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予捏过了画像仔细看,登时眉头一皱。
“摄政王认识?”薛子期仔细观察着他的表情,心中有所盘算。
“不认识。”殷予不咸不淡回道,“只是没个确定,如何通缉。”
两人相互望了一眼,还是殷予忽然勾了下唇角:“薛大人本就富商出身,家底产业遍布大昭,应当不会连一两个西秦人都找不到。”
薛子期的面色僵了僵。
他为了会试,几乎和家里断了联系,又怎么会用薛家的人脉,可是如果不走官路又似乎只有这一条办法可行。
他看着画像略略呆了一下。
盛安有皇商,比薛家产业人脉还要厉害,他不信殷予调遣不动,也不过就是为了给他添堵。也罢,他卷了画像勾起笑容。
“既然摄政王都如此说了,子期莫敢不从。”
殷予也不回应,直接走了出去,准备前往使馆会一会那些使臣。他偏不信,那几个人就会一无所知。
西秦的使馆位于东市,距皇城不远。从老远看,殷予便见使馆前头分外热闹,除了他派去的官兵,便是一群身着短打的练家子,两方对峙,险些就要闹起来。
他沉着脸走了过去。
徐府。
徐茵茵心惊肉跳地听爹爹和大哥说起摄政王命人将西秦使馆给围了,免不得开口。
“待他们回去,西秦王岂不是要大怒。”
徐清和瞥了一眼妹妹。
这些事情他本不该当着她的面和爹说,可自从她拿了一封信回来后,爹便觉得总该教她些东西,也好整天万事不通平白惹了祸事回来,所以这次便没有刻意避开她。
此时她开了口,自然也要答。
“摄政王从不做无准备之事,说不定是西秦五王子的案子有了进展,若真有干系,只怕西秦王大怒也和大昭没有什么关系了。”
徐茵茵听了,顿时一惊:“这是一桩悬案,阿音才干涉了几天这就有进展了?”
“我有好友在兵部,听闻祁安公主回宫之后便命人去兵部查阅武器流向。”这话徐清和却是对徐岩说的,父子二人常常探讨局势。
徐文正值壮年,官至宰辅已是不错,除了家族荫庇便是审时度势,目光了得。三月前便断言祁安公主得罪不得,让儿子劝独女与其交好。
如今得了消息,更是不能懈怠,沉思了片刻才看向女儿:“这些时日你不要进宫了,祁安公主忙碌,你也不曾帮上什么忙,莫要添乱就好。”
他知道魏元音身边已经有了一个足智多谋的殷瑶,往日自家女儿在其身边说说笑笑还好,现在往人家身边绕却徒增厌烦。
徐茵茵被这样训斥的口吻吓得眼圈一红,最后结结巴巴道:“可是……爹你就不想知道那封信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她被那信吓得魂儿都没了,后来她爹却说不要管,不知真伪的信还是忘掉的好。
可是怎么可能忘掉。
随随便便一句话就能把朝纲震一震,说不定魏元音就不会在盛安继续待着了。
听到徐茵茵提起那封信,徐岩黑了脸:“不是说叫你忘记吗!一个姑娘家家,整日想那些有的没的干什么,还是你也想落得苏家小姐那般田地。”
男人不该在私底下评论别家姑娘,可徐岩是长辈,拿苏碧举例教训自家女儿也是迫不得已。
“真该让你娘好好管束你了。”他心中一阵浮躁。
徐茵茵被吓了一跳。
她自然不想像苏碧一样,苏碧很快就要和西秦使臣一起去遥远之地了,说不定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她心里嘲笑的同时,又不免觉得微妙,就连苏碧都要走了。
徐清和见妹妹表情不对,叹气之后又是安慰:“徐家没指望你做什么,只要你不再惹事就好,其余的不要管。”
爹爹和大哥都这样苦口婆心,却是断定她会惹事的。
心中愤懑,不由有想起来了魏元音。为什么性格分明类似,她做事便那么顺利,就算是参与进了这样大的一个案子,也获得了百般信任,没有人觉得她能惹事。
可想起来了信上的内容,她心中也不免有怜悯。就算魏元音事事顺利又能怎么样,还不是一无所知。
回了自己房中,她翻了两页书还道:“若是知道那信是谁送给她的就好了,便十分可信。”
这样一想,手里捏着的书本便再也看不下去了,心里只惦念着一星半点的可能性,却不知道就算查出来那封信的由来对她又能有什么用处。
兴许就是觉得只要了解的魏元音多了一点,便能再近一点,捏住了半截的短尾巴心里就有些底气,也不至于再同她相处的时候莫名其妙只做一个拥护者,却半点融不进那两个人的圈子。
如此想了,扭头便问身旁的侍女:“那天你可看见给祁安公主送东西的是哪一位。”
这位侍女恰恰就是那日的石榴,因为恰逢伺候了徐茵茵生病,徐茵茵也愈发看重这个侍女,当成心腹一般日日带在身边。
石榴细细想了一下:“不曾,奴婢记得当日只有公主殿下的两个侍女陪在她身侧,其他人……倒是没有注意。”
徐茵茵叹口气:“那可就难了。”
“也不难。”石榴迟疑了一下,开口,“月老庙前卖红绳或是符箓的都是周边道观里道士或是四周的村民,这些人进进出出想必又看到的,可要去问问?”
