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枝拉回思绪,她扑进薛慎之的怀中,张口唤一声,“慎之。”唇瓣动了动,却是没有再开口说话。
薛慎之见商枝状态不对,拦腰将她抱回厢房,将她放在床榻上,商枝却是不肯松手,她的脸贴在薛慎之胸膛中蹭了蹭,“别走。”
薛慎之褪下鞋袜,解开外衫,躺在她的身侧,注视着她有些茫然的面容,温声道:“你不知道该怎么好,苏越为你而受伤,你出手相救,说要原谅他,但是他出手伤龚星辰那一剑,是扎进你心中一根刺,你无法释怀。”
商枝抱得更紧了。
薛慎之下颔抵在她的头顶,抚摸着她的青丝,“不必刻意去开解心结,顺其自然。你不原谅他,有你的道理,无人能够责怪你。”
商枝瓮声瓮气地‘嗯’一声。
“睡吧。”薛慎之拍了拍她的后背。
商枝在薛慎之的轻哄下,疲倦地睡了过去。
薛慎之拉高被子盖在她的胸口,穿上鞋袜与外衫,拉开门走出屋子,就看见秦老将军鼓着眼珠子瞪他。
“秦老,我有话与你说。”薛慎之毫不畏惧秦老将军的威严,让他去前院。
秦老将军看着薛慎之的背影,啐道:“臭小子!”跟着他去了前院。
薛慎之与秦老将军说了一盏茶的时辰,随后起身离开,秦老将军靠在椅背上,神色沧桑。
不知道过去多久,他重重叹息,摸一把脸,回到后院,看见秦老夫人刚刚泡好脚,躺在床上准备睡觉。
秦老夫人见秦老将军神色不对,随口问一句,“又出什么事儿了?”
秦老将军幽幽道:“枝枝心思敏感,我们对她来说就是凭空出现的陌生人,她需要时间才能够接纳我们。她的心肠软,我们对她逼得太紧,她又没法做出回应,在心里和自己较劲,太为难这孩子。你明日劝劝霜儿,顺其自然。若是有亲缘在,枝枝早晚是咱们秦家的人,不必操之过急。”
秦老夫人侧躺在床上,久久没有说话。
——
嘉郡王府。
嘉郡王从曾家离开后,心里对薛慎之的印象很好。
他回到府中,难得有兴致的与嘉郡王妃提一句,“我今日在曾府见到一个后生,谈吐不凡,才华斐然。在他身上,我倒是看见了当年珩儿的风采。不知为何,对他倒是觉得很亲近,许是我已经老了。”
想到当年风华绝艳的李玉珩,眼底流露出惋惜与哀痛。他已经许久不曾想起当年的事情,不知为何今日见到薛慎之的刹那,勾起他深埋在心底最深处的记忆,悲恸的哀伤令他觉得苍凉。
嘉郡王妃听嘉郡王提起女婿,眼底浮现一丝哀伤,“是啊,我们都老了,过去有二十多年。”如今想起来,依旧觉得仿若在昨日一般。每次提及都是揭开心口的伤疤,血肉模糊。
嘉郡王脱下披风,净手后,坐在嘉郡王妃面前道:“若是宁雅的孩子顺利生下来,倒是与他一般大。”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嘉郡王妃猛地抬头看向嘉郡王,她几乎忍不住想,会不会是雅雅生下的孩子,可她及时恢复神智,觉得十分可笑。她可是亲眼看见雅雅的遗体,她肚子里的孩子也与她一同消逝,根本就不可能生下来。
嘉郡王觉得老伴太过沉浸在当年的创伤中走不出来,这些年苍老得太快,他提议道:“明日我带你去见一见这个孩子。”
第一卷 第一百三十章 张涵嫣身亡,他是我们家孩子
商枝醒来,身边的床铺已经凉了,她怔愣一下,慢慢爬起来。
她看见床边叠放着的衣物,暖心一笑,拿着衣裳穿好。
守在屋外的玲珑,听到屋子里的动静,她去打热水敲门进来,准备服侍商枝洗漱。转念想到秦老夫人的吩咐,她往后退一步,让商枝自己来。
商枝敏锐的觉察到玲珑的转变,见玲珑没有上前服侍她,心中舒一口气。
洗漱后,玲珑端来早饭。
早饭很家常,一屉小笼包,一碗碧粳粥,一小碟咸菜。
商枝不紧不慢用完早饭,去看苏越。
玲珑看着早饭全都吃完了,脸上堆着笑,看来小姐很喜欢家常菜。
苏越的低烧不曾降下去,反而越烧越高。
商枝感受到掌心下有点烫手的温度,询问一旁守着的秦玉霜,“药按时喂了吗?”
