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我想想办法。”沐萦之点了点头,“时辰不早了,母亲早些回去歇息吧。”
“走吧。”
婆媳俩说完了话,一番说笑,早些的那些隔阂仿佛从没出现过。
沐萦之望着天上的星空,轻轻舒了口气。
第90章
“嫂子,咱们还有多久到白马寺?”白珍坐在马车边上,兴致勃勃地看着外面的风景。
来京城以后,虽然出了好几次门,但都是坐着马车在城里转悠,今儿沐萦之说要带她们去山里上香,白珍当然开心。
白玲坐在角落里,明显没有白珍那么兴奋。
沐渊之的事,白秀英去找她说过了,她这几日的心情都不大好,不过也没有想象中那么严重。
上了马车之后,她虽然没有跟白珍和萦萦说话,仿佛视若无睹,但她的许多小动作出卖了她。每当萦萦和白珍说起什么有趣的事情,白玲会悄悄抬起眼,竖起耳朵听着。
沐萦之看得出,白玲的目光里,没有什么绝望和悲伤,沐渊之的事,恐怕正如白秀英所料,没有让她太过伤心,如今这表现只不过有些赌气罢了。她那颗一直悬着的心,总算才安了下来。
白马寺离京城并不远,她们三人一早出门,马车慢吞吞地走了两个时辰就到了,正好赶上在寺里吃素斋。巧的是,沐萦之一进山门,就遇到了上次见过的慧远小师傅。彼此见过礼之后,仍然由慧远接待他们。
“白夫人,您看看这些素斋是否合口味,若是不喜欢,我再差人换一些过来。”三日前沐萦之派了将军府的下人过来通报,寺里早已为沐萦之准备好了禅房,一进屋,桌上就摆好了素斋。
白马寺的素斋在京城饕餮圈里是排的上号的,眼下摆的素斋,都是极为精致的,有素三鲜、素什锦、糖醋素鱼、八珍豆腐等。
落座之后,白珍先拿起来筷子。
“这是鱼肉?”
慧远温和的说:“白姑娘,这是素鱼。”
“素鱼?”白玲有些不相信,“什么东西做的?”
沐萦之笑道,“豆腐。”
“豆腐?”白珍惊得瞪大了眼睛,“这明明是肉,怎么会是豆腐?”
白玲心里好奇,只是不愿意搭话,不动声色地夹起来一块素鱼,这一吃,也大吃了一惊。
“豆腐?豆腐怎么做成这个味道?”
慧远转向白玲,微微一笑,“其实也不能说是豆腐,是拿豆腐皮卷成鱼形,捆紧了煮熟,再切片过油,最后加调料炒制便可。”
他的声音非常温和,虽是个和尚,长相却是十分清秀。
白玲正好离他很近,被慧远那么一看顿时又红了脸。
沐萦之坐在旁边,瞧着白玲一张脸红得跟苹果似的,只觉得又好笑又无语。
这姑娘,还真是个薄面皮儿。
“慧远师父,你不必在这里陪着我们,今日我们只是来爬山,一会儿不去正殿,随处看看就是。”
“如此,那我先出去了,若有什么事,夫人差人来找我就是。”
沐萦之冲着慧远点了点头,待他走了出去,方才看着白玲。
白玲这会儿已经神色如常了,见沐萦之和白珍都望着自己,恨恨地哼了一声,像是很生气的模样:“看什么看?”
“看花痴!”白珍毫不客气道。
“你说什么?”白玲“啪”地一声放下筷子。
白珍完全没被吓到,反而得意洋洋地扬起了下巴。
“好了,这里是佛门清静之地,你们别在这里吵闹。”沐萦之提醒道。若是白珍再回嘴,只怕两人要没完没了地吵下去,那今天的白马寺之行,或许就要失败了。
她这个嫂子在两个小姑子面前颇有威信,她发了话,白玲和白珍两人互相哼了一声,都没再说话。
沐萦之从前觉得自己的四个丫鬟聒噪,认识了白玲和白珍之后,才觉得真是小巫见大巫。
沐府的姊妹众多,但并没有像白玲和白珍这样的姐妹关系。
有时候沐萦之听着觉得烦,但有时候又挺羡慕这种亲密无间的姐妹情。
姑嫂三人用过了素斋,便一起走出禅房消食。
“白马寺的后山有一座别院,那边风景比前山更加秀丽清静,不如我们就往那边走走。”
“好。”白玲和白珍都点了头。
当下沐萦之便乘着步撵,带着她们两人往后山的曲院风荷去了。
白马寺的禅师从前是在峨眉山修行的,来京城后,因思念峨眉山中盛景,因此在后山建了这座曲院风荷。
门口是一大片荷花池,此时荷花已经开过了,池子里显出一些颓相,别有一种萧瑟之意。
沐萦之带着她们进了院子,早有等候在这里的僧人引着她们进去。沐萦之一向是要午睡的,她自己择了一个房间睡觉,让春晴陪着白玲白珍出去逛。
“这曲院风荷游人甚多,你们俩都戴上冪篱。”
白玲和白珍一人拿着一个冪篱,都有些不情不愿。
她们俩长在乡间,后来搬到镇子上,又跟着白秀英卖包子,抛头露面惯了的,一点也不想戴冪篱。
白珍道:“嫂子,我可以不戴么?”
