尔晴立马明白过来,赶忙上前欲接过魏璎珞,只是换肩时,不小心触到了对方的手,二人均是一震,像被火舌舔了一下,下意识松开来。
富察傅恒微抿下唇,低头以掩饰内心的悸动。
尔晴面上仍是一副淡淡的模样,却也没忘了礼数,开口道,“多谢,幸亏大人及时赶到。”
富察傅恒听了,却不知道在想什么,只心不在焉地点点头,施了一个回礼。
而后来的事情就同尔晴设想中一样,之前的花圃事件已经让富察皇后对魏璎珞有了些许印象,如今她救下了愉贵人母子,更是大功一件,娘娘自然升了她的品阶,日常也再不必做那些洒扫工作。
而这魏璎珞也是个能人,此次因祸得福还是多亏了尔晴给她创造了机会,便对着尔晴也是频频示好,搬了新住处后也往尔晴屋里跑得更勤了。
尔晴默默想着,她终究不过是一个普通人,还没有大度到能自如面对富察傅恒的“属意之人”,对魏璎珞是怎么也谈不上喜欢的。
如今的她,只想独善其身,再不想理会情爱那些事,她只想尽力护娘娘和小阿哥周全,至于这魏璎珞,究竟是敌是友,只要她对皇后娘娘不存异心,自己便也有信心能与她各安其位。
作者有话要说: 有时候爱情就是,你离我最远的时候,才是我最爱你的时候~~~~~女主单方面想撂挑子那是万万不行地。
☆、第十章
木叶动秋声,只是这会儿宫道旁的槐树、柳树都褪得光秃秃的,四围均是静得出奇。
富察皇后心善,每年到了这个时令,都会差人特地去城外的善堂捐款捐物,今年也不例外,还是尔晴替主子跑这一趟。
尔晴特意赶在宫里落钥之前回来,眼见这会儿的日头已经有些黯淡了。独自一人走在这过于空旷的宫道上,倒真是有些吓人。
不自主地加快脚步,盘算着不如从西边的那条小径抄近回长春宫。
这小径是宫里人为了抄近路偷懒,自己踩出来的,平常并无专人打理,故周边长起及膝的杂草来,瞧起来青青黄黄一片,倒让尔晴不由地回想起她在马场中玩耍的童年时光。
尔晴从旁随手摘了一个草信子,叼在嘴里,记得小时候自己和哥哥便常这么玩,那些草叶在哥哥的嘴里甚至还能吹出声响。
只是哥哥走了太多年,她都已经忘了该怎么吹了。尔晴有些颓然,将草信子丢回地上,提起裙摆大步朝前走。
还未走两步,“啊——”像是踩到下面什么软物,脚底一滑,生生跌了一跤。
尔晴起身查看,手心里这会儿已沁出一层细密的汗。
见那草堆里,竟正直直躺着一个人,心下顿时警铃大作,瞧这衣着打扮,应当是哪个宫里的太监。
尔晴有些害怕,缩了缩脖子,这人……不会死了吧。
被自己这个想法震住,尔晴大着胆子上前,伸出二指去探那小太监的鼻息。
还好,是活的……尔晴疏了一口气,却闻见这人身上带了浓重的酒气,便以为定是哪个宫的小太监偷了酒来喝,这下醉倒在此,不省人事。
只是,她越看越是觉得不对,这太监的脸,瞧着怎么愈发像……像那个恶劣荒唐的和亲王弘昼!
尔晴用脚踢了地上的人两下,见他却丝毫没反应,便大着胆子蹲下来,掰过那人的脸,一看,竟真的是他!
和亲王弘昼长相随了生母裕太妃,容貌英美,身材却似先帝,长身鹤立,若是不开口看着还像个翩翩贵公子。
可就是这么一个人模狗样的东西,在这宫中却作尽了荒唐,穿太监服逗留宫中是常有的事,也曾听闻他私会宫女的秘闻,风评极差。
尔晴就这么想着,心底的那股恨意越发涌了上来,那天若不是他,若不是高恒,尔淳哥哥根本就不会死。
想起哥哥惨死的模样,尔晴颤抖着伸出双手,向弘昼的脖颈处探去。
尔晴此刻的心中有无数的念头正向外冒,如果自己现在掐死他,也不会有任何人知道,不是么。
十指正缓缓收紧,地上的人却丝毫没有苏醒的意思,尔晴整个身子都不禁颤栗起来。
她有些下不去手,便闭上眼,想着索性用力掐死他,就算给哥哥的死一个交待。
内心天人交战的最后,双手却不自主松了开来,这辈子连一只鸡都没杀过,杀人,她是真的没办法做到。
尔晴有些气闷,恨恨地看了一眼地上酣睡的弘昼,正欲起身离开。
此时却伸出一双大手,扯过她的袖摆,用力一带。
那和亲王弘昼竟不知是何时醒了过来,满身酒气,此刻将尔晴压倒在地上,四目相对,面上带着一副似醉似醒的神情,道,“方才本王给过你机会的……”音色慵懒,可尔晴却分明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了、杀意。
尔晴下意识挣扎起来,弘昼也并非真要置她于死地,只是想看看究竟是哪个不要命的奴才,居然胆大包天想结果了他的性命。
只是,方才被扼紧喉咙的感觉,一度让他想着,不如就这么窒息而死,倒也算一种解脱。
尔晴个子不低,长手长脚地闹起来,让喝得半醉的弘昼有些难以招架,他此刻却起了歪心思,凑近她耳旁,极为挑逗地说,“你若再乱动,本王在这办了你如何?”
