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一只柔软手掌带着湿漉漉的潮意抚上男人俊脸,男人猛然一惊,身子僵住,一动也不敢动。
“别哭,你以后可是要当大将军的人。”
温柔的声音,熟悉的话语,睽违多年,遥远而陌生,在这一刻穿过岁月荆棘,挟裹着疾风骤雨,猝不及防地当胸一击,直教人心如刀绞,痛不可抑。
“翁主,对不起,让你受苦了,是我没有保护好你。”
男人声音里显而易见的痛惜和悔恨让人揪心,芳洲痴痴地摩挲他的瘦削面庞,心中愈加怜惜。
“不,我们之间永远都不需要这三个字。心之所向,九死不悔,你很好,我很知足。”
天旋地转,她被一阵突如其来的巨力扯进一个温暖坚硬滚烫又熟悉的怀抱,男人的双臂紧紧箍着她,大有不把她嵌到骨血里不罢休的架势。
“松开!”她捶他的背。
“不松,你是我的,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生生世世都是我的,谁也别想抢走,死都不松!”
男人的头埋在她肩窝上,带着鼻音霸道地耍着无赖。
这人还真是……
芳洲又羞又窘,手指插到他的头发里,放柔声音:“可是,我快被你勒得喘不上气了!”
“啊!”一声惊呼,她终于脱离了“魔爪”。
“哪里不舒服?快让我看看。”
魏无恙惊慌失措,伸手就要扒她衣裳。
“呆子。”
芳洲“扑哧”一声笑了,红着脸抓住他作乱的大掌,含情脉脉地与他对视,在看清他面容的那一刻,眼眶一热,险些就要落下泪来。
眼前这个一脸憔悴,眼窝深陷,眼里布满血丝,面上青须拉渣,脸部棱角愈发分明的人真的是昔日仪表堂堂、风度翩翩的冠军侯?
“你瘦了……,也黑了。”
芳洲伸出手,轻轻抚上他的脸,魏无恙没有说话,眷念地贴着她的手,任她四处抚摸,黑眸牢牢锁着她,柔情似水,一瞬不瞬。
“无恙,你知不知道自己骑着高头大马从军中缓缓走过的样子有多威风、多震撼、多炫目?所有眸子都崇拜地注视你,万丈荣光集一身,有如天神降世,耀眼又夺目,我都看痴了呢。”
“我当时就在想,这一趟来得可真值,不光见证了魏家军大捷,还见识了玄甲军的威武和霸气,更重要的是亲眼目睹我的情郎是何等出色与能干,挥斥方遒,指点江山,无人能及。”
“无恙,你真棒!”女郎由衷夸道。
载誉无数的魏无恙曾听过各种各样的夸奖,但没有哪一个能与这张小嘴说的话相提并论,教人怦然心动,血脉偾张。
“建功立业,封侯拜相,多少人孜孜以求,但在我心里这些身外之物只是步梯,杀再多敌人,立再多功勋,全都是为了早日娶到你。”
“你是我的命根子,是我前行的动力,更是我活着的全部意义。”
“腓腓,我爱你!至死不渝!”
魏无恙直白大胆的话语让芳洲彻底呆住了,耳根和脖子一起浮上红晕,脸蛋烫得完全不似自己的。她低下头,用手背试了试双颊温度,捂着脸羞涩地笑了。
一只大手托起她精致的下巴,深邃的眸子里全是戏谑。
“瞧这小脸红的,都快能烫一壶好酒了。”
见芳洲羞得脖颈都红了,那个声音调侃得越发起劲:“这个时候不是应该感动得以身相许吗,我的翁主?”
“啊?!”
女郎瞪着大大的眼睛,像只呆萌可爱的小兔子,直看得魏无恙浑身火起,只想将她狠狠疼爱一番。
“真是个磨人精啊。”
芳洲只听到这一句甜蜜抱怨,来不及反驳就被人封住了唇。
这一次吻得没有一丝预兆,她的双眼还睁得大大的,所以将魏无恙每一个细微表情尽收眼底。
他闭着眼,她这才发现他的睫毛居然跟她的一般长,用手一触,还会微微颤动,像蝶翼轻舞,撩动了她的心弦。
他的姿态专注又虔诚,仿佛捧着一件稀世珍宝般小心翼翼。她被他的样子弄得情热,伸出小舌在他唇瓣上飞快扫荡一圈,又迅速缩了回去。
芳洲明显感到男人僵了一下,眼皮开启,露出深不见底的黝黑双瞳。唇上动作不停,他就那么直直盯着她,直把她盯得浑身发颤,软成一滩水。
她承受不住这样的目光,悄悄合上了眼眸。魏无恙却从她唇上退开,抚着她的眼睑,用低哑暗沉的声音蛊惑她。
“腓腓,睁开眼睛,好好看看我们是怎么恩爱的。”
芳洲迟疑地摇摇头,魏无恙也不催促她,耐心地亲吻她的眼睛,温热的舌扫过她的长睫,爱.抚挑逗,引得它的主人不由自主地轻.喘出声。
美眸终究还是睁开了。
魏无恙深深注视着气喘吁吁的佳人,与她额头相抵,哑着嗓子命令——
“腓腓,吻我!”
