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墨趿拉着鞋子走来。
“干嘛,”他今天带着鸭舌帽,整个人的五官都被遮在了鸭舌帽前沿的阴影当中,却还是能清楚的分辨出他刀刻般的侧脸,完美的V字形。
“你今天在国旗下的讲话,是疯了吗?”林萌萌背部倚靠在墙上,她仰着头看着楚墨,“你这么做,可有一点点考虑云溪的感受?”
“你知道别人会怎么非议她吗?”
“别人说她不识好歹,拒绝了我们赫赫有名的楚家二少的表白,是不是眼高于顶。”
“所以你到底,有没有有过一丝丝关于她的顾虑?”林萌萌说道气愤的地方,忍不住用手指尖戳在了楚墨的肩膀上,“现在你让她怎么在学校做人?”
楚墨听到她突如其来的质疑,先是一愣,接着是良久的沉默。
林萌萌因为生气的情绪而胸口略微有些起伏,她的双眼瞪得大大的,显得面部表情略微有些狰狞。
但是,楚墨却低着头没有在意。
“是……云溪让你来的?”过了半晌,楚墨抬起头,问她,“为什么她自己不来?”
“呵,”林萌萌冷笑出声,“你觉得云溪是这样的人吗?她除了摸摸你的头,让你下次别这么狂妄了就完事儿了,还会做出什么举动?”
“是啊,你是楚二少,全校上下谁不认识你,谁不会卖你的面子,那她呢?所有的委屈她自己一个人扛,所有的眼泪只会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哭,那要你的存在干什么?”
“我是站在朋友立场上才说出来的,”林萌萌咬了咬下唇,“楚墨你能不能别那么幼稚了,十八岁了,是时候该学着长大了。”
“不是所有人都会等在原地,等待你变得成熟懂事的。”
“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林萌萌说完了之后便转身离开了天台,楚墨一个人站在原地,孤零零的,站了好久。
背影看起来有些萧瑟,帽檐下,只能看见一丝弧度向下垂的唇角。
“很幼稚吗?”
“就不愿意……等等我吗?”
咖啡厅。
云溪一个人坐在僻静的角落里。
她的双手相互交叠着,指尖不自觉的拧巴在一起,手心因为紧张而略微有些冒汗,她端起面前的蜂蜜柚子茶小口的喝了一口,但是却忘记了杯子里面的是滚水的温度,刚碰到嘴唇,便立刻被烫的撩起了嘴泡。
云溪立刻把手上的杯子放在桌子上,因为动作幅度过大,滚水溢了出来,又烫到了细嫩的手背,皮肤立刻红肿了一片。
云溪叫来服务员,服务员立刻动作干净利落的把桌子上的水渍擦拭干净,等到服务员刚离开,楚辞便到了。
服务员侧身弯着腰为楚辞推开门,楚辞在服务员的带领下,来到了咖啡厅最角落的旮旯,还有着发财树遮挡着的视线死角。
他带来的,是寒风凌冽中的一身寒气。
吹在云溪的心里,阵阵发冷。
“等很久了吗?”楚辞褪去身上的外套,露出里面铁灰色的西装,浅灰色衬衫被熨烫的一丝不苟,他撩了撩衬衫上的袖口,扶着身前的领带落座。
他叫来服务员,要了一杯蓝山。
“说吧,”他神清淡漠地看着面前的云溪,丝毫没有开口询问云溪手上敷着冰袋的意思。
“你好,我今天约您出来,是因为……”云溪放下手中的冰袋,她挺了挺腰杆,坐的格外的端正。
“因为你爸爸的那个建材公司是吗?”楚辞立刻抢先一步开口说道,他抬手调整了卡着喉咙的领带,“还没搞定吗税务局那边。”
“还没有……”云溪低着头搅拌着桌子上的蜂蜜柚子茶,“他们还是不肯松口,”云溪在脑子里飞速的斟酌着自己的措辞,“但是,我爸爸公司的账肯定是没问题的,之前也是被别人给牵连进去的,本来以为可以摆平,但是没想到……”
“嘁,”楚辞打断了她想要说出口的话,他从西装侧身的口袋里掏出自己的手机,随意的丢置在桌子上,“所以要我帮你什么?打个电话搞定税务局?还是帮你爸爸先把手里的货给平仓了?”
其实来之前,楚辞便可以料到今天云溪想要说什么。
如果面前的女生够聪明,那么也应该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楚辞点起一根烟,也没有抽,就是随意的夹在指尖,任凭烟味飘散开来。
云溪没有接过话头,反而是故作镇定的问道:“那你要我做什么?”