“为什么不戴?”沐萦之反问。
“这儿景色这么美,我想好好欣赏一下,隔着一层纱,哪里看得清楚?”
白珍说完,白玲也在旁边点了点头。
“如今你们都是将军府的姑娘,哪有出来随意抛头露面的道理,若是你们真不喜欢冪篱,早些嫁人就不必再戴了。”
这话一出,白玲和白珍都是一愣,旋即红了脸,皆是轻轻“哼”了一声。
沐萦之一面笑,一面朝春晴点了点头。
春晴亦是颔首,不动声色领着白玲和白珍往院子里走去。
今日出门并不是单纯的游玩,上次白秀英提过白玲和白珍的婚事之后,为了避免沐渊之这样的事情再出现,沐萦之决定尽早将白家两姐妹的婚事定下来。
她早有几个相中的人选,以她的身份,若想直接定下来也可以,但她不希望白玲和白珍盲婚哑嫁,想让她们瞧过人之后自己拿主意。只是苦于没机会。要是让两姐妹一个一个的看,那样实在是太费事了,但若要一起见,哪有这么好的机会?
最后,她想到了冯亦彻。
冯亦彻交友广泛,再加上他的好友苏颐,两人时常在京城召集各路公子、才子办诗会、酒会,呼朋唤友、夜夜笙歌好不快活,只要让他们俩出面将人喊到一处,没有人会在意。
她给冯亦彻去了一封信,说明了心意,冯亦彻很快便回了信。
白马寺是京城女眷时常造访的地方,沐萦之带着白玲白珍过来郊游,时常是自然不过。
曲院风荷乃是此处的风景名胜,冯亦彻唤上三五好友,一起在吃茶会友,亦是自然不过。
既然在一个地方,碰上了也是寻常。
沐萦之出门之前,就已经跟春晴吩咐妥当,那几位公子她都认得,她把白玲和白珍往那边带去,悄悄指给她们看便成了。
春晴办事,沐萦之自然放心。
待夏岚铺好床,她便径自过去睡了。
山中气候凉爽,这一个午觉,她睡得十分酣畅。
醒来时,明显觉得外面暗了许多。
“夏岚,什么时辰了?”
“夫人莫急,您不过睡了半个时辰。”
“半个时辰?”沐萦之惊讶,“怎么外面的天那样黑?”
夏岚道:“先前还晴着,这会儿不知怎么地,下起雨了,还不小。”
“两位姑娘呢?”
“两位姑娘还没回来,许是在什么地方躲雨呢!”
“派人出去找找,给她们拿几把伞去。”沐萦之说罢,又往被子里缩去。
不过才睡了半个时辰,还能再眯一会儿。
夏岚踟蹰了一下,上前道:“夫人,有两位客人一直在等着夫人,不知夫人见不见他们?”
“谁?”
“冯公子和苏公子。”
他们过来见自己做什么?