秦玉霜满面忧色,“喂了,喝下大半碗。”
商枝点头,给苏越重新换药,看着伤口不再红得厉害,重新包扎起来,给他继续针灸。
“一直烧,会缺失水份,多喂他喝温水。”
秦玉霜连忙记下,“好。”
商枝将湿帕子拧得半干,敷在苏越的额头上,拿烈酒兑水,给苏越擦身退热。
半个时辰忙活下来,商枝摸着不怎么烫的皮肤,皱紧眉头,看着苏越猩红的唇瓣,显然解表热后,他还在烧内热,没有温度测量器,商枝没法感知到苏越内热多高,只得开一副降内热的药方子,煎煮后喂苏越服下。
退热有一个过程,反复几日后,若是能够控制便无大碍。
如今唯一能做的便是养好苏越的伤,降下高热。
秦玉霜递给商枝一方帕子。
商枝接过擦拭额头上的汗水,对秦玉霜道:“看顾好他,我得进宫见文贵妃。”
秦玉霜担忧道:“文贵妃找你做什么?”
“治病。”商枝将药箱收拾好,挎在肩膀上。
秦玉霜张了张嘴,想要再说什么,记起母亲的话,欲言又止。
商枝心里悄悄松一口气。
她出府,经过小径的时候,听到一道尖细地嗓音响起,“相公,今后霜妹与苏越住在秦家吗?还有那个什么商枝,你说她到底心里怎么想的?爹娘对她巴心巴肺,恨不得将心肝都掏出来捧到她面前,她偏不肯与咱们相认,难道将军府比不得她在乡下的破宅子?”
柳氏看着秦老将军与秦老夫人对商枝的讨好,心里不顺心,她的儿子可没有这份待遇。心里冷哼一声,不相认倒也好,她也还嫌有个让她丢脸的外甥女呢!
只是想起秦玉霜和离住在秦家,她心里不得劲,“霜妹毕竟是出嫁女,身边还有一个儿子,不如在外给她置办一栋两进的宅子?”
“住口!”秦景骁厉声呵斥柳氏,“霜儿是秦家的女儿,住在秦家名正言顺,秦家也养得起他们。商枝不与我们相认,足以说明她的品行,不会因为久贫乍富对爹娘殷情。我们是贫是富,对她来说暂时都是陌生人。你做为舅母,更应该拿出长辈的宽容。”
柳氏脸色难看,她拧紧手中的帕子,暗骂秦景骁莽夫,他如何能懂后宅之事?
秦玉霜带着苏越、商枝住进秦家,他们娶妻出嫁,出的聘礼与嫁妆不得从秦家出?多出一份,她们二房便少得一份!
