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腊七算知道李全友那副感叹出之何处了,这孩子还真他娘的不知天高地厚,不知道害怕啊!
他以为毕竟是年纪小,虽然脑袋聪明,但是人情世故上头还是欠缺许多,也没有办法,只能自己想着多照顾点,毕竟事情没发生,也不定就全是坏的,人心中那种下意识的乐观心态就又涌了上来。
所以这事儿也就这么得过且过吧……
李光久经过一系列的测验之后,被安排到大学里面,还跟几个苏联的哥哥姐姐接触过,嘴里不知道多甜,好话不要钱似的一串一串,人家也没想到这样的孩子会这么会说话……不是说天才都有怪癖吗?
总而言之,这事还就这么给定了下来,虽然黄腊七有诸多忧虑之处,但是他又算得了什么呢?做不了主啊。
李光久坦然得很,似乎并不觉得有多么大不了的,也不是没人来打探他的底细,有人不信有人好奇,他见谁都是一副笑嘻嘻的模样,人又是乖巧可爱型,倒还挺招人喜欢的……
不过在一月中旬的时候,学校快要放假了,李光久最近也很少在学校待,毕竟他有许多不得不需要请假的事情,有的是一些特殊的检测,比如智商检测,知识量,反应能力等等……
还有的是上面大概对他也变得有些重视了,时不时会有那么些人想看看他,再给他颁个不轻不重的奖,再有就是报社的记者了,总之形形色色的人也开始逐渐冒头接触他。
这大概是他的名气发酵之后的变化之一。
而去苏联就是他名气所引带着能够让他获得的资源之一。
他仍旧在学校维持的自己的学霸人设,独来独往也没交什么朋友,这天没什么事就来上学,放学的时候,他察觉到自己被人跟踪了。
李光久毕竟是成人思维,他不是小孩子,虽然对于自己在风口浪尖上显得很淡定,但是并不代表他就真正大意,他一直对于自己的处境看得很透彻,一个有着绝高隐形资源比如未来带给他的不确定性和不可控性,此时都已经达到这个程度的他,无人可预测他未来还会成为什么样的,但是自始至终,他这一刻仍旧是个没什么办法抵抗大人和危险的孩子。
被人盯上,其实并不算什么不可预测的事情。
就连他的父亲李全友也早就料到,时不时的提醒他这些,所以李光久一直就很警惕。
但是他很好奇是谁会这么蠢的对他做出这种事情,不知道他老爸是公安吗???
还是瞧不起他老爸的能力,过于轻视他了?
这大白天,人来人往的街道上也敢跟踪他李光久,好歹也是报纸上刊载了的千年不遇的神童——咳咳,当然这就有些夸张了。
李光久装作不知道的模样,跟着人群走到了他娘的店铺,他娘照旧忙得热火朝天,看他一眼,还不大高兴:“你还欠这我一个月的工呢!”
“以后还你。”李光久低声道:“娘,有人跟踪我。”
周香不是那种不把孩子的话当回事的家长,更不是那些幼儿园的孩子都被老师欺负了回家说这事,家长还不相信的那种蠢人。
她立刻就警醒,搁下手中的活,生意也不做了:“打烊了,打烊了!今天遇到事了,交钱的,我把钱退给你们,抱歉哈,抱歉!打烊了!”
餐馆的门一关,周香拿着把刀用布捆着,插在裤腰带上,抓住李光久的手腕:“走,老娘今天看看,谁敢欺负咱们母子。”
李光久不大相信:“娘你能行吗?”
周香拿手指点他的脑袋:“当年多乱啊,娘都能一个人把你拉扯大,干干净净一身,你以为就靠娘一张嘴啊?没点真本事,谁都敢来糟践咱母子,恨不得把你踩到泥地里头,乱世当头,良心都被狗吃了,什么赃事乱事没遇到过,遇事不怕事,看谁心更狠,走,娘护着你。”
李光久有母老虎坐镇,走得那叫一个虎虎生风,他不知道为什么,有时候竟觉得自家娘比老爹还给他安全感,大概是这女人眼中那副为了自己儿子敢豁出命来的勇气,平白无故的让他心中一凛。
如果说他爹像一条暗藏杀机的野狼,那他娘就是一头生了崽的母老虎,谁都晓得丛林里头,带崽的母老虎甚至敢打走比自己要大三分之一的公老虎,性格暴烈异常……
母子两个走了一段路,周香不愿让人一直坠在尾巴后头,否则这事儿没完没了了还,她掉过头来,抓住李光久的手腕就朝那鬼鬼祟祟的人追去,其气势凶猛,让那人心虚之下掉头就跑,周香带着李光久硬是追了那人一条街,大吼一声:“他抢我的钱。”
这时候的人民群众还是很热心肠的,敢做敢为的人也有许多,很多人都是一股血性还没有冷下来,听到周香一声吼,四周好汉群扑而至,就把那家伙给五花大绑的带到了周香面前。
人家看到李光久,毕竟上了报纸,见过相片,还确认一遍:“小神童?”
