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子燃一时语塞:“我……我没有什么亲人,蒲总您应该也知道的……”
蒲一凝瞥他一眼,没有说话。她慢慢地喝完了一杯水,然后起身往外走去。
喻子燃愣了愣,一时拿不准自己是不是应该跟出去。
他隔着一层窗玻璃往外看,看见她从口袋里摸出了一包拆过的细烟,很熟练地抖出一支咬在嘴里,一手护住打火机的火,将其点燃。
江风很大,她的头发被吹乱,烟雾一出口便迅速消失在了风中,唯有一星红光明灭。
蒲一凝手肘撑在围栏上,膝盖微微屈起,很闲散的姿态,仿佛她现在不是穿着绒衣吹北风,而是穿着夏威夷花裙子吹海风。
“外面冷,进去吧。”她轻轻弹了弹烟灰,没有回头。
喻子燃终究还是出来了。
他说:“抽烟不好。”
说完也知道这是一句废话,便又壮着胆子补充了一句:“蒲总要是有心事,不介意的话可以和我聊聊?”
蒲一凝吐出一口薄雾,细烟夹在修长的手指间,歪着头看他:“你好像,很想要了解我。”
喻子燃眼皮一跳,不知道怎么接话。
“不要想太多,我今天和你吃饭,只是单纯地惜才而已。过来见朋友,也只是顺便。”她重复了一遍,“你不要想太多。”
喻子燃抿了抿嘴唇,一种难以言语的窘迫涌上心头。
“蒲总,我没有别的意思的……”他尴尬道。
蒲一凝:“嗯。”
他太年轻了,沉不住气,好奇与探究都写在脸上,或许还有一点别的什么东西。
“以后好好工作。”她说。
“我会的。”
“进去吧,我待会就好。”
喻子燃道:“蒲总……以后还是要少抽烟,如果可以的话,尽量戒了吧。”
蒲一凝深深地看着他,半晌,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我知道了,谢谢你的关心。”
第12章
严锋和唐映雪没有在里面待很久,唐映雪就被严锋扶着出来了。
蒲一凝摁灭了烟:“她怎么了?”
严锋:“吐了,我送她回家。”顿了顿,“不好意思啊,把你们喊来,又没有好好招待。”
“没事。”蒲一凝说,“时间也不早了。”
严锋朝她和喻子燃点了点头,便一手拎着唐映雪的包,一手扶着她的腰下了游轮。
唐映雪神志不清地朝蒲一凝挥了挥手:“一凝过年来玩啊!”又对喻子燃做了个打气的动作:“加油喔弟弟!”
喻子燃:“……好。”
严锋把唐映雪扶进副驾驶,帮她系好安全带,然后送她回家。
一路上她很安静,严锋以为她是睡着了,没想到快到她家时冷不防听到她开口:“严锋,你是不是挺看不上我的?”
严锋一愣:“为什么这么说?”
“我和你不是一路人,你娶我一定也不高兴吧。”她揉了揉自己绯红的脸,“我什么都不会,就是个典型的不学无术的富二代,要不是你爸和我爸决定了,你一定会看上更好的女生吧。”
“别想了,回去睡觉吧。”他说。
“唉——”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没关系,你看不上我,我不生气的。我胡作非为惯了,不适合当一个好太太。”
严锋的车停在了她家大门口。
“婚姻都是需要磨合的。”他盯着前方的路灯,“不过,如果你真的这么讨厌嫁给我,那你其实可以早点提出来,也就避免了订婚。我本来以为你不出声,是因为默认……”
唐映雪抓起自己的包:“不,不是讨厌你——”她的声音低下去,“我比较讨厌我自己。”
严锋转过头:“为什么?”
唐映雪没有说话,解开安全带就要下车,却突然被身旁的人攥住手腕:“你也没有你说得那么糟糕。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其实很适合当一个儿童作家?”
唐映雪呆了一下,随即恼羞成怒:“你在嘲讽我弱智吗!”
“没有这个意思。”严锋推了推眼镜,“你其实一直都很像个不成熟的小姑娘,被逼着长大,所以什么事情都不想干也不会干。但是我以前看过你发在校刊上面的几首诗,我觉得非常有童趣,你可以考虑往这个方面发展一下。”
唐映雪懵了:“童趣?我?”她哈哈大笑起来,“严锋,你知道我有过多少前任吗?”