尔晴听了一怔,和亲王本就生性孟浪,他既这么说那他便有胆子这么做,皇上对他一向包庇,难道今天自己竟要葬送在这儿了吗……
弘昼趁她愣神的当儿,才看清尔晴的脸,虽着了一身暗色宫装,抱在手里却是纤巧削细,面凝鹅脂,于嘴唇下缘堪堪缀了一颗红痣,着实惹怜。
见她恨极的眼神中,滚落出豆大的泪珠来,他有那么一瞬间,真想凑过去尝尝那眼泪的味道,是咸的还是苦的。
下一秒,却从背后被人揪着领子提了起来,砰——的一拳捱在了嘴角。
血,也是咸的。
弘昼捂住伤口,嘴里洇出一阵腥甜,待看清来人,竟是富察傅恒,一阵无名火登时窜上来,“好你个富察傅恒,居然敢打我。”
“你若敢招惹她,我以后见你一次,打你一次!”眼见富察傅恒又要上来揪弘昼的领子。
弘昼此刻已瞬间恢复了纨绔的做派,摆出一副“好汉不吃眼前亏”的架势,转身便溜了。
傅恒看他一瘸一拐地走远,内心已将他唾骂的百遍千遍,待回过头来,看着地上呆坐的尔晴,领口已挣脱小半,露出一截玉笋般的颈子,此时正瞪了一双大眼,无声落泪,大概是被吓坏了。
傅恒有些心疼,单膝跪下,将身上的披风解了将她包好,也顾不得什么身份礼矩,拦腰抱起她便直直往外走。
“富察大人,你放我下来罢,奴婢自己能走。”尔晴缓过神来,挣扎起来,只是浑身的力气加起来估计也挣不脱傅恒的一只手。
傅恒恍若未闻,只抱着尔晴继续朝前。
尔晴忧心他们这副模样,若是被其他宫人撞见,怕会出了大事,心一急,又湿了眼眶。
傅恒见她含泪,心里一疼,只好在树下拣了个洁净处,将尔晴轻轻放下。只是松手的一刻,他竟有些贪恋怀里残余的温度。
如此相似的情境,与她此刻的眼泪,让富察傅恒的记忆坍了一个缺口,想起那年他曾接下一个从树上掉落的女孩子,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哭起来仍是一个样子。
尔晴坐下,便伸出手摸向衣领,从傅恒立着的角度看下去,洁白的颈子显得尤为刺眼,轻嗽一声,便飞快地移开目光,左手背向身后,不消说,他的脸此时定已红了半边。
尔晴掩好衣领,又拍了拍袖上的沾的灰尘,缓缓站起身来,目光笔直,屈身道,“多谢富察大人救命之恩,日后定将涌泉相报。”
富察傅恒恨毒了她嘴里的“客套话”,被她冷淡拘礼的态度激得胸口一窒,却发作不出,甩了袖子转头便走。
尔晴立在原地,有些摸不清傅恒的心思,怎倒像是置了谁的气。
等他们各自走后,从那暗处淡出一个人影来,女子极为轻蔑地低哼了一声。
再说那弘昼,被傅恒一拳砸在嘴角,破了相,还只能对外宣称是喝醉了酒自己磕的,脖子上也是疼得厉害,对镜一看,一对青紫手印分明映在上面。
弘昼思索片刻,昨日那女子唇缘的红痣,和她盛满泪的眼神,都无不使他内心撼动,仿佛那是记忆中曾出现过的一张脸。
作者有话要说: 这里的弘昼和袁春望其实不能算作喜欢尔晴,顶多暂时心动??分分钟翻脸来害女主都有可能
因为只有男女主才能互指单箭头嘿嘿!!
(文开得仓促 开头糙得惨不忍睹 大概会趁着更文的时候 修修前面的)
超级感谢小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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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富察傅恒不知道自己最近着了什么心魔,闷在侍卫处的书房里已经整整一天,也不想去长春宫问安,因为他很怕会遇见尔晴,更害怕尔晴对待他那疏离的态度。
海兰察这时怀里揣着一个东西,神神秘秘地走进屋来,“哟,我的好兄弟,怎么还猫在这儿呢,可整一天了啊。”厚脸厚皮地来到傅恒身边坐下,满脸是掩不住的喜悦。
瞧傅恒不想搭理他,又凑得近些,拍了拍鼓鼓囊囊的胸口,傅恒看了他一眼,莫名其妙地转过身去,接着看手中的兵法。
海兰察急了,拉开衣襟,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往傅恒鼻间一探,竟是一包卤牛肉,“怎么样,香不香?来点儿?”
