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佳偶——荆楚客

时间:2018-11-23 10:31:59  作者:荆楚客
    “阿母错了,阿梦不仅仅是暖床的玩意儿,她还是我爱的人,冰清玉洁,忠贞不二,只有这样的女子才配与天子比肩。”
    他的话似一记耳光,重重扇下来,打得姬嬿猝不及防,头晕目眩。她脚下踉跄,面上满是凄楚与不敢置信。
    “你怎么能这么说阿母?”怎么能在他的妾室面前,丝毫不顾及她的颜面。
    “做都做了还怕人说?”
    “……”
    指甲深深掐进肉里,姬嬿愤怒低吼:“你如果非要这么羞辱阿母的话,还不如杀了阿母。”
    “腿在阿母自己身上,儿子可没拦着你。”
    刘炽似笑非笑,好整以暇地等了半天,不见姬嬿有任何动作,凤眸一黯,决绝地搂着云梦转身就走。
    哪怕她有半分血性,他都会佩服她,宽宥她,不再追究她的弑君之罪。
    可惜啊,终究还是失望了……
    “这是刘全的别宫,非常安全,阿母以后就住在这里,绝对不会再出现不长眼的贼人半夜三更摸进来,强了当朝太后的事……,我也不会平白无故多出个兄弟。”
    “不,”姬嬿失声尖叫,“你打算让我老死在这里?我是先帝皇后,就算死,也要与先帝合葬阳陵才对。”
    “有何不可!”挺拔的背影头也不回,“弑君是诛九族的大罪,我只是将阿母一人关起来已经足够仁慈了。至于合葬,阿母可以自己去问问先帝,听听他怎么说罢。”
    “你……这个……不孝子。”
    姬嬿指着他的背影气得发抖,舌尖泛起阵阵苦涩。谁能想到,曾经光鲜亮丽,高高在上的太后
  ,居然落到众叛亲离,人人喊打的地步。
    天大地大,何处容身,又有谁能给她倚靠?
    “阿母!”有人在身后唤她。
    “阿吾,是你吗?”
    姬嬿喜极而泣,她就知道长子一定不会放任她不管的。抱着圆滚滚的肚子,徐徐转身。
    二人视线在她隆起的腹部交汇,她看着他微笑:“你一定能够理解阿母的,对不对?”
    陆吾的俊脸“唰”的一下变白了。
    谁能告诉他,年近五旬的太后怀上身孕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刘炽什么都不跟他说?为什么不让他有个准备就直面这么肮脏的场景?
    要不是他十分擅长隐藏情绪,他现在早就暴起了。愣不过片刻,他脸上恢复了笑容:“当然。”
    他怎么会不理解她呢,不就是打着“身不由己”的幌子,干着人尽可夫的勾当么,她的淫.荡可是刻进骨子里的。
    二十多年前,她在他面前骄傲地挺着孕肚,告诉他里面装着他顶顶尊贵的阿弟,那一回是为了荣华富贵,这一回又是为了什么?
    该死地别告诉他是为了真爱!
    三个孩子三个父亲,不知道午夜梦回的时候,她会不会感到羞耻。
    呵呵。
    “阿吾,你可一定要帮阿母,阿母不想老死在这里,等生下这个孩儿,你带阿母回丰京吧。”
    “阿母准备拿幼弟怎么办?”
    “反正木铎已经死了,它也没什么利用价值了,留着不过是个累赘,要不阿吾帮阿母拿去处理掉吧。”
    陆吾面上平静无澜,心里却像被人狠狠捅了一刀,仍笑着侃侃而谈:“原来在阿母心里,没有利用价值的人就都该死啊!”
    “有什么不对,无用的东西就该舍弃,留着只会害人又害己。”姬嬿满脸不以为然。
    陆吾想纵声大笑,当年她丢下自己就是这么想的吧。她在深宫锦衣玉食,夜夜笙歌,却任由他风餐露宿,与犬争食,不闻不问。
    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的母亲?她还活着干甚么?