柳氏看着高大壮硕,英挺俊朗的秦景骁,除了行军打仗,一身蛮力,就是个榆木脑袋。
“男子三妻四妾很正常,妹夫只在外有张涵嫣一个女人,这都一大把年纪了,瞎折腾什么?苏易、苏越马上要说亲,苏家闹成这样,能娶到好妻子?妹夫如今不肯签和离书,他心中是有霜妹,不如好好劝劝……”柳氏被秦景骁瞪着说不下去,咽一咽口水道:“你……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秦景骁压抑着怒火道:“下次再在你嘴里听见这些话,我就请娘给我纳一房良妾,想来你是不在意。”
柳氏顿时气噎,不敢再吱声,委屈的跟在秦景骁身后去看望苏越。
商枝看着他们朝这边走来,闪身藏在回廊后,等他们走过去,方才走出来,她望着秦景骁与柳氏,觉得柳氏有自己的心思,并不如表现出来的那般大度。她是在秦景骁与秦老将军、秦老夫人的镇压下,方才不敢流于表面,甚至有所动作。
若是秦老将军与秦老夫人仙逝之后,柳氏头上少了压制,这秦府只怕不会如眼下这般宁静。
商枝心事重重出府,云姑姑正好在门口等她,一起进宫。
——
兴宁侯忙得焦头烂额,当初白嵩城筹备拨去灾银时,原来是悉数交给秦景凌处理,秦景凌却以他负责药材一事拒绝,提议由两个朝中大臣一起完成。
元晋帝准了,秦景凌负责采买药材,而苏元靖之前渎职,便钦点他押送灾银。
灾银除去白嵩城时在沿途驿站停靠休息之外,不曾离开过视线,即便如此,依然是出现问题。他借着张涵嫣一事入京,回京处理,将灾银一事往后压,让秦景凌先将药材分发下去再说。
哪知,曾秉砚以他家事缠身,锻炼豫王为由,请豫王前往白嵩城。
豫王一直等待时机接手政事,而若是他将白嵩城处理得当,他在百姓与朝中的声望便比其他几位王爷高一等,因此毫不犹豫的自荐。
他只希望皇后来得及阻拦豫王。
放下公文,兴宁侯突然想到苏锦瑟昨日问他要人去西山,至今未回府。
遇害还是逃了?
不过瞬间便否认后者,若是苏锦瑟逃了,私兵也该回来复命。
全都与凭空消失一般,难道是遇害了?
兴宁侯脸色阴沉,立即派人去西山查找。
几个时辰后,私兵带着半张面具回来,面具上有被野兽咬过的牙痕,血迹顺着缠枝青莲纹路蔓延,透着诡谲的光芒。
“面具旁边是一堆白骨,属下猜想三少奶奶遇害了。”
兴宁侯脸色铁青,最近诸事不顺!
苏锦瑟还未为他换取利益,便丢掉性命,白白浪费他的兵力。
等私兵离开,兴宁侯在屋子里来回踱步,招来随从,将面具递给他,“告诉文氏,苏锦瑟遇害。”
文氏得到苏锦瑟遇害的消息,刺激下,昏厥过去。
婢女吓一跳,连忙狠掐文氏人中。
文氏痛得醒过来,整个人苍老许多,她拿着面具泪湿衣襟,神色悲恸地坐在圈椅中,“嫣儿只有锦瑟一个孩子,她若知道锦瑟不在了,如何受得住?”
婢女安抚道:“姑奶奶说不定能为此事,逃离平阳候府。”
提起这事,文氏满面恼恨,若不是文贵妃从中作梗,商枝那贱人,只怕遵从皇后口谕给嫣儿治病。之后一定能够逃脱苏元靖的掌控!
文贵妃横插一脚,皇上派来一名太医,被苏元靖轻描淡写的打发。
“备马车,我要去平阳候府。”文氏扶着婢女的手要出门,突然想起那一日见张涵嫣后,她悄声叮嘱她下次过去平阳候府的时候,从张释隐药房中给她带一瓶毒药过去!
张涵嫣受不了苏元靖的折磨,想要毒杀苏元靖。
文氏看到药瓶上‘见血封喉’四个字,收进袖子里,去平阳候府。
苏元靖不在府中,得知苏越受伤,去将军府献殷勤。正好方便文氏,毫无阻碍地去见张涵嫣。
张涵嫣比上一次见,更憔悴,瘦削。一身衣裳发酸发臭,蹲在床脚边上,长长的指甲刮着瘙痒的头皮,发髻上歪歪斜斜插着一根合金簪子。
文氏看到这样的张涵嫣,待遇比她来过之后,更差劲,气息不稳,摇摇欲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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