他的眸
光炽热得几乎要将她融化,令她浑身酥软生不出一丝一毫气力,然鬼使神差地,她半跪起身子,攀着他的脖子照做了。
芳洲的吻技实在有限,翻来覆去只会在唇上触碰,魏无恙却是满足得喟叹,这还是他矜持的小女郎头一回主动献吻呢。
男人在某些事上有着一点就通的天赋,魏无恙也不例外,他先是任她毫无章法地亲着,然后慢慢引导她探到自己嘴里,勾着自己舌头起舞……
不得不承认,芳洲是个天资聪颖的好弟子,很快,魏无恙就被她吸得眼冒金花,情难自制。
“好腓腓,别、别来了……”
趁理智还在,他一把推开了心上人。
芳洲会错意,以为他嫌弃自己,无措地舔舔唇,失落地垂下眸子。殊不知,这副样子看在魏无恙眼里,比吃了媚.药还要勾人。
他将她提坐在自己身上,让她感受到自己的变化,尴尬又煎熬。
“小祖宗,并非我嫌弃你,而是……,再这样下去,可真的就要开船了。”
这一次,没有外人在身旁,他直白而无所顾忌,他的坚硬和滚烫大大喇喇地抵着她,让她想装糊涂都不行。
“不知羞!”她红着脸啐他。
魏无恙不以为然:“再不知羞,那也只是因为你,换成别人,想碰我一下都是做梦。”
芳洲想到萆荔公主,刚要开口,就听见一声冷笑。
“怪不得堂堂骠骑将军看不上我这个匈奴公主,原来是心中早有所爱啊。你爱的若是个貌若天仙的绝色美人我也就认了,可你偏偏看上的是个男人,还是个无盐丑男,你拿这样的人来羞辱我,简直欺人太甚。”
卧房门口,站着一脸寒霜,眼睛淬刀的萆荔公主,谁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来的,又在门口站了多久。
魏无恙替芳洲拢好衣襟,将她护在身后,慢悠悠起身,神色从容淡定。
“既然公主看到了,无恙也就不瞒你了,腓腓的确是我至爱,我只想跟她在一起,公主的美意恕无恙无福消受。”
萆荔公主心里那个气啊!
前脚刚说他木讷呆板又无趣,后脚他就在眼前给自己上演活.春.宫,居然还是他主动的。他发情的样子比狼王还要凶猛,对着个男人都能硬,哪里有半点在自己面前的死人样!
现在,他竟对自己说,他看不上她,只喜欢眼前这个丑男人,他是瞎吗?
萆荔公主忍无可忍,追问道:“你难道打算跟男宠过一辈子?”
“有何不可!”
魏无恙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没想到有人却不干了,身后小手掐住他腰间细肉,疼得他呲牙咧嘴,想喊又不能喊,忍得要多辛苦就有多辛苦。
萆荔公主见他脸色怪异,以为他只是故作姿态,想跟自己拿乔,想到母亲教诲,终放缓声音道:“你想养男宠也不是不可以,不过至少要等到我们大婚后,只要你每晚宿在我屋里,想养多少个男宠都行。”
“小祖宗!”
腰间掐得越发用力,魏无恙终于痛呼出声。
萆荔公主愣了愣,面上一红,连忙摆手:“我知道你高兴,但你也不用感激得将我当祖宗供起来,我只想当你的妻子。”
魏无恙根本不搭理她,回头对身后的人作揖求饶。
“小祖宗,我错了,我向你保证这辈子绝不跟别人成婚,也不绝养男宠,除了你,我谁都不要。现在,您可以放开我了么?”
