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天翔很无语,懒得管周老三的破事,直接切入主题:“老三,这是胡大哥的两个儿子,利国、利民两兄弟,你先给胡大哥道个歉,然后大家商量该怎么办!”
周老三搓了搓手,一脸苦相:“翔叔,我的钱都丢了……”
一上来就吼着钱丢了,这是不想负责的意思?沈天翔气得指着他的脑门:“你打了人还有理了?医药费、营养费不想赔了?”
胡家兄弟更气,这无赖,打了他们爸,竟还这幅态度。
兄弟俩气不过,老二胡利国挽起袖子,推开了沈天翔:“不用说了,咱们不要什么医药费,营养费,咱们家这点钱还花得起!”
老三胡利民也跟着说:“对,我们不要他一分钱,他怎么打咱爸的,咱们怎么打回去!”
兄弟俩一人一只胳膊,直接把周老三拽到了院子里,抽了一根棍子,对着他的腿、胳膊、背就打下去,一棍子接一棍子,毫不手软,疼得周老三抱头鼠窜,嗷嗷大叫。
“翔叔,救命啊,救命啊,我跟胡大山道歉,我赔他医药费,营养费,你快叫他们住手啊!”周老三受不了,赶紧求饶。
沈天翔怕闹出人命,见胡家两兄弟的气出得差不多了,赶紧拦住了他们:“够了,够了,他已经受到教训了。胡大哥在叫你们了,你们快过去看看你们爸。”
兄弟俩这才扔下了棍子,啐了周老三一口,回了病房。
最后由沈天翔和李会计从中撮合,双方达成了和解,周老三赔胡大山十块钱的医药费和营养费,这事就算了结了。
挨了打还要赔钱,周老三满心地不愿,可一对上胡家兄弟凶神恶煞的脸,想到棍子落在身上的滋味,他顿时没了抗议的勇气,不过:“翔叔,我的钱真的丢了,能不能宽限我几天?”
“又丢了?昨天丢,今天又丢,你问过建设没有?”沈天翔压根儿不信。昨天周老三就弄了一出闹剧,今天又来,他可没那闲工夫陪他瞎折腾。
周老三还指望着沈天翔帮忙把钱找回来呢,见他不信,连忙强调道:“真的,就昨晚丢的,翔叔你帮我在村子里找找呗……”
“钱丢了报案去,找我做什么,我又不是公安。”沈天翔一句话把周老三给堵了回去。
孤立无援的周老三只能自认倒霉,在胡家兄弟虎视眈眈的目光下,硬着头皮说:“那你们等一会儿,我这就去借钱!”
沈天翔也不想去深究他这究竟是借口还是真的没钱了,挥了挥手:“赶紧去,利国、利民两兄弟下午还要赶回县里上班,没时间跟你耗!”
***
昨天校长去县里,县里通知,书不够,第二批还要过几天才到。所以开学的第二天,大家也不能正式上课,学生们到了学校后,几个老师就组织他们搞卫生,把教室、操场、门框、玻璃都好好的打扫一遍。
一年级的学生年纪小,个子矮,高的地方够不着,姜瑜这个新老师便跟他们一块儿干活,帮着擦高的玻璃和门框。
大家干得火热,一道不和谐的声音忽然插进了教室里:“小瑜,小瑜,我跟你商量点事。”
姜瑜听到周老三的声音,从桌子上跳了下来,丢下了抹布,对学生说:“你们先打扫地面,够不着的地方等老师回来。”
然后她走到了操场没人的角度,问跟在后面的周老三:“周叔,你怎么来了?”
周老三搓了搓手,一脸的可怜相:“小瑜,你知道的,我昨晚不小心把胡大山给打了。他那两个儿子好不讲理,把我打得鼻青脸肿不说,还要我赔十块钱的医药费和营养费,不然就还要逮着我揍一顿。周叔手头有点紧,小瑜,你想办法借点钱给周叔吧?”
找她借钱?是想着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吧,真是好算计。
姜瑜一眼就看穿了周老三的想法,她垂下了眼睑,在口袋里掏了又掏,好半天才掏出一张皱巴巴的角票:“周叔,我总共就只有这一毛。这是前阵子头痛,我妈给我让我去卫生院买药,我没舍得花,留下的,你拿去吧。”
一毛钱顶个屁用啊。周老三心头升起一阵无名火,不过因为现在有求于人,教室里、操场上又有那么多双眼睛盯着,他只得按捺下心头的火气,谆谆善诱道:“小瑜,这点不够啊,咱们去找校长,让他给你预支一个月的工资吧。”
原来是打的这个主意。
果然啊,周老三这家伙从来就没放弃过把她的工资拿走的算盘。这不一出事就想起她这个发工资的人了,也不想想,她连课都还没上一节呢!