    “阿吾懂了,阿母稍安勿躁,等生下幼弟,我就想办法带你回京。”
    姬嬿巧笑倩兮,娇媚得像个少女,仿佛那些过往和伤害完全不存在。
    “还是阿吾最疼阿母。”
    陆吾也笑:“阿母知道就好。”
    刘炽走后第三天夜里,突然刮起了大风,行宫厨房不小心走水,本来只是范围极小的一场火,因为扑救不当,越烧越旺,到最后火借风势,几乎点着半座宫殿。
    众人忙着救火,等控制住火势,才想起偏殿里还躺着位当朝太后。刘炽心腹匆匆开门,才一眼就吓懵了——
    太后身下血流成河,硕大的婴孩头颅冒出一半,半张脸憋得青紫,卡在产.道一动不动。
    “快,快把接生婆带过来。”
    事先准备的三个接生婆围着姬嬿束手无策,孩子身子实在太大,隔着肚皮摸都有平常新生婴孩两个大,所以才会卡住不能动弹,更要命的是,产妇陷入昏迷,根本使不上力气。
    三个人一合计,“噗通”一声跪倒在刘炽心腹跟前。
    “足下还是另请高明吧,夫人难产,非妾等能力所及啊。”
    “胎儿个头实在太大了,别说夫人这样的体质和年纪,就是换个年轻妇人也是不成的,据妾等所知,这么大块头的孩儿,只有匈奴女人才生得下来。”
    心腹心道,眼神怪毒的,居然看得出来是匈奴种。眉头一皱,摆摆手:“不管怎么样,你们今晚就在这里守着她,我去去就来。”
    下半夜,姬嬿的呼吸已经极轻极轻,三个稳婆撑不住歪在床脚睡着了。
    “吱呀”一声,门开了,一道修长挺拔的影子走到她的床头。
    “救我,我不想死!”
    她竭力睁开眼,拉住那人的手。
    “嗤,你不是说无用的东西就该舍弃吗?你觉得自己现在这个样子是该留还是该舍?我的好阿母,下次投胎睁大眼睛吧,别再错投到人的肚子里。”
    说完,一根根掰开她的手指,看也不看一眼,大步离去。
    翌日,姬嬿难产而亡的消息出现在天子案头。
    此刻,刘炽还未起床,一只纤纤素手执起锦帛,嘴角勾起。“吧嗒”一声,锦帛掉进火盆,化得一干二净。
 
 
第59章 
  出了行宫,陆吾打马游走在渔阳街头,这里曾是燕国治所所在,是除了丰京以外,他待得最久的一个地方,捻熟得闭着眼睛也能从南走到北。
  他去了上锁的燕王宫。
  刘全父子被诛后,刘炽并没有将宫殿改为太守府,而是上锁贴封,静静空置。
  除了厚厚的积尘,宫里每一处都跟当年一模一样,他轻车熟路地进了一间寝殿。
  粉色的绫纱帐,床头挂着一副镶了红宝石的马鞍,案上还置着主人写字最爱的素色锦帛。
  风从四面八方吹进来,吹得绫纱帐猎猎作响,也吹来熟悉的少女言笑声。
  “阿吾,你长得这么好看,不要老绷着脸嘛。”
  “阿吾,我的骑术是不是比你还要厉害?”
  “阿吾,我们私奔吧,去一个没人认识的地方。”
  “阿吾,你可一定要等着我,等我回来娶我!”
  一声声,如泣又如诉,陆吾抱着头,一屁股坐在床上,痛悔不已。活了三十多年,直到今晚,他才真正明白失去了什么。
  深信不疑的成了笑话,嗤之以鼻的变成情殇。愚蠢若斯,活该他寻寻觅觅,求而不得。
  “阿嫮,我错了……”
  不再犹豫,起身越出宫墙,纵马狂奔,疾驰一夜,终于赶在鸡鸣前来到心心念念的地方。
  他好想她,好想进去看看她。门楣上大大的“魏”字却冷冷瞪着他,一如那伪君子对他的戏耍与嘲弄。
  他知道魏无恙此刻还在军营,家里只有刘康父女、张宝和几个亲兵;他还知道上巳那天,她去衣料铺子买了一个墨色香袋,第二天魏无恙出门,香袋就大摇大摆地挂在他身上。
  不知道香袋里装了什么宝贝,他每走几步就会用手去触摸一下,脸上浮现刺眼的笑容。
  他跟踪她一个月,对她的行踪了如指掌。
  每个月里,魏无恙会回来三次。每次他回来,她都会去城门接他,每回她从马车上下来,都是一副被滋润过的模样,嘴唇红肿,大眼迷离,春潮满面。
  当天晚上,他们屋里的灯会熄得很早;第二天白天,他们又会起得很迟。
  他知道魏无恙会对她做些什么。一想到他拥着她,在她身上为所欲为,采撷她不为人知的芳香和甜蜜,他就嫉妒得发狂。
  他才不相信魏无恙会信守孝期不圆房的承诺,他那么卑鄙无耻,连她的身世都敢隐瞒,还有什么是他做不出来的。
  在魏家门前站了半个时辰,直到天空泛起鱼肚白,他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回了落脚处。
