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日珠不以为然,出了这条峭壁,就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了,等魏无恙赶过来他早跑得没影了,谁能奈何得了他。
“狗东西,还不跟上,误了我的事,回去剥你们的皮。”他恶狠狠骂着,催马快速往峭壁出口跑。
跑出沙漠,还没来得及喘.息就先倒吸一口凉气。沙漠尽头,密密麻麻的全是玄甲军队,光影中缓缓行来一匹栗色大马,马背上的人生得仪表堂堂,俊美不凡,连日珠一看到这张人神共愤的脸就险些跌下马去。
仿佛来自无间地狱的勾魂使者,他好看的薄唇里只冷冷吐出三个字,也是他在世上听到的最后三个字——
“杀无赦!”
……狐鹿姑将芳洲带回驿馆,刘蝉衣一看见他们就扑了上来:“腓腓,你没事吧?那个混蛋有没有欺负你?”
“腓腓很好,多谢大长公主和单于搭救,请受腓腓一拜。”
“不用,不用,”刘蝉衣泪盈于睫,连忙托着芳洲道,“这是我们该做的,我们欠你太多了……”
“啊?!”芳洲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刘康连忙上前打圆场:“大长公主的意思是,她和你投缘,把你当亲生女儿看待,所以她只是在尽母亲的本分。”
芳洲扶额,她跟刘蝉衣差了两辈,怎么也当不成女儿看待吧。
刘康却是不停抹汗,他知道女儿自小异于常人,可没想到她的经历居然这么离奇,连他这般见多识广的人都花了半天功夫消化,女儿要是骤然得知真相,怕是会受不住打击。
高阿朵不忿出声:“阿爸,救个汉人哪里需要动用鹰师,您太意气用事了吧?”
狐鹿姑知道他在影射自己被美色冲昏了头,这个儿子一直不喜欢刘蝉衣,总对她冷嘲热讽,而她从来都是一笑置之。
“放肆,她不是普通汉人,她是我的义女,你以后再敢打她主意,我就宰了你。”
高阿朵浑身激灵,他知道阿爸说得出做得到,顿时如霜打的茄子蔫了下去。
刘蝉衣心如刀割,靠在女儿肩头泣不成声,她根本没指望这辈子能与芳洲相认,他居然用这个办法成全她。这个傻男人啊,怎么能为她做到这个地步!
狐鹿姑冷不丁冒出一句:“听说你还摸过翁主屁股?”
“来人,把他裤子脱下来,打到皮开肉绽为止。让他知道,出来混迟早都是要还的。日天日地都是他的本事,但是绝不能碰自己姐妹,这是底线。”
高阿朵傻眼了,这心怎么能偏成这样?明明他摸她时,她还不是他的姐妹!
第56章
失魂落魄的陆吾在定襄城里孤魂野鬼般游荡半天,最后终于在一座三进院落前停下脚步。
抬头,勾唇讽刺一笑,高高的门楣上写着一个正楷“魏”字,同那个伪君子给人的第一印象一模一样,端正,方直,有板有眼。亏他当初还起过相惜之情结交之意,谁能想到这样一个道貌岸然的人居然是个黑心烂肝的腌臜货。
五年前,当他们兄弟还在为寻找刘嫮焦头烂额之时,他就已经知道了她的下落,并不声不响地开始了筹谋;五年后,当他们兄弟还在孜孜不倦追寻真相之时,他居然在他们眼皮底下捕获她的芳心,公然与她成双入对。
这样的狡诈无耻,哪里配得上单纯天真的她?他陆吾才是刘嫮爱的人,若不是魏无恙把她藏起来,他们又怎么会失之交臂?
若他有这五年,何愁刘嫮不重回他的怀抱。
“无恙,好无恙,你今天怎么回来了?”
路口,微微月色下,少女摇着男子胳膊撒娇,月光将他们的影子紧紧叠在一起,若不仔细看的话还以为走在路上的是一个人。
心头微滞,没有丝毫犹豫,陆吾闪身躲到大树背后。
“因为想你呀,想你就回来看你呀。”男子一手勾着少女的腰,一手宠溺地刮她鼻子,温柔得不像话。
“真的吗?”
