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枝心里有了数,她也不是武断的人,既然伍庆丰还可以,她就打算去庆丰药铺,亲自一探究竟。
商枝赶着牛车去庆丰药铺,并不入内,而是蹲在阴凉之处盯着庆丰药铺。不一会儿,有病患拿着药出来,商枝走过去问道:“老太太,我是来求诊的,不知道这庆丰药铺的郎中咋样,有没有医德心?”
老太太把手里的药递到商枝面前,竖着三根手指头道:“这三剂药三十文钱。”
商枝询问道:“我能看看里面都是啥药吗?”
老太太心地好,将药给商枝。
商枝拆开,辨认药方,三剂药的确是三十文左右。
“老太太,谢谢您,这个伍郎中是个好郎中。”商枝将药还给老太太。
“可不是?他是好郎中,不像刘向山那个庸医!医治不好,还坑骗病患银子!”老太太发了一顿牢骚,拿着药走了。
商枝皱眉,没有离开仍旧守在门口。接连问几个人,价钱都很公道,她方才下定决定不取消与伍庆丰的合作。
以防万一,商枝做双重的保险,她会拟定一份契书,而这份契书她会让龚县令做见证,那些心怀鬼胎的人,也该掂量着。
这一趟,商枝将各个有意合作的药铺,或者自己看重的药铺走访一遍,摸清底细,然后去花卉市场买了玫瑰花,赶着牛车准备回村。
而不远处的茶馆,临窗坐着一位身穿直坠青袍的中年男子,他手里端着茶杯,凝神听着桌边站着的瘦瘦高高地男人回话。
“曹爷,小的查过了,的确有一个叫许孟青的郎中,他之前被清河镇贾家老爷雇在府里研制药方,后来得罪钱氏,店铺被封。因为得罪不少人报官告他卖假药,县令追查起来抄去家底。他又得一个怪病,经常头痛欲裂,举家迁走寻访名医医治。而这个许郎中,他离开贾居无定所,经常在回春医馆附近走动。说来也奇怪,就是最近四五日,他就突然消失了一般,一直找不到踪影,只有前一日,他在清河县的同福酒楼出现过。”男子将打听来的消息,事无巨细地告诉面前的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若有所思,“你说他经常出现在回春医馆?就算最后失去踪影前,在同福酒楼出现过?”他的手指叩击着桌面,忽而问道:“这两家有何牵连?”
男子沉吟半晌,摇了摇头,“毫无关联。”
“没有关联吗?”中年男子面色冷沉,四天了,他迟来一步,便找不到人。
事情当真是巧合?
还是听到什么风声,逃命去了?
下一刻,中年男子否定这个想法。除了老爷与他带来的两个人,并无其他人知道他来此的目的。
“行了,你可以走了。”中年男子掏出一锭银子扔在桌子上。
男子拿着银子离开。
隔壁桌的两个穿黑衣的男子在中年男子面前坐下,“曹管家,许孟青找不到踪影,接下来该如何行事?”
原来此人正是苏元靖派来的管家。
曹管家陷入沉思,人一定要找到,他知道小姐的身世,必然知道当年的隐情。他留下来,会是隐患。可如今不见踪影,事情就难办太多。
“既然找不到他,暂时将事情往一边放一放,派人去找小姐。”曹管家皱紧眉头道:“小姐那边还无消息?”
“属下无能!”高严、高明齐声道。
“罢!”曹管家挥了挥袖摆,满脸愁云。
苏元靖下达命令,在年节之前,务必处理好此事。
可如今清河镇之大,他去哪里找人?
曹管家面色阴郁,他起身准备离去,恰好在这时,他看见一辆牛车从窗外驶去,牛车上的姑娘,不过惊鸿一瞥,让他脸色顿时大变!
曹管家立即冲出去,他解开绑在树上的缰绳,翻身上马,追着牛车狂奔而去。
“姑娘,请问一下清河镇往何处走?”曹管家追上牛车的刹那,减缓速度慢行,与牛车并驾齐驱。
商枝仰着头,看着一脸和善的曹管家,她指路道:“沿着这条街往前走,你看见有一个当铺,向右拐弯,走官道,骑马大约两刻钟能到。”
曹管家的目光一直落在商枝的脸上,看着她那与夫人相像的轮廓,握着缰绳的手在颤抖。他极力的克制住激动的情绪,脸上的神情愈发的和蔼。
“多谢姑娘指路。”
“不用客气。”商枝摆了摆手,然后继续驾车离开。
曹管家望着商枝的背影,脸上的笑容渐渐沉敛。
本来是前呼后拥,穿金戴玉的娇小姐,出门护卫随行,宝马香车。
如今是荆钗布衣,赶着牛车的小村女。
若是夫人得知她娇宠在手心里的宝玉,不过是一块砾石,享受着她亲生女儿的尊荣。而她的女儿却在村庄里吃苦,食不饱腹,一定会崩溃吧?
曹管家不知道他将小姐认作养女,带回京城的举动是对还是错。
那样相像的两个人,共同生活在一个地方,即便之前不会深想,时间久了难道不会生疑吗?