等价交换,既然有所得,那必定有所失。
虽然她也预料到,楚辞想要的东西是什么。
只是她没有说出口,心中似乎抱着最后一点卑微的希冀与期望。
但是泡沫终究是泡沫,被戳破,也只是迟早的事情。
楚辞深吸了口两指之间的香烟,他侧着头,第一次仔仔细细的打量了面前的女孩儿。
漂亮,纯真,无暇。
就是喜欢故作聪明。
而故作聪明的女生,真是没法让他喜欢呐。
第50章 第五十颗甜
“前两年我们全家办了移民, ”楚辞把香烟灰抖落在面前的烟灰缸里,“是去美国。”
楚辞翘着腿, 他伸长了手臂,耷拉在沙发上, 姿态尽是慵懒与闲适。
“最近审批已经下来了, 我打算让楚墨念到这个学期结束, 之后就让他和妈妈先去美国, 学校那边我也都联系好了,在洛杉矶, 是个很有名的私校, 还是男校。”他捏了捏眉心, 另一只手伸出来端起桌子上的咖啡抿了一小口说道。
这对于云溪来说, 无异于是晴天霹雳。
心脏被这个消息炸开了花,整个神经末梢都在隐约的颤抖,她手臂上的鸡皮战栗了起来,端着杯子的手都开始摇晃,差点把杯子里的水弄翻出来。
“怎么……没听楚墨说起过这件事?”云溪强忍住内心的汹涌,她抬起头, 对楚辞勾起一个不算好看的僵硬笑容。
心里, 却是在淌着鲜血。
“我还没有告诉他, ”楚辞看着面前的云溪, 她的嘴角明明是想要向下垂, 但是却还是牵强的向上勾起。
一副忍住不哭的样子。
“不过等到期末考试的时候他自然会知道, 学校这边我过几天让人去转学籍。”
“那他, 会愿意吗?”云溪的眼中点燃了星星的火光,那仿佛是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万一、万一他不愿意走呢,万一,他还是愿意留下来呢?
至少别让他们的感情结束的这么仓促。
明明那么喜欢。
“那不重要,”楚墨低着头看着自己腿上平整的西裤,他伸手撵去不知道从哪里粘到的头发丝,像是丢弃垃圾一般的将发丝扔在地上,“他的意愿,从来不在我的考虑范围之内。”
“因为他没有拒绝的权利。”楚辞说完,稍稍换了个坐姿,“留在这里干什么呢?高考吗?”他冷笑,“就他现在这样的成绩,别说是本科,连专科上上都是勉强,与其在这里混混度日,那不如给我赶紧滚出去,历练几年后再说。”
他百无聊赖地玩转着手心的打火机,厌厌地说着这样的事实。
“所以,”楚辞回归正题,“这次,我可以一通电话解决你们家现在的困境,”他抓起桌子上安静放着的手机,“别再来打扰他了知道吗?”
他残忍的剥夺云溪最后的希望,他的声音很轻,但是话语里的意思,却是那么的沉重。
重到,云溪连一个呼吸,都觉得废尽了力气。
“啪嗒”一声,泪滴跌落在了厚实而沉重的桌子上。
她还是没有忍住。
鼻头那么的酸涩,眼眶温热,带着热度的液体从眼眶里涌出,争分夺秒般的,拥挤出来。
“没有……回转的余地了吗?”云溪颤巍巍的声音从嗓子眼中冒了出来,不撞南墙不死心,大概说的,就是她了吧。
楚辞深深的看了面前的云溪一眼,他倒是没有料到,这姑娘还挺情深。
只是情深不寿。
这一刻,楚辞内心有了一点点的愧疚感,他仿佛看到了那个无能为力挽回之前感情的自己,那么的无助,那么的挫败,像是全世界把自己抛弃,而自己却还要努力的奔跑,大口的喘气。
但是那个她,却还是以极速消失在自己世界的尽头。
没有丝毫的停留。
他支起身子,把指尖的香烟拧灭在咖啡杯中,兹拉一声,烟蒂漂浮在黑咖啡中。
“不打扰,别联系。”
“留给彼此最后一点尊严。”
家中。
云溪整个人瘫软在家里的大床上,松软的羽绒被将她包裹在其中,鼻尖充盈着被太阳晒过的味道。
只是下一秒。
她不自觉的把自己蜷缩在被子中,半张脸埋在枕头里,呼吸都放缓慢了。
只是眼泪无声地流着。
枕头上被晕染出一小块深色的渍迹,云溪紧闭着双眼,卷翘的睫毛颤抖着,依稀还能看见挂着的晶莹泪滴。
虽然明明知道,当自己说出口想要楚家帮忙解决爸妈公司现在境遇的时候,她与楚墨,就注定背道而驰了。
但是。
内心还是抱有了一丝丝的侥幸。
