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星被他看得有些气短,想了想,低声喃喃:“反正,反正随缘机仙子给我安排什么命格,我便历什么命格就是,至多不过八苦都历一回罢了,虽是劫难,也是机缘不是?”
“星儿。”他叹了口气,低头凑近她,见她住了声音,却仍一副坚定样子,知道无论如何都改不了她的心意,不由得又叹息了一回。
他看着她,默了好一会儿,闭了闭眼,才平复了心绪,压下满心的担忧,开口调侃:“星儿方才说……八苦都历一回?”
“……是啊……”
“那……”他抵上她的额头,含笑地看着她的眼睛:“星儿……想与谁……爱别离?”
“咳咳。”辰星轻咳了两声,眼神飘忽了一下:“这爱别离……也不只是男女之情嘛,情缘友谊都……”说着说着,她看到他仍紧盯着自己,眼神有那么两分变化,不由转了口风:“不过,阿玉……这个提醒得很是!要不……我一会儿去见见缘机仙子,让她安排命数的时候注意些,情爱之事就罢了,或者……对了!”她眼睛一亮,笑着回看润玉:“不如阿玉去找狐狸仙啊,凡人的姻缘不是都掌在他手里么?让他莫要给我牵红线不就得了!怎么说也是你叔父,不会故意把侄媳妇往外赶吧?”
润玉本只是随口提起,听辰星一说,也点了点头赞同:“星儿说得是,润玉定会去与叔父好生分说一番。”
这一边,月下仙人刚拉着才见过天后的缘机仙子见了旭凤,定好了给锦觅的命格。送走旭凤后,两人正在桌前闲聊喝茶,月下仙人才取出了红绳暗戳戳地打算做点儿什么,突然觉得背脊一凉,总有种被人惦记上了的感觉……
三日后,因果天机□□前,辰星锦觅两个站在流转的□□之前,水神,风神,月下仙人,缘机仙子一道都在。润玉站在一旁,看着□□前的辰星,目中隐隐约约晃动的全是担忧。
辰星带着锦觅一道,听了水神和风神的嘱咐之后,锦觅被一旁等着的月下仙人拉走絮叨,辰星走到了润玉身前,扬着明媚温柔的笑意对上他难言忧色的眼睛,想了一想,取出一个物件儿,伸手拉过他的手掌,轻轻放在他的掌心上。
月牙状的鳞片,泛着点点星辉。
一旁不远的水神看到这东西不由得挑了挑眉,风神也有些惊讶。
正是他送她的那片逆鳞。
只是,这却已经不是他送她那时的样子。
一根几近透明的丝绳在那鳞片上缠了个繁复的结,将那鳞片牢牢地包裹起来,而后绕上另一根略粗壮些的丝绳之上。那透明的丝绳,细看之下,却是鎏光藤的藤芯,很是柔韧,几可媲美天蚕所吐的丝线。只是这藤芯编成的丝绳,却又和他过往所见的略有不同,透明的丝绳带着丝丝缕缕的清淡药香,其中隐隐泛着幽蓝带紫的流光,是他十分熟悉的星辰之力,隐隐地与他体内沾染上的一丝丝星辰规则呼应。
他的掌心躺着那片逆鳞:“……星儿?”
她轻轻合上他的手掌,让那鎏光藤编制的逆鳞吊坠被他合握在掌心之中:“鎏光藤韧性好,又足够柔软光滑,不至磨伤了……不过我怕鎏光藤不够结实,也是泡了好些日子的药,昨日才将将弄好,编了这吊坠。本是想自己贴身戴着的,可是……眼下我要去凡间历劫,仙家之物都带不得,所以……”她的手覆在他的手上,看着他的眼睛闪动着柔和的波光:“所以我将它先暂存在阿玉这里,等我历劫回来了,你再亲自给我挂上,好不好?”
掌心那片自己曾无比熟悉的逆鳞,如今给他的感觉,已经那样不同。
她把他的逆鳞做成吊坠,打算日日夜夜贴身戴着,只这一点便让他无比欣喜。
她不肯损毁他的鳞片,宁可费心费力制了鎏光藤的丝绳做了这特制的绳结,将龙鳞小心裹住。
她甚至有些傻得忘了那是坚硬无比的龙鳞,还要担心丝绳若是不够柔软会不会磨伤……
他握着龙鳞的手掌都险些忍不住地轻颤起来。
对他,她始终是这样用心,仿佛一件珍贵的宝物,细心呵护,不肯有半分怠慢。
“……好,等星儿历劫归来,我再帮你……亲自戴上。”
“嗯!”
这一边的两人之间温情脉脉,水神看了几眼,撇过头去,脸色颇有些微妙。风神看了看水神的反应,又看了看不远处那对情意绵绵的小儿女,不由得抬起袖子捂嘴偷笑。
“辰星仙子!”缘机仙子的声音响起:“时辰到了,莫误了历劫的时机,快请吧。”
辰星对着一边的水神风神点点头,又对上润玉的眼睛,笑道:“好好照顾自己,等我回来!”