徐茵茵迟疑了一下:“问。这件事你亲自去做,小心莫要让大哥知道了。”
可从盛安到西山要有一日,自己平白出去个侍女不回来也不好,于是又补充道:“实在不行便托你家中信得过的人去看看,莫要说是我要查探的。”
石榴应下了差事便急忙出去。
徐茵茵也彻底看不下书,来回翻了两下都觉得无趣,干脆想着再去书房找大哥换一本游记来。之前听魏元音和殷瑶二人讨论《昌东游注》十分有趣。
才又回到书房门口,便听见里面传来父亲的声音。
“宫里可有音信?”
宫里?徐茵茵顿时驻足,莫非是堂姑那里有了什么事情。心里的念头冒出,按捺不住好奇心,她仔细竖着耳朵听起来。
“还不曾。”这是大哥的回话。
“太后暂时压住了广纳后妃这件事。如今皇后娘娘独得恩宠,该早日诞下麟儿才能让太后满意。”
徐茵茵听得一头雾水,不明白堂姑生孩子为什么太后催的这样急。可想要早抱孙子又为何要压下那些广纳后妃的声音。
“儿子听闻,自从摄政王和祁安公主的婚事定下,太后娘娘那边似乎有所芥蒂……”徐清和的声音缓和有力,“所以茵茵和祁安公主那边……”
“无妨,如果信上的内容真的是真的,祁安公主反而会成为我们最有力的一步棋。”徐岩开口,“太后现在迫切想要架空摄政王的权力。只要未来太子母姓为徐,那我徐家,就暂且当她那一把刀。”
徐茵茵听闻,心脏砰砰砰地跳动地更加猛烈。
她以前从来都没听说过这些。
魏元音也没有告诉她,太后的态度已经变了。
更没有想到,太后竟然舍了林家要拉拢徐家。未来的太子是什么分量,未来的一国之君,先帝遗诏很明确,摄政王只存在于陛下还没有子嗣的时候 ,一旦有了子嗣便要卸任,到时虽仍需辅政,但只要太子能单独处理政事,便会彻底被抛开。
而如果这位太子流有徐家的血……徐茵茵面上掠过难言的兴奋。其余的一些讯息便被她忽略掉了。
她悄悄的,悄悄的,慢慢退开,无声无息地离开了书房门前。
作者有话要说:
徐茵茵:感觉自己要上天了!!!!
殷小予:宝宝送你升天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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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啊,梨子这两天实在是有点忙,来不及码字~
本来想请假和大家说声,又不知道啥时候能恢复更新,咳
这是今天第一更,么么哒大家~
第四十九章
魏元音正赖在殷承晖宫中等消息。
殷承晖虽然不通政事,但手里还是有些得用的人, 听见闺女想要人派去兵部查阅案卷, 立刻抽了人手出来。
她拨拉着一串玉珠子有些烦躁。
皇帝陛下小心翼翼地看着闺女的脸色,推了推面前的碟子:“皇后做的梨糯糕, 你尝尝。”
徐慧有一双巧手, 最善用瓜果花草制成点心, 将殷承晖喂的很是满足。
魏元音把糕点含入口中, 吃了满嘴的梨子香,清清爽爽又软软糯糯, 果真消了大半的火气。
只是心中还忍不住想, 如今出了这档子事, 这案子的进度就要加快。
才刚有了头绪而已, 便让自己十分被动。
殷承晖见闺女缓和了脸色,才忧愁开口:“原本想着带皇后出去听戏,这下又去不得了。”
外面太危险, 连他都被摄政王禁了足。
“不过就是演出戏, 改日叫戏班子来也是一样的, 也不急在今天。”魏元音随口回了句。
她向来不喜欢这种搭了舞台演的戏,哪里有真真的热闹好看,自打到了盛安便鲜少见到什么大戏了, 原先在赵郡的时候,她就守在郡守的门口, 隔几日总能有点热闹能看,还能帮点忙。
“这人生如戏, 谁知道下次想要看戏的时候又得出点什么事情。”
殷承晖很是哀叹,魏元音听了他的话,脑中有什么年头划过,却电光火石一般没能抓住。她捏着下巴想了一会儿,却想不起来刚刚到底琢磨到了点什么事。
只念着‘人生如戏’四个字默然思索。
而派去兵部的人也于此时回来了。
长福接过底下人递来的书册,小心翼翼地承给魏元音,而后退到一边,半声也不吭。
底下跪着的人见魏元音翻看起书册来,斗胆开口:“筒弩的使用年限只能勉力维持三年,三年过后便开始出现裂纹,考虑到筒弩丢失后使用的次数会变少,增加使用寿命,于是属下在翻看时候多查了两年。从嘉宁四年至今,我朝总共丢失三把筒弩。”
嘉宁元年开始,大昭并无战争,纵然边境骚动不乱,也不便使用筒弩,于是全部由兵部保管。而在嘉宁六年年初,兵部失窃,丢了五把筒弩及若干兵器。最后寻回过半,却还有三把筒弩流落在外,许是在边关地区通过交易流落他人之手。
魏元音看过书册,眉头紧皱。
兵部失窃的事情她是知道的,当时赵郡也通缉了一番,却查无所获。
丢失兵器涉嫌机密,她竟半点也不知道筒弩也被偷了。
手指敲着封面,她思索了一番:“你在回来的时候,可知道外面有什么动静?”