只是现在这份侥幸,最终被人撕裂开来,袒露在阳光下,明晃晃的,没有让她再逃避下去的可能。
分手吧。
她哭到连续打了好几个嗝,愣愣的看着放在枕头边上的手机,反复练习着这三个字。
分、手、吧。
她张口无声地说着。
连一点点的声音都不敢发出。
仿佛只要发出了这三个字,就会立刻奏效,她与他之间的关系会被利刀即刻斩断,犹如斩断乱麻,一刀子捅进自己的心窝。
她不愿意啊。
她再次把自己蜷缩抱紧。
昏暗的房间内只有加湿器在嗡嗡作响,厚实的窗帘把阳光都遮去了,地上摆放着整齐的芭蕾舞鞋,却无人问津。
突然。
手机传来一声震动。
云溪打开。
是楚墨。
“喂,不能原谅我了吗?”楚墨飞快的在键盘上打着字,发出这条信息后,他又加了一个哭唧唧的表情包。
云溪哑着嗓子笑了。
但是想到之前楚辞说的话,笑意立刻消失了。
眼泪涌出的更加凶猛。
云溪颤巍巍地举起手机,她的指尖在键盘上游移了很久,楚墨那边显示着她“正在输入”的信息框显示了很久。
但是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发出来。
楚墨等了许久后,发出了一个“?”的讯息。
就在等待快要耗尽楚墨最后一丝耐心的时候,云溪发来了一条讯息。
“楚墨,我们分手吧。”云溪的讯息在楚墨的心里炸开了一座惊雷,把他劈的措手不及。
“?”楚墨再次发出去一个问号的讯息。
“我太累了,”云溪的手指快速的在手机键盘上敲打着,“每天承受着这么多的压力和别人的非议,我只想要安安静静地过完我的高中,不想要牵扯任何的是非。”
“还有,我很感谢你之前帮我的那么多,注意保重身体,好好学习。”
“感谢你的喜欢。”
我不甚荣幸。
云溪输入这些字的手都在控制不住的颤抖,啜泣声在昏暗的房间中响起,满床的毛绒玩具都拯救不了主人的伤心。
楚墨的电话立刻紧跟而到。
云溪看了一眼,无声地掐断。
随后按了关机键。
第一遍。
“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请你稍后再拨——”
不甘心。
第二遍。
“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请你稍后再拨——”
还是不甘心。
第三遍。
“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请你稍后再拨——”
“啪”一声,手机被重重的无情地摔落在地,发出的响声让人心一惊。
“许云溪,你究竟在搞什么?”楚墨立刻从沙发上弹起,他外套也估计不上穿,就穿着一件单薄的黑色卫衣黑裤,脚上一双马丁靴,急匆匆的就出了家门。
“小少爷,外套穿上啊——”身后传来王妈的叫唤声,只听见车库中传来一声轰鸣,跑车的引擎声响了起来,速度飞快的从地库中倒车出来就开走了。
“唉,这孩子,”王妈摇了摇头,接着熟练地摘着青菜,“都是十八岁的人了,还这么风风火火的。”
楚墨开着车来到了云溪家的楼下。
他持续地拨打着云溪的手机,但是电话里,只有冰冷的女声一遍遍的播放。
他就坐在车里等着。
直到云溪穿着毛茸茸的睡衣下楼倒垃圾。
他上前拦住她。
“云溪……”他挡住云溪的去路,“我们谈一谈好么,”他的声音说不上来的干哑,像是拉断了弦的大提琴,声音中满是无法掩饰的沮丧。
云溪被挡在路的中央,她抬头看着路灯下的楚墨,身影单薄而寂寥,上身只穿了件薄薄的黑色连帽衫,冬夜的冷风直往脖子里乱窜。
但他根本不在意。
他眼珠漆黑地盯着她看着,像是低语诉说着什么,又像是深邃的旋涡,要把她卷入其中。
她刻意的低下头去,不看他。
眼睛盯着踩在地上的脚尖,毛茸茸的拖鞋,软软的包裹着光着的脚趾。
“我以为……我在信息里说的很清楚了,”云溪有点犹豫的开口说道,“楚墨,我们不适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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