她松开他的手,一路走回因果天机□□前,在一样等着的锦觅面前顿了一顿,忍不住有些忧心:“锦觅,一切当心。”
下凡尘历劫,仙家之物不好携带,连锦觅一直戴着的那根融了她心头血的寻踪绳都只能暂先取了下来。若不是锦觅坚持,而肉肉旁人看来如今也只是一小盆多肉,并无半点特殊,怕也不能由着锦觅随身揣着,下了凡也不知会是何种情形,能不能还回到锦觅身边。
其实她若将东西藏在自己右手的星辰珠中,多半不会被发现,只是天机□□她参不透,不知深浅,仍是有些担心,万一星辰珠护不住……故而将自己这许多年炼制的丹药和收集的好些材料,封存了不少在花界,而润玉的逆鳞,想来想去还是交给润玉保存最是妥当。
时辰到了,辰星在天机道盘前一跃而下,心里还恍惚想着,星辰珠帮她挡过陨丹挡过迦蓝印,不知这一回,是不是仍能有些作用……
辰星跃下,天机道盘上极快地闪过几道幽蓝色的流光。众人的目光都在跃下的辰星的身影之上,唯独操控那□□的缘机仙子有所发觉,眼光一闪,却什么都没有说。
辰星离开后,锦觅,旭凤,穗禾,还有被月下仙人推下来的燎原君先后都入了因果轮回盘。
这一场凡间历劫,变得“热闹”了起来。
缘机仙子本是奉天帝之命要看顾辰星和锦觅两个历劫,谁知锦觅确是按照她安排的命格,被捡回了圣医族,旭凤,穗禾连同燎原君都依次按照命格安排降生,独独第一个跳下的辰星,无论缘机仙子如何推演,竟就是找不到她的踪迹。她想到先前辰星跃下时天机道盘上闪过的异状,心中有了几分考量。
寻不到辰星,缘机仙子只得专心看顾锦觅,看着锦觅一点点从一个婴孩成长为少女,成了圣医族的新任圣女。
凡间十几年过去,辰星,竟然还是毫无踪迹。
身在凡间看顾锦觅的缘机仙子无法找到辰星,天界之上姻缘府里守着观尘镜的月下仙人,自然也寻不到辰星。原本他还想着暗戳戳地使坏试试能不能给辰星牵根红绳逗逗他大侄子润玉,谁让他先前三天两头跑姻缘府就为了让他别插手辰星在凡间的姻缘。可谁知道,他红绳在手,却根本栓不到人,真是怪事一桩。
润玉自然也很快得知辰星失去踪迹一事,想到当日在九霄云殿上,缘机仙子所说的话,心里越发不安,知会水神之后,除了夜间在天界布星,他的大部分时间,都用在了寻找辰星的踪迹之上,可惜,十几日过去,凡间的锦觅和旭凤,穗禾等人都已长成,辰星却仍旧毫无踪迹。
旭凤投身的熠王在狩猎途中于山中遇袭,身受重伤,尽灭敌人之后,撑着最后一口气,蹒跚离开,正好撞见了独自进山采药的锦觅。
身怀陨丹的锦觅,无意中为旭凤挡了魔界刺客一击,不料,击伤了她心口的陨丹,令那颗几千年都完好无损的陨丹,出了一道细微裂痕。
这二人的姻缘纠葛,于此时,才算是真正展开。
作者有话要说:
周末加更,今晚六点还有一章~
第50章踪迹
熠王安全返回,作出一副病入膏肓的样子,锦觅作为圣医族的圣女被召入王城为熠王诊断治疗,只是过去许多日子,熠王在人前仍是一副虚弱模样。傅相不能放心熠王,也不同于心中有数的南平侯,焦急不已,不顾熠王反对和南平侯的质疑,找人费劲力气请来了在周边几国,颇有名声的神医。
这位神医不知来历,不知师从,医术高超,却隐居深山,偶尔在民间游历救人。傅相府下的侍卫机缘巧合寻得其人,费劲口舌才说动了神医来到王城,在傅相的别苑中暂且住下,只待熠王准许,便进入熠王如今所待的北苑山庄,同圣医族的圣女一道,为熠王诊断。
月下仙人,与已经回了天界的缘机仙子在姻缘府中兴致勃勃看着观尘镜,月下仙人见了十分好奇:“机机啊,你说说,这老头居然不相信小锦觅这个圣医族的圣女的医术,不知从哪儿找来了个神医,若是那神医真有个两下子,这万一要是破坏了凤娃的布置可怎么好?”
缘机仙子微微皱了皱眉头,捻指悄悄地掐了两下,抿了抿嘴,没有说话。
月下仙人看了缘机仙子一眼,有些奇怪她的沉默,但还是被观尘镜中的事吸引住了心神,想了想,掐个诀转而让这观尘镜,去探那傅相别苑的景象。
观尘镜中的景象变了几变,镜中终于出现了一道倩影。明明还是那副熟悉的眉眼面容,月下仙人却愣在了观尘镜前,久久没有敢认。他抬起手,颤抖着指着观尘镜里的女子:“这……这难道是……小辰星?”