“我知道。”他平静地说,“所以我才说你不成熟,妄图用丰富的感情生活来证明自己是个成年人。但你同时内心又有些惧怕过于亲密的关系,所以那些所谓的男朋友没几天就被你甩了,我说得对不对?你就是一个幼稚且坏的小孩子。”
唐映雪酒都醒了,目瞪口呆:“你监视我?”
“没有监视,是我自己推测出来的。”
“胡说八道,我在学校和你也不熟,你怎么知道我成天换男朋友!”
“……”严锋沉默了一下,说,“不说这个了。我说话可能不太好听,但是你可以考虑一下我建议的方向。儿童作家会是个很有趣的职业。”
唐映雪一根筋上来了,不肯松口:“你是不是订婚前调查过我?你凭什么说我幼稚说我坏?”
他微微叹了口气,解开自己的安全带,从驾驶座探身去给她开门:“回家吧。”
唐映雪不依不饶,低下头凑到他脸前瞪着他:“我这么坏你还何必娶我啊?趁着还没正式结婚,快去跟你爸说让咱俩分了吧。”
严锋无奈地说:“不要钻牛角尖了,回家吧。”
“别呀,反正话都说开了,你就告诉我呗。”
“你看看你,就像一个不懂事的小姑娘。”他说,“订婚都订了。”
“结了婚还能离呢,何况就是个订婚。”唐映雪皱眉,“行吧,我知道你确实看不上我了。既然你不愿意说,那就我去跟我爸说好了。”
她拎包下车,将门砰地一关。
“唐映雪!”
她下意识顿了一顿。
严锋从来没有叫过她的全名。要么是“唐小姐”,要么就是“你”。
她回头,看见严锋摇下车窗,车灯将他的面孔照得一半明亮一半晦暗。
“我是希望和你结婚的。”他慢慢地说,“你说你和我不熟,可那是你单方面的。”
说完,他就开车走了。
唐映雪呆在原地。
-
蒲一凝将喻子燃送到了他住的宾馆楼下,然后掉头回家。
车刚停进车库里,就接到了唐映雪带着哭腔的电话:“一凝啊!”
“怎么了?”
“我怀疑……我怀疑严锋他暗恋我啊!”
蒲一凝:“……”
她无语道:“那你哭什么?”
“这太可怕了!”唐映雪瑟瑟发抖,“谁能想到我未婚夫居然暗恋我!”
“这不好吗?”蒲一凝道,“我原以为他就是单纯比较关心人,没想到确实是喜欢你啊。”
“你看出来了?你早就看出来了?为什么不告诉我!”唐映雪喊道。
蒲一凝:“你发什么疯,他既然喜欢你,那就肯定会好好对你,有什么不满意?”
“我不是不满意,我是害怕啊!”唐映雪哭道,“我又不喜欢他!但他喜欢我!这和我以前那些唱唱歌跳跳舞随便玩玩的‘男朋友’不一样啊!他知道我是个渣还喜欢我,我压力太大了真的!”
蒲一凝:“……你还活得挺清醒。”
“别说风凉话了成吗,快帮帮我啊,我现在怎么办啊?”唐映雪急道。
“能怎么办,订婚都订了。”蒲一凝说,“你就先放平心态,和他多相处相处吧。”
“这怎么相处,我一想到他暗恋我我就坐立难安!”
蒲一凝被她叫得头痛,说:“你问我能问出什么来?我又没谈过恋爱!你换一个跟你跳舞的小姐妹问去!”
被她一说,唐映雪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哎我怎么前几天订婚宴上听说你有男朋友了呢?还是个国外的?谁啊?不会真是蒋少骏吧?”
“哦,骗人的。”蒲一凝道,“没兴趣找男人,更没兴趣被这些人发现我是单身。麻烦得很。”
“我还以为你和蒋少骏真好上了呢。”
“没有的事。他忙着泡姑娘呢。”蒲一凝说,“感情问题不要找我了,我挂了。”
她放下手机,回屋洗了个澡,出来的时候发现微信收到了一条好友申请。
【我是喻子燃。】
她想起他下车前欲言又止的神情,不由扯了扯嘴角。
想来是通过手机号搜到了她。
她通过了。
喻子燃的消息很快就发了过来:“蒲总,到家了吗?”