直接拒绝他吧,周老三好歹是她的继父,继父有难,她一点都不帮忙,说不过去,传出去,大家也会觉得她冷血。真预支工资给他,姜瑜可不愿,而且有一就有二,预支了一回就会有第二回 ,以后她的工资就都进周老三的口袋里了。
姜瑜再次感觉到了未成年这个身份所带来的不便。
沉吟片刻,姜瑜心里有了主意,道:“行,那我跟你走一趟,去找找杨校长吧。”
第029章
村里的小学是老式的砖瓦房, 有好些年头了,比较破旧, 下大雨的时候经常会漏雨。前一阵农忙, 也没来得及检修, 正好最近收完了稻谷,空闲了很多,杨校长就找了附近的几个村民帮忙, 把教室外墙掉了的那几块砖补上, 把漏雨的地方上面的瓦片重现翻捡一下,差的补上。
姜瑜找到他的时候, 他刚从梯子上下来。
大家都是同个村的,杨校长是荷花村五队的, 跟周家所在的一队虽然隔了两三里地, 不过到底同村, 所以大家也都认识。
瞅见姜瑜领着被打得像猪头一样的周老三过来,杨校长心里好奇,又不好去戳周老三的伤口, 便没问,而是从口袋里掏了根烟出来递给周老三:“全安, 你咋来了!”
不等周老三说话,姜瑜就抢先道:“杨校长,是这样的。昨天周叔的四十多块钱丢了,惊动了翔叔,后来……后来在自家找到了。钱虽然找到了, 但贼没抓到,后来晚上周叔去捉贼,不小心把胡大山伯伯误认为了贼,将胡大山伯伯打进了卫生院。现在周叔要赔胡大山伯伯十块钱的医药费和营养费,所以想先预支我一个月的工资。”
这番话听着好像没问题,事实就是这样,不过怎么总觉得不大对呢?周老三挠了挠头,想补充两句,又发现没什么好补充的。当年周老三在道观虽然也跟老道士们学过几个字,但学的多是道经,画符之用的字,到底没进过学校,没有系统学习过。所以完全听不出这段话的问题在哪里。
杨校长倒是听出了重点,周老三的四十多块钱丢了又找到了,在家里找到的,估计是出了内贼。可能他不甘心家里人背上贼的名声,又捣鼓着去捉贼,哪晓得闯了祸,打了胡大山那个老革命,现在要赔医药费和营养费,自己有钱却不掏,反而跑过来预支继女的工资。
这也太欺负人了!杨校长是个文化人,又是个老党员,最看不惯村子里的一些陋习,比如重男轻女、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之类的。
想起沈天翔把姜瑜安排到小学时说这孩子几次累晕在了田里、晒场里,杨校长的心立马偏到了天边,他敛起了笑容,端着脸:“全安同志啊,咱们老师的工资都是由县里统一发的,你要预支工资,找我可没用,你得去县里。”
“不过我跟你说,这几年县里财政一直比较紧张,咱们每个月能按时发放工资就不错了,拖两三个月都是正常的,去年咱们还拖了大半年,上半年的工资直到今年初才补发。”
意思是你别指望预支工资了,下个月能发就谢天谢地了。
周老三的脸都绿了,姜瑜这里拿不出钱来,那他上哪儿拿钱去?胡老头的两个儿子还在那里等着呢!
“杨校长,你看,能不能想想办法,这事很急。”周老三不死心地说。
杨校长瞥了他一眼,你急你掏钱啊,你不还有四十多块吗?总盯着继女还没发的工资是咋回事?
“全安啊,这事我也实在是无能为力。你找我,我说了也不算啊。”杨校长两手一摊,给他指了条路,“要不,你上县教育局问问去?”
去县教育局问,他又不是活得不耐烦了,胡利民就在县教育局上班。
周全安见实在是预支不了工资,只能打消这个念头。不过姜瑜的工资,他没打算放弃:“那你们每个月什么时候发工资,家里长辈可以代领吧?”
