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妃娘娘!”旁边站着伺候的宫女吓了一大跳,眼疾手快地拉稳了她。顷刻间,御花园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沈明月身上。
“怎么回事?”太后威严的声音传来。
“我肚子……”沈明月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了。
太后微微一滞,旋即喝道:“宣太医!”
丝丝疼痛从腹部传来,一丝一丝交织在一起,仿佛许多尖利的爪子在抓她,沐萦之的额头上顷刻间便有了细细的汗珠。
孙氏冲到沐萦之身边,见到她这副模样,立时就有了眼泪:“萦萦,你怎么了?”
“娘。”沐萦之竭力不让自己痛呼出声,忍住那种千丝万缕般的疼痛,“肚子有点疼。”
孙氏像是已经想到了什么,急忙将眼泪抹去,紧紧抱着沐萦之,“别怕,刚有孕的时候是这样,总有些地方不舒服,别怕,萦萦别怕!”
“怎么回事?到底怎么回事?”太后一阵暴怒。
御花园里刹那间就安静了下来,没有人敢吭声,大家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怎么好好,两个有身孕的人都喊肚子疼。
很快,太医院就来了人,这次除了郭太医,连太医院的院首也来了。
“臣这就为淑妃娘娘把脉。”院首垂首道。
“快,务必保住淑妃的龙胎。”太后的话简明扼要。
院首立即上前给沈明月把脉,其余太医也都侍候在旁,没有过来看沐萦之。
孙氏急得不得了,可这里毕竟是皇宫,沈明月那边事关龙胎,这些太医谁都分得清楚轻重。
“娘,我还能忍住,许是不要紧的。”
见沐萦之出言安慰自己,孙氏到底也心安了一点,沈明月疼得脸都白了,话也说不出,沐萦之看起来是要好得多,许是真没大碍。
“太后……”院首一脸惊恐。
太后这会儿倒是沉静了许多,脸上看不出一丝喜怒:“到底怎么回事?”
“臣……臣不擅妇科,还是请别的太医再把把脉。”
“废物。”太后目光一动,看向另一位德高望重的御医,“你给淑妃看看。”
那御医没有推脱,径直上前为沈明月把脉,旋即叹了口气,“回禀太后,淑妃娘娘……即将生产。”
“生产……”太后饶是早有预料,此时仍然觉得一阵眩晕,“她才五个月身孕!”
“太后,臣有事启奏!”郭太医突然开口道。
“说!”太后像是看到什么救命稻草一般,眼睛直直看向郭太医。
郭太医恭声道:“淑妃娘娘和白夫人皆有身孕在身,且二人坐在一处喝茶,恐怕这桌上食物有不妥。”
听到郭太医提起沐萦之,太后这才将目光转向一旁的沐萦之,嘴里狠狠吐出几个字,“你看看。”
郭太医领了旨,立即走到沈明月和沐萦之的桌前检查起来。
“点心……我……我没吃。”沈明月咬紧牙关,强忍着腹中疼痛说了几个字,目光落到拿壶玫瑰花茶上。
见她如此,太医院院首立即抓起那壶茶,倒了些茶在手上,深深嗅了一口,喃喃道,“像是有红花的味道。”
其余几位太医亦上前闻了闻,纷纷点头:“很淡,但是红花的味道。”
太后陡然变色,“保住龙胎,一定要保住龙胎。”
太医们面露难色,纷纷低头不语,唯有太医院院首硬着头皮站出来,“太后,龙胎已下,臣等无力回天。”
“立即将淑妃抬回宫中,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都必须保住龙胎!”太后对院首的话恍若未闻。
众太医只得垂首接旨。
“那萦萦呢?我的萦萦呢?”眼见得沈明月被内侍抬上步撵,太医们尽数跟着她离去,孙氏再也顾不得什么尊卑什么上下,急急地喊了出来。
无人应她,太后铁青着脸一言不发,唯有郭太医听到喊声,悄悄留在了御花园,走过来给沐萦之搭脉。
太后此时已经转向了御花园中的宫人们,厉声喝问:“谁备的茶?谁端来的?慎刑司立即彻查此事!”
慎刑司行动极快,片刻之后便有人回话。
“启禀太后,方才给淑妃娘娘奉茶的宫女芸香在太液池边溺水了。”
“启禀太后,御膳房的茶水师傅李成毒发身亡。”
听到这些回话,饶是历经两朝后宫的太后也有些站不住了。
红花是活血化瘀之物,人吃了并不是有恙,反而有利。但端到沈明月的玫瑰花饮里,分明是有人算计好了,要杀她的皇孙。
“岂有此理!”太后再也忍不住了,抓起手中的茶杯狠狠往地上砸去。
正在这时候,内侍高声通传道:“皇上驾到!”