她一边擦头发一边按:“到了。”
“那就好。蒲总晚安。”
“晚安。”
非常简单的对话,她转头就忘了。
第二天,喻子燃去公司报到,见到了自己的经纪人。
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姓魏名伦,手下管着好几个艺人,他们都喊他魏哥。
马上就放春节假了,也不会让他干什么,魏伦就只是和他讲了一些老生常谈的注意事项,以及带着他熟悉了一下公司而已。
喻子燃问:“我听说公司要拍一个网剧了?”
魏伦:“对,你也有试镜资格,所以好好努力。”
“制片人是蒲总吗?”
“当然。”
“试镜的时候制片人和导演什么的都会在吗?”
魏伦不由多看了他一眼:“会。”
这可怜的孩子,之前打了太多酱油,根本没机会参与到那种需要有制片人和导演出席的试镜会,看把他激动的。
魏伦说:“我看过你的资料了,很有潜力,加油吧。”
魏伦还有其他事要做,便先放任喻子燃一个人乱逛。
喻子燃下意识地去三楼看了看,楼道里空空荡荡没有人,他也不敢随便去打扰,便又去了一楼。
中午时间,大家都有些闲散。喻子燃路过前台,听到前台小妹和一个女人在聊天。
“你刚才没看到那辆保时捷啊,亮黄亮黄的,车头还居然贴着皮卡丘的大贴膜!”
“啥?皮卡丘?还能贴这个?”前台小妹诧异。
“对啊,不知道怎么想的。不过可能这就是有钱人吧——哎,爱好总是很特别。”
“开车的人见到了么?”
“见到了啊,你刚才不也看见了吗?就是来找蒲总的那个男人啊。”
“是他?!”小妹震惊,“蒲总竟然会有这么可爱的男朋友,往车身上贴皮卡丘?!”
“噫,不要瞎说,你怎么知道那是蒲总的男朋友?”
“不是男朋友是谁啊?蒲总一下来,他就把她肩膀勾住了。”
“那蒲总不是还拍掉了么?”
“你瞎呀,哪个男人敢随随便便勾蒲总的肩,还嬉皮笑脸的,蒲总把他的手拍掉后也没生气啊,不还是跟他出去了么?”
“说得好有道理……”
喻子燃垂眼,看着手里被捏的微微变形的半纸杯热水。
也是,她这么大的人了,要容貌有容貌,要金钱有金钱,没有男朋友,才是一件奇怪的事。
他觉得自己已经陷入了某种偏执的情绪中。
他明明怀疑她就是她,可是却不敢放肆,又渴望接近。
因为从头到尾,都只是他一个人的执念啊。
第13章
“最近过得怎么样?”对面的男人撑着下巴,笑眯眯地看着蒲一凝。
蒲一凝把菜单合上,道:“还活着。”
“怎么跟哥哥说话的呢。”宁朔不满地敲了敲桌子,“我好心请你出来吃饭,你就用这种态度对我。”
“你又没有提前约我,随随便便就跑到公司来,耽误我的工作,打乱我的计划。”蒲一凝慢条斯理地用湿巾擦了擦手。
“哟,蒲总真是大忙人啊,是不是出来吃顿饭害得你丢了一笔五百亿的投资啊?”宁朔扯了扯自己的领带。
“还行。”蒲一凝斜睨了他一眼,“也就一百亿吧。”
“有钱真好。”宁朔慨叹道,“既然蒲总这么不缺钱,想必也看不上我的那点钱吧。”
“你想投资?”蒲一凝动作一顿,微微倾身,盯紧了他,“你认真的?”
宁朔歪了歪头:“你看看你这幅样子,一点都不清高,一股商人趋利的铜臭味!”
蒲一凝凉凉一笑:“我本来就是个商人。宁朔,你要是想投资我的戏,我当然很欢迎,只是这事得划分清楚,就是普通的金钱交易,和我们的血缘没有半点关系。”
“真是冷漠又无情的女人啊。”宁朔摇摇头,“你这样子是找不到男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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