这个时代,不像后世,大家和小家庭的界限分明,很多人结了婚,还要往家里交钱,补贴家里,养活弟弟妹妹的事比比皆是,就是城里双职工,也有不少人的工资交给家里的长辈统一支配。更别提没结婚的小青年了,除了留下几块钱的零花钱,剩下的基本上都要交给家里。
所以周老三的要求并不算过分,他要是让冯三娘这个当妈的来领姜瑜的工资,旁人也完全没什么好指摘的。
杨校长也知道这一点,但他实在看不惯周老三这幅难看的吃相,还没发工资呢,就先是打预支工资的主意,现在又想着代领。他又不是姜瑜的亲老子,未免做得太过了。
于是,杨校长不阴不阳地笑了笑,打起了太极:“全安啊,刚才不跟你说过了吗?什么时候发工资没个定数的,也许下个月就发,也许要三五个月后一起发,这得看县里有没有钱啊,你问我,我也想知道啊!要不,你去教育局问问,要是得了个准数,我替学校的老师谢谢你,咱也不用天天等啊等,盼啊盼的了。”
文化人说话就是不一样,损起人来都不着痕迹。
周老三被他说得面红耳赤的,偏偏对方一派和气,话语里也没个脏字,他想发难都没理,只能讪讪地说:“这样啊,我就问问。既然你们在忙,那我就不打扰你了。”
他灰溜溜地走了后,姜瑜诚挚地向杨校长道谢:“校长,谢谢你,周叔不懂这些,给你添麻烦了。”
杨校长看了姜瑜一眼,意味深长地说:“不麻烦,小姑娘家家的,别想那么多,有什么委屈说出来,天翔那个人嫉恶如仇,最是公正,他会给你做主的。我也不许别人在我的地盘欺负我底下的人。”
被他看穿自己的小心思,姜瑜一点都不意外。人老成精,更何况杨校长还是个见过场面的。
她浅浅一笑,顺着他的话说:“谢谢校长教诲,我去搞卫生了。”
至于杨校长的话,她压根儿没听进去。时代不同,普世的价值观就不同,这个时代宣扬的是奉献,为国家奉献个人,为大家牺牲小家,与之相反,后世的个人主义,小家庭思想,放在这个时代就是自私自利,别说得到别人的认同了,不被千夫所指都是好的。
像后世,要是一个男人结了婚后自己经济都不算宽裕,还经常拿钱回家接济兄弟姐妹,放到网上,肯定会被批拧不清。但在这个时代,却是再寻常不过的事,大家都觉得这才是正常的。
姜瑜改变不了这个时代的价值观,但要让她把工作赚来的钱拿来给周老三一家花,只有三个字,不可能。
她先前就说得很清楚了,工资要给林家做晚饭钱,结果今天周老三还恬不知耻地跑到学校来预支她的工资。
现在他的私房钱都没了,梁毅也不会再寄钱给他,囊中羞涩的周老三肯定会再次打上她工资的主意。不要低估女人的眼泪,冯三娘多来卖几次惨,搞不好哪天杨校长就经不住磨把自己的工资交给了她。没办法,这个时代做子女,尤其是未成年没结婚的子女就是这么没人权。
到时候,总不可能再指望林春花出来手撕冯三娘吧。她得想个一劳永逸的法子,彻底断绝周老三的念头。
搞卫生的时候姜瑜就一直在想这个事。没想到机会很快就来了。
到中午,搞完了卫生,因为没课本,下午又放假。姜瑜关好了门窗,准备回家,这时候,胡利民来了。他对姜瑜说:“我爸已经回家了,他说要谢谢你今天在卫生院细心照顾他,请你到我家吃顿饭。”
胡大山在卫生院里听老医生说姜瑜在周家的日子不好过,上次还营养不良,累晕在晒场,很是心疼。这么乖巧懂事的女娃子,被当牛当马一样使唤,周老三也做得出来。
正好,他的两个儿子为了给他补身体,买了两斤肉,一只鸡回来,胡大山就想着叫姜瑜过来吃顿好的,补补身体,也算答谢她在卫生院照顾自己的人情。
胡大山资格老,关系广,人又耿直,跟他打好关系没坏处。
姜瑜只在心里衡量了一瞬就有了决定。
她对胡利民说:“好的,替我谢谢胡伯伯,你先回去吧,我待会儿就来。”
说是去蹭饭,但这个年代饭这么珍贵,哪能白蹭。姜瑜准备给胡大山带份礼物过去,这样有来有往,关系才能更进一步,也能更长久嘛。
所以等胡利民走后,姜瑜让同村还没走的一个学生给冯三娘带了话,然后就上了山,弄了一只肥肥的野兔,这才往胡家去。
她到的时候,胡家已经把饭都做好了。五花肉炒青椒,清炖鸡汤,还有两个素菜,炒茄子和丝瓜汤,配上什么杂粮都没放的纯白米饭,堪比去了国营饭店。
由此可见,胡家的经济条件相当不错。
见到姜瑜,胡大山就招呼她:“快坐,林英,这就是我跟你说的小姑娘,姜瑜,今天早上多亏了她照顾我,不然我连早饭都没得吃。”
胡大山的老伴林英瞪了他一眼:“你还说,我回一趟娘家,你就把自己折腾进了卫生院。”
“这不是意外吗?”胡大山讪讪地笑了。
林英不管他了,扭头对姜瑜说:“让你看笑话了。”
“哪有,胡伯伯和伯母的感情真好。”姜瑜把拎在手里还活蹦乱跳的野兔递给了林英,“伯母,胡伯伯受了伤,我逮了只兔子来给他补补身体。”
林英抓住兔子,满脸的惊讶:“你这孩子太厉害了,山上的野兔都让你给抓住了。”
姜瑜抿唇一笑,给自己寻了个借口:“我经常上山挖野菜、采蘑菇和野果,知道哪儿有兔子经常出没。没想到今天去就逮着了,是胡伯伯运气好。”
“你这孩子看着就是个勤快的。”林英笑眯眯地把兔子关进了笼子里,然后招呼姜瑜洗手吃饭。
饭桌上,只有胡大山两口子和胡利民,胡利国见父亲没什么大碍,已经忙着赶回县城上班去了。
四个人吃这一桌子的饭菜,算是很丰盛了。
姜瑜老老实实地吃饭,期间,老两口不断地给她夹菜,催促她多吃点,让她充分感受到了胡家人的热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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