芳洲得意扬眉,挑衅地看了匈奴少女一眼。管她哪国公主,她有曾大母两道懿旨,天子也曾亲口许嫁,魏无恙就是她名正言顺的郎君。就算闹到玉皇大帝面前,她也不输理,谁敢抢她男人她跟谁没完。
“谢小祖宗高抬贵手,您的手酸不酸?要不要我给您揉揉?”
知道芳洲正在气头上,魏无恙顾不得外人在场,觍着脸好声好气地哄她。他现在半分不敢触她霉头,就怕她像当初在宫里那样闹出走的戏码,茫茫大漠,处处危机四伏,他可不舍得让她以身涉险。
两个人旁若无人地秀着恩爱,纵使再迟钝也该反应过来了,萆荔公主气得浑身发抖,指着魏无恙骂——
“奸夫淫夫!”
“出尔反尔的小人,伪君子,原来你答应我阿妈的话都是骗人的,我这就去告诉她,她若不跟你回宫,你们的皇帝陛下有你好看!”
芳洲眼睁睁看着萆荔公主火红色的决绝背影消失在门口,担忧地问魏无恙:“你不拦下她?”
魏无恙气定神闲,一把将她压在身下,笑道:“刚才当着她的面,说也说了,做也做了,你觉得她还会信我吗?”
芳洲把玩着他的衣襟,闷闷不乐。
“这个公主其实挺单纯的,对你也是真心爱慕,你只要稍稍对她示个好,她肯定会回心转意的。”
“腓腓这是要为夫使美男计去色.诱那匈奴公主?”
芳洲听得刺心极了,连忙说道:“不要美男计,也不要色.诱,就是虚与委蛇,言语上温和一些就行了
,不能、不能有身体接触。”
魏无恙爱极她强装大度的样子,刮着她的小鼻子大笑不止。
“口是心非的小东西,我若真去示好,你怕是要打翻五味瓶吧?放心吧,我不会给你这个跟自己生闷气的机会的。”
芳洲喜出望外,期期艾艾道:“那、那乐阳公主那里你要怎么交差?”
“这个嘛,”魏无恙轻轻压在她身上,让她感受他的二度变化,“我还没想好,也没心思去想,如果能划个船,说不定就能想到办法了。”
芳洲俏脸涨得通红,声若蚊呐。
“若真的“划船”了,你怎么跟陛下交代?”
“腓腓,你的意思是,你愿意……?哎呀呀,快掐掐我,我没有做梦吧?”
魏无恙疯癫若狂,扶着芳洲肩膀使劲摇晃,芳洲本不舍得再掐他,但实在被他摇得头昏,怎么说也不听,于是只能万般无奈地附和他的请求。她担心掐一下不管用,狠狠心一连掐了三下,在他俊脸上留下两道清晰可见的深深指痕。
后来,受众人仰慕的“战魂”顶着这两道指痕招摇过市不少天,大将军见一回叹气一回,大家也都是敢笑不敢言。
再后来,冠军侯娶妻,他的“惧内”美名从此天下皆知,四海远扬。
第48章
乐阳公主果然爱女心切,半个时辰不到,魏无恙的副将就过来了。
跟主帅一样,他也是身高腿长的大个子,只不过原本挺精神的少年郎,硬是被人逼得一脸的生无可恋。
“冠军侯,乐阳公主发火了,让卑职来请您过去。您可一定要留神啊,那个刁蛮公主在她母亲面前好一顿添油加醋,把您扁得一文不值,卑职实在听不下去了。”
其实,还有些更过火的话他没敢说,萆荔何止将魏无恙扁得一文不值,在她声泪俱下的控诉中,堂堂大英雄俨然成了天下第一负心汉和古今大淫.魔的化身。
副将对这个拎不清轻重的匈奴公主实在喜欢不起来,她不过是魏无恙迎回乐阳公主的附赠,好比买肉时搭送的肉沫,她却总看不清形势,处处以正席自居。
她也不想想,杀敌三万、活捉无数要员的骠骑将军能受她一个小小匈奴公主的摆布?
想当初,在李敖未能按计划策应的情况下,魏无恙硬是带领他们单独发起进攻,转战四十天,长驱直入二千里,绕道侧翼,给河西匈奴以毁灭性打击,迫使盘踞在那里的匈奴各部不得不退出经营数代的黄金走廊。
匈奴撤退时边跑边哀嚎,他到现在都记得他们嚎的是什么——
“失我焉支山,六畜不番息!失我焉支山,使我妇女无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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