃太多,两个时辰后在吃吧。”
众人知道江绯白平安无事,刘氏带着一大家子走出去,秦灵槐坐在床边,握住江绯白的手。
江绯白知道他这一次确实吓到了一家子人,回握住秦灵槐的手,先是对月亮说:“爹爹这次一定是吓到月亮了,是爹爹不好,爹爹向你道歉,月亮能原谅爹爹吗?”
月亮小嘴一撇,忍者哭腔道:“那爹爹保证,以后不会在这样吓人。”
江绯白郑重的对几人保证,“以后不会了。”
星星也跟着说:“爹爹你不喜欢望月楼,以后咱们就不去了,再也不去了。”
这话得到了另外两个小萝卜头的认同,两人点头如捣蒜,表达了他们的观点。
江绯白轻轻地笑了,“这次爹爹睡着,反倒是想起一些事情,以后就算在望月楼,也不会发生这次的事情了。”
看一大三小同时露出不赞同的神色,江绯白连忙找补,“不过,既然咱家小月亮说不去,那以后爹爹都不去了。”
得到江绯白的保证,几人才放松神经,实在是江绯白这次无缘无故的昏迷,吓坏了全家老小。
就连最调皮的宝儿,这几天也安安静静的完成先生布置的功课,然后在江绯白床边认真的告诉江绯白:“大哥,今日先生夸赞我了。”
然后絮絮叨叨的,“大哥,宝儿知道你不是宝儿的爹爹了,你快点醒过来,宝儿就每日自己去骑马爬山。以后不和月亮小侄女抢爹爹了。”
江绯白在睡着的时候,也不是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很多事情都迷迷糊糊的有印象。
只是当时,他以为自己在做梦,没有多加留意罢了。
因为答应了月亮,江绯白从这以后的几十年人生里,如约,再也没有踏入望月楼一步。
直到他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
即使他知道,他再也不会惧怕站在望月楼上看漫天星辰的感觉,也没有任性的走上去,让家人为他担心。
打发走三个恋恋不舍的孩子,秦灵槐靠着江绯白的肩膀,才缓缓的说:“安哥儿,你吓到我了。”
江绯白好半响,才闷声闷气的回了一句:“嗯,对不起,以后不会了。”
秦灵槐轻轻点头。
秦灵槐听完江绯白的话,闭着眼睛,心想:自己的丈夫平日里虽然没有甜言蜜语,也没有海誓山盟,但是只要他答应的事情,就没有做不到的。
这样的江绯白,让他很安心。
至于江绯白这次梦到从前的事情,他想,大概要带到棺材里去了。
不能告诉任何人,就意味着没有人能与他分担这份沉甸甸的秘密,真是对他很残忍啊。
也许这就是重新来过的代价吧,现在这里的一切都让他沉迷,所以他愿意付出这份代价。江绯白在心里这么告诉自己。
北天道长将江绯白留在小院子一个月,直到江绯白快要长毛了,才大手一挥,“确实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也没有什么后遗症,回去吧。”
然后,江绯白走出这小院子,像出了牢笼一样,开开心心的去给在他“生病”期间,来探望过他的长辈们报平安去了。
上上下下走一趟,竟然有好几十家,累的江绯白恨不得重新躺回道长的小院子去。
这一次,把在外游历的岳父大人余空给惊动了,老头子快马加鞭,顺带带回了若兰大师。
两个和尚一个道士在那小院子也不知道嘀嘀咕咕,有什么好说的,前前后后竟然一个月没有从里面走出来。
要不是三人的人品是绝对没问题的,江绯白都要怀疑,他们因为信仰不同,在里面打起来了。
杏仁儿一心想得到若兰大师的指点,留在兴庆府迟迟不出门。
让刘氏与随沐好一顿高兴。
随沐更是忙前忙后的围着杏仁儿打转,过了几天,杏仁儿只好一点都不委婉的对随沐说:“随沐你忙你的事去吧,我要是有事让你帮忙,自会去找你的。”
随沐笑的一脸阳光,“随沐最近闲的很呢,就想跟着杏仁儿见识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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