第135章
“到底怎么回事?”看着乱成一团的御花园,皇帝顿时皱眉。
还没等人回话,皇帝身后便有一道影子如闪电般冲到沐萦之身边。
“萦萦。”看着满头冷汗的沐萦之,白泽一向冷硬的脸庞显出了无比的着急,“出什么事了?萦萦,你怎么了?”
“我想回家,白泽,带我回去。”沐萦之见到白泽,眼角终于涌出了热泪,如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两只手紧紧搂着白泽的脖子。
只有在白泽的身边,她才不会那么害怕。
白泽见她这般脆弱痛楚,不知是谁伤她至此,可萦萦这般模样,他哪里顾得上追究。
他目光一凉,冷冷环视一圈周遭的人:“伤我妻者,必手刃之。”
白泽是从尸骨堆里杀出来的将军,浑身上下都沾染过血气,此时他动了杀气,御花园中的众人皆是背脊一凉,有些胆小的女眷甚至腿一软吓晕过去。
离他最近的皇帝亦有一种感觉,若是他伤了萦萦,必然会死在白泽手里。
“白泽,你放心,朕一定会给你和萦萦一个交代。”
白泽淡淡看了皇帝一眼,并未谢恩,抱着萦萦转身大步往出宫的方向走去。他一走,孙氏也顾不得什么礼仪了,流着泪跟了上去。
待他离得远了,众人方才缓过一丝气来,皇帝道,“郭太医,你随镇北侯出宫,务必照料好侯夫人。”
“臣遵旨。”郭太医领了旨,急匆匆地追着白泽和沐萦之出宫去了。
“请各府家眷到春华楼歇息。”
皇帝这话一出,众人皆是一惊,知道皇帝这是疑上在场所有人了,心里有些冤屈,又什么都不敢说,生怕触怒圣颜被迁怒。温夫人心里不乐意,想说点什么,却被温子清悄悄拉住。
“暂且先去春华楼,若娘此时若执意离开,陛下必不会强留,可若是查不到真凶,此时就要落到温府了。”
温夫人一转念觉得温子清说的有理,她嫁给温相数年,深知夫君做派,今日之事未必与他无关,自己还是不要节外生枝的好,于是跟在太监后头往春华楼去了。
温氏母女一走,其他人哪里还敢不走,一个个低着头跟着过去了。
等御花园中空下来,皇帝长长舒了一口气,回过头正好对上太后不满的目光。
“母后,到底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哀家的龙孙被人害了!”太后一说,便落了泪,一边埋怨皇帝,“哀家心都碎了,你倒好,还在这儿关心旁人。你瞧瞧白泽那气势,连你这个九五至尊都不放在眼里,再纵容下去,只怕他连弑君的胆子都有!”
“他是护妻心切才会如此,朕没得跟他计较。”
“你是君他是臣,欺君犯上,有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皇帝啊,你可千万不要养虎为患,依哀家之见,尽早把他铲除了才是。”
“母后,朝政的事您就别操心了。今日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沈氏和萦萦会喝下红花?”
