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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自己肚子里爬出来的孩子, 连说谎的样子她都了如指掌。
“云溪, ”王秋慈开口了, “对爸爸妈妈也要有所隐瞒吗？”她笑看着云溪说道。
云溪只觉得后脊背发凉。
王秋慈转移了话题, 她拿起桌子上的茶杯喝了口茶, “溪溪，你知道最近爸妈都在忙些什么吗？”
她不再谈论楚墨，而是有意无意的谈论到最近生意上的事情。
“最近爸爸妈妈一直都在税务局奔波，我们通了好多关系, 都不行……”王秋慈捏了捏皱紧的眉头, 叹了口气, “货因为税务局那边不松口, 我们都出不出去，太多的货堆在手上，买家不接受，我们的账也转不过来，现在……现在……”她说道哽咽处，竟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许公诚硬着头皮接过话头，“现在爸妈的公司处境非常的困难，爸爸连员工下个月的工资都结算不出来了……”
云溪听到爸妈的话后，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沉默。
良久的沉默。
空气里除了王秋慈偶尔传来的抽泣声音，竟是连发丝落地的声音都可闻见。
打破沉默的，是云溪。
她提起一口气，仿佛是用尽了毕生的力气，“你们想要我怎么办……”她的声音轻缓而平和，似乎在谈论一个平日里稀松平常的事情，但是云溪知道，或许在这一刻，她的选择，已经代表了她的取舍。
取与舍。
一切都有了决断。
王秋慈听到云溪的话后立刻眼神中都透露出一丝贪婪的目光，仿佛想要攥紧最后的机遇，牢牢抓在手心里，丝毫不可以放过。
因为这是最后翻身的机会了。
许公诚听到云溪的话后连连叹息，直摇头道：“是爸爸没有出息，是爸爸没有出息……”
他的话让云溪久久的说不出来话，有些话哽咽在自己的胸口，想要说出口，却难以启齿。
因为这是养育自己十七年的父母啊。
云溪逆着光线，看着灯光下面色都开始灰白的爸妈，什么时候起，白霜染了双鬓，青丝都开始夹杂着白线，眼袋深重，被生活压弯了背脊不再是挺直的，曾经轻易支撑起自己的重量的双肩也开始下垂。
父母在，人生尚有来处；父母去，人生只剩归途。
“让我去找楚墨是吗？”云溪抬起头，她的话掷地有声，没有掺杂任何的情绪，也没有任何的羞耻。
王秋慈立刻反应过来，但是许公诚却抢先了一步，说道：“楚墨或许管不了这个事……”
他的话像是一记重击锤在云溪的心中，她立刻明白了。
云溪低下头，想了一会儿，紧接着抬起头，眼神中仿佛都空洞了，像是一具提线的木偶，“所以是让我去找楚墨的哥哥楚辞对吗？”
云溪想到了第一次见到楚辞的样子。
穿着合身的铁灰色西装，手腕带着一块精致的机械表，头发理得根根分明，深邃的双眼，挺拔的鼻梁与削薄的唇瓣。
与楚墨真的是如出一辙。
让她无法憎恨起他的傲慢与不屑。
她依稀记得第一次见到楚辞，只听见楚辞的薄唇里轻哼一声。
而她却分明听见了四个字，自作多情。
就在这个时候，她才幡然领悟。
原来早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楚辞，便知道，自己是自作多情，对楚墨，对楚家，自作多情。
因为她根本不配。
“我知道了，”再抬头，云溪眼神已经是一片清澈，“过两天我会联系楚辞的。”
至于楚辞会不会答应，那就要看她怎么表现了。
顿时，肩膀上压上了沉重的担子，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王秋慈听见云溪答应之后，立刻转哭为笑，她双手叠在云溪的手背上，连连拍了几下，笑说道：“都说女儿是妈妈的贴心小棉袄，这么一来，古人诚不欺我。”
云溪笑的略显牵强。
“时间不早了，赶紧上楼去吧，”王秋慈有了云溪的话作为定心丸，心中悬着的大石算是半落了地，她因此特地和云溪说道：“跟楚墨的哥哥私底下约出来说这件事情，能不让楚墨知道这件事情最好，要是被发现了，你用点借口搪塞过去。”
能够粉饰太平，皆大欢喜，那是最好不过。