可到底是主子的命令,他们做下人的只能听从命令。
“曹管家,方才那位是小姐?”高严、高明跟上来,望着前面慢悠悠地牛车,简直不敢相信小姐的生活如此窘迫。
“嗯。”
“既然找到小姐了,接下来我们带着小姐入京?”高严问道。
“暂时不用。”曹管家需要想一个名目,接近商枝,待时机成熟,认领她做养女。“先跟上,调查她可有爹娘。”
几个人在后面慢吞吞地跟着商枝,一路去往杏花村。
他们不躲不藏,不遮不掩。大喇喇的模样,商枝发现后,也不觉得他们心怀不轨。
短暂的交锋,商枝并未从曹管家眼中看出敌意,也便懒得多管闲事。
回到家里,商枝拿着扫帚将晒两天的小麦种收起来,装在木桶里,然后加入药剂与水拌匀,倒进麻袋中,打个结,装进木桶里,然后拿盖子闷住六至十二个时辰。等小麦种把药剂全部吸收后,能够很好的防治地下害虫。
商枝算了一下,明后天就能播种了。
她又蹲在墙角看催芽的土豆种,已经冒出点点绿色的芽,等土壤松软之后,就能种了。
商枝心情愉悦的想着,等小麦播种,然后种土豆之后,再过不久有一批药材可以采挖。在采挖药材之前,她需要把作坊地址给选好,看看是买建造好的宅子,还是自己重新建。
她在规划着未来的生活,丝毫不知道有人已经开始打听她的底细。
曹管家拉住贺继闵,往他手里塞一锭五两的银子,指着商枝那栋青砖瓦房,问他道:“那栋宅子住的是什么人?”
贺继闵心生警惕,实在是昨日才村里闹土匪,今日又有陌生人进村打听,不得不多想。
“那位姑娘在县城救了我,没有留下姓名,我找过来,未免唐突她,向你打听她的姓氏,家中有没有兄弟姐妹。”曹管家尽量表现出善意。
贺继闵舍不下手里头的银子,而且这位老爷是找商枝报恩,简单说明她的情况,应该没有多大的问题。
“她叫商枝,打小没爹没娘,几岁的时候被张神医带到杏花村扎根,张神医前两年死了,她靠着吃百家饭活命。”贺继闵交代完商枝的身世,他捂着银子匆匆往家里走。
曹管家心中百味杂陈,小姐的身世凄苦,受尽磨难长大。方才那一面,他看着她清澈明净的眼睛,并没有愤世嫉俗的怨恨,而是充满朝气的生机。
若她真的是普通穷苦人家的孩子,倒不觉得如何,只会感叹这姑娘有韧劲。
他心底十分清楚商枝的身世,才会心生怜悯。
曹管家得到了商枝身世,准备先去镇上准备,想好接下来的一步该如何走,再来找商枝。
——
商枝并不知道她被人同情了。
她准备蒸馏水,然后把买来的玫瑰花扯下花瓣放在盆里冲洗干净,过滤掉水,等花瓣上的水珠干了之后,再装入炮制药材的小锅里,蒸馏水漫过玫瑰花,盖上锅盖,用文火慢慢熬煮,让玫瑰的精华全都溶解到水里面,等花瓣的颜色渐渐褪尽后,蒸馏水慢慢变成淡淡的粉色,她抽掉柴熄灭火,将玫瑰花水倒入干净的瓷碗中冷凝。
商枝凑过来轻轻闻一闻,馥郁的玫瑰花香令人心旷神怡,她勾唇一笑,等冷置之后,再将玫瑰水装入瓷瓶里。这些玫瑰水,可以调制面膜,也可以当做爽肤水敷面。可惜这个时代储存环境不好,保存不了很长的时间。
她拿着玫瑰水去药房,取出当归、白芷、绿豆、淮山、白及、杏仁全都研磨成粉末。等敷面膜的时候,用鲜牛奶或者羊奶调制,再滴入几滴玫瑰花水,可以起到很好的美白活血、细致肌肤的作用。尤其是改善老化、粗糙、松驰的肌肤。
县令夫人虽然保养得很好,但是却上了年纪,若是用这个面膜,可以起到很好的预防。
商枝估算着这种天气,玫瑰花水最多就能够保存一个月,还是在放在冰块旁边,她按照每三天敷一次面膜,做了一个月的量。
做完面膜配方,天色已经很晚。
邱令元从儋州府回书院,薛慎之便去了书院,最近几日不会回家。
商枝洗漱后,自己调制面膜,但是她没有鲜奶,只能用泉水调成糊,敷在脸上,躺床榻上等一刻钟,然后把面膜清洗掉,她发现晒伤的肌肤被修复,变得光滑紧致,像刚剥开煮熟的鸡蛋白,白皙细腻。
商枝十分惊喜,有这个效果,干娘一定会喜欢吧?
第二天一早,她收拾好,就去看小麦种。
药水她改善一下,六个时辰不到全部吸收。她打算先播种,再炼制一些药膏,一起给县令夫人送去。
用扁担挑起小麦种,商枝去田地里,路上遇见苏易,她问苏易道:“你上次在哪里拉的羊粪?那儿有奶羊卖吗?”
苏易惊讶地问道:“你要买奶羊?”
“对!如果卖,你将地址给我。”商枝肩膀疼,她把担子撂下来。
苏易大步过来,帮商枝把担子挑起来,一边往田地走,一边对她说道:“我比你熟,下晌我给你买回来。”然后又补充一句,“到时候你给我银子。”
“好。”商枝应下。
两个人到田地里,商枝脱掉鞋袜,卷起裤腿,下地播种。
苏易会锄草,会整地,就是不会播种。
他手臂上挎着竹篮子,里面装着小麦种,傻愣在田埂上,看着商枝动作利落的播种,琢磨一会,他像模像样的撒种子。
商枝抬头看着他播的密集的种子,扬声说道:“你播的不对。‘粒多不挤,苗多不靠’,种麦子有这句话,你记住就会播种了。”
苏易看着地里分布不均的小麦种,耳根微红,不自在抬起胳膊蹭蹭鼻子,认真细致的播种。
商枝看一会,没有问题,转身爬上田埂,将一箩筐小麦种挂在胳膊上,她去另一端播种。
曹管家来的时候,就看到兄妹两一起种地的一幕。
吓得脚下踉跄,险些一跟头栽进水田里。
这简直就是胡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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