李光久没否认,人家还很高兴,跟李光久聊了两句,就喜颠颠的说:“抢多少了,这种人就不应该放过,我给你们送公安那里去,还能拿赏钱……”
这还是李全友想得招,名字叫做见义勇为奖,奖励不多,但是大家却也很高兴。
周香把人荷包搜出来攥在手心:“麻烦了。”
那人也不知是心虚,还是怎么地,竟然也没有反抗,硬是任着周香这么明晃晃的拿走他的东西,一行人去了红桥区的市分局里头,此时李全友不在这里,说是去外头出任务,反正他忙是众所周知的,局里的人也认识周香母子,听闻李光久被人跟踪了,还有人站出来说送母子两个回家,周香没拒绝,那人就放在这里审问,周香把荷包给了别人,然后就带着李光久离开了这里。
回家的路上,周香很沉默。
李光久觉得气氛不太对,硬是也没敢吱声,过了好一会儿,周香摸了摸他的脑袋,问他:“如果你娘不在身边,遇到这事儿你怎么办?”
“找人求助呗。”李光久回答。
“如果没人肯帮你呢?”周香问:“不可能事事都有人帮你,总会有一天,你发现四周无人会对你伸出援手,你回头四顾,全都是看着你的冷漠视线,他们等着你遭难的下场,你又要怎么办?”
李光久摸了摸下巴:“那就只能靠我自己了呗……”
“靠你自己?”周香问:“怎么靠?你又能做什么?”
“我拿我爹的枪,BIUBIUBIU……”他伸出手做手枪状。
周香不由失笑的摸了摸他的脑袋:“好了,不是跟你开玩笑,算了,说这些也还太早……”
☆、第八十章
李全友是晚上才晓得这件事, 他最近事情较多, 又没办法脱身, 想着现在也快到放假的时候,就提前给李光久办了转学的申请, 让李光久好好待在家里不要四处乱走, 等他捉出是哪个兔崽子敢背后盯上自家儿子之后再说。
李光久是年后就得走, 没给李全友多少时间,但是父子两个都对这个有信心, 李光久对他爹这方面是很信任的, 没有二话, 乖巧得很, 让李全友很是松了一口气,外头那些妖风他不怕, 他主要怕自己儿子脑袋犯浑, 犯浑就算了,他还不一定说得过。
这每个当爹的上辈子可能都是欠了自家祖宗一辈子债, 这辈子来还债的。
周香生意也不做了,女人爱钱,赚起钱来的时候笑得比谁都开心,但是真让儿子出事了, 她是什么都能丢到一边, 就守在李光久的身边,寸步不离,就像她所说, 遇事不怕事,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挑衅和恶性跟踪事件,整个李家都没再惧的。
虽说毕竟是个小得不能再小的家庭,但也是从泥泞里头挣扎出来的一块净土,得来不易,守之更难。
但谁真要想触及这片净土,那他必定要知晓这藏在美好笑容和温和善良背后的尖锐菱角。
黄腊七是在几天后才知道这件事,他这人对于这些事情不太灵敏,还一个劲的说不可能啊,谁闲得没事干去难为一个孩子啊。
他是真弄学术的,对于这些明流暗涌很是迟钝,一直以为全国一片繁花似锦,世界上所有人都善良可亲,想了半天没想出个一二三四五六,反倒自己还有点发慌,先前准备的聚会也给退了,问及原因,是怕自己也被人盯上……
其实,跟他真没给什么关系。
李光久看明白一点,李全友看得比李光久还明白,周香啥也不看,她就是护犊子。
但是这些不好跟黄腊七说,或者说,不好李光久来说,他也只能在内心感叹黄腊七这人还真是个书呆子,一边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说道:“可能是哪里来的拐子吧。”
后头案子结了的说法,还真是个拐子,也不知从哪儿弄来一大堆罪证,弄得跟真的似的,最后判了个枪决。
李光久心里琢磨不对啊,这和他想得不一样,他也没声张,等到李全友回来的时候,李全友叹息一声:“是个探子。”
李光久心里就是一声果然。
这个世界从来不是一片花团锦簇,背后的暗流涌动,各方与各方的倾轧,各国与各国之间的博弈,如果一直做个平民老百姓,李光久当然一辈子都不一定接近这个世界,但是他这辈子就从来没有打算去做个老百姓——如果接下来十几年太平无事,他就算是做个老百姓,安安稳稳的过一辈子又何尝不可。
可惜,他没有机会去选择。
他好奇地是,谁这么耐不住,竟然连他这个几岁的孩子都不放过,视为威胁?
这是要妄自菲薄,才能做出这样的判断?