殷予离开摄政王府的时候声势浩大,总不能最后什么都没有做。
“摄政王派人将西秦使者下榻的使馆围住了,西秦使者暴怒,护卫他们来的人差点和禁卫军对殴起来,后来摄政王及时到了,据说一同进了使馆里,还不知道结果。”
魏元音按了按额头,他们这次去农庄实在是打草惊蛇了。
“那佃农怎么样了?”
那人又答:“说是伤了要害,医馆的大夫给医了外伤,薛大人亦开了内服的方子。”说着,他又估计魏元音还会问些其他,于是道,“刺客的画像已经张贴全城,凡有面目相似的都会盘问。”
“父皇,烦请从太医院拨两个太医去医馆。”魏元音沉吟后道,“再多借几个人给我。”
殷承晖把能用的人俱拨给魏元音,她又叫来了月白和露白,连同马力凑了十一个人。
“马力你去在大街小巷传播消息,凡是在二月二十八见过拓跋宏的,去四门八角登记造册,赏银五十钱,见过其他西秦人出入盛安的赏银三十钱,能当面指认的赏银一两。”
“月白你带四个人去换五百两的碎银铜钱,分发给四门八角。露白你跑一趟,让薛子期薛大人以最快速度画出十二张拓跋宏的画像,然后张贴在四门八角,其余人去通知四门八角的城卫,并负责登记造册分发铜钱。”
四门八角指的是四个城门正门,四个角落八个角门,总共十二道门。
虽然不知道祁安公主的吩咐是何意,但还是马不停蹄领了令牌便赶紧去了。
殷承晖摸了摸鼻尖,他看不明白魏元音的安排,可是又不敢问。
“陛下。”长福躬着身,“皇后娘娘遣人来询问您是否到凤宁宫用晚膳。”
原来不知不觉已然暮色四垂,殷承晖下意识的看向魏元音:“小音音也一起去吧。”
魏元音忽然就想起来那日徐茵茵抱怨她每次同徐慧来说话,陛下都嫌弃她妨事。心下好笑,当即摇头:“我还是回回音宫等等消息吧。”
她回到回音宫,草草用了晚膳,可外边一直没有什么消息传来。
躺在床上也睡不安稳,一会儿是拓跋宏的脸,一会儿又是腐烂的尸体,一会儿就又是薛子期那一张张画像上的人活动了起来。
等她猛然睁开眼,外面还是黑漆漆的一片,什么都看不分明。
然而,她的脑中却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清明过。
刚想开口喊月白,忽然想起来月白已经被她安排出去,今日值夜的只剩下了一个茭白,张口唤茭白过来,才觉得声音有些发哑。
“殿下。”茭白连忙倒了一杯温水递给魏元音。
魏元音润过喉咙,再开口还是不太舒服,微微皱了皱眉头。
茭白顿时一阵紧张:“要不要请御医过来。”
少女摇摇头:“不用了,许是火气上冲,沏杯败火的菊花茶吧。”
她站起身让茭白服侍自己更衣。
茭白犹豫了下:“殿下,这可才丑时还未过。”
“来不及了,我要出宫一趟。”魏元音皱着眉头,“挑一身深色便利点的衣裳。”
出宫?茭白顿时惊的说不出话来,可向来知道殿下说一不二的脾气,也不敢多嘴,连忙取了衣裳便服侍魏元音更衣。心中却还免不得担心,这个时辰还出宫做甚。宫里可是有禁令的,酉戌交界之时落栓,寅时三刻众臣上朝之际才可起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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