若是做不到的话，那么毕竟人家对自己的女儿有情，怕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过去算了。
可惜轮到许云溪这里，却并不是这般想法。
在她心中，黑与白，非黑即白。
没有任何的含糊可言。
云溪乖巧的上楼洗漱，洗手间里，她拨通了楚墨的电话。
“嘟嘟嘟——”电话里传来一声声的响声，却无人应答。
“您拨打的用户正忙，请稍后再拨……”
云溪心中充满了无能为力的绝望感，像是沙漠中的旅行者，明知道没有水，却还是会妄想救赎。
云溪看着手心的手机，界面慢慢的黯淡了下去，就如同自己的沉入深渊的内心，犹如死寂。
第二天上学。
秋天阴冷的太阳下面。
大家百无聊赖地听着国旗下的讲话，校长绵软的声音仿佛是让人吃了安眠药一样混沌，站着的学生都低垂着头，睡眼惺忪的，像是懒散的棉花一朵朵的站在操场上。
直到校长的某一句话，戳到了大家的苏醒的开关。
“……我屡次强调，现在你们的首要任务是什么？是学习！但是……还是有很多学生，一天到晚不务正业，心思不在学习上，想着开小差，打游戏，谈恋爱！”
“所以为了抓紧我们的校风校训，我们在这里要求上个月行为违规的部分同学上来宣讲自己的检讨书，告诉你们这些违规的同学还有心存侥幸想要做出一些违规行为的同学，这次是站在全校师生面前作检讨，下次，可不是这么轻而易举的放过你们。”
“下面请高三二班的……”
那些要做检讨的同学一个个按部就班的上了台，下面站着的学生一个个开始苏醒暴动起来，与其说是听训，不如说是看热闹更为实在。
看看那些平日里乖张暴戾，目无纪律的坏学生是怎么站在全校师生面前悔过自新的。
云溪在台下垫着脚尖张望着台上楚墨的身影。
“嘿云溪，”陈茵的声音从身后响起，“楚墨是不是也要上去做检讨？”
云溪似乎觉得陈茵的语气里透露着大多是幸灾乐祸的成分。
云溪沉默地点了点头。
但是目光始终没有移开。
“放心啦，”陈茵一巴掌拍在云溪的后背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弄得云溪疼痛地蹙起眉头，“你家楚墨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这点检讨算什么，不过是拿着稿子上去念一念，没什么大不了的。”
陈茵满不在意的声音响起，云溪屏气，虽然知道这对于楚墨来说，根本是连眉毛都不用抬一下的事情，但是自己……却还是不自觉为他担心。
直到楚墨上了台。
他的个子太过高挑，整个人站在前面的发言台上，话筒显得略低，他整个人两腿张开，还要弯下腰去，才刚刚好凑近到话筒前。
整个操场都不自觉的安静下来。
只是细碎的议论声不断。
“这个是，高二一班的楚墨？”
“是啊是啊，他居然会愿意上台读检讨书？他不是富二代吗居然会愿意跟学校妥协？”
“不知道啊，他犯了什么事儿了居然被罚到全校读检讨？他不是最好面子的吗？”
“谁知道呢，听说好像是谈恋爱被学校发现了？哦哦哦！我想起来了，他不是跟他们班的班花告白被老师发现了吗？”
“哦哦哦，是啊，是有这么一回事儿呢，上次打球听说班花还去了，的确长得很漂亮，肤白貌美大长腿，一个不缺，难怪楚墨看得上人家。”
“听说还是跳芭蕾舞的，这个你知道吗，跳芭蕾的姑娘可有气质了，走路都跟别人不一样……”
这些议论声纷纷不绝，云溪都懒得过太多的理会，她目不转睛地盯着前面台子上站着的楚墨，只见他不耐烦的拿起了话筒，期间还拽到了话筒的黑色线绳，话筒里传来刺耳的噪声，被他一下子给掐了声。
他根本就懒得用话筒把自己的声音传出去。
“咳咳……”他清了清嗓子，拿起手里的小抄对着纸条开始和尚念经般的诵读道：“我，高二一班楚墨……”
即使没有用话筒，整个操场都能回响起他干冽清澈的声音。
“我没有深刻贯彻好校纪校规，而是由着自己的性子胡作非为……”他的语气平缓，整个人看着手里的稿子，连大气都没有换一口。
连云溪都替他感到累得慌。
可是……这才只是个开始。
就在他刚说完最后一个字全场准备形式般鼓掌的时候，话筒中突然传出了一道声音。
“嘁，我以上说的都是放屁。”
第49章 第四十九颗甜
“嘁, 我以上说的都是放屁。”
楚墨的声音从话筒中传来，带着不屑的讥诮。
整个操场听到他的话后立刻沉默的犹如死寂。
紧接着是按捺不住的骚动声音。
“我刚刚没听错吧, 楚墨说了什么？”