李全友解释:“蠢人一个,后头的人也挖出来了,但是至于其他的,是不是还有跟他类似的,这就不清楚了,线断了,也找不着,正好也给你提个醒,没有人会因为你年纪小而会对你宽容一点。”
周香语出惊人:“这样,我们就不说光久出国,瞒着。既然光久的名气已经给他带了一定威胁,我们干脆利用这点,做个笼子,看谁还不长眼的要过来找茬,抓他个正着。”
这不是钓鱼执法嘛!李光久都惊了。
这事儿确实他们家并没有宣扬,大有可为……
但是李全友有些犹豫:“该知道的人也都知道了……”
“如果这里头有那些人的话,那怎么防也是防不住的,反正防得是那些宵小,屁本事没有只会做这种欺负平民百姓的事,还不是看咱们弱,弄不死他们我还。”周香是真的恨上了,说话都带着气。
李全友硬是没敢说出拒绝的话,没有犹豫:“就按你说的这么办。”
除夕那晚,李全友脱下制服,买了酒菜回了家,家里头的炭火烧得正旺,周香走过来帮他脱下外层的大袄,拿毛巾给他擦脸:“怎们一头的冰渣子,出门也不带把伞,早就跟你说了。”
她手上不听,嘴巴上也没停下来。
李全友却是很高兴的样子,提了提手中的袋子:“多走了两条街,突然就下起了雪,喏,给你们加菜。”
“还加什么菜啊。”周香瞪他一眼:“家里买那么都吃不动,你可真是会过日子。”
李全友当头遭了一通训斥,也没减半分喜意,李光久看明白了,笑道:“爹,你是遇到什么高兴事儿了?”
大概人有时候就需要个捧哏的,李全友总算心满意足的开始跟着李光久的话道了出来:“大喜事,我那案子折腾我大半年,总算是告破了,今天白天捉了主首,罪证确凿……还赶上回家吃个年夜饭,否则这个年都不好过。”
李光久都忘记这事了:“什么案子?”
李全友开心起来也是很会开玩笑的:“就是那个差点把你爹弄掉职位,在家闲散大半个月的案子。”
李光久咂舌:“这都过去多久了。”
“很不错了。”李全友很满足:“已经是出乎意料,同事都说还要再啃一两年呢,已经算是超额完成任务了,如果不是中间那档子事折腾了一会儿,其实还能再早点。”
“哦,就是那个让你后悔去接手的烂摊子是吧?”李光久渐渐有印象起来:“你当时说你多后悔多后悔,现在倒还干得挺起劲。”
李全友这一腔喜意硬是被李光久这张臭嘴给浇灭了一半,深恨不得揍他两下,但是想着过年还是不宜动手。
他挤了半天,才总算又挤了个笑脸:“来来,吃酒菜,同事要聚会,我给推了,过年还是跟家人在一起有意思,跟他们那些没媳妇儿的光棍聚在一起有什么意思。”
他是真高兴,后头还小喝了两杯酒,周香在旁边硬是没有劝住,也没人陪他,他一个人也喝得很起劲。
“儿子。”他伸出手来,抓住了李光久的手:“记住,你是中国人。”他拿手拍了拍李光久的肩膀:“你去那外头,别听人家说几句好话,见过几个好人,就觉得人家多么多么好,那不对,你到底跟人家不是一个国家的,再如何,再如何……”
他有些醉了,说话颠三倒四的:“你也是个中国人,人家不会把你真当朋友的,唉,出去容易受委屈,我是百般不愿,你娘也是百般不愿,你应该知道我们的心,可你这小子死倔,你爹拦不住你,你娘也拦不住你,你还没怎么样呢,她就怪你爹……慈母……慈母多败儿……”
周香冷声:“我可还在这儿呢。”
李全友硬是装作没听见,抓着李光久的手絮絮叨叨的,他这一腔苦诉借着酒意全部都倒了出来:“你还这么小,我感觉没过一会儿,从出生我就没在你身边,咱们父子缘分浅,真正相处掰着手指头数,也数过去了,我还有许多做人的道理没有告诉你,我还有许多辨认是非是话没有跟你讲,你长得太快,个子还没长多高,心就已经长大了,这么小的肩膀就要去抗事,我看得我心里就有点发慌……”
他摸了摸自己的心:“你这要走了,我才觉得后悔,怎么不多把心思放到你身上,怎么不多跟你说几句话,怎么不多教你一些道理,这你一去又不知是几年,等你学了一堆外人教你的道理,你还能跟你爹说上几句掏心掏肺的话不?”
“你会不会不认同你爹,觉得你爹没得本事,其实爹有没有本事不重要,重要的还是你自己,青出于蓝胜于蓝,儿子不必不如爹,必定是应该比我,比我这一代的人都要强,否则这个国家难不成要给一代不如一代的人去扛?不可能的,都是会越来越优秀的,何况我们这一代是受苦受难的一代,是自己觉悟的一代,我们太多的不堪和耻辱不必落在你们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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