少女会说话的眸子流光溢彩,脸上尽是掩饰不住的喜悦,起劲摇晃着男子胳膊,蹭得胸前浑圆跟着蹦蹦跳跳,像藏着一只小兔子。
她的胸鼓鼓囊囊,才几月不见已教人移不开视线。陆吾面上发热,恍惚记起,前世的她就有一副令人羡慕的娇人身材。
男子的声音突然变得暗哑,仿佛在刻意压抑什么,陆吾知道他跟他一样动情了。
“当然是真的了,腓腓都不知道军营的床有多硬,被衿有多么薄,为夫每夜都止不住想你……”
“讨厌!”他赤.裸的话语教女郎羞红了脸,也成功令树后的人握紧了拳。
居然这般勾引未经人事的她,太无耻了。
男子抬起少女小巧的下巴继续挑逗:“难道腓腓不想为夫吗,嗯?”
一个“嗯”字,经由他好看的薄唇说出来,百转千回,意味无穷,少女羞得低下头,露出一截比夜色更撩人的白色皓颈,无端拨动着谁的心弦。
陆吾嗤笑,老男人就是有这个好处,借着年龄优势哄骗不谙世事的小女郎,说几句甜言蜜语,就能让她义无反顾地扎进情网。
“谁想你这个大色胚了,唔……”
“不要,会被人看见的。”少女捶着男子胸膛,一把推开。
“小傻子,你也不看看现在什么时辰,除了我们往家赶的,哪还有人在外面?”
男子笑着来掐她的腰,霸道地将她圈进怀里,身子紧紧贴着她,将她抵在墙上,急切地堵住了她的唇。
四唇相交的那一刻,陆吾以为自己会冲出去杀了那个侵犯她的男人,但他只是静静看着,木胎泥塑般一动不动。
男子的动作直接而热烈,像饿了许久的狼,突然发现美味食物,恨不能将其吞拆入腹,少女的嘤咛和呼吸都被他无情地掠夺了。
陆吾胸中燃起团团火焰,灼烧得他几乎不能视物。
当年,刘嫮离燕前夜向他索吻,跟眼前的一幕何其相似。一个追,一个躲,一个强势,一个抗拒,被动的那个不一定不爱,但一定没有主动的那个爱得多。
这一次,换他来主动,是否还能挽回?
松拳,呼气,挺直腰杆,准备现身,冷不丁听见男子带着喘.息命令:“腓腓,吻我。”
强势,说一不二,不容拒绝。
陆吾的脚步蓦然顿住,他很想看看倔强害羞不够爱的她,会怎么做。
黑暗可以掩饰罪恶,亦可以欣赏丑陋。半天没见动静,陆吾无声笑了。
嗤,男人的爱不过如此,她连回应都不屑。
然而,不过片刻他就笑不出来了。
“小祖宗,轻点嘬,我的魂儿都快被你吸出来了……”
男子声音低沉暗哑,染着原始欲.望,说是抱怨,不如说是勾引,蛊惑的嗓音任谁听了都忍不住春心荡漾,陆吾却只觉得作呕。
他们的一切被他尽收眼底。
少女踮起脚尖,主动吻上男子的唇,胳膊挂在他的脖颈上,神情陶醉又迷离。
她的颤抖,她的娇媚,她的热情,她的呻.吟,他看得一清二楚,亦听得明明白白。
低头看胸,心口似乎破了个洞,东南西北风裹着冰碴子一个劲的往里面猛灌。
“无恙,我爱你!”
少女轻轻泣着,说得极为破碎,但还是被耳尖的陆吾听了个正着。
她说爱他!她居然爱那个伪君子!!
“咔嚓”。
什么东西碎了一地,陆吾痛得直不起身子。
“要是这世上只有我们两个人多好,我一定要把你欺负得哭
不出来。”
男子打横抱起少女,快步朝魏宅走去。
“啊!啊!啊!”
陆吾拔足狂奔,空无一人的街道,回荡着野兽般凄厉的嚎叫。
“那是什么声音?”芳洲听得头皮一紧,推了推抱着自己的人。
“管他什么声音,”魏无恙稳稳托着妻子朝卧房走去,眼里闪着戏谑的光芒,“为夫难得回来一次,腓腓居然还有心思惦记别的,该罚!”
二十六岁的男人早已褪去青涩,举手投足尽显成熟魅力,多年军旅生涯又让他比旁人多了英武和阳刚,芳洲痴痴看着,这一刻,她眼里再无绝色。
*
云光三年三月,灞上早已垂柳依依,北方大地似乎也因为天子刘炽的出巡而提前焕发生机,从南到北,处处一片欣欣向荣。
刘炽的心情一如这春光,亲政十一年,他终于基本实现了高祖以来历代帝王的驱奴梦想,足以告慰刘氏列祖列宗。
他的车队沿渭水西行,经河西走廊起点陇西,一路过武威、酒泉,最后在终点远眺敦煌古城和西域各国。
“阿梦,你看,这些都是我们天.朝的疆土,你高不高兴?”