“哀家哪里知道啊?我可怜的皇孙哦!”太后哀嚎了起来。
皇帝知道太后什么也不知道,忙伸手去为太后抹泪,“母后今日受累了,儿臣冒昧再请母后受累一次,去看看沈氏。”
“方才御医那意思,这孩子是保不住了。你先去看看明月吧。”沈明月当初是太后亲自挑选给皇帝的人,在她心里更像是个儿媳妇,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心疼的。
皇帝的眼神有一丝恍惚,片刻后才说,“儿子要亲自查出幕后黑手,还请母后前去主持大局。”
“这贼子实在歹毒,竟然在明月最喜欢喝的汤水中做手脚,等把他找回来,皇帝你一定要把他做成人彘!”太后说得咬牙切齿,她一心盼着皇帝多子多福,这样才能坐稳江山。
“儿子一定会给母后一个交代。”
太后见状,这才离去。
皇帝一个人站在御花园中,良久才开口,“来人,将今日在御膳房和御花园中伺候的所有人等送进慎刑司,宣大理寺卿进宫查案。”
小春子心口一凛,立即跪下,“遵旨。”
……
痛,沐萦之的腹部止不住的绞痛。
她抱着白泽的手一直紧紧的,将他的脖子抓出了许多淤青。
白泽并未感到丝毫痛楚,看到沐萦之痛苦的模样,他恨不得代她受苦。
“郭太医,萦萦她到底怎么样?”白泽一直没有说话,孙氏站在一旁,急得不行,只好望向郭太医。
“侯夫人这一胎尚未落下。只是红花既服,只能尽人事听天命,我已经让人去熬安胎药,侯夫人每隔一个时辰就服一盅,若是能熬过今晚,母子便可无恙。”
“萦萦可有性命之忧?”白泽蓦然问到。
郭太医一愣,忙道:“侯爷放心,红花并非□□,侯夫人如今月份尚浅,即使……即使落胎,也不至于伤身。”
“如此,有劳太医了。”
郭太医明显感觉到白泽到声音比刚才安稳了许多,朝白泽行了一礼,“我去外面看看安胎药,侯爷有事再喊我便是。”
说完郭太医就出了门,孙氏想陪着萦萦,但她知道此刻女儿最需要的人不是自己,也就沉默着退了出去。
屋子里只剩下白泽和沐萦之。
“萦萦,是这里疼吗?”白泽伸手,在沐萦之的小腹上轻轻抚着。
有他在旁,疼痛仿佛真的减弱了许多。
“疼,很疼。”沐萦之的眼泪止不住了一般,在白泽面前,她可以不必强忍。
“我知道你疼,萦萦,我也很疼。”白泽呼出重重的鼻息。
如果有什么法子能减缓沐萦之的痛苦,他可以毫不犹豫的去做,可是现在,他什么都做不了,只是静静地陪着她,捱过这难熬的一晚。
“白泽,你护住这个孩子好吗?”腹中绞痛似乎渐渐。
在宫中得知有孕的时候,她曾设想过白泽知道这个消息后的反应,可她万万没想到喜悦来得如此短暂,竟然在这样的情况下让白泽知道她有孕。
“是我不好,前几日你早上吃不下东西的时候我就该留意。若是早些察觉,今日绝不会让你进宫。”
哪里又能怨得着白泽,沐萦之身子是这样,她自己都想不到怀孕这事上。
她窝在白泽怀中,额头抵着他的下巴:“往后我再不想进宫了。”
“嗯,不进宫。”
“我也不想住在京城了。”
“我们回津州城。”
“不。”
“那你想去哪儿?”
“我想去见外公,我许久没见他老人家了,我想他,也想带你去见他。你不知道,他是个很好很有趣的老人家,会讲很多故事。”
白泽眸光一动,将沐萦之搂得更紧些:“我知道,我很早就知道了”
“胡说。”
“是真的,七年前,在文成县我见过他老人家。”
七年前……
沐萦之抬起头,正好对上白泽如水的目光。
“还有你。”
“你见过我?”沐萦之大吃一惊,竟然暂时忘记了腹中绞痛。
“当然。”
白泽低下头,狠狠吻着怀中之人,恨不得将她掰开揉碎融进自己的骨血中,永生永世不分开。
“见到你的那一刻,我就认定你是我的女人,发誓要出人头地回来娶你。”
沐萦之呆呆由着他爱怜。
七年前,他在文成县见过自己。她是一年前重生回来的,这一世重生之前的事,跟前世应该是一样的。那也就是说,前世的白泽也曾经在文成县见过自己。
“你对我是一见钟情吗?”沐萦之急急的问。
“当然。”白泽听着她的啥问题,心里柔软极了。
沐萦之蛾眉微蹙,又问:“那去年你大胜进京,是不是为了来娶我?”
“是,我还没到相府提亲,就在京城大街上遇到了你。”
沐萦之心里隐隐有了一种猜测,但她仍然想从白泽这里得到确认:“你这辈子,是不是只喜欢过我一个人?”
“当然只有你,萦萦,你在想什么。”白泽将她搂高了一些,两人的目光直直地对上,“我上辈子,这辈子,下辈子,都只喜欢你一个人。”
只喜欢过自己……
那为什么前世白泽会来相府提亲迎娶沐静佳?
白泽既然在文成县见的是自己,怎么会那么笃定的娶沐静佳?
沐静佳一直住在京城,绝不可能跟白泽有什么牵扯。
他们之间唯一的联系……紫竹和霍连山?
白泽初次进京,在京中举目无亲,连相府中的女眷都不可能见到,更别说常年在家养病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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