  想睡却怎么也睡不着,闭上眼,白皙的娇躯在眼前晃来晃去,想着想着,身子就热了,欲望空前高涨。不论以前还是现在,她都白到极致,想像她身无寸缕的样子,他释放了自己。
  *
  云光三年五月,大长公主刘蝉衣出嫁了。
  这是她第二回出嫁,同样嫁给匈奴男人,第一回她是哭着走的,带着壮士一去不复返的悲壮;这一回却是笑着嫁的,她的新婚丈夫以千匹良驹为聘,以世代结为两姓之好,永不侵犯汉境为诺,珍而重之地将她求娶。
  自高祖始,百年间送至匈奴的和亲公主共计一十五人,最终活着回到故土的只有她一个,被两任匈奴王求娶的也只有她一人。
  若阿翁和兄长在天有灵,不知该有多么高兴。
  三十年前,作为阿翁最宠爱的幼女,被群臣逼着嫁给年纪比阿翁还要大的乌朱单于,缠绵病榻的阿翁痛不欲生,怀着对她的满腔愧疚撒手人寰。
  兄长穆帝在阿翁灵前继位,红着眼对她发誓,终他一朝,绝不再送公主和亲,为了这句话,他付出了沉重的代价,但他还是兑现了承诺。
  从子惠帝,不仅彻底终结了汉人贵女和亲的历史,还掷地有声地对她说——
  “姑母当年说过的话,阿炽一刻也没有忘记,刘家女郎可亲可爱,可打可杀,绝不送给蛮夷糟践。阿炽今天还要告诉您,从今往后不仅刘家女郎,凡我天.朝日月所照之地,所有女郎绝不允许外族糟践。”
  “是男人,就拿拳头说话,不靠女人挡在前面。”
  她笑着落泪,这一生,有太多委屈,不甘,愤怒,绝望,懊悔,但老天终究还是偏爱她的。嫁给自己爱了半辈子的男人,失而复得的女儿陪在身边,还有两个从子见证她的婚礼。
  ——无憾了。
  ……芳洲正要帮刘蝉衣穿婚服,她却一把抓住她的手窃窃私语。
  “好孩子,你的一年孝期马上就要守完了,圆房的时候记得在身子底下垫一方白帕子。”
  “为什么要垫白帕子啊?”
  “因为,”刘蝉衣俏脸微红,顿了好半天才继续道,“行房的时候,会流出处子血,那是女子纯洁的证明。”
  在一旁大快朵颐的萆荔接过话茬:“对呀,我们成亲第二天,阿贤还故意割破手指染红一条白帕子交给身边嬷嬷呢。”
  芳洲被她说红了脸,见她一副过来人的模样,便指着案上一推橘子皮逗她。
  “那你知道什么人嗜酸吗?”
  “知道啊,”萆荔把一瓣橘子往嘴里塞,含糊不清道,“阿贤说了,酸儿辣女,嗜酸的人怀的肯定是儿子。”
  “噗——”
  芳洲一口水全喷到萆荔脸上,她不仅不生气反而拍着巴掌惊呼:“我家阿贤可真神呐。”
  “他说,你们夫妇若是知道我们有孩儿了,肯定会坐不住的。”
  芳洲的俏脸顿时绿了。
  她才十六,没什么好急的。但郝贤比魏无恙小五岁,同时成的亲,人家马上要当父亲了,魏无恙的孩儿还不知道在哪个犄角旮旯,想想就心酸。
  他若知道这个消息,会不会很失落?
  猛然间,芳洲万分心疼魏无恙,迫不及待地想要见他。
  刘蝉衣也看出了女儿的恍惚,在她耳边低语几句,就把她往外推。芳洲提着裙子来到男宾席,让魏无恙的亲兵把他叫了出来。
  “怎么啦,瞧你跑得满头大汗的。”魏无恙替她拨弄被汗水打湿的头发,笑问。
  “无恙,你随我来。”
  芳洲牵着他,衣袖下的手紧紧叠在一起,躲到一处无人角落,长长的爬山虎挂满墙壁,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那里站了两个人。
  陆吾远远跟在后面,死死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两个人手牵着手,就连站着说话也不舍得松开,说着说着,女子忽然主动凑上去,猛地吻住男子的唇。男子吓了一跳,不过片刻就欣然接受了女子的投怀送抱,任由她专注投入地吻他。
  渐渐地,男子不安分起来,他的手从女子衣襟里钻进去,女子顿了顿,笑着拍掉他的手。
  他们吻了多久,陆吾就握了多久的拳头,就在他忍无可忍准备离去时,却听郝贤在远处大叫:“魏无恙,你干嘛呢,大家都等着你喝酒呢,再不过来我可要亲自逮人了。”
  他停下脚步,转头看到男子气喘吁吁地放开女子,与她额头相抵,手却一直没有退出来。
  女子连声催促,男子才依依不舍地拿出手,又在她唇上狠狠嘬了几口,目送她先走出去,他才匆匆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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