冯亦彻也就罢了,沐萦之对苏颐实在没有什么好印象,只是想到这次他们好歹是在帮自己的忙,沐萦之道:“罢了,你告诉他们,就在门口的亭子里说会儿话。”
“是。”
沐萦之拖着软绵绵的身子起了身,简单梳妆过后,便走了出去。
慧远给她安排的是曲院风荷里最幽静的一处院子,门口有一片小莲池,池中建了一座凉亭。
冯亦彻和苏颐都是外男,她自然不可能在屋里见他们,想来想去,这座凉亭最合适。
既安静不受打扰,又四面八方敞亮,不惧旁人说三道四。
沐萦之走出屋子的时候,便望见凉亭中已经坐了两个人。
冯亦彻端端正正地坐在亭子当中的石凳上,另一个穿着宝蓝色衣裳的人则歪歪扭扭地倚在栏杆上,坐没坐相。
“夫人。”夏岚拿了一把孟宗竹的双环油纸伞,走到沐萦之身边撑开。
亭中的冯亦彻看到了沐萦之,朝她挥了挥手。
沐萦之淡淡一笑,没有挥手回应他。
“把伞给我。”
夏岚将那油纸伞递到沐萦之手上,“夫人当下路滑。”
沐萦之轻轻“嗯”了一声,自己撑着伞往凉亭中走去。
冯亦彻见她屏退了丫鬟,独自朝这边走来,本欲站起身出去迎接,竟然忘了自己本来想要做什么,一时呆若木鸡。
原本苏颐倚坐在一旁,不时跟冯亦彻搭着话,旁边的人没了声音,他扭过头,却见幕天席地的濛濛雨雾中,只有一个沐萦之走来,
第91章
“冯公子。”沐萦之走进凉亭,抬手去收伞,不经意见冯亦彻呆呆看着自己,便喊了他一声。
“哦。”冯亦彻回过神来,不好意思地低头一笑。
沐萦之心中失笑,手上一用劲,油纸伞却分毫未动。
这油纸伞是孟宗竹制成的,比寻常油纸伞结实得多,再加上是双环伞,沐萦之这手劲实在是无法收伞。
正在尴尬之余,一双大手将油纸伞夺了过去,“啪”地一声合上了。
却是旁边倚坐的苏颐站了起来,伸手帮沐萦之收了伞。
他动作有点大,夺伞时又显得有些不客气,因此沐萦之并未向他道谢,而是径自上前同冯亦彻说话。
“公子不同好友在阁楼聚会,怎么过来找我了?”
“夫人难道不是我的好友吗?”冯亦彻反问道。
这……
沐萦之竟然被他诘问的无话可说,“的确如此。”
冯亦彻仰头一笑,示意沐萦之坐下,自己却站在一旁,为她斟了一杯茶。
“夫人深居高门大宅之中,我等草民想要求见实在太难,今日在白马寺机会难得,我知道不妥,仍是冒昧前来,还请夫人见谅。”玩笑过后,冯亦彻一本正经地对沐萦之解释了起来。
“无妨的。”沐萦之其实挺欣赏冯亦彻的,从前只知道他才气过人,上次偶遇又知他为人磊落、性情洒脱,这样的人,在哪里都不会惹人厌恶。
寒暄过后,冯亦彻介绍道:“夫人,这位是我的好友,苏颐,我从前跟你提过。”
沐萦之这才认真地打量着苏颐。
苏颐的衣饰打扮风格与沐渊之差不多,是一个标准的京城贵公子模样。相貌自然是极好的,只是他大约是沉迷酒色的缘故,目光看起来并不有力,反倒是有些涣散,看起来一点也不精神。
“苏颐,这是白泽将军的夫人,你自小长在京城,想必不用我多说了。”冯亦彻道。
“那是自然,整个京城哪有不知道夫人的。我对夫人的大名是如雷贯耳。”
沐萦之不冷不热道:“彼此彼此。”
若不是看着冯亦彻的面子,她根本不会跟苏颐这样的轻浮贵公子说话。
冯亦彻自然看出了沐萦之的态度,一边是他敬重的夫人,一边是他的至交好友,他也不知道该如何说和。
“坐下吧,既然我们是好友,何必这么客气?”沐萦之看出了他的无奈,笑着打破了僵局。
“嗯,坐吧。”冯亦彻扯着苏颐的袖子坐了下来。
“你们的书院开办得如何了?”
上次听冯亦彻提过书院的事情后,沐萦之就一直记挂着这件事。
“开是开起来了,可是……”
“没人来报名。”
沐萦之忍俊不禁。
她早就料到这个局面了,一则没有名师坐镇,二则不以科考为目的,哪会有读书人来求学?
冯亦彻的确有名气,但他擅长的是诗词歌赋,旁人都知道他游走烟花之地,与花魁娘子交好,就算真有人崇拜他,家里人也不会同意来跟着冯亦彻这样的离经叛道的人学习。
“夫人,你别光是笑我们,倒是替我们出出主意。”
“我能出什么主意,你们愿意延请大儒做山长吗?愿意让书院学子参加科考吗?”
“当然可以参加科考了。”苏颐插嘴道,“我们书院也是诚心做学问的,只是我们不推崇学生以当官为目的求学,但人各有志,学生愿意去科考,我们也不会阻止。”
沐萦之没想到一脸慵懒相的苏颐能说出这么一番话,不过这也印证了她最初的想法,冯亦彻能跟苏颐交朋友,苏颐必然不是像外界传言那般堕落。
“你们想想,这天下的书院,能做出名气的,无怪乎两种,一种是出了程朱这样大儒的书院,一种便是在科考场中取得佳绩的书院。你们既无名气,也无实绩,别人如何信得过你们?”
“那……那不然明年春闱,我下场应考,如何?”
冯亦彻这话说得底气十足,他在童生试和乡试中,都是头名,若是下场应考,会试头名或许也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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