“卧槽，他说他刚刚的检讨都是放屁？”
“厉害了, 不愧是校霸级别的人物, 这种话都敢说出来。”
云溪听到楚墨这么一说, 顿时头皮发麻, 颈项后面的皮肤感到一阵抽动。
“就因为跟喜欢的女生告了白就要被处罚，还要在全校师生面前当众做检讨, ”楚墨浑厚低哑的声音从操场上四面环绕的喇叭里传来, “告白有错吗？还是喜欢一个人有错？”
“如果喜欢一个人是原罪, 那么, 我愿意无期徒刑。”
说完，不等大家的反应，他便单手撑地，从跳台上一跃落地。
身形利落。
校长听到他的话后先是一愣，接着反应过来，气势汹汹的想要追在楚墨的身后, 哪知道楚墨腿长身长的, 没一下, 便跑了没影儿。
“站住——你给我站住——”校长的声音气急败坏, “楚墨！楚墨！”可是再大的声音也换不回楚墨的一个回头。
整个操场都炸开了锅。
“我去！这也太帅了吧！”女生细碎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大家用不怀好意的目光看着云溪, 对她浑身上下一通打量。
“楚墨这么做也太男人了, 简直就是视校纪校规于无物啊。”
“唉，被他喜欢上真的是件太幸福的事情了，他这和当众告白有什么区别，那个学姐也太甜蜜了吧，感觉有点像是霸道总裁爱上我的戏码。”
“何止啊，当众怼老师，还发表了霸道宣言，这是一般人做得出来的吗。”
“也不看看人家背后的靠山是谁，楚家是我们能想象的吗，学校的实验楼都是他家捐的，不然你以为人家凭什么在学校可以横着走，也没老师敢管。”
“唉，说来说去还不是命不好呗，没擦亮眼睛投胎，找个想楚墨一样的人家，这辈子不愁吃喝的。”
云溪置身在这样的议论声中，四面八方的眼睛都在直直的戳着她的脊梁骨，眼中的嘲弄
、艳羡与妒忌，像是潮水一般，将她淹没。
教室里。
当云溪踏入教室之中的时候，班上人的双眼都不自觉的将她锁定。
陈茵一把拉过云溪的手，把她带离班上诡异的气氛当中。
“楚墨究竟是怎么回事？”陈茵和林萌萌把云溪拽到无人的女厕所，仔细询问道，“他这是公然挑衅学校的权威？”
林萌萌皱着眉头，很不赞同的说道：“这种事情要是发生在谭天这样不靠谱的人身上也就算了，居然楚墨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实在让我费解。”
要知道楚墨一般是不会挑事的人，虽然遇事不怕事，但是现在像今天这样，明目张胆地与学校对着干，那是决然没有的。
云溪也是满头雾水。
她下意识的扣了扣指甲，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等找到他了我去问一问吧。”
“还你问！”林萌萌立刻打断了云溪的话头，“你俩现在是学校的重点观察对象，在学校里是一句话也不能讲的了，你要摆出一副拒他于千里之外的模样，这样才能打消学校对你的怀疑，”林萌萌理智的分析道，“要是你还是和他腻腻乎乎的，班主任都保不了你，要知道现在外面风言风语流传的都是你把他给丑拒了。”
陈茵也点头附和道，“是啊，别人说你是不是眼睛长到脑门上去了还是眼睛瞎了，连楚墨都拒绝了，真不知道天底下哪个男人能深得你的欢心呢。”
“你说什么呢！”林萌萌一巴掌拍在陈茵的脑门上，“这是现在云溪的缓兵之计，他俩早就一块儿了，但是现在要做给外人看。”
林萌萌作为狗头军师很是称职，她条理清晰地分析道：“所以还是我去问问楚墨那家伙怎么回事儿，你就天天在教室里待着，少出去走动。”
云溪明白的点了点头。
“陈茵，记得看好了云溪，”林萌萌还是不太放心，特意再次叮嘱道，“我去学校天台那边看看楚墨在不在，这人真是迷的不得了，还腿忒长了，校长居然都追不上他。”她告别云溪，单独一个人上了学校天台。
楚墨果然在这里。
与之一起的，还有王骄阳和谭天他们。
一群人围在一起，吞云吐雾的，香烟从嘴中吐出一个个烟圈，周围的空气都浑浊了几分。
“楚墨，”林萌萌扬声，“出来找你谈谈。”她双手插在前方的卫衣口袋里，站在应急出口的地方等待楚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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