傅恒推开他油呼呼的手,“我不吃,要吃你自己吃。”
海兰察也气,懒得理他,“我吃就我吃,瞧你个闷葫芦,整天就知道看这劳什子兵书,呆子!”说完便捏了块牛肉放进嘴里,嚼得挺大声。
傅恒此时满心的事,有海兰察在一旁闹他,更是静不下来,只好掷了兵书在一旁,欲言又止地看向海兰察。
“怎么,这会儿想吃了?”海兰察捏了一块正往嘴里塞。
傅恒抿抿下唇,摇头,道,“海兰察,我问你……这兵法里所写的都是如何攻敌克难,”
海兰察看傅恒满脸的纠结,放下了手中的牛肉,仔细听着。
“…可若是有种人,她面对你时却总是彬彬有礼、挑不出一丝的错,”此时傅恒脑海中不禁浮现尔晴冷淡的小脸,心头有些发堵,“对待这种人,我…该怎么做呢。”
海兰察看傅恒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搓了搓手上的油,从小到大可从没见过傅恒这种样子,觉得有趣得很,“那这个人,你是厌恶的,还是喜欢的呢?”带着一脸坏笑问道。
“嗯……”傅恒低头沉吟,“不厌恶。”
海兰察瞧他这失魂落魄的模样,一手拍在大腿上,他这个哪都好却少了根情丝的好兄弟,居然是要开窍了?
老祖宗诚不欺我,真是这千年铁树也能开了花!只是这世间居然有见了傅恒,也能岿然不动的女子,他还真有点不相信。
海兰察一手搂过傅恒的肩,神秘兮兮地说,“兄弟,这种人呢,就像这块牛肉,”,右手捏起一片示意,“远远地闻过去,便香气四溢,看着更是秀色可餐,可人家就在那,也没主动招惹你,你就站在那只能闻只能看,馋得心痒痒,却拿它没办法。”
说得着实贴切,傅恒听了,被他诓得直点头,“对对,那我该怎么办呢?”
“怎么办?”海兰察哼了一声,怒其不争,趁机将手中的牛肉塞进了他嘴里,“走上去,吃了她呗!”
傅恒嚼着口中的牛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又听海兰察接道,“若是缺了点勇气,那就还得来点……”
“什么?”傅恒追问。
海兰察一脸坏笑,从傅恒的软榻下摸出一个小坛,“来点小酒!”
“好你个海兰察,居然把酒藏我屋里来了!”富察傅恒反应过来,轻推了他一把,骂道。
海兰察又变出两个小碗,以肘轻击傅恒肩头,一脸的讨好,“喝点儿,喝点儿。”
-
傅恒被海兰察硬灌了几杯酒在肚,身上直发暖,到了天黑巡逻的时候,回味海兰察说得话,觉得不无道理,脚下就不受控制地,想来长春宫附近的偏殿碰碰运气。
因这些天,尔晴独自整理偏殿的花圃,一时间竟上了瘾,她觉得自己这么呆在一处,反而容易静心,便时常在偏殿的小院里从傍晚忙活到天黑。
天气渐凉,尔晴还特地从宫里提了个小炉过来,能处理些废枝败叶,还能顺带着烧点热水。
今天她还打算好了,就着这盆烧好的热水,把头发给洗一洗。
满洲女人的头发是宝贝,从小到大,除了修修发尾的分叉,就不曾剪短过,一直都是精心护养着。
正好这天还不算太冷,便利索拆了旗头,一头如瀑的乌丝就此倾泻下来,像光洁滑腻的真丝绸缎,又似天边涌动的流云。
尔晴侧弯着腰,用水打湿头发,又舀了半勺香苓,细细揉搓。因头发太多,只好将头发朝前拨,方便搓洗脖根处,露出玉藕般光洁紧致的后颈,在月光下微荧。
院外的人走进来,正好见她此时有些费力的模样,轻笑出声。
走近身来,竟是他,袁春望。
尔晴此时秀发全湿,直不起头来,只能低着头,厉声啐他,“给我出去!”
袁春望也不语,只笑得更甚,尔晴听了,只觉这笑声,酥酥麻麻,宛若一淙冰凉的溪水从耳边流过。
见他不为所动,尔晴弯着腰又羞又恼,由耳根直红透到颈深处。
好听的嗓音再次响起,“怎么不叫我帮你?”袁春望瞧见她的窘迫,眸中的光随着夜色明明灭灭,极力忽视心底那一抹难以言说的情感。
而此刻,在院外,某人快要捏碎了拳头,身影飞快一闪,怏怏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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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富察傅恒照例来长春宫问安,面对着叽叽喳喳的明玉和含情脉脉的魏璎珞,神色依旧冷淡,比起平常,像笼了一层薄霜,叫人看不真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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