月下仙人,一贯喜欢锦觅,也与她接触最多,但辰星作为锦觅的姐姐,后来又成了他大侄子润玉的未婚妻,他自然也是关注的。
在他印象之中的辰星,是聪慧的,温婉的,对锦觅这个妹妹很是关爱,对旁人也都持着一分善意,对他的大侄子更是掏心掏肺地好。他记忆中的辰星,总是噙着暖洋洋的笑,不同于锦觅的清澈活泼,却总会让人觉得温暖舒适。
可是……此时此刻在观尘镜中看到的这人,却……
仍旧是那副出色的样貌,神色却淡到几近于无,脸上无喜无悲,周身都是一股子清冷和孤僻,没有半点儿鲜活之气。她的眼睛如同水波不起的古井,不见一丝微光。如今这副冰冷孑然的模样,同月下仙人记忆中那个明媚柔和的辰星,判若两人。
“这……这……”月下仙人转向缘机仙子:“你给小辰星都安排了什么命格?怎么……怎么把人……给弄成这样了?”
缘机仙子挑眉:“你可别胡乱攀扯,早就说了这辰星仙子来历特异命轨特殊,她一跳下那因果天机□□,我便失去她的踪迹了,如今能发现也是巧合,我可一点儿手都没插过。”
“你……你……哼!”月下仙人指着缘机仙子结结巴巴了几下,到底说不出什么,只得回过头来继续看观尘镜里的辰星。
两人凑在观尘镜前,看了好一会儿。
镜中人不论对人对事都很是淡漠,似乎也在隐隐地保持着距离。她独自一人暂居在别苑,却并不要人陪伴伺候。一个人用膳,一个人读书,一个人炼药,一个人安睡……她于世间走过,却不曾,或者说不肯入世,将自己游离于万千红尘之外,眼中没有烟火气,只有一片平静的淡漠。
月下仙人只顾着感叹奇怪辰星怎么变成如今这副样子,缘机仙子却敏锐地察觉到了异样。
天上一日,凡间一年,她与月下仙人在观尘镜中看到的,自然只是些许片段,而从这些片段中,缘机仙子隐约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却又说不太上来,而……她瞥了一眼身旁的月下仙人,最终还是决定将自己的怀疑咽了下去。不在命轨之内的变数,她既参不透算不出,便还是远远看着吧……
察觉到异样的缘机仙子未说,月下仙人也没有想到,因而此时此刻,还未有其他人察觉。
辰星此世,并非与锦觅和旭凤他们一般的普通凡人。
她,早已重修了不同于此间仙神修炼灵力的星辰之力,十几年过去所得虽微弱,却也算是游荡凡间的修道之人,与凡尘,又断了因果。
看着看着,缘机仙子用手肘捅了捅身边的月下仙人:“哎,我说,这辰星仙子好容易找到了,你不去告诉你大侄子一声?”
月下仙人一拍大腿:“哎呀,差点儿给忘了!”说着转身就要往外跑,才动了两步突然又站住:“这……小辰星变成这样了……我要是告诉润玉……”
缘机仙子翻了个白眼:“辰星仙子这样又跟你没关系,你怕什么?”
月下仙人沉吟一番:“也是!那我去找他去!”
看着风风火火跑了出去的月下仙人,缘机仙子摇摇头,重新转回来看向观尘镜。
没过几日,被引入北苑山庄的辰星,拜见过熠王之后,抬眼便瞧见了熠王身边站着的白纱遮面的圣医族圣女。
看到这圣女,辰星不由得晃了晃神,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她微微皱了皱眉,指尖轻轻掐动,却竟然一无所获。
榻上的熠王脸色泛白,眼圈有些发乌,不论谁来看都是一副病入膏肓命不久矣的模样,然而辰星见到却是挑了挑眉。
熠王免了辰星的礼,见她看向一旁的圣女,轻咳了一声道:“医者是傅相推荐的神医,本王自是信任,只是这些日子以来,本王的身体一贯是圣女照料,今日便让她也在一旁看着,医者若有疑问,尽可问她。”
辰星对熠王所言不置可否,却多看了一旁的圣女两眼。
虽今日她进宫是受傅相所托为熠王瞧病,甚至熠王宫中也与待圣女一般,为她准备好了暂住的院落,但熠王却并不着急,反倒与她闲聊起她隐居与游历的所见所闻。
辰星心中隐隐有数,也不急着提出诊断,只偶尔随口答上几句,反倒是熠王说的话更多些。
过了一会儿,一旁被辰星明着暗着瞧过许多眼的圣女也有些站不住,忍不住动了动腿脚,熠王见了,开口道:“医者一路舟车劳顿,辛苦了,本王已命人为医者准备好了住处,本王这便让人引医者去歇着吧。”
辰星听了毫不意外,也全不在意熠王的心思,只点点头便应了下来,起身行了一礼便要离开。转身走了两步,她站住脚,回身对熠王身边也朝她看过来的圣女道:“早闻圣医族圣女医术了得,不知,可有机会交流切磋一番?”
那圣女似乎是并未料到辰星会说出这样的话,下意识地就要点头,却被熠王开口截住:“自然,不过本王看,待医者好生歇息一段时日,再与圣女好生交流医术不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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