刘炽带着云梦登上酒泉城楼,指点江山,挥斥方遒,高兴得像个孩子,令人心折又拜服,正是云梦心中天神才有的样子。
她在燕地生活多年,知道边境黔首最想要的是什么,知道一个软弱之国最需要的是什么,有刘炽这样的天子,是黎民之幸,社稷之福。
“当然高兴,陛下乃千古一帝,云梦不知前世做了多少善事,今生才能侍奉陛下左右。”
“你的福气还不止于此,赶紧给我生个孩儿,我要封他当太子。”刘炽揽着云梦,深情款款,“大好河山,只有卿才能与我共享。”
一提到孩子的事,云梦的情绪不由变得低沉。她现在夜夜专宠,可肚子依然没有动静,太医署所有擅长妇科的侍医都给她看过,就是看不出什么名堂。
刘炽见不得她失落的样子,宽慰道:“好了,别嘟着嘴了,既然医正都说你身子无碍,那咱们就多努力。你别忘了,我可是三十岁才生的齐王。”
云梦破涕为笑,随他一起下了城楼,去了落脚的驿馆。
刘炽路上跟云梦说了接下来的行程。先去左内史探望幽禁在林光宫快一年的姬太后,再沿上郡北上,巡视边地各郡,最后到达定襄替大长公主和狐鹿姑主婚。
刘炽去左内史是临时起意,除了身边亲近的几个人,谁也不知情。当他风尘仆仆地出现在林光宫时,宫人看他的眼神充满了惶恐与不安,活像见了鬼。
刘炽敏锐地捕捉到他们的情绪,黑着脸问:“太后呢?”
“在、在、在寝宫。”宫人牙关咯咯作响,一连说了好几次,才把话说完整。
刘炽一脚踢开宫人,大步往里走,一个背影面朝里躺着,还没开口,就听到熟悉的甜到肉麻的笑声。
“死鬼,怎么才来?”
“果然是狗改不了吃屎,走到哪里都不忘偷人。”刘炽怒极而笑。
“阿炽,怎么会是你?”姬嬿吓得脸都白了,强笑道,“你千里迢迢来看母后,怎么也不让黄门令知道,母后也好准备一下。”
“是好准备把你的奸夫藏起来?”刘炽望着她笑,“这次偷的是什么人,让孩儿看看,好帮您参详一下,如果合适的话,就嫁过去吧。”
他的样子很平静,像是认真为寡母将来打算的孝顺儿子,但姬嬿知道他不是,他越是平静就越可怕。
“阿炽,你误会了,这一年阿母在这里诚心悔过,哪里有机会接触什么外男,再说阿母都年纪一大把了......”
刘炽审视着娇艳如三旬的母亲,眸中嘲讽之色愈浓。真不知老天爷造人时是不是睡着了,这样的破烂货也造得出来,而自己堂堂天子,一国之君,居然是从她的肚子里爬出来的。
“儿子来了半天,阿母也不倒杯水给儿子喝?”
“瞧阿母这记性,看到阿炽来了只顾着高兴了,”姬嬿朝门外高声吩咐,“来人,进来伺候陛下。”
任她喊破喉咙,外面也没有进来一个人。
“儿子忘了告诉阿母,林光宫宫人玩忽职守,全被儿子杀了,看来只能劳驾阿母亲自起身给儿子倒水了。”
姬嬿眼中浮现紧张,拒绝道:“阿母的腰扭了,最近都不能起床。”
“是吗?”刘炽慢慢走到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在她惊疑不定的目光里一把掀开了盖在身上的被子。
姬嬿惨叫一声昏了过去,刘炽却呆呆怔住了。
第57章
“哈哈哈……”
死死盯着母亲高耸的腹部,刘炽放声大笑,笑声悲怆苍凉,止都止不住,甚至流下了眼泪也不自知。
可笑,太可笑了!天子之母,年近五旬的当朝太后居然有喜了!
他像个傻子一样挂念着她,准备趁巡游的机会接她回京,她居然这么回报他……
在她大张双腿,被翻红浪,享尽鱼水之欢时,可有片刻想起阿翁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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